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蜜事 第五章
    自從在公司鬧了個大烏龍之後,現在在公司外號叫「超級活動笑話」的若勤度過了  她這一生中最尷尬艱難的一天……她竟然在會議室裡撞倒老闆,還對老闆出言不遜,最  後暈倒在老闆懷裡,等她醒過來時,還躺在會客室的長沙發上……她飛快奪門而出,沖  進茶水間抱著飲水機哭泣。  

    她恨不得拿茶水間裡的熱水活活把自己給燙熟算了,這樣比每走一步就被一個同事  取笑還要痛快些。  

    她回到辦公室,還先被胖胖經理叫進去訓了一頓,說什麼身為OL要怎樣怎樣……最  重要的就是別讓老闆以為企劃室光會摘笑而已!  

    若勤滿口苦澀——她也有千百個不願意啊!  

    不過胖胖經理念到最後還是安慰了她一下,才讓她回到座位。  

    好不容易躲躲躲……捱到了下班時間,她迫不及待打卡逃回家。  

    回到家以後,她趴在床上哭了一頓,還把自己罵了一千遍一萬遍,晚餐也沒吃,到  了十點才拖著哭到發昏的腦袋坐到計算機前打辭呈。  

    經過今天的悲慘事件,老闆明天一定會把她開除的,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摸摸鼻  子先走得好……她揉揉鼻子,抓了抓過蓬的長卷髮,自厭地歎了口氣。  

    她連打理頭髮都沒心情了。  

    「唉……」現在唯一能夠給她安慰和力量的是尼克了。  

    啪地打開了檯燈和計算機,然後是一陣敲擊鍵盤的聲音。  

    「親愛的老闆……」她念不下去了,再歎了一口氣,困擾地道:「唉,辭呈要怎麼  寫?」  

    「親愛的……老闆,很抱歉我今天衝撞了您……」鍵盤聲和話聲又停止,她又是一  聲歎息,「唉!雖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是……鍵盤聲又停了下來,她往後一推椅子,離  開座位去沖了杯咖啡,又回來坐下。  

    怎麼寫呢?  

    「但是命運總是捉弄人,我還是製造了這麼不可原諒的錯誤……」她戛然止聲,挫  折地咕噥,「算了,我幹嘛要解釋這麼多?老闆也不會諒解我的……管他的,明天就拿  個信封在上面寫辭呈兩個字就好了。」  

    主意既定,她心情好了一點,但是依然有些鬱悶,本能又上了網,找尋那個熟悉的  安慰。  

    她在MessengerO上等了十幾分鐘,越等越心慌——他今晚該不會不上來了吧?她這  才發覺,這一陣子以來,她已經越來越期待、依賴和他網上談天了。  

    正在擔心,螢幕一閃,他出現了。  

    「尼克,我……以為今天你不會來了。」她有一絲哽咽。  

    「抱歉,有些事在忙。今天好嗎?」  

    「不好,我今天過得很悲慘。」  

    「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還是不談了,越談心情越槽。我現在滿腦子都想把那件事情快快忘掉!」  

    「可憐的小拇指,今天你一定很不好受。」  

    「還好啦,從小到大我鬧的笑話也不算少了,我會習慣的。就怕哪天突然不鬧笑話  了,別人反倒不習慣。」  

    哈!哈!她苦笑。  

    「別沮喪了。我說個笑話給你聽吧,包準你聽了以後一定會哈哈大笑,心情會好許  多。」  

    「什麼笑話?」  

    「你說你今天過得很悲慘,我們公司倒是有一個女性員工更誇張。她今天沒頭沒腦  地撞進會議室裡,差點把我撞倒,還理直氣壯地問我這個總經理是什麼部門的新進員工  ,因何不尊敬她這個前輩……」  

    他在另一頭笑了開懷。  

    「什麼?有這麼誇張的事呀……」  

    她傻頭傻腦地跟著笑,後來越笑聲音越是發抖,連敲打鍵盤的聲音都零零落落。  

    老天,不可能吧!怎麼這麼巧,跟她今天的遭遇一模一樣…「等等……你是說……  你們公司今天有個小姐撞進會議室裡面,不但撞倒你,還……她……她還說了什麼?」  

    「她還問我是哪個部門的。我回答她是決策部門的,你真該看看她當時臉上的表情  ……」  

    「我的天啊!」  

    她叫了起來,手上的動作停頓。  

    「後來她還暈了過去……」  

    啪地一聲,她迅速關掉了計算機!  

    她看著計算機螢幕迅速變黑,她的臉也幾乎黑了一半,腦中空白一片……狂奔在心裡  的驚惶失措完全無法用言語形容。  

    沒想到她夜夜談心的對象竟然是她的新老闆……事情該不會這麼湊巧吧?如果她這  陣子心心唸唸牽掛著的網上知己竟然就是……天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事?她還以為  他住在離她十萬八千里的地球另一端……這個發現讓若勤呆了好幾分鐘,瞪著計算機的模  樣就像看到了一條毒蛇。  

    她恐慌了起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如果真是他,那這下子我非得辭職不  可了,要不然教我拿什麼臉去見他?如果他知道那個在他面前出盡了洋相的人就是我的  話,那……天啊!真是要命!」  

    明天,明天一定要辭職!而且絕對絕對要在老闆看到她以前,火速把辭呈丟給企劃  部經理,然後快快打包走人。  

    只是她心底也不免有一絲絲隱約的惆悵。無數個網上談心的夜晚,她早在腦海中試  著描繪他的模樣:他一定有一雙深情深邃的眼睛,笑起來帶著一絲憂鬱……她怎麼也沒  想到,他竟然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高大挺拔,而英俊又嚴肅的表情完完全全看不出一點曾  經被愛情傷害過的痕跡。  

    事實上,他是個超級自大狂。她私心偏頗地低咒。  

    只是在她好不容易遇見了他以後,真的……就要辭職,逃開這個困窘的局面嗎?  

    若勤抱著雙膝,臉頰靠在腿上,陷入了沉思……明天……她該怎麼辦?  

    不對啊!他是紐約人,此刻在紐約,就算是公司的老闆,也是紐約的公司老闆……  她在說什麼跟什麼呀?!  

    但是她可以肯定一點,他一定不會是她的新老闆。  

    可是假如是呢?  

    她煩躁地咬著指甲,內心亂糟糟成一團。  

    「萬一不是他呢?」如果他回到台北來了,應當會透露一些風聲給她才對,她也從  沒有聽過他要回來。  

    可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他的公司今天也有位女性員工做出跟她一樣的蠢事,還  說了同樣的蠢話!  

    她臉色暗沉地咬著指頭,實在很不想承認,但是又不能不承認——世上這樣巧合的  機率有多大?頂多萬分之一吧。  

    「假如是他怎麼辦?假如不是他的話又怎麼辦?」她又問自己。  

    她好想上網再去跟他問個清楚,問問他此刻人在紐約還是台北。  

    若勤發抖的手想去打開計算機,又沒有那個勇氣——萬一他不說呢?或者是起疑了,  她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還是……繼續去上班,假裝這件事沒發生過,然後伺機窺探他的真實身份?」她  搖搖頭,對自己的間諜功力沒多大信心。「算了算了,假如不是他,反正大老闆高高在  上,除了今天以外,我也不會有多大的機會遇見他……」  

    她對這點很有信心。因為進公司近兩年,她連前任總經理佛羅倫薩長得是圓是扁都  不知道哩。  

    自然也不可能會再遇見總經理。不論是舊任還是新任的。  

    「至於尼克……」  

    以後倒是可以一點一滴的打探,盡量不著痕跡的打探清楚,他究竟是身在紐約還是  台北。  

    話說回來,他是公司的老闆耶!  

    若勤不能自己的傻笑,突然發現自己喜歡的男人比她想像中的更加厲害。  

    她敲了敲頭,揮去不必要的興奮。「咄!那又怎樣,我又不是喜歡他的身份……唉  唉,不要再胡思亂想了,趕快做好心理建設,要不然明天怎麼見人——」  

    啊,她想到一個可以避免看見同事訕笑和同情眼光的方法了!  

    ***  

    尼克——也就是穆仲遠——瞪著突然斷訊的小拇指……她的圓笑臉消失了,變成灰  色的小臉。  

    「我剛剛說錯了什麼?」他突然好心慌,微顫著手飛快打人一則則呼喚。  

    可是她毫無響應!  

    他做錯了什麼?  

    驚慌狠狠啃噬著他的心尖,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這種慌亂的感覺似曾相識,可是已  經好久好久沒有出現過了。  

    上一回出現,是一個半月前,當他驀然又想念雪兒的時候。可是就算是當時,心頭  的嚙咬也只是一絲絲的酸楚,卻沒有像現在這麼強烈而恐懼。  

    「小拇指,小拇指?」他拚命呼喚。  

    難道她在計算機那一端發生什麼事了?  

    她那麼莽撞冒失,老是把自己弄傷……這次會不會也是相同的情況?或者更嚴重?  她該不會把計算機撞倒了,然後計算機重重跌落在她身上吧?  

    他揮去腦袋裡不理性的恐慌念頭,極力鎮定道:「不會的,她雖然冒冒失失,但是  絕對不可能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故。」  

    他要鎮定,要冷靜……可是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他始終無法連接上她。  

    害怕她受傷的念頭如同陰影,如影隨形地籠罩著他……就連他躺上了柔軟舒適的枕  上,依舊無法擺脫掉那種揪心的忐忑。  

    ***  

    早上八點五十八分「唉喲!」若勤踢到了櫃子,她摸索著找到了自己的卡片,小心  翼翼地插入打卡鐘裡。  

    「嗨,若有似無的勤勞。」她的背被拍了一下。  

    若勤沒好氣地轉過頭來,咪起眼睛——哈,眼前模糊一片,只隱約可以見到某人的  輪廓。  

    不過她還是認得出這個落井下石的人是誰。  

    「一點都不好笑。」她哼了一聲。  

    同事甲攤攤手,「別這樣嘛。你是公司最新一季的話題女王,連研發部門跟計算機部  門的精英都紛紛求問,究竟誰是那個撞進年輕英俊的新老闆懷中,又可以大言不慚拍胸  脯咄咄逼人的人呢!」  

    「就跟他們說他們搞錯了,公司沒這個人。」她想繞過他走進辦公室。  

    她今天沒有任何幽默感,只有砍人的衝動。  

    「不要這樣嘛!你知道你現在已經紅了,公司上下沒人不知……」  

    他還自顧呱啦呱啦說話,若勤回頭瞇起眼睛看了看打卡鐘上的九點零一分,很滿意  地再轉過頭來。  

    「你遲到了,恭喜。」  

    「什麼?」同事甲的呱啦聲戛然而止,衝向打卡鐘,「天啊!」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吁!她心情好太多了。  

    不甩身後那個抱著卡痛哭流涕的男人,若勤揚著下巴走向玻璃門——雖然眼前霧蒙  蒙看不清楚,硬是撞著了兩次門,不過絲毫不影響她爽快的心情。  

    雖然進了企劃室後,滿耳聽到的都是興奮的女同事們在討論新總經理的帥氣多金和  單身,人人都明顯的垂涎三尺,但她還是鬆了口氣——至少大家不會全把焦點都放在她  昨天幹下的蠢事上。  

    中午時分,等到所有的同事都出去用餐了,她才從計算機螢幕前收回腦袋,揉揉因為  過度湊近而發酸的雙眼。  

    「真要命,再這樣下去遲早瞎掉。」她歎氣,抓抓沒時間綁好而散落在頰邊的卷髮  。  

    吃飯吃飯!  

    若勤小小心心地穿過重重障礙,走出了玻璃門,低頭揉著眉心隨便撳了一個往下的  鍵。  

    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剛按下了總經理的專屬電梯。這個電梯向來只有總經理和高級主  管能搭,也是方便總經理視察每個樓層的部門時不需要多做等待,也不需要和其它員工  擠。  

    所有的人,包括若勤都知道,總經理的專屬電梯是坐不得按不得的。可是她今天太  累了,眼睛又昏花,根本也不記得自己按的壓根不是其它三部電梯。  

    噹的一聲,電梯門開啟。  

    她低著頭走了進去,看見電梯裡頭還有另外一雙腳;優雅合適微微分開的鞋子是范  倫鐵諾最新一季的款式。  

    典雅、率性……昂貴。  

    她懶得抬頭看向那人,只是本能地嘖嘖稱歎,「范倫鐵諾,很貴喔!」  

    她頂部上空靜止了一瞬,淡淡的男聲道:「還好。」  

    咦?這個聲音怎麼這麼耳熟?而且有縷像是在哪裡聞過的古龍水氣息……她忍不住  抬起頭來,登時花容變色,蹬蹬蹬嚇退到角落,背脊緊緊貼靠著冰涼的栗木壁。  

    「總,總經理?!」她只是近視九百度,不是瞎掉,又這麼近距離,怎麼可能會看  不清楚他的「形狀」!  

    怎麼會這樣?  

    高大的他不動聲色地凝視著她,「你看到了怪物嗎?」  

    愛說笑!遇見他比遇見怪物恐怖……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呃,不是。當然不是  。」  

    仲遠的眼眶底下有一抹失眠的淡青色。他今天有一些魂不守舍……今天早上躍下床  奔向計算機,卻怎麼也聯繫不上她。  

    他這才倏然驚覺,自己竟然已經習慣了有她笑語相迎的日子。  

    昨夜突然的斷訊和今早的聲息全無,他極力告訴自己,以往也曾有過這樣的紀錄,  有的時候她睡過頭了,忘了打開計算機和他道聲早安。  

    但是為何他還是糾結著心頭,無法釋懷呢?  

    像是要證明自己依然冷靜,他的目光望向控制燈,淡淡地問道——「你好點了嗎?  」  

    「我?看情形。」她連動也不敢動,冷汗直冒。  

    只要能讓她出了這個電梯,她肯定她的心臟一定會好很多。  

    她的答案引得他瞥過眼來,眼神帶詢問,「什麼?」  

    「沒事,我很好。」她急忙搖頭,低低垂下視線。  

    頭一次,她覺得電梯下降的速度緩慢到像烏龜在爬。  

    好不容易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她像壁虎般緊貼著電梯牆滑了出去,匆匆胡亂地鞠  了個躬,「總經理再見。」  

    她拔腿就跑,落荒而逃去也。  

    仲遠盯著她火速逃走的背影,驀地有一抹熟悉感——這種迷糊好笑沒頭沒腦的形象  好似曾在誰身上見過。  

    他搖了搖頭,緊抿的嘴唇突然逸出了一絲笑意,堅定大步地走過光亮的大理石地磚  ,往大門口而去。  

    他的心情沒來由地好了一點。  

    ***  

    黃昏,雖然寒流剛過沒多久,但是台北的氣溫依舊頗低。若勤用大外套緊緊包裹住  自己,沮喪地等待著公車來。  

    她要去買新的耳機型麥克風,她渴望聽見尼克的聲音……管他三七二十一,她的尼  克會安慰她受傷的心靈的。  

    敏君按了兩下喇叭,才引起了若勤的雙眸望來。  

    「快上車。」  

    若勤無精打采地上了車。「嗨。」  

    敏君今天好漂亮,簡直是光彩奪目,不過落在她無神的眼底,也只是草草地說了一  句「你今天好美」。  

    「你怎麼這副德行?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敏君幫她打氣。  

    「一言難盡。」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還在為昨天的事懊惱嗎?」  

    她-住耳朵,「啊,不要講給我聽。」  

    敏君笑得花枝亂顫,「哈哈哈……我昨天真被你嚇到了。」  

    「我也被我自己嚇到了。」她苦笑,埋怨地白了敏君一眼,「損友,還故意挖苦我  。」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忍不住嘛!」敏君強收起笑聲,「不過我們可是羨慕你羨慕  到流口水。你昏倒在總經理懷裡,還是他親自抱你到會客室去的……唉,怎麼我們就撈  不到這種機會呢?」  

    「為什麼我一點都沒有覺得好過些?」  

    「不要再埋怨了,總經理也沒有治你的罪,你今天還不是好端端的在企劃室裡上班  嗎?由此可知,我們的帥哥總經理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  

    「我覺得好丟臉。」她搖搖頭,悶悶地道:「敏君,你有沒有空?載我到隨便哪家  計算機通路商那裡,我要買東西。」  

    「買電動回家發洩嗎?」  

    「不要狂笑好不好?」她忍不住再白了一眼,「我已經夠可憐了,你還一直取笑我  ,枉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啦好啦,好朋友今天請客好不好?我們到法式餐廳吃飯,就當跟你賠罪好嗎?  」敏君笑咪咪道。  

    哇,這麼豪奢?  」你今天撿到錢啦?」她驚嚇地問。  

    「沒有,就當是我幫你壓壓驚,好不好?我請你吃好吃的法國菜。我知道有一家我  們公司的高級主管都很喜歡去的餐廳,叫亞維儂,聽說主廚是道道地地法國三星級的廚  師呢!」。  

    若勤口水險些流出來,「嘩,好好喔。可是我今天穿得這麼隨便,去那種地方很不  恰當吧?」  

    敏君打量了她一眼,有點不滿意地皺了皺鼻子,「呃……還好啦,勉強可以接受。  」  

    櫻桃色的襯衫外頭罩了一件雪白色毛線背心,底下是一件黑絨長褲,她還穿了一件  咖啡色的大衣——「怎樣?」她察覺敏君的眼光怪怪的。  

    「你的穿衣品味幾時才會進步點?起碼把自己弄得漂亮一點。」敏君搖頭,還是忍  不住要說,「我還是覺得你起碼穿條窄裙會斯文一點。」  

    「這麼冷的天氣要我穿窄裙?」若勤不可思議地瞪她,「我又不是腦袋壞掉了,穿  窄裙要冷死我呀?」  

    「在辦公室裡又不冷。你一點都不像正規的上班女郎。」  

    「可是……」  

    「沒有可是,等一下吃完飯我帶你去買幾套套裝,上上下下幫你打點好,否則以後  你嫁不出去我會良心不安的。」  

    「喂」!哪有這麼嚴重?」  

    「笨蛋喲,你沒注意到今天公司的女員工都打扮得很漂亮嗎?」  

    「我又沒戴眼鏡。」基本上她今天抬起頭的次數屈指可數。  

    敏君對她曉以大義,「要加油!總經理是黃金單身漢,假如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的  話,你想想看……真是太浪漫了!而且以後是現成的總經理夫人,多令人羨慕啊!還有  ,總經理是個外表與能力都頂級出色的男人,能夠成為他的另外一半,那簡直是……」  

    「我沒有興趣,這種好康的留給你就好了。」她一點興趣也無。  

    她已經有尼克了。  

    「我也很想啊!但是競爭太激烈了,我不抱太大希望。」敏君是個聰明過人的女孩  ,優點之一就是夠理智也夠冷靜。  

    「連你這麼漂亮這麼有才華都覺得希望不大了,我這種小角色算什麼?再說我又不  喜歡總經理。」她撇撇唇。  

    「敢情你還在記恨?」  

    「記恨?」她畏縮了一下,想也沒想過這個問題。「我是害怕。我哪有那個膽子去  對總經理記恨?」  

    「可是總經理對你的印象一定很深刻。所謂女追男隔層紗,說不定他會喜歡像你這  樣迷糊可愛的女孩子呢!」敏君鼓勵道。  

    若勤頭搖得跟博浪鼓一樣,「我一點興趣也沒有,你不用說服我了。我好餓喔!我  們去吃飯好不好?」  

    麻雀變鳳凰?咄!這麼無聊的老戲碼虧她也想得出來。  

    現代女子首重實踐自我,快快樂樂過自己的日子,遠比勉強自己削掉腳跟去穿上那  雙不合腳的玻璃鞋還重要。  

    敏君瞄了她一眼,忍不住微笑了。  

    「好,吃飯。」  

    她就是喜歡這樣的若勤,甘於恬淡地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不委屈自己也不苛求別  人。  

    重點是,她永遠不會去奢望太大太沉重的願望。  

    這樣的她過得心安理得,自在快樂。  

    ***  

    仲遠坐在大大的紅木辦公桌前,閒適地交叉著雙手,等待桌上的液晶螢幕計算機和筆  記型計算機甦醒過來。  

    這是他新買的一層大廈,在台北市中心又有綠蔭成林,生活機能出色方便,而且從  八樓的落地窗望出去,寬闊的棟距營造出明亮開闊的視野,車水馬龍遠在綠蔭花園之外  ,關上了窗戶,完全聽不見外頭的雜音。  

    屋子的裝潢是上一位屋主留下來的,但是潔淨優雅的木質地板和淺咖啡色系的家-  擺設卻甚得他的喜愛,所以他除了添購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外,再無其它更動。  

    計算機螢幕閃耀著光亮,他迅速在筆記型計算機裡輸入了幾串指令,先處理了幾項要緊  的公事後,才拿起了輕薄短小的對話型耳機戴上,敲敲「拇指姑娘」的門。  

    毫無響應。她不在嗎?  

    他看了看腕際的表,不禁啞然失笑。  

    現在是晚上七點半,她應該在吃飯吧。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樣,一杯黑咖啡和一  客凱薩色拉就足以滿足食慾了。  

    突然間電話響了起來,他接過電話,低沉應道:「喂?」  

    「大哥,我有雪兒的消息了。」  

    他倏然一震,壓低了喉音,「你是說真的?」  

    「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我高中同學習經在台北市遇見過雪兒?他剛剛打電話給我  ,說雪兒這兩天有跟他聯絡,還給了他地址和電話。」  

    仲遠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勉強壓抑激盪的心緒問,「他把聯絡方式給你了嗎?」  

    「給了。不過他說……」穆仲祺有點遲疑,「他說雪兒結婚了,遇到她的時候身邊  還有一個近兩歲的小女孩,她看起來很幸福很快樂。」  

    仲遠像是憑空被重重打了一拳,臉色頓時蒼白。好半晌,他緩緩吁出一口氣,「我  明白了。你還是把她的地址電話給我吧,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大哥……」仲祺有點擔心,「你不要做傻事。過去已經過去了,而且當初是雪兒  對不起你……」  

    「是我對不起她。」他稍賺激動地道,隨即冷靜下來。「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吼。  阿祺,我不會做傻事的,我很清楚自己此刻的立場。」  

    「如果不是看你這三年來這麼痛苦,我實在很不想讓你知道雪兒的消息。不過我希  望你知道,我和阿揚都是支持你的,也很希望你忘掉過去,去認識其它更好的女孩。」  

    「雪兒是我唯一愛過的女人。」他沉靜地道:「如果她真的幸福,我會祝福她。」  

    「大哥,我真不放心你回台北。假如雪兒再傷害你怎麼辦?」  

    「她不可能傷害我,能夠傷害我的只有我自己。」他苦澀地道。  

    「我相信你夠堅強,除非你允許,否則沒有人傷害得了你。我就怕你又為同一個女  人傷了兩次心。」仲祺歎氣。  

    他只是笑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放心。」  

    「老實講,大哥,紐約有那麼多有姿色又有才華的女人喜歡你,只要你隨便勾一勾  手,立刻有脂粉八國聯軍向你投靠,你為什麼不在裡頭選一個就算了?」  

    「我並不愛她們。」他淡淡地道。  

    一句足以解釋一切。  

    仲祺搖了搖頭,「你還是一樣固執。可是太有原則也不是件好事喔!」  

    「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你還年輕,有許多未知的可能會發生,要好好把握住。」  他語重心長。  

    「你自己又有多老?不過剛剛滿三十歲,把自己說得跟老頭子一樣。爸爸媽媽現在  的想法說不定比你還新潮呢!」  

    仲遠笑了,「兩位老人家現在好嗎?」  

    「玩到歐洲去了。你也知道,他們每次到了法國就不想回來,大有在巴黎定居的打  算。」  

    「隨他們吧,忙了大半輩子也該好好享清福了。」  

    「你呢?幾時也要找個好女孩享享清福?」  

    「再說。」他笑著搖搖頭,「你總是不死心。但是不要再介紹你的同事給我了。」  

    「唉呀,被識破了。」仲祺在電話那頭訕訕笑著。  

    最後,他還是拿到了雪兒的聯絡方式。但是掛上了電話後,他並沒有立刻撥那一組  電話號碼。  

    他深深凝視著那張紙紮,一次又一次地撫觸著上頭的字跡……最後,他還是毅然決  然地將紙紮收進了抽屜裡。  

    等到他準備好該怎麼面對她時再說吧!  

    他開始專注在計算機前,處理繁重龐大的公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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