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什麼?」鍾遠溫柔地詢問悅芬,雙手則穩健地掌握著方向盤,將車子駛往熱鬧的地帶。
悅芬臉頰鼓鼓的,嘴巴也不滿地翹起來,「吃火烤鍾大少。」
「哇,好殘忍。」他假裝驚呼,眼角的笑意卻洩漏了他的愉悅心情。
「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在打什麼主意,為何平白無故突然想請我吃晚餐?」她斜睨著他。
鍾遠輕鬆地將車子駛入一家法國餐館的前庭,待車子停穩後才回頭對她笑道: 「我當然有我的用意。」
「你是為了那天的事情要跟我賠罪嗎?」
他但笑不語,一臉神秘的樣子。在替她打開了車門後,他十分紳士的挽起她的手走進那楝美麗的餐館內。
「我要打個電話。」經過彬彬有禮的侍者面前時,悅芬才想到自己還沒打電話回家,告訴父親不回去吃飯了。
「我們先坐好。」他將她帶往靠窗邊的座位坐下,然後揮揮手要侍者過來。
「先點餐好嗎?這樣在等菜時就可以打電話回家,省了很多時間。」他體貼的說。
儘管對他個人「不爽」,但是悅芬還是忍不住讚賞起他來,「沒想到你做事挺有條理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怎麼?我長得一副很不會做事的樣子嗎?」面對她的嘲諷,鍾遠一點都不以為意地笑道。「不是很不會做事,而是看起來……」她差點把「像痞子」這三個字說出來,不過有鑒於他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她飛快地換過形容詞,「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好像那種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也像愛情小說裡面所寫的,那種處處留情的風流大少。」
「嗯哼。」他有點心虛地哼了聲。
他以前的確有不少的女性朋友,雖然都是些商場宴會上的女伴,但是關係也有不單純的。所以儘管那些都已是過去的事,他還是不免心虛了一下。
在面對清新如朝露的悅芬時,他居然對自己的過去充滿了罪惡感?這是沒道理的,她不過是個令他頗好奇、有點引起他興趣、想要認識的女子而已,他甚至還沒決定要追求她呢!
他甩了甩頭,把自己那種莫名其妙、不熟悉的感覺甩掉。
「你生氣啦?嘿,是你自己問我的,我說了實話後,你可不能因此怪罪我。」 悅芬趕緊撇得一乾二淨的,免得冒犯了他。
誰知道他是不是個有雅量接受批評的人,搞不好他大爺一個不高興,就把她踢出公司,那不是倒楣透頂了嗎?
鍾遠回過神來,低低地笑了,「我才不會那麼沒有度量。你要吃什麼,點呀!」
悅芬攤開精美的菜單,一臉「霧煞煞」的模樣,「抱歉,我看不懂法文,你如果要請客也請得甘心點好不好?拿這種我看不懂的菜單,一點誠意都沒有。」
他一怔,隨即失笑道:「哦,是我的不對,那麼我翻譯給你聽好嗎?」
他的謙謙君子樣,讓悅芬有一絲不好意思。他從剛剛到現在一直很溫文儒雅,也一直很有禮貌,她怎麼好意思再刁難他呢?
於是悅芬微笑道:「你吃什麼,我就跟著吃什麼,所以你要吃好一點喔!」
鍾遠用一種全新的眼光打量悅芬;沒想到她雖然看起來不拘小節、粗線條的樣子,但是其實還是挺體貼人的。
「你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悅芬呆呆地問道。
「呃, 沒事。 」他低下頭來,微笑著消化掉這個新發現,然後抬頭問悅芬: 「你有沒有特別愛吃哪一類的食物,或者是哪一類的含物不吃?」
「我不吃動物的內臟,舉凡肝、肺、腸之類的統統不吃,也不敢吃蚵仔,可是我喜歡吃蝦子和螃蟹,雞鴨魚肉也都能接受,還喜歡吃蔬菜。」她一口氣就列舉了這麼多,聽的那個侍者眼睛直眨。
「那麼我點兩份龍蝦沙拉,兩份紅酒悶小牛肉,再點兩份蔬菜總匯,好嗎?」
「好!」她眼睛發亮,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沒辦法,悅芬最不能抵抗的就是食物的誘惑,那是她的一大弱點。
「除此之外,你還想吃點什麼嗎?」他體貼的詢問著。
「不用了,我才不想第一天就把你吃垮。」悅芬說完這句話後,才發現話裡有話病,她心猛跳了一下。
鍾遠瞅著悅芬,唇邊的笑不禁綻開來,「哦?」
「哦什麼哦?我可沒有別的意思。」她連忙澄清。
鍾遠笑了笑,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作停留,他對侍者點點頭,「就這樣,麻煩你們了。」
「哪裡,鍾先生請稍待。」
待侍者退下後,悅芬好奇地看著他,「你似乎是這家店的熟客。」
「是的,因為業務上的需要,常常要到這種場所來用餐。」
「說得也是,堂堂總經理應該只出現在這種高級場所的。」悅芬眨眨眼,笑咪咪地說。
「說來慚愧,我的確沒有吃過路邊攤的東西。」面對她不以為然的眼神,鍾遠連忙解釋,「路邊攤的食物不是不太衛生嗎?所以我也不能說有錯。」
「我又沒說你錯,只是這種話若是被擺路邊攤的人聽到,你可能會被人家群起而攻之。」她雙手支著下巴笑道:「有的路邊攤也是很衛生的喲!」
「聽起來你對這種飲會文化好像很有研究?」
「那當然,當年我可是殺遍士林夜市無敵手的大胄王,所創下的紀錄至今還無人能破呢!」她相當自豪,也不怕把這種糗事說出來以後嫁不出去,沒人敢養她。
鍾遠被她逗笑了,「說得這麼誇張,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瘦成這副德行的人居然還有臉說自己很會吃,真是掰得一點都不高明。」
「哎喲!你瞧不起我?你難道沒有聽說過一句台灣諺語:『瘦牛很會喝水』嗎?」 她瞧瞧自己的身段,有些不滿地努努嘴,「再說我哪有『瘦成這副德行』?我是該瘦的地方瘦,該胖的地方胖。」
「是是是。」看她那麼在意自己的身材,鍾遠不禁覺得好笑。
悅芬看見他眼角的笑意,驀地警覺到幹嘛要討論自己的身材呀?辦正經事才是真的。
她甩甩頭,伸出手嚷道:「拿來。」
「什麼?」他愣了愣。
「我要打電話回家。」
他哈哈大笑,一邊從懷裡掏出行動電話交給她,一邊好奇地問:「你怎麼會知道我有行動電話?」
「你們這種商務繁忙的大老闆身邊都一定會有行動電話的。」她大剌剌地一把抓過來,老實不客氣地撥起號碼來,「喂,老爸嗎?我是悅芬,我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飯了,有人請我吃大餐……什麼?男朋友?你不要那麼興奮好不好?不是男朋友啦!」
鍾遠被她的話引得笑聲連連,雖然悅芬丟了好幾個白眼給他,但還是沒有辦法控制他的大笑。「反正就是這樣,你幫我跟媽說一聲……什麼?媽今天晚上也不回去吃飯呀?有重大的事情要辦?爸,你不要哀聲歎氣嘛,今天晚餐就自己多吃一點 ……什麼?你煮了十全大補雞呀?哇,幫我留著,我要吃。」
鍾遠正端起一杯冰水啜飲著,聽到她這句話頓時嗆咳起來,他趕緊用餐巾摀住嘴巴免得失態。 悅芬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然後又對父親說: 「好, 那沒事了, BYEBYE。」她掛斷電話後,開始秋後算帳,「鍾大先生,你剛剛是在幹嘛?」
他還是捂著嘴,邊咳邊笑著搖頭,一張俊臉都咳紅了。
悅芬還要再問,侍者恰好在這時送來餐前小點和龍蝦沙拉。
看到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她頓時忘記要口誅筆代一番,反而用希冀的眼光看著他,「我們可以吃了嗎?」
他再次爆笑出聲,再也不管餐廳裡同樣在用餐的客人是不是會以為他瘋了。
不過悅芬倒是被他嚇到了,還以為自己說了什麼話刺激他了呢!
「你……沒事吧?」她直覺地站起身來摸摸他的額頭,測量熱度。
鍾遠唇邊的笑逸去了,在她柔軟小手的碰觸之下,他的額頭突然像觸電一樣,整個發燙起來。悅芬到沒有什麼特殊感覺,她摸了摸他冰涼的額頭,發現沒什麼異狀後便坐了下來,「沒發燒嘛!」
「當然沒有,我沒事,只是……一時失常。」他爬爬濃密黑髮,吁口氣。是的,他有這種特殊的感覺一定是一時失常,絕對不用放在心上。
「沒事就好。」悅芬雖然口頭上這麼說,其實心裡頭覺得他怪怪的。
「吃吧!」鍾遠輕咳了一聲,恢復了平日的風範氣度。
悅芬巴不得聽到這句話,她舉起叉子就老實不客氣地大吃起來。
☆ ☆ ☆
鍾遠將悅芬送回董家後,緩緩地將車子駛回家。一路上他輕鬆閒適地哼著歌,覺得整個心情是不可言喻的暢快。
這個董悅芬果然很特別。他從來沒有看過這麼自在清新的女子,彷彿世間沒有什麼事可以令她皺眉或不開心的。而且她也很容易滿足,最開心的事好像莫過於飽餐一頓。
以往他所結識的女子不是獨立美麗的女強人,就是嬌艷無匹的千金小姐,再不然就是纖纖柔弱的名門閨秀,而這個董悅芬,真的是很不一樣。
他高高興興地將車子駛進自家門前的大庭院,然後吹著口哨走進大門。
「表哥。」一個甜得膩人的聲音在他前方響起,叫得鍾遠心頭一陣發麻。
他吁了口氣,心不甘情不願地抬頭對來人微笑道:「念湘,你什麼時候來的?」
郭念湘婀娜多姿地走了過來,嬌嫩的臉龐上儘是喜悅,「人家今天特地過來找你吃晚餐的,沒想到你現在才回來。」
「有什麼特別的事嗎?」鍾遠大踏步地往大廳走,順手將領帶鬆開來。
「人家——」她話還沒說出口,鍾遠就播嘴了,「我媽呢?」
「姨媽在廚房幫你燉冰糖燕窩。」她緊跟著不放,「表哥,你聽人家說嘛!」
鍾遠只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在抗議,「呃,有什麼事你直說。」
「明天是星期六,你下午可不可以帶我四處玩玩?我在新加坡都已經玩膩了,這次來台北,你一定要帶人家去看看風景。」
「我明天下午沒空。」他例落地閃開依偎過來的身子!揚著眉回道。
「可是我這次專程來台北,姨媽也要我多待幾天,如果你不陪人家的話,人家都不知道要怎麼辦。」念湘哀怨地垮著一張臉。
「我——」他都快被這些「人家」搞昏了。
鍾母正好在這時端了一碗冰糖燕窩出來,「回來啦?吃過飯了嗎?媽為你燉了燕窩,趁熱喝點吧!」
「謝謝媽。」鍾遠逃過一劫似的鬆口氣,端起燕窩就住樓上的房間走去,「媽,我拿上樓慢慢吃。念湘,我就不陪你了。」
「表哥,表哥——」念湘恨恨地跺著腳,但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他偉岸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鍾母看在眼裡是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她同時也替兒子捏了把冷汗。唉!雖然念湘是她的表外甥女,但是她的這股嗲勁任憑誰也沒辦法消受。
兒子是自己生的,她當然知道兒子喜愛的是什麼樣的女子,像念湘這種麻薯加牛皮糖揉成的女孩,鍾遠是絕對敬謝不敏的。
所以儘管親如姨表關係,鍾母還是沒有辦法幫忙她。
「姨媽,你看表哥啦!!」念湘轉過頭來,拚命要鍾母為她做主。
「姨媽沒辦法,你表哥已經這麼大了,姨媽也喚不動他。」她攤攤手,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那我可以請姨父做主嗎?」念湘天真地嚷道。
「更別說了,你姨父是素來不管事的,每天除了他那些鳥兒、貓兒、狗兒外,他什麼事都不過問。」
念湘皺起了眉頭,「那怎麼辦?」
「姨媽給你一個中肯的建議,如果你想讓鍾遠喜歡你的話,只能自己努力去做,靠姨媽、姨父是沒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表哥那個牛脾氣,沒人能夠扭轉他的想法的。」
「啊……」念湘的眉頭簡直快要能發揮中國傳統藝術——打成中國結了。
「念湘,加油吧!」鍾母拍拍她的背,趕快溜進廚房,免得念湘再問她什麼高難度的問題。若有所悟的神采在念湘的眼中升起……
☆ ☆ ☆
中午休息時間,上下樓的電梯都相當忙碌,大部分的人都早早趕去等電梯,想趕快出去吃飯休憩。
悅芬為了爭取時間,她在十二點時整衝到了電梯口,然後粗魯地一把抓著若梅奔進電梯內,先按了三樓的燈鈕,然後再按下一樓的。
「悅芬,你動作慢一點,不要這麼急嘛!」若梅既替自己也替她的安危捏了一把冷汗。
這丫頭衝進衝出的,如人無人之境,完全沒有考慮到沖太快會不會撞上電梯門,或者是被卡在中間。
但是悅芬可沒有想那麼多,她的神經和思考向來都是直線運作,所以膽大皮厚,鮮少感覺到危機。像此刻,她姑娘還一個勁兒地喊過癮呢!
「如果動作不快的話,根本就搶不到電梯。」悅芬抓抓短髮,笑嘻嘻地睨著她, 「哎喲!不要擔心那麼多,現在我們的計劃最重要了。」
「不過我也不想在向小李表白前就魂歸離恨天呀!」若梅捂著她沒什麼力的心臟哀叫道。
「太誇張了啦!」悅芬正想好好向若梅宣導一番時,電梯正好停在三樓。
門緩緩地開啟了,若梅的緊張頓時升到最高點,可是守在三樓門邊的人員紛紛走進電梯,就是沒有見到小李的身影。
門再度關上,若梅失望地和悅芬對空了一眼,不過悅芬輕拍她的手低聲打氣道: 「可能是他動作比較慢,沒辦法趕上這一班電梯。」
「也許。」若梅勉強的笑了笑。
可是三樓開發部的兩個男人不經意的閒聊卻讓她們兩個的心猛地一沉。
「聽說小李前幾天出車禍啦?」
「對呀!真是夠倒楣的,聽說是為了救他的未婚妻,被迎面而來的轎車撞到… …」
悅芬只覺得若梅握住她的手,激動又顫抖地收緊,不知道是為了前一個噩耗或者是後一個打學而傷痛。
她的臉色也凝重起來,看了看若梅那蒼白若紙的臉後,她裝作不經意地開口問道:「你們說的小李是開發部的李建華?」
「是的,你也知道小李出車禍的事?」其中一個問道。
電梯門在這時候打開了,一樓的樓層已經到達,在匆忙中,悅芬只來得及問她最關切的一個問題,「他嚴不嚴重?有沒有生命危險?」
那男子在舉步邁出電梯門時笑道:「不會啦!不過是一些外傷,我看休息一個禮拜左右,又可以看到他生龍活虎的樣子了,而且照我看,小李這次英雄教美的舉動可能會使得他的未婚妻決定提早嫁給他喲!唉,太神勇了。」
人群漸漸地走出大門,悅芬擔心地看著面色蒼白的若梅,不敢拉著她住前走。
「若梅,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嗎?」她小心翼翼地徵詢。
若梅點了點頭,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就去我們常去的那家咖啡屋吧!」
悅芬拚命地點頭,「好好,我們馬上去。」
五分鐘後,她們來到了那一家悅芬初次請客用餐的幽雅咖啡屋。
若梅點了一杯咖啡後,就對侍者提供的菜單搖頭。悅芬好緊張,在這凝重的氣氛下,她也不好意思點食物來吃,只好也點相同的咖啡。
先將肚子裡蠢蠢欲動的饞蟲拋一邊,悅芬輕聲細語地開口:「若梅,你沒事吧?」
「沒事。」
悅芬的心臟怦怦怦地猛撞擊了好幾下。沒事就是有事,人家說哀莫大於心死,若梅現在這麼冷靜,會不會也是到達這種境界了?
她清了清喉嚨,小心地又問:「你……沒有什麼感覺嗎?生氣?失望?擔心?」
若梅在呆了半晌後,重重地歎了口氣,「我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非常的複雜。」
「沒想到小李已經有未婚妻了,真是氣死人。」悅芬直覺地說出這句話後,才想到自己不該說得這麼直接,「呃,若梅,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若梅搖搖頭,臉色稍稍紅潤了些,顯然她已經從驚愕中清醒過來了。
「曼特寧咖啡,兩位請慢用。」侍者放下咖啡後轉身離開。
悅芬有股衝動想把他抓住點一客套餐,可是看到若梅那副落寞的樣子,她又把口水嚥下去了。沒關係,一否餐不吃也不會死吧,「你要去看小李嗎?」她啜了口咖啡問道。
「用什麼樣的身份和立場?」若梅茫然地望著她。
「用同事呀!」悅芬理直氣壯地回答,「公司的同事知道他出了車禍,去探望探望他是合情合理的事呀!」
「可是我覺得,這件事就像出尚未上演就落幕的戲,搞了半天我根本什麼都來不及開始,一切就已經結束了。」若梅苦澀地呢喃。
這一場愛情的仗她還沒有機會打就已注定失敗了,若梅覺得自己好傻好傻。她也為自己這種尷尬不明的立場而悲哀。
「若梅,你不要這麼說。」悅芬看見她那副茫然的樣子,心中好難過,「雖然這次出師不利,但是下次一定有機會再追回來的呀!你要學一O 一次求婚的男主角,勇往直前不放棄。」
若梅雖然有些傷心,但是在看到悅芬那張嚴肅正經的臉後,她驀地笑了,「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可是我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去和人爭什麼的,尤其現在小李已經是快要有家室的人了。」「難道你想就此放棄了嗎?」
「當然,要不然我只會落得死纏爛打的名聲,何況現下又不是我與小李彼此相愛,而是我單戀他……」若梅慢慢地冷靜下來,終於可以好好的思考自己的立場了, 「面對他與他的未婚妻,我有什麼立場去爭取這段感情?只是徒增他人困擾罷了。」
「若梅,你好冷靜喔!」真的那麼想得開嗎?悅芬憂心仲仲地打量著她。「你該不會現在這麼說,回去以後就想不開吧?」
「那怎麼可能?」若梅淡淡地微笑,「我承認甫聽到這消息時是很難消化,可是我想我可以慢慢地把喜歡小李的這個心情做個轉變,或者……遺忘。」
「真的?」
「真的,你可別忘了我是鼎鼎大名的企劃部女強人喔!」她深吸一口氣,綻出都會女子特有的堅強笑容。
「對呀!梨山梅子。」悅芬噗哧一笑。
若梅也禁不住笑了。
就在這寒霜氣氛融化成潺潺春水時,悅芬習慣性地拍拍胸脯,「若梅,你放心,天涯何處無芳草,我一定把你跟一個最好、最帥、最溫柔的男人送作堆,保證絕對比小李好一百萬倍。」「感情的事還是隨緣吧!若梅搖搖頭,心中不無感慨。
「你值得擁有一個很好的男人。」悅芬認真地說。
「再說了。」目前她只想把懸掛在小李身上的一縷情絲解下來……
☆ ☆ ☆
下班時刻,悅芬帶著滿腦袋的沉重感,和乾扁空虛的肚皮,步履蹣跚地走進停車場。
「唉!」悅芬呼出一聲歎息。
這情景教在她身後的鍾遠好不奇怪。難得道毛躁丫頭會做出這等無奈的姿態來,一定有什麼事情正困擾著她。
他大踏步的趕上前,輕易地就拉住了她的雙臂,「嗨!」
悅芬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跳,本能地回肘一撞——董母教導的防身術第一招——卻撞了個空。
鍾遠動作俐落地閃過了這一擊,不無訝異地笑道:「哇,謀財害命呀?」
鍾痞子?悅芬這才看清楚來人,她馬上沉下臉來,「沒事幹什麼鬼鬼祟祟的躲在他人身後?要扮採花賊也不是這麼個扮法。」
「你真是冤枉好人,我不過是看你失魂落魄的,於是就過來想問問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誰知道你恩將仇報。」他一臉無辜委屈樣兒,活像悅芬扣了他一頂殺人越貨的大帽子似的。
悅芬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看待這個頂頭上司,因為他完全沒有什麼形象……不,應該是說在她的視力範圍內,越來越沒有形象了。
這情況雖不至於讓她看輕他,可是也教她尊敬不了這名「總經理」。
「噯,總經理,別忘了您可是堂堂大公司的大總經理,老是和小部下做這種耍嘴皮子的運動,不怕削減了您的威信?」她挑高眉提醒他注意一下自己的行徑。
「那怎麼會呢?」他笑呵呵地伸出手臂攬過她的肩頭,一派熟稔熱情狀。
警覺到三三兩兩尚未開車離去的同事正朝他們行注目禮,悅芬趕緊甩開他的手。
「自重自重,總經理大人似乎忘記了我們正處在大庭廣眾之下,所以請把您的怪手收回吧!」悅芬跳開了他的勢力範圍後,馬上衝向她的機車。
「等等。」鍾遠好聽的低沉嗓音柔柔地拋向她。
「做什麼?」悅芬取出為因應政策而新購買的安全帽,沒好氣地冷哼道。
「我開車。」
廢話,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他鍾某人的坐騎是那輛名貴積架,悅芬懷疑有誰會不知道「他開車」。
她丟給他一個超級大白眼,「我知道你開車。」
「那上來呀!」他緩步走到積架旁,打開了那流線造形的車門。
「上什麼來?」悅芬突然覺得他今天請的話好難懂。
「我們要去吃晚餐,你不坐我的車子嗎?」
「我什麼時候和你的好去吃晚餐?」悅芬爬爬短髮,不解地問道。
「我們並沒有的好。」鍾遠笑吟吟的。
「SO……」她等待他的下文。
「所以上車吧!」
「這是什麼文法?」她差點跌倒,嗆出一口位胃酸來。
「我想請你一同共進晚餐,這會很奇怪嗎?」
「我又沒有答應和你去吃晚餐。」
「你也沒有反對呀!」他好整以暇地駁斥道。
「可是我……」
「上車再說,我想你一定快餓扁了吧?」
是沒錯,可是他怎麼會知道她已經快餓昏了?
鍾遠看出她眼底的疑惑,不慌不忙地笑了,「像你食量這麼大的人,想必也很容易餓的,再說你現在滿臉暴戾之氣,看起來就是一副慾求不滿的樣子,我怎麼能夠不趕快把你餵飽呢?」這是什麼歪理呀?悅芬先是有一剎那的心虛,因為她的確食量大又容易餓,可是聽到他那句「慾求不滿」的話後,滿肚子的火開始熊熊地燃燒起來。
「你你你……」她氣得七竅生煙,卻因為太激動而只能指著他的鼻子結結巴巴地控訴。
「臉漲得這麼紅,小心腦溢血。」他還兀自溫柔地提醒她,「快點上車吧!吃飽飯好說話,而且肚子餓的時候血糖下降對身體也不好。」
「你……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不是很明顯嗎?」鍾遠有止不住的訝異,他「天真無辜」地回道: 「我要帶你去吃晚餐呀!」
深呼吸,深呼吸,慢慢吐氣……悅芬努力地按下沸騰的怒氣,試圖冷靜自己, 「不了,謝謝。」
鍾遠不滿意地眉頭皺成一堆,「為什麼?我們不是說好了?」
「是你說好,我又沒有說好。」
「悅芬,有什麼不對嗎?你肚子不是已經餓了?」他雙手交握,對她著實傷透腦筋。
「沒錯,」她要怎麼跟這個獨斷獨行的沙豬解釋清楚呢?悅芬想了想,最後決定實話實說,「我是很餓了,但是我想回家吃飯休息,不想再應酬,你總不至於不接受拒絕吧?」
「和我吃飯怎麼能說是應酬?有這麼痛苦嗎?」鍾遠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向來只有女人追逐著他,而且只要他表示要請人吃飯,凡是女子都會受寵若驚地接受他的邀約,而悅芬居然覺得和他吃飯很痛苦,還覺得是應酬?!
難道是自己的男性魅力已經不復存在了嗎?
就在他蹙眉深思的時候,餓得已經快沒有力氣的悅芬趕緊撐起最後一絲意志力,趁她還沒有對美食的邀約舉白旗前,快步地跳上了機車。
「BYEBYE,總經理。」她丟下這句話就揚長而去。
留下倚在積架旁的美男子,反覆一遍遍的質疑他的男性魅力與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