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那個怪夢之賜,她現在必須要用雙份特濃黑咖啡才嗆得起自己的精神!
當任冰帶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出琨在會議室時,所有的人都識相的不敢去問她:你吃過早餐沒?
除非那人腦袋不清楚,或者是嫌活太久想要被剝皮拆骨。
但是世上有黑就有白,有好就有壞,有腦筋正常的,自然也會有腦筋失常的比方說那位高大英俊的杜大隊長。
杜漸一跨進會議室,瞥了眾人一眼,目光定在任冰身上,脫日問道:「你昨晚沒睡好?」
任冰的聲音像從冷凍櫃裡拿出來,冷得令人發抖,「你說呢?長官。」
「有任務時,最好要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他就是知道該怎樣激怒她。
他今天格外的神清氣爽,經過她身旁時,還能聞到一股沐浴過後的香皂味。
他看起來精神好得討人厭!
儘管任冰覺得礙眼,有種想揍他一拳的衝動,還是強自壓抑了下來。
「報告長官二她聲音平板,神情嚴肅正經,「死者的身份已經查到了,他是現年三十六歲的張承熙,台北人,在一家電腦公司上班,是個白領上班族,沒有不良嗜好。他是獨生子,家庭背景非常單純,據悉他在一個禮拜前去參加一場男女聯誼會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家,我們已經去調查那間未婚聯誼社,相信很快就會有進展。而且張家兩老已來認過屍,確定死者是他們的獨生子沒錯。」
杜漸並沒有忽略掉她蒼白的嘴唇以及不忍的眸光,他眼神一柔,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十指交握,一臉的沉吟。
「還有呢?法醫詳細的解剖報告出來了嗎?」他沉聲問道。
一名組員立刻回道:「死者頸部的勒痕是致命傷,死因是窒息死亡。但是死者體內有種奇異的黏膜,化驗後發現大量的蛋白質、氨基酸和百分之十的不知名物質,日前還不知道這種黏膜對死者造成的影響為何,法醫已交由精密化驗室去瞭解了。」
杜漸唇畔微微一抽,臉色一沉,「該死。」
「大隊長……」任冰瞇起眼睛。
他站了起來,揮手止住她的抗議,「誠如各位所見到的,一樁單純的殺人案件為什麼要由偵三隊和你們聯手調查,我想各位心中二疋很疑惑。」
眾人忍不住點點頭,顯然這是他們心中逗留許久的疑問。
任冰挑眉盯著他,他總算要說出原因了嗎?
杜漸環視眾人,沉著聲道:「幾年前,在美國發生過一樁連續殺人案件,死者都是前世靈體教派的教徒,耳垂後都有相同的圖騰烙印,死因初步判定都是意外死亡。但是這個教派有一個非常殘忍的方式,用麻繩綁住脖子藉以體驗人在瀕臨死亡前的感受,受法者會先經過催眠,然後注射某種藥劑,據說在幾乎斷氣的那一剎那可以進入前世,前世所有的罪孽統統會浮現眼前。」
眾人聽得一臉驚訝。
他淡淡地掃視他們一眼,「沒錯,在我們聽來是不可思議的靈療方式,就是有人挺樂在其中,只是有幾名教徒太心急了,硬是在最後關頭懶得呼吸,乾脆提前從前世掉進未來……死翹翹了。」
眾人噗吭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又連忙摀住嘴巴。
任冰睜大了眼,他在說笑話?
假若他真是在說笑話,那麼這個人還真是頂尖的冷面笑匠,因為他臉上的表情一如平常的淡然優雅。
「本來各人有各人選擇心理治療或自我成長方式的權利,但是像前世靈體教派這種走火入魔,治療師本身又有偏執瘋狂的人格特質,那麼對加入他教派的教徒的殺傷力自然非常可怕。」他的聲音低沉有磁性,每個人都專心聆聽。
「後來呢?」一名組員忍不往舉手發問。
「當美國聯邦調查局介入調查之後,主導前世靈體的海克.巴博士,突然被一名陷入瘋狂的教徒所殺,屍體被拋入大海,那名教徒也隨即自焚,後來前世靈體教派就瓦解了。」
「大隊長是懷疑前世靈體教派死灰復燃,並轉移到台灣來了?」一名精悍的組員問道。
杜漸點點頭,「你猜的沒錯,我的確懷疑前世靈體教派並沒有完全瓦解,還是有人在暗處宣揚他們的教義。」
「張承照也是他們的教徒嗎?」
「不無可能,而且我想張承熙是近期才加入的。」說到這裡,他瞥向任冰,「相信任組長也看出來了。」
任冰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接話,「張承熙耳垂後的烙印是新的,附近的肌肉還有些微腫,他有可能是被人強行烙印上去的,也有可能是加入時自願接受烙印,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個傷口是新傷,頂多一個多禮拜。」
「現在我們必須分幾個方向調查。」杜漸開始分配工作,「盛俊,李蒙,你們兩個負責調查那家未婚聯誼社,看是否是掛羊頭賣狗肉。江濤,寄雲,你們到張家詢問任何可能的線索。時源,孟群,你們倆調查張承熙的人際關係。我則和任組長去調查台北各個心理治療機構。」
「是!」眾人齊聲答應後才突然想到任冰。
他們小心翼翼的覦了她一眼,發現她面如寒鐵。
任冰深吸口氣,勉強自己開口道:「你們都聽大隊長的調派和命令吧。一八三二,一八三七,記住到張家時說話要小心點,必要的時候多寬慰老人家,不要紅眉毛綠眼睛的苜來直往,知道嗎?」
「是!」
待組曼們離開後,杜漸才開口。
「你叫他們的號碼,好像在叫犯人一樣。」
她胸回一緊,繃著臉道:「長官,請不要干涉我和組員的互動關係。」
「我只是不明白。」
一樣是警界女性的領導人,掃果組的韓組長和組員之間的互動就極為活潑有趣,宛若一家人,效率更是好得驚人。而她……
他看過她的資料,她在工作上的表現非常好,但是和部屬之間的相處模式太過呆板,雖然每個組員對她公正不阿、身先士卒的衝勁十分敬佩,但是和她始終只保持職務上的交集而已。
這並非不好,只是寧折勿彎,鋼鐵般的個性若少了一定程度的彈性,在面臨超過平常所能承受的壓力時,一日一崩潰所受到的傷害會超乎常人的劇烈。
他總覺得冷若冰霜的她,雖然在心房外築起一層厚厚的牆,以阻隔外人的窺探,其實內心脆弱柔軟得一碰就碎。她眼中的孤傲,落入他眼底竟化成了一抹熟悉的震動。
她彷彿孤獨很久很久了。
任冰被他若有所思的深邃眸光瞅得渾身發麻,她動了動身子,冷冷道:「長官不需要明白這些小事。」
「這不是小事,組員不是犯人,也不是一組數字,你必須尊重他們的尊嚴和感受。」他輕蹙了蹙眉頭,二八三二,一八三七……你確定他們聽得懂你是在叫他們嗎?」
一股火氣陡地自她心頭冒出,他是存心跟她過不去嗎?
〔長官,你今日是專程來開批鬥大會的嗎?」她站起身,沉聲問道。
她與組員如何互動干他什麼事?如果他不能接受她的方式,他大可報告署長將她調到交通隊去指揮交通,誰人不知他社大隊長是警界能人?
杜漸看出她極度的不滿,淡然一笑,「你不用生氣,我不是故意找碴,也不是存心與你過不去,純粹只是關心。」
「大隊長應該關心的是本案的進度,還有兇手幾時能落網。」她依然不給他好臉色看。
他又想笑了,她可直一是寸步不讓哪!
「好,我尊重你的行事方式,」他緩緩站了起來,「我們走吧。」
她瞪著他,「走?去哪裡?」
他微一揚眉,「我們要到各個心理治療機構做調查。」
「長官,這種小事交給我們做就好了,你毋需親自出馬。」打死她也不要跟他一同行動。
屁股後頭跟個大官「出巡」,她又不是腦袋燒壞了自找苦吃!
何況她早就對他恨得牙癢癢,每次在他蓄意挑*時,巴不得撲過去咬住他的脖子,他再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到最後不是她發瘋射死他,就是她飲彈出口盡。
「我說過了,這件案子由偵三隊和你們合作偵辦,身屍本案負責人之一,我怎麼能缺席?」
「你是大隊長,坐在辦公室裡等我們的報告就夠了。」總而言之,她就是不願跟他同進同出。
不理會她帶著明顯排斥意味的話,杜漸瀟灑地轉身就走,「走吧。」
可惡!他壓根沒有把她的話聽進耳裡。
任冰站在原地瞪著他的背影,見他大踏步自顧自的離去,她不得不快步跟上他。
可惡!她今年必定是流年不利,煞到什麼壤柬西,否則怎麼會白天晚上都有「噩夢」纏身?
晚上夢兒和他上演詭異的武俠片也就算了,白天還要和他共事打擊犯罪,她……她是招誰惹誰了?竟然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 * *
坐在杜漸的黑色跑車裡,任冰眼神冷漠如冰。
他專注地凝視著前面的路況,沉聲道:「和我一同辦案有這麼痛苦嗎?」
她沒有回答。
坐得太靠近他,令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麝香味,袖子隨意捲到手肘處,完美的頸部線條,寬闊的男性胸膛,他穩健握著方向盤的大手,在在對她形成了一種莫名的壓力。
他是個矯健又出色的男人……她突然連呼吸都不敢大用力,免得吸入太多令人暈眩的詭異氣息。
杜漸突然側首瞥了她一眼,她的心臟枰然劇跳了起來,有種緊緊被糾纏住的怪異感覺。
「你在生氣?」
她勉強開口,「長官,你言重了。」
「叫我杜漸。」他臉上的神情平靜無波,她根本無從懷疑起他是否蓄意佔自己的便宜?
「長官,這於禮不符。」她生硬地回答。
「尢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們行動時最好假裝是夫妻,看是你要當那個有躁鬱症的妻子,還是我要當那個有憂鬱症的丈夫。」他語氣淡然的提議。
問言,任冰蹙起雙眉,「長官,有必要弄成這麼複雜嗎?我們是在辦案,不是在玩家家酒,沒必要假扮夫妻演戲吧,」
〔你希望前世靈體教派知道警方已經盯上他們了?」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簡單地問。
「一八三二他們到張家進行調查,隨便哪個人都會知道警方已著手偵辦這件案子,現在假裝我們沒有在調查,豈不是由自欺欺人?」她對他開炮,一點都不客氣。
他瞥了她一眼,「他們到張家詢問是警方例行公事,不做的話才容易啟人疑竇,這件案子必須分明暗兩條線去進行,他們在明,我們在暗,一打聽到了前世靈體教派的消息,我們即可攻其不備。」
她的理智告訴她這是上策,但是她心底卻深深抗拒著這項安排。
和他在一起是種複雜的麻煩,她是量了頭才會答應。
「長官,既然如此,我自己去調查豈不更不容易引起他人懷疑嗎?」
「你對這種事沒有經驗。」前方路口紅燈亮起,杜漸踩下煞車,轉頭看著她,「我不同,我曾經在美國調查類似的案件,時間長達三年之久,我知道如何應付,你會需要我的。」
「我不需要任何人。」任冰只覺如坐針氈,事實上她現在就好想奪門而出,跟他,跟噩夢,跟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統統斷絕牽扯!
「辦案不能獨斷獨行,你會需要任何支援的。」他深邃的眸子望進她內心深處,「為什麼?你在害怕什麼?怕我搶了你的功?怕我窺知你的某些秘密?怕我……」
任冰睜大了眼,彷彿看見夢裡那雙熟悉的眼眸,似曾相識的低喚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夠了!」她顫抖著,憤怒地打開車門衝出車外。
什麼長官,什麼任務,什麼前世靈體,什麼噩夢……統統去他的!
她受夠了,這兩天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連自己都快認不得自己了,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毀了好不容易掙來的這一切。
杜漸被她突如其來的衝動行嚇了一下,他飛快扭轉方向盤,將車子停靠在路邊,然後下車衝向疾奔的她。
人行道上人來人往,綠樹在夏日清風吹拂下搖曳,任冰失去控制地奔跑著,連日來的緊繃壓力、震驚害怕困惑,已經將她壓得快要崩潰了,她再不下車呼吸幾日新鮮空氣,她一定會死掉的!
她抬起蒼白的小臉仰望天空,刺眼的金色光芒彷彿要將她整個人燃燒起來,就連拂面的清風也平息不了她自內而外散發的灼熱焦痛感。
倏地,一股穩健有力的力量撰住了她的手臂,攔住了她飛奔逃離的身子。
任冰緩緩地日首望著他,黑眸裡盛滿了無助與痛苦。
求求你,讓我走,讓我靜靜。她顫抖著唇辦,無聲地懇求。
杜漸被她的眼神深深震撼往,但他並沒有放開她,依舊穩穩地抓著她的手臂。
「先上車好嗎?恍他的眼光變得溫柔,聲音輕柔得彷彿害伯驚嚇到她。「正午的陽光毒辣,你受不了的。」
她只是無力的搖搖頭。
他無聲地歎了一日氣,輕輕放開了她,和聲道:「附近是大安森林公園,我們去哪裡走走。」
她依然沒有說話,臉色蒼白無血色,不過她激動的情緒總算平復下來,跟著他走向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