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奇關上奔馳的車門,示意司機將車再開回公司。
六點的天色是昏暗的,寒風席卷著落葉片片的大地,增添了一股蕭瑟之意。
他攬緊身上的長大衣,慢慢走進房內。
麗娜照常坐在沙發上蹺腿看雜志,廚房內飄出的菜香味則顯示倫管家正在辛勤做菜。
一切都像平常一樣。
但是他卻直覺有些怪異……他環視著偌大的客廳,不見小傑和藹藹。
「小傑呢?」平常這時候他不是會在藹藹的陪同下坐在客廳看電視卡通的嗎?
麗娜聞言驚喜地抬頭看他,卻隨即怨懟地嘟起嘴,「你一開口就是問你那寶貝兒子,都不問問我。」
「你有什麼好問的?」他突然發現,麗娜蹺高腿的模樣真是令人不耐與厭惡。
還有那塗滿鮮紅蔻丹的雙手和精心描繪過的彩妝,整個人看起來就是浮華的假相。
他真懷疑自己以前怎麼會以為她會是個好妻子的標准呢?
他微微甩了甩頭,先不去理會心底的諸多感受。
「小傑,爸爸回來了。」他邊朗聲喊著,邊走上了樓。
麗娜用新鮮至極的眼光看著他,訝異於性格深沉火爆的他,怎麼會如此輕易地流露出溫情的一面來?
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何會變成這樣,但是她非常非常不喜歡他的改變。
他一定會為了小傑而忽視她的。
麗娜美麗的臉龐嫉妒地扭曲了起來。
「小傑,」佑奇輕輕地敲了敲門,「你在不在?」
門裡沒有響應,於是他直覺地走向藹藹的房間。
就在他舉手要敲門的同時,門倏然開啟了。
「爸爸,你回來啦?」小傑仰著頭,神情有些畏怯又有些開心。
佑奇知道小傑不會這麼快就撤除心防,因此他毫不以為意,只是露出慈詳和藹的微笑來。
「我回來了,你今天一整天在家乖不乖?」他溫和地問。
小傑眼睛一亮,受寵若驚地回道:「乖,爸爸,我很乖,真的,你可以問倫管家。」
「很好,」盡管對於表達溫情還是有一絲不自然和笨拙,但是他還是努力地去表示,「呃,你在阿姨的房裡做什麼呢?」
小傑皺起了臉,憂愁地說:「爸爸,阿姨今天一回來就說她很累,然後就睡著了,我怎麼叫她都不起來。」
「或許她在學校太勞累,」他黑色的眸子立時瞟向裡頭的身影,關懷之意溢於言表,「小傑,你先下樓吃飯,別吵阿姨。」
小傑回頭望望棉被下昏睡的藹藹,遲疑地問:「噢……不要吵阿姨呀?」
佑奇大手一攬,將他輕輕地帶出了房門,「讓阿姨睡吧,我們等一下再來叫她起槌苑埂!
「好,」小傑乖順地跟著父親走,一邊好奇地問道:「阿姨睡一覺,頭就會比較不熱了嗎?」
佑奇的腳步頓時煞住,他緊張地望向小傑,「什麼?」
「阿姨的頭好燙,等一下就會好一點了嗎?」他天真地嚷道。
「該死,她生病了。」佑奇低咒一聲,連忙沖回去。
藹藹額上燒燙得可以,她整個臉蛋都紅通通的,人已經陷入昏睡的狀態了。
佑奇焦急地摸著她熱騰騰的臉龐,憐惜著她臉上泛起的異常紅暈,覺得心陡然抽緊了。
他大聲叫著倫管家。
「老爺什麼事?」倫管家被他急切的聲音召喚來,氣喘吁吁地問。
「快點打電話請醫生過來,藹藹正在發燒。」他氣急敗壞地嚷。
「是,我馬上去。」老管家加緊腳步,著急地跑下樓去。
「哎喲!什麼事那麼大呼小叫的?」麗娜懶洋洋地來到門邊,說著風涼話。
佑奇怒瞪了她一眼,「你不要在這裡礙事。」
「這是什麼話?」麗娜氣不過地尖叫道。
她的聲音尖銳又刺耳,佑奇忍不住緊蹙起眉大吼:「少廢話,出去!」
麗娜憤恨又委屈地一跺腳,踩著高跟鞋沖下樓去了。
佑奇轉頭專注在藹藹身上,他顫抖著手撫著她燙人的臉蛋,覺得莫名其妙的慌亂且悸動了起來。
「你千萬不能有事。」他低聲呢喃著,絕望地看著毫無知覺的她。
在這一-那間,他深深覺得自己的心底泛起陣陣波瀾。
這樣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那是他一直不願意去承認的情愫--
他的眉頭死命地攢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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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熱又冷,這兩種極端的痛苦總是反反復覆地折磨著她。
一下子她像掉進了萬丈深淵的冰窟,冷得教她自骨子裡頭發寒起來,一下子則又像有無數把的火同時燒炙著她的皮膚,讓她熱得直想呼叫出聲。
這樣的痛苦足足折騰了她像有一個世紀那麼久,突然間出現的哀傷怒吼聲卻劃過了疼痛直達她的心底。
腦袋裡的劇痛有一-那的凍結,隨即一股溫暖的感覺撫平了她體內的熟和冷。
痛苦慢慢地被逼出她的身體,倦極的藹藹平和地睡去。
在睡著前,她隱隱約約聽見熟悉的怒吼已化做溫柔的呢喃,徐徐地透進了她的腦袋中。
那好像是佑奇的聲音,可是怎麼會那麼溫柔呢……
藹藹睡著了。
佑奇望著她已趨平靜的面容,慚愧地對醫師道歉道:「抱歉,我剛剛情緒太不穩定了。」
醫生微微一笑,好奇地審視著他的神情,「不怪你,如果生病的是我的妻子,我恐怕也會這麼急躁、失去理智的。」
「妻子?」他摸著藹藹的手頓時像被燙到般縮了回來,臉上的表情復雜難辨。
「年輕人,我明白的。」老醫生拍了拍他的臂膀,微笑道:「我留下一些藥給她吃,記得三餐飯後,還有晚上睡前服用。」
「謝謝,如果她晚上再發燒了怎麼辦?」佑奇擔憂地詢問。
「紅色的紙包是退燒劑,如果她再發燒了就讓她四個小時吃一包,」老醫生囑咐著,「她的身體有點虛弱,所以抵抗力不是很好,最好讓她多休息一陣子。」
「我會看著她不准她下床的。」他認真地回答。
「很好。」老醫生笑著離開。
佑奇守在藹藹的身邊,重重地吁了口氣。
窗外是黑暗冷肅的冬夜,他緊緊握著藹藹的手,突然發現--
他不孤獨了;但是這發現讓他的心倉皇憂慮起來。
他還能放任自己的心肆意去愛她嗎?這個惹人歡笑、逗人喜愛的小女人……
佑奇再次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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藹藹從深沉的一覺中醒來,只覺得全身像被卡車輾過一樣的酸痛。
勉強睜開厚重的眼瞼,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趴在床沿的佑奇。
在晨光的照耀下,他的滿面倦容和已經長出胡碴的下巴清楚地呈現在藹藹的面前。
藹藹不敢再動一下,免得驚醒了熟睡的他。她乘這機會仔仔細細地端詳他,邊思索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近看佑奇,他奪人的男子氣概和性格更加的明顯,他緊閉雙眸的模樣就像一頭睡著了的獅子,雖然處在睡眠狀態,卻仍舊有著隱約的防備。
她心疼地看著他眉宇間凝聚不散的憂郁,忍不住輕輕伸出手來撫了撫他的眉心。
佑奇驚醒,他抬頭恰巧直直望人藹藹愛憐的眸中。
藹藹驚喘了一聲,她羞澀地就要縮回手,他卻緊緊地抓住不放。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他的聲音-啞又充滿喜悅,握緊的手心傳來的溫熱更讓藹藹心頭怦怦跳。
「你……怎麼會在我房間?」她訥訥地問。
「你生病了,發燒到四十度。」他余悸猶存,搖著頭說:「嚇壞我了。」
藹藹因高燒過後而呈嫣紅的唇辦訝然地蠕動著,「這……這麼嚴重?」
他凝視著她有些干裂的唇,憂心地說:「如果不是小傑告訴我的話,我還不知道你生病了。」她掙扎著要起身,他輕輕地壓制住她,「別起來,醫生說你身體虛弱,要在親上多靜養幾天。」
「我壯得跟牛一樣,」她拒絕被歸為「虛弱」的那一類,「而且我覺得已經好多了。」她劇烈地抬動身軀要下床,卻立刻昏眩地坐倒。「哎喲……」
佑奇連忙攬住她柔軟的身子,又急又氣地斥道:「你看看,明明身體不舒服卻偏偏嘴硬。」
「我才沒--」她扶著頭,小臉蛋緊皺了起來。
「你再亂動,我就打你屁股。」他情急之下,脫口威脅道。
盡管身子還是虛弱得不得了,她還是馬上杏眼圓睜,「哎呀!你說那是什麼話?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這樣做是違反人權的,我可以到國際人權組織去投書申--」
「我真懷念你昨晚安靜睡覺的樣子。」他翻翻白眼,感慨地打岔道。
「你是說我聒噪囉?」藹藹實在忍不住要跟他斗嘴。
「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是這麼承認的。」
藹藹忘形地揪住他的袖子,氣呼呼地吼道:「人家我是自嘲自謙,你怎麼可以落井下石呢?」
藹藹越湊越近,幾乎快跟他貼著鼻子對罵了。
他瞅著她嬌嫩的臉龐,嚶嚶而語的嘴唇嫣紅誘人……
佑奇情不自禁地俯下頭,等到他發覺自己的作為時,他火熱的唇瓣已經貼上她冰涼柔軟的唇了。
藹藹瞬間呆住,腦袋有幾秒鍾不能思考,但是她隨即被那特殊的感覺給攫住了。
她曾經想象過「吻」,該是像小說上所寫的,發生時會有天使和小鳥在腦袋瓜子裡唱歌,但是……
這種觸電和巨大的熾熱感,書上沒有寫啊!
而且伴隨而來的暈眩和醺然,讓她整個人忘掉一切了……
藹藹本能地揪緊他的衣袖,無助又嬌憐地依偎在他的身上。
佑奇被她唇瓣內的馨香給懾住了,他忍不住輾轉吸吮其中的甜美,完全無法自拔。
良久,他們兩個人才在心跳急促的癡狂中分開,藹藹傻傻地摸著自己有些麻癢、微腫的唇,癡癡地看著他。
她完全無法正常思考。
佑奇所受的震撼不下於她,但是他癡戀的目光並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很久,因為他被自己的行為嚇著了。
他居然……吻了她!
他怎麼可以這麼充滿感情地去吻一個女孩呢?他難道忘了曾經受過的傷害嗎?
佑奇的臉色變了。
藹藹嬌羞的神態在看到他驚愕的樣子時,頓時凍住。
「你……你怎麼了?」他的神情令她困惑不安。
「我怎麼能吻你?我不該吻你的。」他低聲喃喃。
藹藹緊咬下唇,突然感到自己好輕賤,打從心底涼了起來。
「是我誘惑你的嗎?」他的話太傷人了,令她又羞又氣。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爬梳濃黑的頭發,痛苦地搖頭。
她強忍著眼眶內打滾的淚水,冷冷地問:「那麼是什麼意思?」
「剛剛的事是不應該發生的。」他閉了閉眼,-啞地回道。
藹藹揪著胸前的衣襟,強忍著痛徹心扉的酸楚,「你……你很後悔?」
「我的確後悔,這是不該發生的……」他再次重復。
她猛然一揮手,別過頭喊道:「不要再說了,剛才的事情是一場可怕的錯誤,正如你所說的。」
他欲言又止,想撫平她受傷的心,卻又無法擺脫屬於自己的迷惘。
他只能選擇沉默。
「我累了,」藹藹倏地倒下來,用被子蒙住頭,「你請吧!」
佑奇看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對不起,剛剛是我不好,冒犯了你。」
她背對著他不說話。
他低低地歎了一口氣,神色蒼涼。
狄佑奇啊狄佑奇,你做了什麼?
你又開始做這樣傷人傷己的事了,難道你還學不乖嗎?
他心中百味雜陳,好一會兒才起身慢慢走向門口。
「你多休息。」他輕喟道,自門口消失。
藹藹強忍著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嗚咽聲失落在厚厚的棉被裡。
她的心掉落在一個無心的人手上,徹底的摔了個粉碎。
方才的甜蜜此刻回想起來,都成了最諷刺的椎心之痛。
藹藹的臉重重地埋進枕頭內,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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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書房內的佑奇抑郁地吸著煙,緩緩地吐出一口口煙圈。
他揉著隱隱作疼的太陽穴,思緒亂成一團。
各種矛盾的情緒在他的心底打架,鬧得他整個人都快發狂了。
癡傻地想著藹藹動人明亮、充滿陽光的臉龐,在同一時間,又令他想起了另外一個
溫柔似水的婉約女子。
他繁緊地揪住濃密的黑發,哀傷自心底深深地低吼了出來--
五年前,如煙雲如輕波的霧總是淡淡地籠罩在倫敦那個古老的城市,韻味特殊的風情就在隱隱約約裡幽然呈現。
市區內一棟典雅大宅裡頭,住著他柔美嬌嫩的賢妻和甫一歲兩個月大的小寶寶。
意氣風發的狄佑奇有著成功的事業和幸福的家庭,對一個男人而言,這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一般。
二十八歲的他是個心中充滿愛又溫柔體貼的新好男人。
這一天,他剛剛結束了在德國召開的會議,回到了英國的家。
已經一個月沒有見到嬌妻和小寶貝的他,此刻的心情是興奮、喜悅的。
他拎著行李愉快地敲了敲門,不一會兒,老管家倫仲便來開門。
「老爺,你終於回來了。」向來不動聲色的老管家,臉上竟有著松了口氣的表情。
「家裡都好嗎?」他輕快地問道。
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斷地忙著歐洲各國投資的生意,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陪伴家裡的人,這一點令他很是慚愧,但是也因為這樣,他對家人的牽掛惦念更為深重。
老管家眉頭擰了起來,他輕咳了一聲,「夫人好像不太好。」
「她生病了?」佑奇臉色一變,焦急地欲往房間走去。
「不是--」老管家接過他的外套,吞吞吐吐地說,「不是這個原因。」
佑奇吁了口氣,好笑地看著他,「嚇我一跳,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呢!」
「老爺,事情的確不太尋常。」
「有什麼不太尋常的?」他好奇問道。
這個老管家向來就不是個危言聳聽或者多舌的人,但是他今天怎麼怪怪的?
佑奇不禁停下腳步,回望著他。
「夫人……」老管家暗暗低喟,「或許你該和夫人多聊聊了。」
「我知道我事業太忙,對她太疏忽了,不過我這次回來之後,就可以多留在家裡陪陪她和寶寶。」他微笑解釋道。
老管家沒有說什麼,只是點點頭退下,然而他的眼中有著明顯的憂色。
佑奇並沒有注意到那麼多,他愉悅地輕哼著歌走向主臥房,邊快樂地喊著:「芷容,我回來了。」
他打開了門,滿心歡喜地走向溫婉動人的小妻子--他最愛的女人。
「我回來了。」
坐在床沿發呆的柔美女子倏然驚醒,她眼底有著一層驚愕和慌亂。
「你……你怎麼沒有……先打個電話回來?」她結結巴巴地開口。
「我等不及打電話,就搭飛機趕回來了。」他在她的身畔坐下,親暱地吻了吻她的臉蛋,「我好想念你和寶寶,這些天來我每天都在想你們。」
「噢。」她垂下目光。
佑奇甜蜜地攬著她的細腰,無限愛意地輕喃:「你最近好不好?寶寶乖不乖?他現在睡了嗎?」
「睡了。」她遲疑地點頭,身子慢慢挪開了些,「佑奇,我……」
意識到她的閃躲,他有些驚愣,「什麼事?」
芷容晶瑩動人的眸子怯怯地望向他,吞了口口水艱澀地說:「我有件事情想……想要拜托你答應。」
「什麼事?」他奇怪地蹙起眉頭。
芷容怎麼說話吞吞吐吐的?而且臉上有著罪惡感和心虛。
發生什麼事了?
不過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會替她扛下來的。
「你要原諒我。」她突然捂住雙眸哭泣道。
纖細柔美的肩一顫一顫地抽動著,看在佑奇眼裡好不心疼。
他輕輕地把她攬進懷中,憐惜地撫慰道:「別哭呵!」
她的哭泣把他的心都揉疼了。
芷容本能地推開他的懷抱,嗚咽著央求道:「你……你要先答應我。」
「答應你什麼?」佑奇一頭霧水。
「別恨我,也請你一定要原諒我,」她攝人心魂的美麗大眼睛漾著盈盈淚水,「佑奇,請你答應我。」
「你知道我愛你,我絕對不會恨你,更捨不得恨你呀!」他保證著,心卻慌慌的。
她抽著鼻子,咬著唇,「我……我……」
「你什麼,慢慢說。」他深情又體貼地凝視著她。
猶豫遲疑了好半天,她才像下定了決心一般,用壯士斷腕的神態抬頭迎視著他,「我要離婚。」
一時之間,佑奇沒辦法消化這兩個字,他只能呆愣地瞪著她。
「啥?」他一定是聽錯了。
然而芷容的甜美聲音再度殘忍地戮破他的耳膜,「我要離婚。」
震驚過度的佑奇只能張大嘴看著她,傻氣地問:「為……為什麼?」
「我愛上別人了。」她別開目光,堅決地說。
突然轟地一聲,佑奇只覺得青天霹靂打得他心神俱碎……
「不,不可能,怎麼可能?」他失聲喊著,不可思議地瞪麼她。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佑奇拒絕相信。
芷容復又掉下淚來,她滿面怨意地反問:「為什麼不可能?你知道我們多久沒有好好地在一起了嗎?你知道你放在事業上的心思永遠比投注在我身上的多嗎?」
「那是因為我希望給你和寶寶最好的生活啊!」他傷心地喊道,「你不能為了這個理由而……」
他的聲音已經-啞哽咽了起來。
「我知道,但是我要的不止這些,我需要的是每天的陪伴和憐愛,我沒有辦法忍受這樣的日子,」她哀憐地搖頭,「獨守空閨的日子我過夠了,而且他能夠給我你所不能給的--那就是天天呵護關懷!」
「他是誰?他有比我愛你嗎?」他恨聲吼道。
「他是一個藝術家,他非常非常的愛我。」
芷容夢囈般地說著,整個人都陶醉在戀愛的甜蜜中。
「藝術家?」佑奇叫了起來。
她充滿敵意地瞪著他,「你不要嘲諷他,他雖然還是個默默無名的藝術家,但是他的夢想無限遠大,有一天他一定會成功的。」
被嫉妒和憤怒淹沒的佑奇簡直是氣紅了眼,他嘶聲叫道:「你會被騙的,你難道不知道在倫敦有許多自命為藝術家的人,其實就只是逃避現實的空想者嗎?」
芷容瞬間被激怒,她氣憤地吼了回去,「我不准你這樣侮辱他!」
「你--」面對自己這一生當中最愛的女人,他突然啞口無言了。
心碎的感覺布滿了他的每根神經,他只覺得打從心底涼了起來。
他用生命去愛的女子居然為了別的男人而對他怒目相向,甚至要求離婚……
佑奇-那間覺得整個世界在他面前崩潰了。
眼見他臉色慘白如紙,芷容頓時住了嘴,她懊悔又自慚地看著他,眼中有著乞求和不知失措。
「佑奇,我不是故意這樣傷害你的。」她低聲道歉。
他緊閉了閉眼瞼,痛苦地出聲:「芷容……好,是我自己的不對,我太疏忽你了……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一定會改,一定會全心全意地陪著你--」
「太慢了。」她哀傷地歎息,「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和你在一起了。」
「難道事情沒有轉圜的余地嗎?」他慌亂地叫道,緊緊抓住她的小手哀求,「芷容,你就看在我們過去的情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一定--」
「佑奇,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她搖搖頭,深吸了口氣後又說:「愛情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我不可能再勉強自己去愛你,這只會增加我們兩個人的痛苦而已。」
他的手松開,但隨即又攫住她的,「我們可以試試,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了,只要我多多的用心--」
「佑奇,你真的忍心看到我這麼痛苦?」她打斷他的話,無助地懇求。
佑奇倏地住了嘴,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你不是說你愛我?你不是說你要給我最好的、要給我絕對的自由?」她叫道,
「你曾說過,只要我喜歡、我愛,你都沒問題?」
「那不一樣啊!」他痛苦地低吟。
「你說過你不讓我難過的,」她目光炯炯地凝視著他,教佑奇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使人心碎的情景,「愛我就是成全我,好不好?」
「我……」他太愛她了,愛到無法做出任何違背她心意的事情。
他如何能眼睜睜地看她難過心傷呢?
可是,她又怎捨得他傷心?
生平第一次,佑奇完全失去了主張。
「你就尊重我的選擇吧!如果你不肯離婚,那麼只能留住我的人,」她難過地指出事實,「你留不住我的心。」
這句話更是一大打擊,他只覺得昏眩不已,整個人搖搖欲墜。
「佑奇,好不好?」芷容的軟語相求,就如同以往對他的甜蜜請求一樣。
甜甜地要求他買禮物,要求他帶她出去玩,要求他……佑奇的心劇痛著,現在這幅情景,教他情何以堪?
「你--」他努力吸著氣,不讓自己昏倒,「你真的已經考慮清楚了?」
她眼睛一亮,充滿希望地問:「你答應了?你願意簽字離婚?」
「離婚」兩個字重重地槌進他的胸口,佑奇覺得呼吸困難,但是他勉強維持自己的自尊和思考去作反應。
「你不再考慮?」
「我愛他,我不用再考慮了。」她斬釘截鐵地說。
他閉了閉眼睛,咬著唇硬生生地擠出--
「好,我答應,但小傑要跟我。」
她雀躍著,高興地跳了起來,「那沒問題,我相信你可以好好照顧小傑的,何況吉米也不願意我心有旁騖,他只願我關注照顧他一個人。」
佑奇緊緊咬著牙,一字一字地問:「那是他的名字?」
「對,」提起心上人,芷容的眉眼更加柔媚了,「那是他。」
「你們怎麼認識的?」
「你不會有興趣知道的。」她好像怕他反悔似的,防衛地看著他,「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淒楚地笑了。
的確,事已至此,他問這個做什麼?
芷容站起來,粉嫩的臉因興奮而變得紅通通的,「我要趕快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他一定會很高興。」
佑奇呆在原地,腦筋仿佛停止了一切運轉。
她像一只快樂的花蝴蝶一般地舞向門口,然而在離去的前一刻,她又轉過頭來深深地瞅了他一眼,「謝謝你,謝謝你如此的愛我,我……如果有來世,我一定會償還你今生的情債的。」
她說完,轉眼間消失在他面前。
在同一時刻裡,心神激蕩的佑奇終於昏了過去。
從此以後,他變成了一只鎖在自己城堡中的受傷獅子。
無情無愛,沒有人能夠接近他的內心深處,因為他已經把自己的心給封住了。
然而,這樣的封印還是被一個活活潑潑、充滿熱情與愛心的女孩子給打破了。
藹藹!
佑奇從不堪的往事中戰栗地醒來,他無意識地摸著唇,突然又想到了藹藹。
她和芷容完全不同。
她積極、沖動、熱力四射又精神充沛,像是渾身有用不完的快樂和熱情一樣。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一個愛吵嘴又聒噪,但是言辭間又充滿智慧的小女子。
她是一個驚喜,卻讓他害怕。
他害怕她將會打破封印,讓他的心再度赤裸裸地呈現出來。
這樣的他會沒有防備也沒有抵抗力,他有可能再重重地被傷害一次。
太危險了,他感到一陣懍然。
更何況,他多年來雖然深深地恨著芷容,但是他也懷疑,他還深深地愛著她。
愛與恨原就是一劍兩刀啊!
她畢竟是他用心苦苦深愛過的妻子……
他苦惱地揪著自己的頭發,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的頭已經開始抽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