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旅車裡,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小傑窩在後座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大哥的表情看起來是那麼狂猛不悅,而「未來的大嫂」卻好像一點都不怕的樣子,反而還笑吟吟地望著大哥,還不時試圖要偷摸他手臂上的肌肉或是胸口,就算大哥拿那足以凍斃大象的眼神瞪著她,一樣也嚇退下了她。
這真是一幕非常非常稀奇的景象。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聆蘭總算從流口水癡迷的邊緣中勉強清醒。
「如果你不把手指從我的腿上-開,你唯一會去的地方只有警察局。」磊原咬牙切齒的警告道。
她驚呼一聲,不好意思地縮回手,咧嘴一笑,「對不住,我只是想摸摸你的大腿肌肉是不是跟眼睛看到的一樣結實。」
他從來沒有看過像她這麼……該說是恬不知恥?還是臉皮超厚的女人?
「那希望你對我的肌肉還滿意。」他的表情凶狠極了,跟嘴裡說出的話一點都不搭。
聆蘭縮了縮脖子,吐吐舌道:「呃……是很滿意啦……思,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要載我去哪兒?」
二一十分鐘後,我有個會議。」他瞪了她一眼,「你和小傑先到天母別墅裡等,你最好在我回來前想好一個最合理的解釋。」
「呃。」她愣住了。
還要解釋?她以為她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不對,她好像什麼都還沒解釋,就先被他的男色給誘惑得七葷八素不能自己了……咦,說到他的男色,她相信自己從來沒有摸過那麼緊實堅硬的肌肉,他常常上健身房嗎?
不下下,他看起來並不像是有耐心在健身房裡鍛煉身體的那種人,這麼說材是渾然天成羅?
她口腔裡的唾液又開始控制不住地氾濫。
磊原強忍著低咒的衝動,她能下能稍稍收起那副花癡的嘴臉?
算了,他答應過自己不再衝動地口出穢言,也勉強控制了自己長達兩星期之久沒罵粗話,他並不想這良好的紀錄在她身上破功。
「坐穩了。」他猛地踩下油門,性能優良的頂級Rv休旅車引擎低吼,迅速飄出車陣,往天母方向疾馳而去。他從未遲到過,自然也不想讓這項優點因她而破例。
天母 貝園別墅
聆蘭坐在生平所坐過最柔軟舒適的真皮沙發上,腳上穿著真絲刺繡的拖鞋,面前擺放著杯堪擬專業咖啡館裡煮出的上等藍山,可是她的腰桿子卻挺得老直,肌肉僵硬,表情尷尬,汗如雨下。
「是,是是……是我的錯……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存心晃點你或故意放你鴿於……一她一手頻頻抹著額上的汗水。「姊,你聽我說,其實這件事情也是大大超出我的意料之外……對,我知道你等很久,也知道你最痛恨人家遲到,都是我的錯……可是我……」
小傑坐在她身邊,邊打電視遊樂器邊豎尖耳朵聽她講電話,心下大是納罕,能夠在橫眉豎目、凶蠻霸氣的大哥面前還笑得出來的她,這世上怎麼還會有她害怕的人啊?看來那人肯定厲害。
「我現在不能回去,還回不去……我是說我現在還有點事……」她停頓下來聽了十幾秒,最後表情如獲大赦,「好!我會,我記得,那就這樣,拜拜。」
按掉了手機,她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癱在沙發裡,連動都懶得動了。
小傑扔下遊樂器,好奇地爬到她身邊,用著童音濃重的稚嫩聲音發問「大嫂,你在跟誰講電話啊?是哥哥嗎?他很生氣嗎?」
聆蘭眨眨眼,眼睫毛微揚打量著他嫩嫩的小臉,忍不住漾開了一朵笑「你叫我大嫂?呵,真可愛。」
「我不是可愛,我今年都六歲了。」他很認真地皺了眉頭,努力宣誓自己長大了。
「我會變成男子漢……我是說真的,我每天早上都沒有用奶瓶喝牛奶了。」
她噗地一笑,抬手輕摸了摸他的頭,「嗯,我相信你,你以後長大一定會是個男子漢。」
小傑滿意地笑了起來,露出整齊的小乳牙,「你肚子餓了嗎?」
「肚子?」她被這麼一提醒,才發現自己著實餓了。
「吳嫂煮的菜很好吃喔,我每次都可以吃掉一大碗……」他忍不住得意洋洋地補充一句:「我會自己用湯匙。」
「這麼厲害喲!」她讚歎,一顆心都被這個可愛的小子融化了。
「哥哥還不知道我會。」他突然有點沮喪,「他很忙,很少跟我吃飯,再不然就是吃飯的時候很少抬頭看我一下。」
小男孩聲音裡的落寞是那麼的明顯,聆蘭滿臉的笑意轉眼間化為濃濃的關切與柔情。
「我想他一定是很忙的緣故,並非不喜歡你。」她安慰道。想起了那些小朋友對他的種種護罵話語。
「你真的這麼覺得嗎?」小傑眼睛二兄,充滿期待地望著她,「真的嗎?」
她真摯地點點頭,嫣然一笑,「是這樣沒錯,你不要聽別的小朋友亂講,挑撥兄弟之間的感情。l
「什麼是挑撥?」
「挑撥就是……」她怔了怔搖搖頭笑道:「沒有啦,我肚子餓了,我們找吳嫂弄點好吃的來吃,好不好?」
「好!耶!」他跳了起來。
吃飯時,小男孩興奮得紅著小臉舀著飯,吱吱喳喳地忙著告訴她幼稚園裡發生的點點滴滴,聆蘭邊吃著美味的飯菜,邊專注聆聽他時而大笑、時而稚氣的瑣碎內容。
幾名在貝宅服侍多年的老僕人都暗暗喜悅地窺視著這一幕。
寬闊豪華的宅邸很久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笑聲是最美妙的音樂,這一大一小咯咯大笑的情景令人不禁莞爾。
吃完飯後,聆蘭陪著小男孩玩了好一陣子的跳棋和電視遊樂器,小男孩還鄭重地把自己畫的恐龍圖畫送給她。
晚上九點半,小傑興奮得倦極睡去,沉沉地依偎在她的懷裡。
「小姐,讓我來抱小少爺吧。」張媽感動地看著他們。
她微笑搖了搖頭,輕聲道:「不要緊,我來。他的房間在哪裡?」
「樓上第三間,就是起居室旁的那一問。」張媽猶豫地道:「真的沒關係嗎?小少爺有點沉呢。」
「我手臂上的肌肉很有力喔!」聆蘭笑道,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男孩,往樓上走去。
當磊原打開大門,大步跨進客廳之際,他看見一個蜷伏在沙發上的嬌客,疲意和原本滿腹要好好拷問的疑火,在這一瞬,柔皙的頰畔,淡紫色的衣衫和淺紫雪白格子裙襯得她粉皙的頰畔,
該死!
他可以察覺到下腹部敏感的騷動起來。磊原不耐煩地咕噥低咒了一聲,揉著緊皺的眉心,試圖揮去此刻最不該悸動疼痛的感覺……還有部位。
自製點,老兄!
他的生活已經夠忙、夠亂、夠累了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分出心思來應付更加複雜的情境。
而她,絕對是一個夠大也夠複雜的大麻煩!
「醒醒。」他環抱雙臂,毫不憐香惜玉地用腳蹭了蹭她的腿。
噢,可惡!他不該不智地碰觸到她凝脂般的肌膚。
像是被火焰燙著了般,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懊惱些什麼。
聆蘭動了動,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懶洋洋地掙扎起身,「啊?什麼?鬧鐘響了嗎?」
他有些啼笑皆非,這丫頭這麼快就感覺到賓至如歸了嗎?
「起來。」他沉聲道。
她總算清醒過來,在看到滿臉下悅的他時,又露出了那種花癡般的垂涎表情,「嗨!」
聆蘭連忙撫撫衣衫、頭髮,興奮難耐地癡望著他笑。
磊原忿忿地坐下來,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的問:「你為什麼冒充我未婚妻?」
她一愣,尷尬地笑笑,「呃……」
「我遇過很多自動巴上門來妄想麻雀變鳳凰的女人,但是還沒看過像你這麼直接的。」他略挑一道濃眉,眼神有著明顯的輕視。
她眨眨眼,有點受傷,「你誤會了,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覺得跟小孩子逞兇鬥狠很有成就感?」他戲譫道。
他瞇起黑眸的模樣更加凶狠了,她悄悄地吞了口口水,「是……是這樣的,我原本是去幼稚園找我姊姊,沒想到在門口遇見了一票小朋友欺負小傑,他們競相罵他是沒有人要的孩子,爹下疼、娘不愛……而且還罵他媽媽是狐狸精。」
磊原深邃黝黑的瞳眸更幽暗了,粗獷英挺的臉龐頓時像是凝成堅硬的化石不出喜怒。
「所以你挺身而出?」
「是啊,我既不能冒充他媽,也不能裝作是他爸,情急之下就說是他未來的大嫂了。」她很是無辜,急急補充一句:「還有,那些小朋友說你根本懶得搭理小傑。」
「我是懶得搭理他沒錯。」他冷冷地道。
這句話頓時打啞了她,聆蘭不敢置信地張口傻住,半晌後還遲遲未能回過神來,「可是……可是你並不是不關心他的,至少你還親自去接他下課,這多麼難得啊。」
「你不必急著替我歌功頌德。」他高大的身子往後一靠,閒閒地抱胸打量著她,「今天是司機臨時生病了,我才勉強挪出時間去接人。一
聆蘭呆呆地望著他,不願意相信他是他嘴裡所說的那種冷血無情的傢伙。
不不不,他不是那樣的人。
雖然他口口聲聲做此宣稱,而且的確一臉很冷酷的樣子,可是她就是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也許是他在聽到有人欺負弟弟時,眼底飛快掠過的一抹震怒,讓她心底在剎那間清清楚楚地了然——
他並不是表面上所展露的那樣粗暴不耐無禮和冷漠,其實他有一顆連他自己都未曾「你在說什麼瘋
「這麼晚了,吳嫂他們都睡了,你想不想吃點什麼?我煮的湯麵超好吃喔。」她自顧自地輕笑起身,往廚房走去,不忘提醒他道:「先去換件舒服點的衣服吧,西裝雖然帥,穿久了也很不自在。」
「你以為你在誰的家……」磊原咆哮道,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大膽又厚臉皮的女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他家的廚房裡。
他喘息著,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質疑和挑戰他的權威。
脖子處繫緊的絲質領帶束得他快要斷氣了,不舒服到令他想要把發明領帶這種鬼東西的傢伙釘上牆壁。
他不耐煩地拉松領帶,喉頭滾動著一句疑似低咒或粗話的咕噥,不過他最後還是頹然地嚥了回去。
「可惡!」他見鬼地幹嘛替自己設下「絕不罵粗話」的規定?真正執行起來痛苦到讓他想把什麼東西喀喳拗成兩段——
那個小女人的脖子該當心了,哼!
磊原滿臉挑剔地坐入餐桌椅內,只瞄了一眼就想要毫下留情地恥笑她的手藝,但是當他眼光落在那一大碗嬌紅翠綠鵝黃雪白又泛著誘人香氣的湯麵時,所有的不爽頓時崩潰瓦解了一半。
等到她笑吟吟地奉上筷子、湯匙和一杯香醇的黑咖啡時他剩下的那一半下爽更是不知道丟哪裡去了。
他僵硬地瞪著那一碗麵,內心強烈交戰著。
「來嘛,吃吃看,就當作我今天胡言亂語破壞你的行情和清白名聲向你道歉賠罪的禮物嘛!」聆蘭笑嘻嘻,好聲好氣道。
聽她這麼說,磊原的男性自尊心大大受到滿足和撫慰,輕哼了一聲這才接過筷子吃將起來。
嗯,麵條香Q彈牙,配料的蝦仁鮮甜,四季豆清脆,蛋皮絲柔軟,湯汁甘美……他一點都不文雅地大口吃著,下到幾分鐘就將一大海碗的面吃得一乾二淨。
磊原著實餓了,晚上那頓商業會談性的晚餐根本不能算是一頓餐,只是一場攻城掠地與防衛戰的場地,尤其那塊血淋淋的三分熟牛排吃得他倒盡胃口。
以前在哈佛唸書的時候,有很多食物與樂趣是他至今猶自念念不忘的,例如棒球轉播賽與冰得透涼的啤酒,香酥鹹脆的薯片與瑪麗大漢堡,道地的南方炸雞與燉薯泥,唯有大塊的三分熟烤牛排,吃到他胃部消化不良,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但是牛肉這種食物也真夠奇特,烤老了如嚼驢皮,還非得烤得嫩嫩的才堪稱鮮甜美味。
而這一碗麵,奇異地撫平了他一整晚悶惡煩躁的胃痛與心情。
「好吃嗎?」聆蘭屏息問道。
他悶不吭聲地啜飲著香醇濃苦的黑咖啡,慢慢點燃了一根煙散開來,才勉強開口,「還奸。」
還好?她小臉垮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宇?」他突然抬頭問道。聆蘭不敢相信地瞪著他,這個男人……她已經跟他說過幾百次了,他還是把她的名字忘得徹頭徹尾啊!
虧她還冒著被大姊罵到臭頭的危險留下來等他回來
是呀,她今天晚上滿心滿腦都是在等待期待他回來
可是現在他的問話和態度著實太教人難堪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著了什麼魔了。
莫名地一陣心酸襲來,她匆匆轉過身,語氣僵硬地道:「我該走了。」
「等等。」磊原一怔,下明白她究竟怎麼了。
怎麼他對著她吼,她還是笑嘻嘻的無動於衷,當他語氣平靜地向她詢問時,她又懊惱生氣走人了?
磊原必須承認,他一點也不瞭解女人……在床上翻滾燕好時的不算。
「才不是!」她倏地坐直起來,雙眸火光四冒,「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妄下斷語,你……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的大男人!」
「自以為是的大男人?」他差點笑出來,「這就是你所能罵出最難聽的話了嗎?我還以為你會罵我蠢豬或是豬玀之類的。」
「我才不是那種出口成髒的人。」她憤慨地反駁。「我是很有格調、很有品的。」
「那麼我想請問,一個有格調有品的小姐沒事老把手放在我大腿上做什麼?」他雖然面無表情,不過聆蘭覺得他頭上好像在冒煙了。
被他這麼一提醒,她這才驚覺自己的手又闖禍了。
聆蘭震驚極了,「這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怎麼了?我平常不會這樣的!」
他一定在她身上下了什麼符咒,再不然就是下了什麼迷魂藥,她才會做出這種有違本性的舉動。
「少廢話。」磊原不知道自己還在這裡跟她磨蹭什麼,語氣不耐的開口,「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舉凡和他上過床的女人無不欲仙欲死,可是等下了床各自穿好衣服後她們個個又開始退縮敬畏起來。
難道他長得奇醜無比,還會吃人嗎?
「媽的!」他不悅地瞪著她,「該死,你害我破戒罵了一句粗話。」
她眨眨眼,不解的問:「你罵髒話跟我有什麼關係?」
「錯,這只能算是粗話,還談不上是髒話。」磊原糾正她兩者的差別「粗話是不太好聽,髒話是非常難聽,等級不同效果也不同。」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她也惱了,「管你粗話還是髒話,話是從你嘴裡罵出來的,你自己要負責,不能推到我頭上來。」
「如果不是你這麼喜怒無常、莫名其妙,我又怎麼會失控?」他倒是說得理直氣壯,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聆蘭真不知該狂笑還是直接氣暈好,這世上恐怕沒有人比他更加威猛凶蠻和喜怒無常了,他居然還敢把罪名安到她頭上來?
「我不想讓小傑傷心。」她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句話。
他愣了一愣,蹙眉道:「逗又跟小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如果我失手把他哥哥掐死,他會傷心一輩子的。」聆蘭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衝向沙發抓起包包,然後奪門而出。
磊原怔忡在原地,老半天還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