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兔和蘇行刀要成親?
這個流言如野火燎原般傳遍了整個鎮南侯府,也燒痛了水晴的神經。
雖然也有另一個消息說,蘇行刀大斥這個荒唐提議,並且堅決不接受蘇老爺子一相情願的安排。
但是對水晴來講都是項重大打擊,也迫使她必須把計畫提前施行了。
她都還沒有報復甦行刀,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他這個負心漢再娶他人?他怎麼可以這麼幸福快樂地過日子?
他應當要活在水深火熱的煉獄裡才是!
水晴的計畫一——迷惑蘇行刀,用盡辦法讓他娶她為妻,然後她要利用侯爺夫人的頭銜和權勢搞的他們舉家雞犬不寧,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要他蘇家從此在京城抬不起頭來。
水晴的計畫二——也是最逼不得已的計畫,就是下毒毒死蘇行刀,雖然這樣就讓他死了是太便宜他了,可是如果情勢真的危急至此,她也只能用這終極手段了。
不要緊,目前情況還在控制中,她可以將計畫提前,一步步逼緊——
水情在梳妝銅鏡前緩緩地梳理著自己長長的頭髮,絕美的艷容連她自己看了都滿意。
她們姊妹原是江南名士之後,自從爹娘過世之後就一直相依為命,直到水晶認識了蘇行刀;她原也是樂見好事玉成的,因此默許了水晶隨著他進京城來,自己則變賣了家產,身攜巨款到四川經營絲綢生意。
沒想到一年後,思念妹妹的她斷斷續續請人打聽水晶過得可好,這才知道水晶沒有隨蘇行刀回京城,卻懷著身孕淪落到廣西待產。
等到她趕到的時候,也只來得及見妹妹最後一面了。
這份遺憾足以痛上一輩子,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原諒、放過蘇行刀的!
都是他始亂終棄,害妹妹和小娃兒雙雙命喪,她一定要教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水晴緊掐著手裡的玉齒梳,力氣之大,「啪」地一聲,梳子斷成了兩截。
* * *
金兔兩天來都躲行刀躲得遠遠的,唯恐一個不小心撞見他。
嗚嗚……她沒有臉見人了,教她怎麼敢再見到他?尤往一在他對蘇老爺子大發雷霆誓言不娶後,她原本已經很沒面子的面子更加沒有面子了。
臭蘇行刀!爛蘇行刀!哪個人要嫁給他呀?最可惡的是,他竟然還氣呼呼地當著大家的面說他又不是腦袋壞掉了才會娶妻子……尤其對像還是個小丫頭。
她當場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本來是想要施法把他整治得死去活來的,可是她的爛法術卻極不給面子的屢屢失靈。
如果不是她的法術不穩定,她早就把他的嘴巴變成火腿了!
她坐在新搬進的摘星小樓上,從二樓的窗廊下看出去,大半園子景致耀然入眼。
景色是很美,夏日涼風襲來,百花盛開,綠水蕩漾……可是她的心情卻像當空的艷陽,又大又熱地干燒著。
她坐在欄杆上,小腳晃呀晃的,手裡抱著一包風乾糖栗子,一邊剝一邊吃一邊扔下樓,準確地落入底下的小池塘裡。
裡頭的游魚紛紛縮腦袋,生怕被兔子大仙給砸著了魚頭。
那就真倒霉是也。
金兔小嘴嘟得半天高,狠狠地咬開一顆栗子。「說我不過是個丫頭?真是有眼不識兔子仙,再說我今天會變成丫頭是誰幹的好事呀?還不都是他【鎮南侯爺】開的金口欽點的嗎?氣死人了,如果不是為了瑰瑪,誰要受那個由自大男人的氣啊?」
笨蛋!笨蛋,笨蛋!
她用力地嚼著栗子,把殼又往下一擲——突然聽得「哎喲」一聲,她連忙探出頭去。
哎呀!這下真的失禮了,她竟然砸到了老爺子的頭,雖然小小栗殼不構成危險,卻也活生生嚇了他老人家一跳。
只見蘇老爺子滿瞼古怪,驚魂未定地檢視著天外飛來之物。
「啥東西啊?」
一旁的江媽連忙替他撫了撫,吁口氣道:「幸好只是栗子殼,老爺,不要緊的。」
蘇老爺子溫柔的眸光情不自禁的凝望向江媽,「翠娘,總是有你幫著我,我真不敢想像生活裡若是沒了你,我的日子可怎麼過?」
江媽臉龐羞紅了一下,神態猶如青春少女;她感動的眼神裡有著濃濃的希冀與淡淡的失落,還有嚴格壓抑下來的情意——
她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雖然這十幾年來,她心中一直……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揮去那不該存在、蠢蠢欲動的熱情,微笑道:「老爺謬讚了,反倒是我,如果沒有侯府數十年的照料,我現在早不知流落到何處了。」
「春姜……過世也十幾年了,」蘇老爺子眸光湧現感慨思念之情,「真快啊,光陰似箭,一眨眼咱們都老了,一眨眼都要給兒孫辦喜事了。」
她低語:「是啊,多快,我從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鬟跟著小姐嫁過來……一晃眼三十年過去了。」
歲月恁般有情卻又無情,三十年,將她從一個青澀小女孩變成了成熟俐落的婦人,這當中的酸甜苦辣唯有自己知道,只是三十年改變了很多事,卻改變不了老爺在她心目中的份量。
相同的是,歲月依舊改變不了他們兩人之間橫亙的那條身份鴻溝……
江媽搖搖頭,揮去了不該再奢望的感覺。能永遠陪在老爺和少爺的身邊,為他們鞠躬盡瘁,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福了。
蘇老爺子凝視著眼前人,心中更有無限感歎與不該產生的情嗉。
翠娘,當初一個怯生生的可愛小丫環,陪伴他度過了大半人生,無怨無悔、不求不貪,永遠靜靜地站在一旁守護著他,無論經歷過他生命中多少悲歡離合、大喜大悲,她一直站在那兒,忠心、勇敢、堅強……她小小的身軀燃燒著巨大火焰,竟已成了他生活當中不可缺少的精神支柱。
不該貪求啊!他都已經是遲暮的老人,近耳順年紀,雖然身子還硬朗,但是他有何資格奢求什麼呢?他只是個糟老頭子,怎麼能……
何況她會被他的唐突給嚇著的。
他害怕傷害了彼此之間這麼美妙的一份默契,生怕他一個弄擰了,翠娘反而會離他而去。
唉!
一片真情意,兩個知心人,卻也只能在眉目交會之間,偷偷種下又酸又甜的情豆,不敢為它澆水,不敢祈求它長大。
兩個人突然就這麼相對沉默了。
金兔看癡了,本來還想快點道歉,卻奇怪為什麼他們要為一個栗子殼發呆那麼久?
等她看清了他們情不自禁的眸光後,她飛快摀住了嘴巴,不讓自已出聲壞了事兒。
蘇老爺子和江媽……蘇老爺子和江媽……此刻流竄在他們之間的深深情意,恐伯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吧?
金兔覺得空氣中都可以聞到纏綿的味道了呢!
她原本思索的神情驀然化作驚喜,快樂地一彈指,「呀!我想明白了!」
蘇老爺子和江媽原來彼此喜歡,是一對兒的,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多半還是身份和矜持問題以至於兩個有情人始終不敢開口、不敢廝守。
「怎麼可以這樣呢?」她大大跺腳,「既然彼此有情,就打鐵趁熱嘛,老爺子,快表白呀,快講話呀……江媽等你開口呢!」
她在樓上看得血脈賁張、著急不已,底下那兩個人卻在凝視之後,又怯弱地收回了情意。
理智再度成功掌管了他們的情緒。
蘇老爺子裝作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呵呵笑道:「怎麼會有栗子殼掉下來?想必是那只近來脾氣不小的小松鼠吧?」
江媽也噗哧一笑,臉色恢復了正常。「是呀,只不過也難怪人家生氣,少爺的確太不給面子了,說話說得那麼斬釘截鐵,大傷金兔的心了。」
「我兒子跟他老子一樣毛病,」蘇老爺子咕噥!「都是混帳一個。」
「什麼?」
「沒事,呃,我的意思是說,這孩子真是個大混蛋。」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這麼好的姑娘她還不要?他是故意跟我唱反調來著?」
「少爺只怕是沒有心理準備,而且他的性子老爺最知道,是那種深藏不露的人,咱們一下子把事情搞得那麼大,也難怪他會生氣了。」
蘇老爺子悶哼,「生氣?該生氣的應該是老子吧?」
「老爺——」
他自覺失言,皺皺眉歎道:「反正這件事情我說了算,他抗議跳腳也沒用,要不就是娶金兔,要不就是娶水晴,給他選一個。」
他這個爹夠明理、夠大方了吧?
聽見他的話,江媽嚇得臉色發白,「老爺,這關水晴姑娘什麼事?你怎麼把她牽扯進來了?」
蘇老爺子兀自氣惱,「就讓他自己選嘛,看是要美艷的水晴,還是要清新的金兔?
總之他要給我選一個!」
江媽心臟差點蹦出嘴巴來,「老爺——」
蘇老爺子天真地笑著,揮揮手舉步走進摘星小樓。「走走走,咱們進去看那小松鼠。」
「老爺——」江媽為難地跟在他身後,也只能心焦地追進去。
金兔蹦蹦跳跳地下了樓來。「老爺,江媽,怎麼有空過來?」
江媽疼愛地看著她,牽起了她的手噓寒問暖,「金兔姑娘住這兒還習慣嗎?還缺什麼沒有?」
「不缺不缺,我在這裡很好,」她忍不住促狹地說道,「如果老爺子和江媽能夠常常來看我的話,那就更好了。」
江媽臉紅了紅,溫柔一笑,「我有空自然會來看你的,只是老爺恐怕比較忙些,他——」
蘇老爺子連忙開口,「我也會來的。丫頭呀,這幾天可委屈你了,行刀說的那些屁話你可別往心裡去。」
一提到行刀,金兔臉上的笑意就沒了,「我不過是個丫頭,少爺說什麼都跟我沒關係,老爺子別擔心,我不會記恨的。」
她只會記仇,哼!
蘇老爺子和江媽互視了一眼,呃……
看起來不像不生氣的樣子啊!不過可千萬不能戳破喔,一戳破恐怕這小妮子會抓狂,到時候事情就更難辦了。
蘇老爺子好脾氣地陪笑著,「金兔,肚子餓不餓啊?要不要讓人給你做點兒點心來吃吃?」
怎麼每個人都知道她肚子容易餓?怎麼每個人都喜歡用食物來哄她?
她捂著肚子,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可是肚子自然而然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她忍不住低咒,「叫什麼叫?沒吃會死呀?」
真是太太太不爭氣了,早知道這個胃一下凡來就會被凡間美食吸引得站不住腳,她早該稟明仙子,把她的胃留在月宮就好。
「翠娘,吩咐他們去做點、心來。」
金兔連忙阻止,「不用了,老爺子今天專程來看我!想必不是為了問我有沒有吃飽吧?有話請直接講,不用跟金兔客氣了。」
他望了江媽一眼,有些靦腆,「嘿嘿,最主要當然是為了你們倆的婚事而來。」
金兔被燙著般地跳了起來,「我……我早說過了,我只是侯爺的丫頭,我的任務是……是……哎呀,反正我不能嫁給侯爺就是了。」
「你不是喜歡行刀嗎?」
「喜歡又不代表一定要嫁給他,何況他把我看得那麼扁,我也不要喜歡他了。」金兔吸吸鼻子,想哭又想破口大罵。
她才不要喜歡他呢,他脾氣壞人又凶又不憐香惜玉,動不動就對她恐嚇……何況他自己也說過!哪個男人倒霉才會娶到她!
行刀跨進這摘星小樓來,聽到的就是這句斬釘截鐵的話!
他臉色陰沉了下來,特意從外頭買回來的蓮花糕也被他的鐵拳捏碎了。
強捺著重重的失落和憤怒,他若無其事地將蓮花糕塞進懷裡,冷冷地說道:「謝天謝地,我還以為你非我不嫁呢!」
氣死人了!這個小妮子把他當作什麼東西?由得她隨便說不喜歡就可以扔掉的嗎?
如果他吞得下這口氣的話,也未免太沒有男兒氣概了!
花廳裡的三個人聽見他的聲音,全都僵了一下——
金兔張大嘴巴、手腳冰冷!隨即火氣上升。「你來幹嘛?」
他也被她這句毫不客氣的話給惹毛了,氣呼呼地質問道:「我爹可以來,江媽可以來,為什麼我就不能來?」
這個可惡的丫頭!才不過分開了兩天,就對他凶巴巴視若仇人,莫非還在記恨他那天當眾宣佈絕不娶她?要不然她想怎樣?她本來就是懷抱陰謀而來,別以為他會傻到真的跳下他們布好的陷阱!
他承認並不討厭她,也對她有一點小小的……呃,動心;但是他也不討厭猴子啊,不能因為這樣就要娶猴子吧?
開玩笑,娶妻可以贏得巧奪天宮或東風小樓是一回事,要一輩子被個女人綁住又是一回事,他才不會想不開到這種地步。
他已經可以想像那兩個男人在好計成功之後的得意表情,光想就令人打寒顫。
「你就是不能來。」金兔恨得牙癢癢的。
「你倒是說說看,我為什麼不能來?」
他們兩個像鬥雞一樣又槓上了,正在那邊大眼瞪小眼,蘇老爺子和江媽在一旁著急得直冒汗,想勸又不知該從何下手?
「呃,其實——」蘇老爺子冒險插話,隨即被隆隆炮火轟出。
「爹,你不要管——」
「老爺子,你不要管——」
他們倆異口同聲——
「我今天跟他(她)槓上了!」
江媽在一旁急得團團轉。〔我兩個小祖宗呀,你們平時不是好好的嗎?怎麼今天見了彼此像見了仇人一樣?別生氣了,給老江媽一個面子呀!」
「是他對我很壞的,他就是看不慣我日子過得太快活,一天沒罵我就全身不舒服,現在兩天都沒看到我了,自然是積了滿肚子的火要對我發。」金兔又氣又委屈地指控。
該死的!兩天沒見,現在好不容易來了,就不能對她溫柔一點嗎?
「是你兩天沒對我吼就全身抽筋,所以看到我就忍不住想吼我,你以為我不知道?」
行刀瞪她,看她傷心氣惱的樣子,不免又心疼又生氣。
該死的!兩天沒有看見她了,他滿腦子都是濃濃的相思和掛念……不知道她有沒有吃飽、有沒有穿暖、晚上睡覺可還會踢被子……可偏偏她一副一點兒都不想他的模樣,還對他凶巴巴!
哼!看來這兩天就只有他一個人吃不下、睡不著,暴躁得像頭熊一樣。哼!他敢打賭她這兩天一定吃得飽飽、睡得好好,臉色還白嫩紅潤到讓人想咬一口……
大欺負人了!
金兔眼眶紅紅,叉腰自嘲道:「江媽,反正我不過是個丫頭,【人家】想要對我怎麼樣就怎麼樣,你不用替我抱不平了,總歸一句話,我就是個苦命的小丫環。」
「不——」江媽心疼得要命,正想安慰。
「江媽,反正關心【人家】也沒什麼用,還不是常常被指責污蔑的?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反正我皮硬心厚,早就習慣被誤會了。」行刀咬牙切齒。
「沒——」江媽又急急回過頭來安慰行刀。
「江媽,」金兔又喊,惹得江媽急忙再轉過頭來。「反正【人家】就只會對那種風情萬種、媚得可以滴出【水】來的姑娘好聲好語啦,我這個凶婆子根本就不算什麼,會想起我也只是拿來練練嘴皮子罷了!」
「呃……不會——」江媽連忙擺手。
「江媽,」行刀不甘示弱地低吼,」反正【人家】就是存心惹我生氣就對了,明明沒有的事還講得繪聲繪影,哪只眼睛看到我對其它姑娘好聲好語了?也就只有那個笨蛋才會錯把關心當暴力。」
「我——」江媽左轉右轉,脖子都快扭到了,一時之間完全不知該安慰這個還是勸哄那個。
「江媽——」
蘇老爺子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不忍心翠娘被折騰到手忙腳亂,連忙拉了她一把,小小聲地建議道:要命的話還是趕快溜,省得等一下打起來遭受波及,別說和事佬當不成,連這條老命都休矣!」
江媽心有慼慼焉,可是她怎麼放心得下這兩個小祖宗呢?
「走了走了,」蘇老爺子不由分說地將她脫離戰場。「性命要緊,咱們待會兒再來啊!」
江媽被硬生生地拖走,留下雙方戰將怒目互瞪……
氣氛登時變得詭譎,隱隱的煙硝味竄升出來,瞬間彷彿起了大風沙,滾滾黃沙中還有戰馬的嘶嗚聲。
金兔狠狠地瞪著行刀,行刀惡狠狠地回瞪金兔——
最後……總算有人先開口了。
「我的小祖宗們,你們兩個消消氣吧,別真的打——哎喲!老爺,你不要再拉我了,我再交代兩句話就好了……老爺……」去而復返的江媽又被老爺硬生生地拉走。
原本緊繃的氣氛被江媽這麼一攬和,肅殺之氣登時消散了,金兔繃緊的臉蛋開始有了鬆弛的跡象,行刀鐵硬的臉龐也慢慢有瓦解的趨勢。
最後,金兔首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忍不住了,江媽剛剛突然冒出來的那一幕實在太好笑了,哈哈哈……
她一笑,行刀也跟著笑了起來,他欣慰又憐愛地看著她,心底真是又愛又恨又惱。
「可憐的老江媽,被咱們折騰得真夠厲害的。」他走近,輕輕撩起袖子擦去她嘴角的栗子渣。
她瞅了他一眼,縱有天大的怒火也早就消了。
至少……他來看她了,不是嗎?
她玩著胸前長長的辮子,嘀咕道:「還不都是你的緣故?我原來也不想那麼生氣的呀!」
「對不起,原諒我了嗎?」行刀低聲詢問,溫柔極了。
她還想再撐一下的,可是她最受不了人家對她好了,所以只是稍微矜待了一下就笑了。
她一笑,如春風拂過大地,連行刀也跟著笑了。
「我跟你說喔,」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興奮地抬頭,「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他撥開她額前的髮絲,憐惜地打量著。近看才發覺她有黑眼圈了,這兩天料想也不好過吧?
「什麼?」
「你有沒有注意到老爺子和江媽之間……」她曖昧地擠眉弄眼,「他們之間有那個那個……」
「哪個?」行刀替她拍去襟前的栗子小碎殼,怎麼像小孩子一樣,吃個栗子沾了滿身?
唉!真是不會照顧自己。
金兔乖乖地被他擺弄著,神情雀躍期待極了,「就是他們彼此有情呀!老爺子喜歡江媽,江媽也喜歡老爺子。」
他的大手突然一頓,「你說什麼?」
「就是老爺子和江媽——」
她話還沒說完,行刀就失聲笑了出來,「我的天!你想大多了,我爹和江媽根本八竿子打不著關係,怎麼可能互相有愛意?」
她急急地攀住他的手。「你相信我,是真的。」
「不可能,而且就算可能,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他直覺地說道。
金兔好不生氣,腮幫子又鼓起來了。「為什麼不可能?怎麼不會有結果?」
她覺得瀟灑又成熟的蘇老爺子配溫柔善良的江媽剛剛好哇!
「身份、思想,而且就算他們不在意外界的眼光,他們年紀畢竟也大了,如果有那個意思的話早就湊成一對了,何必等到現在才看對眼?」他本能地搖頭,提出質疑。
「身份、身份,身份值幾個錢?你沒聽過一句話?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嗎?」金兔老實不客氣的睨了他一眼。
他被念得張口結舌,隨即又沉靜了下來,妻我們好好來看待這件事情。我並非不贊同他們在一起,只是他們是否有勇氣突破道德規範和社會的眼光,真心廝守?以我爹 和江媽的保守持禮,就算我們做小輩的拚命打邊鼓,也不可能促的成什ど好事的。」
「總可以試試,努力努力嘛!」她睜圖眼,「不能不努力就放棄了,這樣害一對有情人白白錯過緣分,太可惜了。」
「傻丫頭,不然你還想怎ど樣?亂點鴛鴦譜?」行刀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定她沒發燒。
「哎喲!」她扳下他的手來,氣憤地一拍。「你到底要不要幫忙?」
「你莫非也中了媒人毒了,跟著那一堆老人家一起窮攪和?」他不當一回事地笑笑,「還是用點心說服我交出瑰瑪吧!」
她這才想起,「哇」的一聲叫了出來,緊緊的巴住他,「你說,你到底什ど時候才要把條件開出來?我什麼時候才可以拿到瑰瑪?」
行刀很滿意她的注意力又回到自己身上來了,故作閒適地思忖道,「這個嘛……」
「我拜託你快點兒想,在你想的當兒我還可以順便做做媒人,」她暗自盤算著,「嗯……應當不會用掉太多的工夫吧?如果我一拿到瑰瑪就馬上回去,應該趕得及第一個交差的。」
寶兔和銀兔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她們的差事進行得可還順利?
她挺想掐指一算,算出她們的近況,只可惜她自從一進鎮南侯府來,身體啦、腦袋啦、心啦統統都不對勁了,就連施法的時候也不能專心,反而七零八落,韭菜變成蔥、蘋果變香瓜……
無論如何,她都得趕著第一個交差,她想死了廣寒宮裡的仙米麻-,也想死了嫦娥仙子,更想那兩個寶貝兔妹。
看見她魂兒又不知飄到哪裡去了,行刀低吼著把她的小臉蛋轉向自己。「喂!看著我,不准想別的。」
「你是土霸王啊?那麼霸道?」金兔抱怨,「好啦好啦,老爺子和江媽的事到底幫不幫忙?」
「你還是專心做好自己的事,」他端著她的小臉蛋兒,齜牙咧嘴地威脅道:「別忘了,我對你還不十分滿意。」
她怪叫起來,「你對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當丫 頭可是盡心盡力,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然你還想怎樣?」
他挑眉,故作驚訝,「真的嗎?我想想,唔……做丫頭的通常都睡到日上三竿囉?主人交代的事十件只做一、兩件嗎?或者是幫主人洗衣裳時常會洗到衣裳失蹤……再不然就是……」
金兔臉紅了起來,抓住他的手掌。「夠了夠了,我承認我……丫頭做得不甚標準就是了,可是你也不能抹煞我的功勞呀!」
行刀忍不住笑了,感慨地說:「你最大的功勞可能就是陪我解悶、解無聊。」
她有些不服氣,可是仔細想想自己的確沒什麼值得拿來說嘴的功勞!不免有些無精打彩,「唉!再這樣下去,究竟哪一年你才會想起要跟我交換的條件?唉!我虛度的青春啊——」
他又笑又罵,「咚」地輕敲了她的頭一記。「什麼虛度的青春?待在我身邊真有那麼浪費時光嗎?」
「你不明白,一件任務沒有辦完,我心底始終空蕩蕩的不踏實,而且——」仙子正等著她帶定情物瑰瑪回去慰相思寂寥,她怎麼能自顧在人間快活混日子?
「而且什麼?」
「總之你不會明白的。」金兔突然很哀怨地瞅著他,「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答應我?」
行刀神色一凜,防備地看著她——讓她拿到瑰瑪,完成任務,然後把他逼入成婚的死胡同裡?
雖然她這齣戲他是愈看愈迷糊了,可是光想到「成親」兩個字,就覺得有如泰山壓頂,他更加不能夠疏忽鬆懈,讓任何一絲絲的可能性出現。
要他成親?等下下輩子吧!
也許時日一久,她就會死心了,知道他是不可能娶妻的,然後她就會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己引退消失……
他的理智為這個想法而喝采,他的心卻因此而糾結起來。
該死的!到底怎麼回事?他胸口……為什麼又悶又酸又痛?
光想到她要離開,他心頭的恐慌和小腹的刺痛感便狠狠發作起來。
「你怎麼了?」金兔擔心地看著他,踮高腳尖摸了摸他的額頭。
他的臉色好蒼白,咬牙切齒的樣子……難道要他交出瑰瑪真有這麼為難嗎?
他被她溫潤的小手一觸碰,倏然驚醒了過來,勉強一笑,「我沒事,我們先不談這個,你肚子可餓了?」
金兔不放心地瞅著他,「你真的沒事?」
「我看起來像有事的樣子嗎?」行刀吁了口氣,低沉地笑道:「走吧!聞人居來了一位江南大廚,一手鼎上素做得極美味可口,入人提起無不豎起拇指稱讚,咱們去嘗嘗。」
「好……可是你當真沒事嗎?」
「再廢話就不帶你去了。」他自自顧大步地走出花廳。
「啊?!我要去、我要去……」金兔跳了起來,哇哇大叫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