蜜蜜從夢境中醒來,柔軟的被褥床墊讓她四肢無比鬆弛,卻不能保證她一夜好睡。
心上始終沉甸甸地壓著心事,在睡醒的那一剎那,她胸口殘留著心酸的糾疼。
她夢見時光飛快推進到了假期結束,要退房分手的那一天……
是個惡夢,絕絕對對是惡夢。
她動了動,旋即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唉……」
咦?
蜜蜜這才注意到自己是睡在大床上的,而大床的另外一邊空蕩無人……那是當然的,他不可能半夜摸上她的床,那他昨晚睡在哪兒?
她記得自己是躺在貴妃椅上的,怎麼會睡到床上來了呢?
「你醒了?」介權的聲音響起,穿透她的疑惑。「早餐已經送來了,起床梳洗後就可以吃了。」
她望向他聲音來處--
介權的模樣看起來有著掩不住的疲倦,可是這絲疲倦卻不損他的氣質,反而增添了一抹頹唐的英俊感……她的心不禁一跳,手腳不知要往哪兒擱。
「那個……你一夜沒睡嗎?」她忍不住關懷地問道,語氣好輕好軟。
介權眸光熾熱地凝視著她,微微一笑,她不由自主地跟著笑了起來,心情頓時一鬆。
「我有閉目養神一會兒。」他起身打開落地窗,讓外頭涼爽的夏風吹入,驅散了煙草氣味。「抱歉,我抽了煙。」
她忍不住衝動地開口,「不要再對我那麼小心翼翼、彬彬有禮,我不是玻璃做的人,我不會壞掉的。」
他一怔,隨即真心地笑了,眼神也不再滄桑深郁,「哦?」
她跳下床,頓時覺得勇氣和衝勁充滿了四肢百骸,她剎那間無畏無懼、無憂無怒。
「來,戳戳看,我是真的人,不是雪捏糖吹的,我已經受夠了你把我當成糖瓷人供奉。」蜜蜜用力地戳著他堅硬的胸膛,差點扭傷了指頭。「不要再只是對我微笑,不要罵也不敢罵,不要再生氣也只是深吸一口氣,不要再不以為然也只是皺眉,你可以跟我大聲說話、大聲笑呀,生氣的時候跟我剪刀石頭布,輸的就讓人彈耳朵,再不然一二三比摔角……總之,我厭倦了勞什子的禮貌、禮節、禮數,在這裡,把一切的束縛統統拋開好嗎?」
介權驚異地盯著她。
這半年來,她憂鬱,若有所思,眼神縹緲遙遠,可是在這一瞬間,她像是活轉甦醒了過來。
他笑了起來,無比地歡喜愉悅。
介權揉了揉她的亂髮,低低輕笑,「我沒有意見,但是你介意在摔角前先吃飯嗎?我突然發現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我怕現在動手的話,你會有勝之不武的嫌疑。」
蜜蜜一呆,這才聽懂他原來是在跟她說笑,她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
一笑泯恩仇,芥蒂全然消,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你要等我刷完牙,不可以偷吃喔。」她蹦蹦跳跳往浴室去,還不忘回頭警告。
他露齒一笑,舉手保證,「我發誓。」
笑聲又回到了他們之間,就算只是簡單的清粥小菜,吃進嘴裡也不自禁感覺到了絲絲甜蜜。
「我常常在想,中國人吃飯幹嘛講究那麼多?」蜜蜜點點桌上精緻可口的菜餚,隨隨便便就擺了七、八碟子。「雖然好吃卻很麻煩又勞民傷財,像外國人多好,一個麵包切一半,裡面雜七雜八夾一夾,疊起來就是個漢堡,隨手帶著走,幾口吃完就飽一餐,再配上一罐可樂……哇,多簡單,可以省下很多時間做很多事。」
介權被她的論調逗笑了,「說得好,不過我記得你以前常跟我抱怨為什麼老是喝咖啡配起司和魚子醬夾麵包,現在你立場改變了嗎?」
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個……人的口味是會變的嘛,何況速食店待久了,難免會被洗腦,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吃中國菜的啦。」
嘿嘿,真矛盾,幸虧她不是政治人物,所以可以隨便說說……話說回來,她看電視上的某些政治人物也很會隨便說說。
介權夾了一筷子干貝唇拌芝麻香油置入她碗裡,「這個很清爽,嘗嘗看。」
她端著碗咧嘴一笑,邊吃邊道:「對了,我記得你一向很忙,這次怎麼擠得出時間排四天三夜的假期?」
她曾經見他休假還不到一天,就又被電話緊急召回去,電話那頭的秘書急得像是快哭出來了,嘰哩咕嚕說了一長串的英文,什麼倫敦的XX先生想看XXX的進度表,然後什麼廠的呱啦呱啦半導體怎樣怎樣……聽得她眼花撩亂耳目失聰,可是他卻面有凝色,簡潔地拋下一句「我馬上到」,然後給了她一個充滿歉意的吻,像風一般的捲出大門。
現在想想,他真的是很辛苦。
他不以為意地微笑,輕描淡寫地道:「假期是人排出來的。」
介權沒有告訴她的是,在他的愛情面臨生死關頭之際,就算要他在假期過後忙到油盡燈枯也一樣義無反顧。
他將筆記型電腦、手機與PDA統統留在台北了,並告訴他的秘書,四天三夜後自然會與她聯絡。
他突然有種惡作劇的愉悅感,補充一句:「偶爾蹺班也不錯。」
蜜蜜呆了呆,差點咬壞筷子!「可是……可是萬一公司有什麼事……」
「這世上沒有了我,地球依舊會轉動,我並沒有你想像中時偉大能幹。」
「哪是!」她衝動得義憤填膺道:「你是我所見過最能幹、最有衝勁,也最厲害、最努力的男人,我相信你們公司如果沒了你,一定不到兩天就倒閉關門大吉。」
他睜大雙眼,忍不住大笑起來,心頭卻是陣陣暖流與感動,「謝謝你。」
「所以你要多吃點。」蜜蜜也有些害羞,掩飾地舀了一大匙的新鮮豆豉蚵仔給他,「吃吃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創造台灣經濟奇跡,啊福氣啦!」
介權笑得更大聲了。
吃完早餐後,他們相偕到附近的海蝕洞探幽,突然問,一個興奮過頭的女聲尖叫響起--
「介權!」
他背脊一僵,姑且不論他認不認得這個聲音的主人,光是在度假天堂遇見他最不想碰見的熟人,就讓他渾身寒毛直豎起來。
強抑下厭煩感,他無奈地低頭對蜜蜜歎息,「我們可不可以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地繼續往前走?」
蜜蜜眼裡也有無奈之色,卻對他想逃之夭夭的心情感到竊喜。「恐怕不行耶,那個女的已經跑過來了,看樣子也是牛皮糖一名,你小心了。」
「不准把我單獨丟進狼群。」他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她很是幸災樂禍,「哪算群?一隻你可以應付的啦。」
「蜜蜜……」他伸手想抓住她,可是她見機跑得快,朝他扮個鬼臉就一溜煙跑了。
「你多保重,我先去探險了。」她哈哈大笑,往另外一頭的海邊跑去。
她現在不擔心,一點都不擔心,介權的神情和態度讓她安心得很,不怕那個尖聲尖嗓的女人把他怎麼了。
事實上,她陡然醒悟到介權從來就沒有對別的女人示好過,也未曾接受過其他女人的愛慕與糾纏,以前全是她自己的擔憂和私心與乾醋亂亂飛,在忙著吃醋的同時,她忘了最單純的事實--
他的眼裡從來沒有其他女人的身影與存在,一直只有她。
這個強烈的認知猛地敲進她的腦袋瓜裡,蜜蜜心一震,笑容頓時消失了。
「他的心裡只有我,可是我是個膽小鬼,因為害怕失去他,反而要提早跟他分手。」她覺得自己的人生變得好矛盾弔詭,想笑又笑不出來。「該死的,好煩好煩……」
要一直留在他身邊,直到情緣盡了嗎?她雖然年輕,正值愛作夢的年紀,可是也沒有傻到會相信麻雀變鳳凰這種事會在真實世界裡發生。
她只是他的小情人,以後隨著時光演變,至多是變成他深愛的地下情婦,是永遠見不得光也做不了他葉介權的妻子的。
葉家家大勢大,她曾經在財經雜誌上看過關於葉家的報導……滑稽的是,她還是在打工的速食店書報架上不經意瞥見那一期的封面。
葉氏商業王朝……標題是這麼寫的。
唉!呆子、呆子,說好盡情享受假期不想其他,幹嘛又去想?
「如果什麼事情用說的就好,那還要警察幹嘛?」她喃喃自語,「說得真好。」
相較於蜜蜜的胡思亂想,-介權此刻面對著來度假還畫著國劇般大紅妝的女子,鬢角不禁陣陣抽痛。
偏偏她是世交叔伯的千金,他也不能讓她太難堪。
「我想……你的男伴還在那兒等你,你應該過去了。」在禮貌地帶笑傾聽她哈啦半天後,他忍耐地提醒。
身穿紅色三點式泳裝,充分展露出前凸後翹好身材的路蘭花笑咪咪的看著他,不在意地揮揮手,「他呀,不要緊啦,他只是我爸公司的一個小主管,份千萬不要誤會喔!我跟他沒有什麼,是我想要來度假,我爸又不放心,這才叫他陪我一道來的……對了,介權你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我跟……」他突然想到她聞名的大嘴巴,連忙改口,「一個朋友的妹妹來的。」
「哦!」路蘭花明顯的鬆了口氣,媚笑著想把惹火的身段偎向他,卻撲了個空。「你真善良體貼,還陪朋友的妹妹來……嚇人家一跳,還以為你是跟女朋友來的呢!呵呵,我以為我沒希望了。」
你是沒希望了。他在心底默默補充一句。
「很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他後退一步,然後轉身往蜜蜜身影消失處走去。
路蘭花又黏了上來,語氣興奮地說:「中午一起吃個飯好不好?難得在這裡遇見你,我聽我爸說你很忙,很難約得到你,今天剛巧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小島上遇到,真是太有緣分了,我們……介權,你去哪裡啊?介權,介權……」
她氣呼呼地跳腳,可是那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早毫不留戀的走掉。
「蘭花……」她那高壯的猛男伴侶怯怯地走過來,伸手想攬她的腰肢,「我們不是要去游泳嗎?」
「游你個頭啦!」她忿忿地拍開他的手,越看這個肌肉猛男越倒胃口,他呀,除了在床上表現尚可外,其他時候只會給她丟臉。
哪像葉介權,那才是每個女人心目中夢寐以求的英俊貴公子啊!
「蘭花,我做錯了什麼?」肌肉猛男一臉無辜,其實心裡頭幹得要命。
若不是看在她包吃包住、管用管睡的份上,誰腦袋壞掉要跟渾身上下都是人工做出來的造作女人嘿咻啊?哪個男人肯犧牲自尊--儘管為數不少--當她的哈巴狗?
唉,不過經濟不景氣,做這個伴遊男郎已經算是很好賺的了。
「煩死了,走走走,幫我抹防曬油。」路蘭花踢了他一腳,尊貴得像個女王似的高高昂起頭,「要是曬黑了我,當心你的皮……」
「是。」肌肉男強忍著從她後面把她一腳踹進海裡的衝動。
藍島另外一邊有著大大小小的海蝕洞,有的洞中清爽幽靜,白沙漫地,很是適合野餐或是幽會談心。
介權在其中一個海蝕洞找到了蜜蜜,還有一個流里流氣的男人。
蜜蜜手插著腰,極不耐煩的瞪著那男人,她幾乎要發飆的表情令他忍不住露出微笑,也讓他及時抑下差點扼斷那登徒子脖子的衝動。
「不……我跟你說過幾百次了,我在等我男朋友。」她毫不客氣地道:「我不想不要也不會答應跟你約會,白癡。」
啊,他的小情人在失去耐性時還是那麼容易罵粗話。
「嗯咳。」介權清了清喉嚨,禮貌而警告地開口,「這位先生,俄希望你有極好的理由可以解釋你為何纏著我女朋友?」
那男人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在看到高大儒雅卻眼神銳利冰冷的介權時,不禁畏縮了下,「呃……我……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的瞪視足以讓火焰山瞬間結冰。
「最好是這樣。」他冷冷地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和我女朋友要單獨相處,你該走了。」
不知怎地,他的眼神和渾身上下懾人的氣勢讓人情不自禁畏懼顫抖,那男人一點都不懷疑再不識相走人,會給自己惹來天大的麻煩。
見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出去,蜜蜜暗暗鬆了口氣,緊繃的肌肉這才緩緩鬆弛下-來。
「為什麼走到哪裡都有這麼討人厭的蒼蠅?」介權不悅地低咒。
她看著他,眼底閃過安心和溫暖之色,可是一想到剛剛登徒子落荒而逃的模樣,她又是好笑又是疑惑地問:「奇怪了,那個人為什麼那麼怕你?好像你要剝掉他一層皮一樣。」
他微微一笑,笑容卻無比危險,「我不會剝人皮,但是我懂得如何讓人生不如死。」
她愣了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是在跟我說笑吧?你的幽默感有進步喔。」她乾笑道。
「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他的眼神溫柔了下來,無比深摯的說。
她胸口一熱,衝動地一個箭步上前,輕輕地把手心貼放在他胸膛上。
「我也知道你永遠不會傷害我。」她仰望著他,一雙大眼裡有著掩不住的悸動與感情,「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她怕的是自己……不夠勇敢、不夠堅強,也不夠好。
她配不上他。
蜜蜜的眼神變得有些痛苦,她急急垂下眼,長長的睫毛掩住了所有的苦澀。
介權握住她的小手,緊緊地包裹在溫熱的掌心裡。「那麼你相信我可以保護你一輩子嗎?」
以什麼名義?
蜜蜜沒有問出口,只是靜靜地靠近他,小臉深埋在他懷裡,另外一手緊緊抱住他的腰。
「介權,我真希望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她低低地歎氣,不爭氣的淚水又開始氾濫,她拚命眨著眼睛試圖把淚意逼回去。
她不想讓他以為她很脆弱,她希望他看得起他。
介權將她整個人攬在寬大的臂彎裡,堅毅的下巴溫柔地抵著她的發頂,聲音低沉地道:「你願意答應我,再給我們之間一次機會嗎?」
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濡濕了他的胸口,老天!她聽得出他聲音裡隱藏的希冀與祈求。
可是她知道他會後悔的,再不然,她自己也會。
她是個貪心的人,她想要擁有他的一切,想要姓他的姓,想要每晚都睡在他的大床上,每天早上都在他懷中醒來。
但只要他是葉介權,是葉氏王朝的繼承人,他們之間的身份與距離就遙遠得像是天與地。
更何況,他可以一時動情忘我,卻永遠沒辦法忘掉早已根深蒂固的嚴格禮教約束,他的要求一向高,在律己甚嚴的同時……她知道他們會變成相愛容易相處難的典型實例。
她不要到最後由愛生恨,不要自己變得面目可憎,不要變得痛恨他,項不要他深情的眼神到最後化為失望、輕蔑、厭惡,那會讓她生不如死。
「我們只有這個假期,讓我們痛痛快快地享受這個最後的假期吧!」她踮高腳尖,主動地吻住他。
全心全意,藉由此吻,將自己的心與靈魂統統獻給他--
她最摯愛不渝的男人。
十六歲的時候,她夢想過有個白馬王子騎著馬、手上揮舞著寶劍救她於水火中,也許是中了外國羅曼史小說的毒吧,可是那時的她異常認真。
蜜蜜還曾經想過,如果王子真的出現,她會發誓一生一世永遠愛他,一輩子做牛做馬也甘願,還要幫他生上一打的小孩。
可是在她最悲慘的那一年,白馬王子始終沒有出現,反而是爭吵多年的父母終於離婚了,沒有人要她,正值青春期又可能鬧彆扭的她被父母當成皮球般踢來踢去,最後她決定誰也不跟,讓他們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當作從來沒有過她這個女兒,他們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
她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後北上讀高中,因為成績還不錯,又有宿舍可住,雖然孤單了點,可是同學們吱吱喳喳的歡樂還是將有些憂鬱的她帶出了那個愁雲慘霧的境地。
她知道,比她慘的還大有人在。班上有個女同學讀了一年後就被迫休學下海,為的是還賭鬼父親欠下的大筆債務。
有些情況是比哭或流淚還慘,有一次她無意中在夜市看到那名女同學臉上畫著大濃妝,穿著露胸裝,挽著一個足可以當她爺爺的老色狼,強顏歡笑地逛街,那雙眼的空洞迷茫,讓她躲進一根柱子後哭了很久。
後來她立誓,活得再苦都要靠自己的雙手,就算累死在工作台上也好過失去靈魂。
再後來……後來她在一次研討會裡遇見了葉介權,那次是到世貿中心觀摩,葉介權是那次雲集中外商場要人的會議的主講人,他受邀演說「二十一世紀的台灣商海戰場風雲」。
像是電視上偶像劇的情節,她第一眼就被徇徇儒雅的他吸引住了,可那就像是在看一個巨星般,作夢都沒想到她可以認識他。
一想到這裡,蜜蜜忍不住禁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介權微訝地低頭凝視著她,眼神饒富趣味,「什麼事那麼好笑?」
他們躺在靜謐的海蝕洞裡的柔軟沙地上,望著洞外碧海藍天,幸福的感覺洋溢在彼此心裡。
只不過,誰也沒有多事地說出口,唯恐驚破了美夢,喚出殘忍的現實--
他們終將分手。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情景嗎?」她笑嘻嘻的問,有點難為情又忍不住好笑,「我去世貿中心的洗手間,然後……」
「門鎖壞了,你在裡頭叫得驚天動地,我恰好經過……」他的臉上浮起了一抹微笑。
兩年前的那個午後邂逅,實在算不上浪漫,但是他每每想起就想微笑。
「你及時英雄救美,把我從恐怖的廁所中拯救出來。」她幸福地歎息。
他笑了,輕輕吻了下她的髮際,「我哪有那麼了不起,你總是幫我塑造夢幻無敵的英雄形象。」
「你明明就是。」她抬頭看著他,一臉認真地道:「在我的心裡,你永遠是最厲害最厲害的大人物。」
「傻氣。」他疼溺地揉了揉她的頭,「你那時候應該對我有點警覺心才對,怎麼可以輕易就把姓名年齡學校學號班級和宿舍門牌統統報出來?」
她美得像最純真的天使,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忍不住將她當甜點一口吞掉。
蜜蜜不服氣地道:「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呀,如果是壞人的話我看得出來,我才不可能老老實實報出身家背景祖宗八代呢。」
他低沉地笑了起來,想起她曾經對前來厚顏搭訕的商界風流大老毫不留情地撂話--
「我從不跟腦滿腸肥和自命風流以為有點錢就能『趴』妹妹的老瘟生打交道,要援交,上色情網站去吧!不過我是建議以閣下的年代,還是去寶斗裡光顧那些阿姨最恰當。」
他差點憋笑憋死,眼看著那名飯店大亨汗流浹背敗下陣來,臉面無光地匆匆離開。
在又好氣又好笑地輕責她說話不該如此直接又不客氣,教導她該語氣婉轉之際,介權其實心底大感痛快。
那個老色狼的確也該有人好好點醒他一番了,只可惜他不是女的,沒機會當場給他難堪。
但是他卻不贊同她如此直來直往,這樣太容易撞得頭破血流了,她並不是他,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與威脅對方。
他也很擔心,她的態度如此硬碰硬,萬一哪天他沒有在她身旁,她反遭受到屈辱和危險,那該怎麼辦?
有時候這個社會就像是個巨大的鯊魚池,一不小心被吞得連骨渣子都不剩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幹嘛表情變得這麼凝重啊?」蜜蜜不知道他在深思什麼,只是不愛看他皺眉,伸手撫乎他蹙起的眉心。
介權一笑釋然,甩開憂心,「沒事,不是什麼重要的。你想不想去玩水上摩托車?」
「好呀。」她雙眸一亮,「可是……我從來沒有騎過。」
「凡事總有第一次。」他緩緩起身,牽著她的手拉起她,順手幫她拍掉身上的沙子,眼神含笑誘惑地邀請,「我們來比賽,如何?」
她頓時拋開猶豫,豪氣干雲地點點頭,「好!管他的,最多落海喝幾口海水啦。」
「沒錯。」他笑著附和。
就在他們要走出海蝕洞時,蜜蜜突然抬頭看著他,「介權……」
他挑眉詢問地回望著她。
「你今天一整天都沒有教訓我,規定我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那樣耶!」她滿臉不可思議。
介權一怔,隨即大笑。
天,他真有那麼愛嘮叨嗎?看來他真的有必要好好自我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