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藝術工作者的辛勞,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支技,讓美的聲音、美的影像與文化得以繼續在世界每一個角落散播,這是我個人的承諾,也是整個精英集團的承諾,謝謝。」他簡短有力地致詞完畢,在眾人轟然讚歎中緩緩走下台,來到首席貴賓座坐下。
他和隔壁的某部長和局長禮貌地交換了幾句寒暄,也捺著性子傾聽部長與局長的讚賞溢美之詞,在婉轉謙遜致謝過後,終於得以趁空回頭搜尋她們的形影……
他眼睛一亮,看到了身穿酒紅色小禮服的玫瑰和雪白小禮服的香香,玫瑰今晚雙頰嫣紅,美得都教人幾乎不忍轉移視線。
他對她倆微微一笑,心頭卻不自禁地焦灼起來。
春喜沒有來,為什麼?
難道她還在生氣?或是她完全不能原諒我?他暗忖,胸口漸漸泛起了莫名恐懼和揪疼。
韓拓極力壓下自胸口散發至四肢百骸的冰冷感,努力自制,努力不動如山,不讓自己衝動起起身逃離音樂會,直奔春喜的住處。
他們是朋友,春喜會願意聽他的道歉和解釋,他相信以她的善良和體貼一定會願意的。
不必急在這一時,何況今晚是他期待已久的日子。
他頻頻回頭望著嬌美的玫瑰,像是要催眠自己一般——
今晚我想見的是玫瑰。
一個半小時的演奏終於在大提琴低沉顫動的音色中結束,全場響起如雷掌聲,韓拓帶頭站起來鼓掌。
由於掌聲久久不歇,照慣例將會再演奏一首安可曲,當所有的演奏者再度擺好架式,開始合奏起「四季協奏曲」中的「春之曲」時,韓拓情不自禁地暗暗呻吟了一聲。
早知道就別起立了。他揉揉眉心,懊惱不已。
好不容易安可曲也演奏完畢,來賓漸漸散場,他和許多大佬握過手道別後,迫不及待地向來到身邊的香香和玫瑰詢問:「好像有一位沒有來?」他控制著神情不變,故作輕描淡寫。
「春喜的弟弟來找她,所以她臨時沒辦法來,」香香對他眨眨眼,笑道:「大哥,反正你最想見到的人有來就好了呀。」
玫瑰白了她一眼,有點不自然地抬頭,「嗨,謝謝你今晚請我們聽我們的音樂會。」
「別客氣。」他淡淡地道。
這麼說,春喜不是蓄意躲他的羅?這個認知讓他整晚沉甸甸的胸口登時松活開來。
「大哥,玫瑰難得有空赴約,你要請我們吃什麼呀?」
「我已經在香榭餐廳訂好位子了。」他低頭微笑,「請。」
他要記住,他所欣賞並打算追求的人兒已經在面前,絕對不能讓亂七八糟的情緒毀掉這個美好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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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喜偷偷躲在國父紀念館外的大門柱子旁,看著人潮漸漸由裡頭出來。
她知道她很傻,也知道冒著寒風躲在這兒偷看是一件蠢事,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她也知道看了以徒增傷心,而且根本改變不了任何事。
夜風好冷,吹得她單薄的身子頻頻發抖,她裹緊了身上和黑色外套,在寒風中不勝淒苦。
終於,那一個她永遠不會錯認的高大身影出現了,英俊嚴肅的臉龐帶著一抹愉悅的笑意……老天,他還是那麼地好看,那麼地都教她心悸。
春喜渴望他渴望到心都痛了。
可是最教她心痛的是,他正低下頭來,用充滿溫柔和憐惜的眸光瞅著玫瑰。
玫瑰雖然有一絲彆扭,但迎視著他的眼神也在笑。
這一刻,春喜真的大大後悔了,她不應該來的!
她以為她承受得住,可是撕裂般的痛楚來得太快太猛,她緊緊拽住衣襟,幾乎能聽到心臟淌血的聲音……
「我真傻,真傻……」她喃喃低語,雙眸熾熱濕潤地望著他們愉快離去。
男的高大俊偉,女的嬌媚動人,他們站在一起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彷彿是天生一對。
一個是她深愛的男人,一個是她摯愛的好友,她沒有理由不希望他們幸福啊。
「那個吻不算什麼,那只是一次意外,對,沒有任何的意義,就只是意外而已。」她努力地笑著,嘴角努力往上揚,「韓拓能夠贏得玫瑰的好感,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了,他終於可以如願,玫瑰也終生有依靠了。」
她要高興,要高興……
春喜渾然不覺淚水早巳爬滿雙頰,小嘴兀自極力勾勒了笑容。
今年的冬天,好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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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拓一整個早上都對著電腦發呆,批示文件更是少得可憐,還有一大堆層層疊疊積在桌上,等待著處理。
他昨夜失眠了,今天早上在公車站牌下等不到春喜時,心底強烈的失落感和恐慌更加嚴重。
尤其昨天是星期日,他拔打春喜的手機卻一直是語音信箱,一直到深夜,她都沒有開機。
他不習慣對著機器留言,因此欲言又止之下,只能以一聲聲歎息終結。
「春喜,你在生我的氣嗎?」他憂鬱地凝視著桌上的那幅櫻花林。
不知為何,他有種背叛了她的感覺,自責和心痛更是在他與玫瑰共進晚餐時隱隱發作。
他喜歡玫瑰,不是嗎?那為何星期六一整晚心神不寧呢?
「老大,我把土地開發案的資料拿來……」杜曼瞥見他神不守舍的模樣,呆了呆,「……了。」
他掃了杜曼一眼,悶聲道:「擱著吧,我待會兒看。」
「老天,你失戀啦?」杜曼大呼小叫,彷彿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沒錯,熊貓眼,爬梳亂了髮絲,還有眼底濃得化不開的憂鬱和落寞……百分之一百的失戀症狀之一。
他一震,「不好笑。」
「不是?」杜曼一臉懷疑,「老大,我不是認識你一兩天了,雖然沒見過你失戀的樣子,可是我也從沒見過你臉上有過這麼憂鬱的表情。」一副為情所困的悲慘樣。
「你猜錯了,我前天晚上和白玫瑰才度過一個非常美好的夜晚。」
「你們『那個』了?」杜曼驚呼,頻頻搖頭,「老大,看不出來你是手腳這麼快的人,何況一夜情向來不是古板的你會做的事啊。」
「色胚,滿腦子情色念頭。」韓拓沒好氣,「我指的是我們共進了一頓美好的晚餐。」
杜曼驚奇之色頓時消散無蹤,有些沒精打彩地揮了揮手,「啐,那多無趣,不過果然像是老大的風格。」
「少廢話,你還有別的事嗎?」他臉色一沉,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杜曼笑嘻嘻,「老大,如果不是太瞭解你,我會誤會你脾氣突然變得這麼暴躁是因為慾求不滿的緣故喔。」
韓拓迷起雙眸。
杜曼脖子登時一陣涼颼颼,急忙退回向房門,「是是是,屬下告退是也。」
韓拓危險的眸光倏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惑。
我為什麼高興不起來?為什麼?
玫瑰並沒有拒他於千里之外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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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點整,韓拓由專屬電梯出來,來到豪華的大廳。
他的助理快步地跟隨在身邊,邊查閱著行事歷邊向他報告。
「您待會兒七點和查理斯先生有飯局,九點要出席柳董六十大壽的生日宴會,還有……」
韓拓心不在焉地聽助理的行程報告,司機恭敬地打開車門,他緩緩坐進寶士車內,心頭還是一片亂糟糟。
一上車,助理吩咐司機:「到敦化南路的凡納西餐廳。」
「是的。」
韓拓取過一疊文件,開始趁空批閱。
突然間,他的腦海躍過春喜充滿好奇與自矜的小臉,偷偷覷著他審閱文件時的模樣……還有她揚著笑臉,討好地將三明治奉上的模樣。
他的動作一頓,眼神因回憶而溫柔了起來。
……昨天我不小心偷聽到你用手機吩咐秘書幫你準備一杯黑咖啡和三明治……這才知道你很忙,幾平沒有什麼時間吃早飯……所以我想,既然我們都要塞在車子裡半個小時,那不如利用這個時間好好吃個飽……
……還有咖啡,我想常常喝黑咖啡對胃不是很好,可是我又怕你已經習慣喝重口味,所以我用了雙份的曼特寧豆子下去煮,只加一份牛奶,應該還滿濃的,你喝喝看……
「明天早上您要主持一場記者會,十點二十,是關於超群科技的投資案……」助理繼續報告著。
「到民生東路四段。」他倏然開口。
助理愣了一下,「總經理?」
「我說,」他威嚴地道:「到民生東路四段。」
「呃,是。」助理連忙吩咐司機改變目的地。
「蘇助理,幫我跟查理斯先生改時間,現在就通知他,還有今晚柳董的生日宴會叫戴經理去,讓他用公費選擇一份禮代我進去。」他沉聲道:「取消我今晚所有的行程,等一下載我到目的地後你們都先
,回去休息。」
「總經理,讓小陳隨時準備接您吧?」助理不放心。
「我不會走丟的。」他對蘇助理微微一笑。
蘇助理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在總經理身邊這麼久了,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總經理微笑,而且笑得這麼溫和親切。
真是破天荒……看來他等會兒回家前得先去買一張樂透彩券才行。
寶士車很快來到了位於民生東路的JONES,他下了車,抖了抖大衣,修長的雙腿突然僵立在原地,竟有些不敢進入燈火明亮的名牌服飾店裡。
見到春喜,他該說些什麼?
韓拓神情有些窘迫,他遲疑地望向玻璃窗,有幾名服飾時髦的女子在店裡選購衣裳,卻沒有看見春喜。
他的心臟揪緊了,微微移動身形讓視線錯開玻璃窗上輕懸著花裳,極力搜尋著她的形影。
他還是看到她了!
纖小清瘦的她藏在櫃檯後,唯一露出的白淨臉龐有著輕愁。
他的眸光陡然一亮,隨即心頭一緊。她看起來……很不快樂。
韓拓輕輕推開了玻璃門,響起悅耳的叮噹聲。
「您好,有什麼我可以為您服務的嗎?」芳芳眼尖,瞥見帥哥連忙衝上前去。
幾個貴婦也紛紛望向韓拓,開始偷偷地整理起衣裾,甚至還有人掏出了粉盒端詳著自己的妝完不完美。
春喜依舊低著頭做事,絲毫沒有察覺店內的氣氛變化。
韓拓禮貌地對芳芳點了個頭,低沉地道:「你好,我找春喜。」
芳芳的下巴差點掉下來,她飛快回頭看了春喜一眼,「春……春喜?您……稍等。春喜,這位先生找你。」
「好。」她柔順地抬起頭來,全無防備的雙眸在接觸到他的那一剎那,不禁僵住了。
韓拓?!
「我來接你下班。」他的掌心微微沁出汗來,熾熱的眸光卻緊緊鎮住她不放。
「我……」
春喜整個腦子亂糟糟,她很快地垂下頭來,長長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渴求和心痛,「還沒下班。」
他一怔,還來不及反應,芳芳已經跳了起來,拚命將她從櫃檯後拉出來。
「下班了、下班了。剩下的我來就好了。」芳芳滿臉都是笑,偷偷靠在她耳邊低語,「什麼時候交了這麼帥的男朋友不給我知道?明天要從實招來喔!」
「他並不是……」春喜還來不及解釋就被芳芳推向韓拓。
她腳步一個踉蹌,他連忙扶住她,「當心。」
春喜像是觸電一樣,急急縮回手來站穩了腳步,她不敢看他,轉頭對芳芳道:「我就先下班了,明天見。」
「明天見。」芳芳笑迷了眼。
春喜低著頭拉開玻璃門,韓拓溫和卻堅定地緊跟在後。
直到外頭的冷空氣襲來,始終像是在夢中的春喜清醒了過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找回了強顏歡笑的勇氣。
「你找我有事嗎?」她轉身,愉快地問。
他癡癡地俯視著她,卻答非所問,「你瘦了。」
她的笑容崩解了一角,「有嗎?那表示我減肥有成,呵呵呵,恭喜我吧。」
「春喜,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為什麼?」他單刀直入。
「可能是沒電了,我忘記充電。」她抬頭,「你找我有事嗎?」
「我……」
「啊,我知道了,你是要找我當狗軍師嘛。」她又笑了,「不過我這兩天剛好沒有空,而且你那天不是跟玫瑰碰到面了嗎?我想你們應該滔滔不絕。
她一震,「……噢。」
「我要跟你道歉。」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柔聲地道:「請你原諒我。」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她勉強笑。
「那一個吻。」他緩緩地道。
春喜的心房猛地一震,笑容消失無蹤,「……我忘了。」
他情不自禁地蹙起眉頭,「春喜……」
她很快地打斷了他的話,嫣然一笑,「今天好冷,我打算回去煮火鍋吃,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玫瑰那邊我會幫你說話的,就這樣了,再見。」
春喜轉身欲走,韓拓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焦急沙啞地叫道:「別走!」
她一顫,絕望地回頭,在昏暗的路燈下,眸底有水光閃爍,「你放開我吧,求求你。」
他們之間什麼都不能擁有,什麼都不存在……她已經告訴自己該死心了,現在最不需要的是他無意中施捨的溫柔。
「我不放。」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臂,眸光深邃而懇求,「求求你,給我一點時間。」
「做什麼?」她的心裡燃起一絲希望。
「我……』他一怔,誠懇地道:「我想解釋,想道歉,我想請你原諒我,關於那一天的吻……」
解釋?道歉?原諒?
原來他對她的感覺就只有這些?都是充滿了愧疚與自責的情緒,沒有一絲絲的男女情愫。
春喜胸口的一小簇火光瞬間熄滅了,她迅速地低下頭來,壓抑地柔聲道:
「如果你只是為了那天的意外事件,那麼我接受你的道歉,我原諒你,你不需要再跟我解釋什麼了,我都明白。」
他怔住了,顯然沒預料到她會這麼說。
「我很累了,請你放開我。」她幽幽地道。
她的眼眶燒灼著熱淚……威脅著要滾落……可是她死也不會讓他看見她在哭泣。
「春喜……」他無助地低喚著她的名字,怎麼也放不開手。
「韓先生,你還有什麼事嗎?」
他衝口而出,「不要對我這麼冷漠,不要表現得好像我們只是陌生人!」
「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如果沒有玫瑰的話,我們之間根本什麼都不是……」她突然大叫,倏地抬頭痛楚地望著他,「不是嗎?」
她的話、她的淚深深地灼痛了他的心臟,韓拓驀然激動地將她一把擁入懷裡,溫熱的大手將她緊緊壓偎在胸口,「不是!不是!我們之間並不是你所說的那樣,什麼都不是……我們倆……我們倆……」
老天,他心痛激動得頭腦昏昏沉沉,霎時也無法理清思緒和情感。
她的臉蛋緊緊貼在他厚實溫暖的胸口,雙手不由自主地攀住了他的寬背,眼底的淚霧太沉重,早巳不知不覺滑落雙頰。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讓她陷進這些紊亂的情絲中?為什麼她注定愛上一個不能愛的男人?他的擁抱只是暫時的溫柔,終究得還給另外一個女子。
他的溫柔,他的體魄,他的氣息……統統都將成為另一個女子的專屬,而他的胸膛呵……永遠也不會成為她的棲息處。
「承認吧!」她的聲音脆弱得一如易碎水晶,自他胸前輕柔飄出「我們之間只是一場意外,你要的並不是我,不要讓短暫的溫柔沖昏了頭……你會後悔的。」
他心如刀割,「春喜,你何苦這麼說?」
「我說的都是實話。」她的頭緊埋在他胸前,彷彿想要汲取最後的溫暖,「放開我吧,我會當作你今天從來沒來過。
「不。」他將她擁得更緊,恍若稍稍鬆開她就會消失。
「韓先生……」
「我是韓拓,不是什麼先生!」他陡然低吼,打破了多年來的自製和冷靜,「我不准你叫我韓先生,我不准!」
她微微一驚,「韓……」
他毅然決然地道:「這兒太冷了,你會著涼,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他不顧她的掙扎抗議,鐵臂緊擁著她,攔了一輛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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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憔悴的春喜緊繃著臉蛋,低著頭不斷地攪拌著面前的濃湯。
她從早上到現在只喝了一杯咖啡,沒有任何食物進胃裡,可是坐在這間暖氣十足的高級餐廳裡,面對著滿桌的美食,她卻什麼也吃不下。
韓拓神情關懷地緊盯著她,想要碰觸她的手卻又停住動作,最後他頹然地縮回了大手。
「春喜你不餓嗎?」他清了清喉嚨,溫柔地問。
她搖搖頭。
他一顆心臟又瞬間縮緊了,低啞地道:「春喜,我覺得……有必要談談我們之間的問題。」
她微微震動,澄澈烏黑的大眼睛抬起。
「我很關心你,我不希望見到你不開心。」他憋著氣,輕緩地,像是怕驚嚇到她,「我們不是朋友嗎?如果你有什麼心事,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她的臉龐變得更加蒼白了,勉強一笑,「本來就沒有什麼事,你多心了。」
這就是他們之間僅擁有的——客套。
「你的臉色好蒼白、好憔悴,是因為那天我唐突你的關係嗎?對不起,是我一時……」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那一瞬間的忘情和衝動,事實上,一直到現在他還理不清心底的感覺,「總之,我傷害了你,非常、非常對不起,是我該死。」
她怔怔地望著他英挺嚴肅的臉龐上佈滿的痛楚線條,他的自責深深地震動了她,也震痛了她。
可憐的韓拓,一向律己甚嚴,一時的衝動卻毀掉了他辛辛苦苦所維持的冷靜和原則,也讓他的良心深受苛責。
就為了一個吻。
他喜歡的人是玫瑰,卻因為莫名的「意外」而虧欠於她.這樣的愧疚也夠他受的了。
春喜心底蕩漾著又甜又酸的憐惜,教她怎麼捨得再責難他?他在玫瑰那兒受到的挫折與沮喪也已經夠多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小臉綻放出一朵溫柔的笑,真摯地道:「韓拓,我真的不要緊,不是為了那天的事而苦惱,也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把責任都堆在自己身上。」
他緊鎖著她的眸子,彷彿想研究她的話是真是假。
「那天我欺負你是事實。」他指出,不願逃避罪名。
「我不怪你,相反的,我要感謝你。」她輕輕地道:「是你讓我在那一剎那有種被愛的幸福感,我知道我們倆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一直很寂寞,一直很平凡,謝謝你那一個吻,讓我覺得我好像也是珍貴的,值得被人愛的一個女子。」
他被她的話大大震懾了,模糊的心疼和憐惜迅速在胸口蔓延開了。
「春喜……」
「是真的,我要謝謝你。」她微微側著頭,柔柔地笑了,笑容裡有著說不出的輕愁和倦意,「世上知己伴侶難尋,尤其是像我這樣平凡無奇的女孩子,能有片刻的甜蜜已足可安慰了。」
他痛楚地凝望著她的自卑自艾,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不,不是這樣的,你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一點都平凡,我不准你這樣詆毀自己。」
「我沒有詆毀自己,我只是說出事實。」她滿含溫情地瞅著他,「韓拓,這兩天我不是存心躲著你,你說得沒錯,我們是朋友,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他應該鬆口氣,但是一顆心卻依舊翻攪著,疼痛著,「春喜,我們當然是朋友,但……」
「是朋友就好了。」她飛快地道,不想美好平靜的氣氛再度產生變化,她擠出開心的笑容來,「哇,說清楚以後心情好舒服,你點了什麼好料給我吃?綜合海鮮烤,聞起來好香,我要開動羅!」
看春喜興高采烈地吃起來,韓拓吞下翻騰在喉頭的千言萬語,歡喜溫柔地為她布菜遞紙巾。
真好,又看見她燦爛奔放的笑容了……他滿足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