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琴音繚繞,可是客風完全沒有心思傾聽,因為他現在整個心都在方才奔回房的可人身上。
如果不是月影如泣如訴地請他留下來,請他好好吃完她特地準備的酒菜,他早就街回端月精舍看可人了。
今天的可人和月影都很不對勁,他真想問問可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可人不知道吃晚餐了沒?他好怕她就這樣忘了吃,屆時弄壞身體怎麼辦?
一大堆的擔心在他心裡打架,客風蹙著眉全然不聞琴音,甚至連樂曲倏然停了他都不知道。
月影心酸的看著他無動於衷和若有所思的臉龐,他的心根本不在她這兒。
月影原以為強留下他,就能夠讓他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可是他始終魂不守舍的,她問三句話他回答不了一句,最後她再無辦法,只能用以前最能吸引他的琴音來挽回他的心思。
但是她發現這次完全失敗,楚大哥對她的琴音完全沒有反應,他只是禮貌的坐在那兒,裝出聽她彈琴的模樣而已。
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了,就連她最為自負能動人心弦的琴音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月影突然有一種徹底被打敗的感覺,還有一種心灰意冷的領悟。
「楚大哥。」地輕喚著。
客風沒有反應,岡為他整副心思都在想可人。
「楚大哥!」月影稍稍地提高了聲音。
客風驚醒過來,「什麼?」
月影心酸地道:「夜已深,你也該歇息了,謝謝你今天陪小妹這麼久。」
「那好,夜深露重,你也早點休息。」客風匆匆點頭,起身道:「我等一下會吩咐下人過來收拾,你們早點睡吧!」
月影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身影,強忍已久的淚水終於滑落。
「小姐呀!你怎麼就這樣讓楚公子走了?」水雲替她急得跳腳,好不容易才有這樣好的機會,小姐怎麼放過了呢?
月影望著面前的琴,還有自己包紮過的手掌,慢慢地綻出一個淒涼的苦笑來,「水雲,沒有用的。」
「嗄?」
「沒有用的,你看不出他整個心思都在可人身上嗎?自從她離席以後,他的心就已經不在這兒了,」她捂著臉頰黯然道:「他對我根本視而不見。」
「小姐,你不要這麼快就放棄嘛!」
「我不是放棄,我是看清事實了。」
「小姐——」
「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楚大哥自始至終就沒有喜歡過我,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月影再也忍不住傷心,趴在水雲的肩上哭了起來。
「小姐——」水雲被她哭得心都慌了。
「水雲,不必再勸我了。」月影現在只想讓淚水洗滌她的傷心,但願它真的能。
水雲環抱住顫抖的月影,情不自禁也掉下淚來,「小姐,沒關係,你一定找得到真正能帶給你幸福的人。」
月影沒有說話,她只是盡情的讓淚水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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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風並沒有在端月精舍-找到可人,他直覺不對勁,而且心裹有股不祥的感覺。
他連忙召人把所有的部屬都叫到大廳集合。
「可人不見了。」他劈頭就是造句驚人的話。
「什麼?」大家都愣住了,隨即所有的人臉上都浮起一抹驚恐與焦急。
客風臉色蒼白,強自按捺心急如焚的情緒和心痛,冷靜地道:「為什麼沒有人發現可人不見了?巡夜守防的人到底在幹什麼?」
所有的人都戰戰兢兢的不敢說話,管浩月也是其中之一,然而大家都不說話是因為擔心可人,已經無心再說什麼。
他們全在等待著客風的命令指示。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不濟事,可能是外人潛進了別院把可人擄走,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可人。管老帶一批人留在別院內駐守,順道再找找看可人有沒有躲在別院的哪一個角落,另外一批人暗中到福氣酒坊探查可人是否回家,我則和另外一批人馬分頭去找,大家馬上行動。」
「是!」所有的人都迅捷地奔出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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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欲絕的可人偷偷的溜出別院打算回家,可是她並沒有那個機會。
因為她走到半路上就被嬌娜和陰風寨的匪徒捉住了。
可人被五花大綁的丟在山神廟的神壇前,她掙扎著,「你們要幹什麼?」
「我們是很想幹嘛!但你是吳小姐的。」以葛龍為首的陰風寨盜匪色迷迷地看著她。
可人轉過頭看著一臉兇惡的嬌娜,訝異極了,「吳小姐,你怎麼會和他們這種壞人在一起?」
「壞人?在我眼中,他們可比你好多了。」嬌娜原本美麗的容貌此刻已然扭曲變形,看在可人的眼中不禁打了個寒噤。
「吳小姐,我們已經幫你把她捉來,也算是報了你放我手下出大牢的恩情,我們就此告辭。」葛龍沒有那個精神去理她們倆的恩怨,粗聲大氣地道。
「等等,你不想知道你們為什麼會被羽若別院的人捉起來嗎?」嬌娜喚住他們。
「說,到底是誰陷害我們的?老子最恨被人扯後腿擺道。」葛龍停住了腳步,齜牙咧嘴道。
「燕花苑的花月影,她是你們十年前搶劫殺掠的江南巨富花家的後人,也就是那天你手下兩個小嘍囉調戲的那個絕色女子。」
「怎麼那麼巧?那和羽若別院有什麼關係?」葛龍恨恨地咒了一聲,「那賤丫頭是怎麼說動羽若別院的人出面幫她的?」
「那天我偷聽到捉你們進牢的高手對我爺爺說話,他們說因為花員外是楚客風的世伯,因此他們才插手這件事,再說你的手下又殺了兩個轎夫,所以他們當然要去逮你們啦!」
「媽的,那個賤丫頭,老子要在離開廣西前去找她算帳。」葛龍吐了一口痰,恨恨地道。
「歡迎,她現在人在羽若別院內。」嬌娜呵呵笑道。
「什麼?」陰風寨的匪徒面面相覷,一想到要深入虎穴,以卵擊石地和羽若別院一較高下,他們所有的怒氣都吞了回去。
雖然嬌娜將他們放出大牢的交換條件是要他們去羽若別院擄可人,可是他們都怕有命進去,沒命出來。
當時因為急於要逃離大牢,所以才硬下頭皮答應她,後來在前往羽若別院的半途中就逮到了落單的可人,這使他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如果現在還要他們再冒生命危險進去羽若別院報復,造就很值得大家考慮了。
「怎麼?不敢進去?」嬌娜笑得好諷刺。
「哼!我們犯不著為了她把自己的命賠進去,老子要快點離開廣西到別的地方發展才是真的。」葛龍的話深得人心,他所有的手下都不約而同地點頭。
快點趁還沒有人追來時離開廣西是大夥的願望。
「好吧!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你們就走你們的吧!」嬌娜沒有再理會他們,轉頭盯著可人。
葛龍揮揮手,帶著手下離開了破廟。
「現在,就剩下你了。」嬌娜惡狠狠又得意地瞪著可人。
「你怎麼會知道那麼多事?」可人冷冷地凝視她。
「笨蛋,以我的身份有什麼打探不出來的?」
「你爺爺知道你利用他嗎?」可人替慈藹的知府大人感到痛心,沒想到他居然會有這麼邪惡,與盜匪同流合污的孫女兒。
「你說什麼?別忘了你現在落在我的手上,我隨時可以把你掐死的,你知道嗎?」嬌娜瘋狂地尖叫道。
可人不禁臉色發白,畏縮了一下,嬌娜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會用怎樣可怕的手段對付自己呢?
可人不由得想起了客風,但是她隨即傷心的打消這個念頭。
楚大哥搞不好還沒有發現她已離開了羽若別院,說不定他還沉醉在美人相伴與琴音中。
想著想著,可人的眼眶紅了起來。
「想向我求饒了嗎?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的。」
突然,一個冷若寒冰的聲音響起,「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楚大哥!」可人飛快的望向門口,驚住了。
「楚……楚客風?」嬌娜更是嚇呆了,她得意的嘴臉在一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驚恐。
客風身後還有幾名高手正押著陰風寨的人,看樣子匪徒已經被一網打盡。
「可人,你有沒有怎樣?他們有沒有傷害你?」客風冷厲的眸子在望向可人時化做溫柔,關切緊張地問道。
可人欣喜若狂的就要跟他說沒事,可是她突然想到自己在離開前看到的那一幕,整個心又冷了下來,別過頭去不理睬他。
客風大驚失色,緊張極了,為什麼可人對他如此的冷漠呢?
但是目前已經沒有時間讓他思考了,先擺平眼前的事再說。
於是他勉強鎮定心神,專注地看向嬌娜,「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她欠我的。」嬌娜別過頭說。
「你在說什麼鬼話?可人曾經得罪過你嗎?三番兩次挑釁的人可都是你。」他瞇起眼睛,冷冰冰地道。
如果不是他從來不打女人的話,他還真想好好的教訓這個被寵壞的嬌嬌女。
「那是因為她不自量力的要和我爭奪你!我得不到的也不會讓她得到。」嬌娜咬著唇,街動地說出門。
「哈!憑你這樣驕倨刁蠻的人也想要得到我?你未免太癡心妄想了,和可人一比,你才是那個不自量力的人。」客風最受不了有人批評他心愛的可人。
「你……」
「我什麼?你私自放走重犯,還唆使行兇,本來我可以將你就地正法,但是我不忍傷知府大人的心,也不屑動手浪費我的力氣,所以——」
他話還沒說完,便快如閃電地點了她身上的穴道,然後對身後的部屬道:「你們把她和陰風寨的盜賊都押回上交給知府,我要看他怎麼處置。」
「你不可以這樣!楚客風,你怎麼可以……」嬌娜被架走時還大聲地尖叫,最後架她的人可能受不了她的尖叫聲,所以就點了她的啞穴,聲音嘎然而止。
「安靜多了。」客風打趣道,然後嚴肅地走向可人,動作輕柔地替她解開了繩子。
可人揉著自己的手腕,冷冷地道:「多謝你的相救。」
「可人,你怎麼了?是不是受驚嚇過度?」客風受不了她如此的冷淡。
「沒有。」她繞過他就要走出大門。
客風一把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可人驚呼一聲,本能地環緊他的脖子,怕摔下去。
「放開我!」她隨即掙扎著,生氣地捶著他。
客風不痛不癢地緊抱著她,運起輕功就往羽若別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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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可人晚膳沒有吃多少東西,再加上方纔的驚嚇,她全身都癱軟無力,所以當客風將她抱回羽若別院時,她已經無力和驚喜望著她的眾人打招呼,而且客風也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他一把就將她抱進了端月精舍;待將她安安穩穩地放在床上後,他才坐在床沿冷靜地看著她。
「可人,你為了什麼事而生氣?」他瘩-著聲音,神色緊張。
老天!他剛剛差點就失去她了,如果不是自己及時趕到,阻止吳嬌娜瘋狂的行為,那他可能永遠都見不到她了。
再回想起找不到她的那一刻,客風發現今晚他的情緒都快不堪負荷了,差點就被她嚇壞了。
可人別過頭去不看他。
「你可以罵我、打我,甚至於踹我,就是不要不理我。」客風苦苦哀求著,「讓我知道是什麼事好嗎?」
可人沒有辦法釋懷她所看到的,所以她固執地不肯開口。
客風努力地思索著各種可能性,最後他恍然大悟,「是因為今晚我沒有馬上趕來端月精舍找你嗎?」
可人震了一下,「哼!原來你知道。」
客風吁口氣,抱歉地說:「你就是為了這個生氣?對不起,是我的不對,我不應該任你回精舍而沒有隨後來找你。」
可人很想繼續生悶氣,跟他冷戰,可是她又按捺不住滿腹的委屈與懊惱氣憤,還是開了口,「那也就罷了,你還只顧著和月影姑娘喝酒、聽她彈琴,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我正想問你,席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客風伸過手臂要攬著她,卻被可人一把推開。
「要抱抱你的月影姑娘去!」她板著臉蛋,冷冰冰地將事情的緣由告訴了他,而後賭氣地道:「我認輸,我退出,因為我沒有那個命和勇氣
可以和人家拚,你還是去找月影姑娘吧!」
客風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執起她的小手,愛憐地看著她還隱隱發紅的肌膚,輕輕地吻了—下,「小傻瓜,怎麼可以這樣傷害自己呢?」
可人不給好臉色,就要把手抽回來,「去親你的月影姑娘!」
客風沒想到一向溫馴的可人發起脾氣來也是不得了的,輕笑著更加握緊她的手,「別說孩子氣的話,其實今天晚上我所以沒有馬上去找你是因為月影姑娘懇求我留下,她希望我好好的吃完那頓飯,就別無所求了。」
「你相信?」
「一頓飯而已嘛。」他心中並沒有月影,所以不認為有什麼好介意的。
可人緊緊瞅著他誠懇而坦白的臉龐,搜尋著任何說假話的痕跡,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點點頭,承認自己的誤解。
「可是你下次不能再這樣。」她嘟起嘴道。
那種心被撕裂成千萬片碎片的疼痛,她不願再承受第二次了。
「沒有下次。」他深情地凝望著她,保證道。
「喔!可是月影姑娘……」她這才想到要問有關月影的事,於是趁自己還記得時急急問出口。
客風笑了笑,把月影的身世對她從頭說了—遍。
可人聽得眼眶發紅,咬著唇感傷地道:「她好可憐,我想我還是……」
客風飛快地摀住了她的唇,警告地看著她,「不要說什麼要把我讓給她的話,當心我打你屁股喔!」
她吐了吐舌,「我也捨不得呀!」
「捨不得就好。」客風不禁輕輕地親了她一記,「你是我的,我也只屬於你。」
「可是她好可憐。」可人又發揮自己高度的同情心了。
「放心,我會想一個最妥善的方法來安置她。」客風歎息一聲,「畢竟她也吃了不少苦,現在該是她否極泰來的時候了。」
可人輕輕地偎入他溫暖的胸膛,釋然地吐出一口氣,「我現在才發現我好幸福哦!尤其在擁有你以後,我覺得我好像擁有了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與快樂。」
「我也是,」他覆上了她的唇,好半天才又吐出一句,「我愛你……」
「我也愛你!」可人主動地吻住了他的唇。
已是破曉時分,曙光穿透了重重的夜幕,綻放出亮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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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這些天來,長安與廣西的天空被來來往往、忙碌地傳送消息的小白鴿點綴得好不熱鬧。
從長安飛來的小白鴿帶來了好消息——
觀觀已平安地產下一個胖小子,孩子一生下來就很愛笑,很愛咿咿唔唔地講話。
從廣西飛去的小白鴿自然不甘示弱——
可人有喜了!愛笑的楚客風要做爹了!
請長安一起慶賀,因為廣西這邊已經連續放了三天的鞭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