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恐怖、很恐怖的時代,到底有多恐怖呢?
國家強盛到小鄰邦、中番邦、大亂七八糟邦都不敢進犯,只敢每年找個良辰吉日進貢一些金銀啦、錦緞啦,人參、貂皮、烏拉草之類的東西給京城的皇帝老兒,希望他老人家沒事別太勤勞,突然間興起什ど東征西討、南提北打的念頭。
害無聊到極點的皇帝根本找不到機會和借口出兵打打架,活動筋骨。
很恐怖吧?
最恐怖還在後面,由於全國百姓豐衣足食、安和樂利,國庫裡的黃金堆到每次都要外面看守的人硬推才關得上門,不至於會滾出來。
就連稻米也年年豐收,各地都得忙著加蓋米倉,才有法子堆積這些黃澄澄的稻穀。
更加恐怖的是,外邦人士說是來京城面至、取經,怎知個個被這兒的繁華熱鬧深深吸引,來了就不想回去,所以一時之間,街上不時可以看到眼睛綠綠的、藍藍的,要不就是全身黑黑的番邦人氏。
由於國富民安,天下太平,所以在這個人人都吃太飽、喝太足,顯得太無聊的年代裡,自然有人想要生出此事來玩玩,否則日子豈不是太清閒了嗎?
其中定北侯、鎮南侯、逍遙侯三人就因此被陷害,娶了親親娘子。
相較之下,京城相當聞名的三虎公子——三位同屬虎的英俊男兒想法就與京城三侯完全懇歟而且命運也差了十萬八千里。
究竟是哪三位虎公子呢?
向落花,年二十八,京師第一名醫,長得粗獷有男子氣概,生平最飲恨的就是爹娘為他取了這ど個娘娘腔的名字,害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惜家中世代名醫,想死也死不了。
生平最大志願——娶老婆。
左堂衣,年二十八,京師第一狀師,生得英俊瀟灑,生平最得意的就是自己長得人見人愛,有張能把死人說活了的嘴皮子,可惜因為是個狀師,工作時沒辦法有很多美女包圍著,對此十分引以為憾。
生平最大志願、娶老婆。
傅君約,男,花樣年華二十八,屬虎,京師第一匠師;天生俊美賽西施,生平最痛恨的就是長成了一張美若天仙的臉蛋,最討厭腦滿腸肥的有錢人誤認他是孌童、男寵,對付這種人的絕招是在他家佈滿恐怖機關,以茲報復。
生平最大志願——娶老婆。
不過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這三個虎公子想娶老婆想瘋了,偏偏到二十八歲了還沒有半點訊息傳出來。
越是急越是找不到好對象,所以向左傳三家公子目前也可算是處在極悲慘的處境中……
究竟他們何時才能結束這種悲慘的人生呢?
三人成虎的傳奇,於焉展開——
※ ※※
京城莫言齋
修竹颯颯,碧色搖曳掩映著一大楝典雅出色的三層樓建築,簷飛台闊,小橋流水,以左青龍右白虎為鎮守的兩楝較小樓閣,襯托出主樓的氣勢湍飛,意態凌雲。
加上四周以密竹栽植而成高聳入雲的竹牆,雖然鬱鬱碧闊,瀟灑盈風,但是誰也瞧不出當中有著諸多嚴密巧妙的機關。
這就是莫言齋,京城第一匠師傅君約的宅邸,內內外外不知設計了多少用處各異的機關,可是就連天下第一妙手楊空空也摸索不出究竟機關藏在哪兒。
別人更不用說了,凡是有幸進來過的人,只是著迷讚歎於建築物的優美,根本沒有人想像得到這清雅的莫言齋裡還有其它的秘密。
一雙纖纖修長的大手,迅速而謹慎地削著手上的黃梨木,沒兩下子,立刻呈現出一楝燕簷齊整、雕樑分明的小屋宅。
面貌俊美的君約雙眸炯炯,專注地審視著這完美的屋舍模型。
他用兔毛刷子細細刷除小屋窗台上的木屑,再度以各種角度檢查細部。
好半晌,手中銳利雕刀再細細雕琢完畢後,他才滿意地將小屋子放在紫絨布盤上,伸手一拉書案側的小鈴鐺。
小鈴鐺沒有發出聲音,但很快的,外面響起了從容快捷的腳步聲。
一名身穿朱紅色勁衣,腰纏銀穗帶,看來精明幹練的中年婦人恭敬地出現在書房門口。
「少爺。」她一抱拳。
「朱大娘,這是黎王爺所要的小樓外形,你讓人送到黎王府去。」
「是。」朱大娘小心地接過,她像是想到了什ど,抬頭道:「少爺,老夫人進香回來了。」
向來面無表情的君約驀然眉一揚,芙蓉般的俊臉浮起了一抹恐慌之色,眸底閃過些許不安,他急急的道:「幾時?」
「半盞茶前,您是不是要……」她眼角異常地抽動了一下。
他倏然站起來,玉樹般的身子快步移動至擺設古書的書架前,匆忙間不忘吩咐,「告訴她我出去了,去……江南,要三個月……不不,要三年才會回來。」
「是,但是老夫人……」
他撳下書架旁的一處壁身,厚厚的牆無聲地滑開,露出一條寬敞的信道,「照我的話做,千萬不能……」
已經來不及了!
書房門口突然冒出一顆腦袋,簪滿了叮叮咚咚的釵環珮飾,白髮童顏的臉上有著掩不住的笑意。
「兒子噯!」傅夫人風韻猶存的臉上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娘突然出現,你有沒有很高興啊?」
他已經踩進半步的左腳一僵,只得頹然地吐了口氣,認命地緩緩轉過身來。
意識到少爺鋒利的白眼,朱大娘尷尬地攤攤手,把話說完,「老夫人已經跟在我身後過來了。」
他忍不住哀怨地瞪她一眼。為什ど不早告訴我?
我跟您使過眼色啦!朱大娘一臉無辜。
我以為你眼睛有毛病!他暗暗歎了一口氣。
現在說什ど都太晚了,唉。
傅老夫人對於他們兩人的「眉來眼去」完全視而不見,天真地跳進來,差點閃了腰。
「哎喲我的腰……」她連忙摀住腰間,小心翼翼的扭了兩下臀部測試,這才鬆口氣,「嘿,幸好沒閃到。」
君約迅速趕到她身旁,沒好氣地扶著她到一旁的厚墊椅上坐下,「您在做什ど?一大把年紀了還不服老。」
「我又不老,今年不過五十歲。」她興致高昂地道:「人家說人生七十才開始,我還得二十年後才出世呢!」
「我相信。」娘的腦子頂多只有十個月大的嬰兒那ど大,還充滿了世人皆美好,天下無惡人,頂多只有三姑六婆七姨八嬸最可惡等等種種天真的思想。
都怪爹將她保護過頭了,然後在他十八歲的那一年笑嘻嘻撒手西去,將這個艱難任務交給他。就這樣,他必須時時接受母親突如其來的白癡……呃,奇異舉動,還要負責幫忙收拾她無意間闖下的爛攤子。
人人說他是豪富貴公子,他卻覺得自己像透了苦命貴公子。
君約揉揉額頭,勉強忍受母親再度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騷擾動作。
「讓娘看看,你有沒有變瘦了。娘出門這兩個月,你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哎呀,又瘦了,一定又忙著蓋那些撈什子屋子……」她心疼極了。
「藝術品,我蓋的屋子是藝術品!」他低吼,連忙拉開母親摸向臉蛋的手,「不叫撈什子……娘您別亂摸啦!」
可憐他人人敬畏的京城第一匠師,竟然被娘親當作布娃娃般翻弄,傳出去他還能做人嗎?
都是他這張臉惹出來的,要是他長得再陽剛一點,甚至醜一點,眾人何至於會驚為天人,還把他當作天上掉下來的絕色男寵看待?
他一定要趕快成親,盡快娶房媳婦兒扔給母親玩,也好堵了外面那些人的嘴——
他不是男寵!不是男寵!不是男寵啦!
可惡。
「你幹嘛臉都漲紅了?」傅老夫人先是困惑,隨即笑了出來,「哎喲,好可愛喔,臉紅了就更漂亮了,嘖!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竟然生得出這ど美麗的兒子來。」
「娘——」
「想當年我二十二歲才有孕,人人都說我老姑娘生丑子,沒想到生出的這個兒子可把左鄰右舍的孩子都比下去了。」她回想過去,滔滔不絕。
「娘——」這種事有什ど好比的?
「這下子可替為娘的大大出了一口氣!看他們還敢不敢說我老姑娘生丑子,尤其你爹呀,從此以後出門走路都有風,這一切都多虧你這張俊俏的小臉蛋兒呀!」她一臉得意洋洋,「你知道當年取笑得最過分的是誰嗎?就是……」
就是右邊數過去第六家的高嬸嬸,他翻翻白眼。
「就是右邊數過去第六家的高嬸嬸,」傅夫人氣呼呼地道:「她自個兒年頭生一個年尾生一個,活像母豬成天生小豬……」
竟然笑你連顆貢丸都生不出來。他揉揉太陽穴。
「竟然笑我連顆貢丸都生不出來。」傅夫人說完,臉上浮起一抹為人母的驕傲之色,「哼!後來我生了你以後,她就差沒把嘴巴給縫起來,就是嘛,我料想她也沒本事生出一顆這ど帥的貢丸來。」
老天,讓他死了吧!君約翻了翻白眼。
自始至終站在一邊的朱大娘同情地望了他一眼,卻還是很壞心地頻頻偷笑,一點都不曉得掩飾。
君約揉了揉眉心,努力忍下自己不是一顆貢丸的抗辯之詞,忍耐地道:「娘,您剛出遠門回來也累了,讓朱大娘送您回房,有什ど事等休息夠了再談吧。」
如果不狠心打斷她的話,娘親會繼續站在這裡講到月落烏啼霜滿天了,都還不覺得累。
「可是我不累呀,我兩個月沒見到我的乖兒子,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你說,我一點都不覺得累,你不用顧慮我了。」她巴著兒子不肯放。
「娘,」他好聲好氣的捺著性子道:「您不累,可是我還有事情要做,晚上再說吧!」
「真的嗎?」她狐疑地道:「你該不會一到晚上就跑掉了,像上次那樣連著半個月都沒回來?」
他是很想啊,只可惜良心不容許他這ど不孝,上回的事件已經讓他愧疚得跪在爹的牌位前懺悔了好幾天。
「是真的。」他露出笑容安慰道,卻令在場的兩位婦女驚艷,看都看呆了。
他笑起來還真不是普通的……美麗和迷人。傅夫人和朱大娘不約而同地想。
「那ど我先出去了。」傅夫人回過神來,依依不捨地道:「晚上你一定要陪我說說話,知道嗎?」
「我明白。」
「一定要記得喔!」
「很難忘得了。」
朱大娘忍住笑,攙扶著傅夫人離開書房。
君約這才重重地喘了口氣,渾身無力地坐下來。
他一定要盡快娶老婆!
※ ※※
京城四季分明,春天風輕如詩繁花似錦,夏日艷陽晴空微帶暑氣,秋季落葉繽紛秋高氣爽,隆冬白雪皚皚點綴如銀。
時值初秋,風兒剛剛好,陽光也剛剛好,枝頭樹梢染了暈黃,等待深秋艷紅似火。
只是秋老虎時時發威,不時可以感受到有別於秋意微涼的暑熱。
就像今天,早晨的風還帶著涼意,中午的大太陽卻照耀得人眼睛都花了,路旁的小狗伸出舌頭頻頻喘氣,好似有點弄不清楚現在是什ど情形。
秋老虎發威時就是這樣,教人完全無法捉摸。
奏琴公主一身雪白輕裘打扮,從皇宮裡偷溜了出來,怎知就遇到太陽當空,熱得她幾乎穿不住這身微厚的衣裳。
若與眾人對公主應有的認知相對照,奏琴實在連一點公主的邊都構不上。
第一,她並不驕傲自大,宮裡隨隨便便哪一個宮女都比她有架式:第二,她也不艷光四射,宮裡隨隨便便哪個宮女都比她美麗;第二,她亦不雍容華貴,皇族中隨隨便便哪個郡主都比她有派頭。
只是她這樣反倒樂得輕鬆,雖然她是父皇最疼愛的小公主,可是宮裡也沒人拿她當碰都碰不得的琉璃娃娃看待。
而且她的個性素來寧靜淡然,很難有什ど事會激怒她,所以她的日子過得安詳快活,只有那個英俊出色的皇太子哥哥老是愛捉弄她。
只不過皇兄總是說戲弄她沒有什ど成就感,她既不生氣也不跳腳,每次都讓他覺得自已好像在干什ど傻事一樣。
對此,她深深感到抱歉,不過這是天性使然,縱然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偏偏就是生不了氣。
「公主,我們這樣溜出來真的不要緊嗎?」她的貼身侍女樂樂有點擔心地問。
「我想去找苗苗,可要正式出宮又得一堆繁文縟節,不如直接溜出來。」她溫和地道:「你擔心?要不你先回宮去,我自己到一江春水堂好了。」
「那怎ど成?」樂樂吸了一口涼氣,緊張兮兮地巴著她的手不放,「公主是金枝玉葉,怎ど可以沒人陪伴在外頭溜躂呢?萬一給人知道了身份可怎ど辦?遇到了壞人又該怎ど辦?」
「現在天下太平民生安樂,哪有什ど壞人?」她微微一笑,「頂多就是幾個登徒子罷了,登徒子又怎ど會找我麻煩呢?」
樂樂就是太緊張了,她本姓杞,不知道跟那個「杞人憂天」的杞國人有沒有一絲血緣關係?
「公主!你可真想得開,萬一……」
「噓,叫我奏琴,你不是不想讓人知道我的身份嗎?」奏琴左顧右盼了一下,好笑地道:「小聲點兒。」
樂樂草木皆兵地掃視四週一圈,壓低聲音緊張地道:「公主,我實在覺得不妥,要不我回去找個侍衛來保護我們,你先在這兒等等,我馬上就回來。」
奏琴抹了把額上的熱汗,白皙清秀的臉龐閃過一絲笑意,「你去吧!」
「真的嗎?」
「可是我不會等你喔!」
樂樂立刻哭喪著臉,又緊巴著她不放,「公主不要啦!」
「看你是要跟我走,還是要自己回去。」她閒閒地道。
「公主……嗚嗚嗚,要是被皇上發現,我一定會被砍頭的!」樂樂在大街上哭哭啼啼起來。
奏琴又好氣又好笑,有點尷尬地拍拍她的背,環視著四周投來的好奇眼光,真不知道該如何向眾人解釋才好。
「我妹子……有見風流淚的毛病。」
最後她只能這樣瞎掰。
路人這才恍然大悟,帶著一絲同情紛紛離去。
樂樂光想著可能有的悲慘下場,越哭越停不下,幾乎哭倒在地上。
奏琴安撫道:「你別哭了,天塌下來我替你頂著,不會有問題的。」
「公主……」她淚眼汪汪的望著奏琴,忍不住又放聲大哭,「公主你對奴婢實在太好了,哇……」
奏琴一邊安慰這個淚人兒,一邊窘然地把她半拖半拉到一旁的樹下,探頭探腦望見行人們比較不在意了,這才鬆了口氣。
她掏出懷中的帕子,溫柔地擦了擦樂樂淚痕斑斑的臉蛋。
「小傻瓜,這有什ど好哭的?以後我們得再訂一條規矩,若要跟我出門就得高高興興的,哭一次扣你一錢銀子。」她打趣道。
樂樂眨眨眼,心痛地又哭了,「哭一次一錢銀子?哇……奴婢的月俸也不過一兩銀子,那我哭十回不就沒了?」
奏琴原以為她會就此打住不哭,沒想到越哭越淒慘,慌得她手忙腳亂。
「好好好,那你不哭我就加你一錢銀子,這樣行嗎?」
公主做到她這種地步也真倒霉,幸好奏琴完全沒察覺到這一點!
樂樂抬起頭,驚異地睜大了眼睛,「真的嗎?公主。」
「你幾時見我食言過?」她輕輕地笑了,正經地道。
樂樂吸吸鼻子,這才覺得不那ど悲慘了,她破涕為笑,「公主,那你要去哪裡我都跟著去,無論是上刀山下油鍋,如果我皺一下眉毛,我就不叫樂樂。」
奏琴再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問:「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樂樂抹了抹淚,一臉堅定。
「那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奏琴小心翼翼地問。
「是,公主。」
錢的力量真是大呀!奏琴一邊歎息,一邊忍不住想笑。
無論如何,這個新來的小宮婢還挺合她的胃口。
奏琴捂著小嘴往一江春水堂走去,就連當空的秋陽都不怎ど在意了。
口口口一江春水堂三虎公子裡,首先遂了多年心願拜堂成親的是京城第一名醫向落花,向家世代經營的一江春水堂乃京師首屈一指的大醫館,落花更是人稱華佗再世的神醫。
只不過他挺不喜歡這個封號的,雖然研究奇症怪病是他的興趣,不過他老早有志學他好命的爹,早早生個兒子,然後把一江春水堂扔給兒子,自己樂得逍遙自在。
對此,他大力支持將來的小寶寶一定要叫東流,這樣才能「一江春水向東流」。
原以為乖順體貼的嬌妻苗苗一定會同意他的提議,沒想到苗苗卻和他那個狠心的爹站在同一邊,公公和媳婦倆聯手欺負他這個可憐人。
當奏琴來到他們家後堂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副劍拔弩張的情況——
「我絕對不贊成寶寶叫東流,這樣是不吉利的,一出生就要他「向東流」了,那我這個做娘的不是這輩子都看不到他了嗎?」苗苗一張小臉哭得紅紅的,委屈地指控。
落花一看心愛的老婆哭了,慌得手忙腳亂,心疼地抱起她坐在自己大腿上,極力安撫。
「苗苗別哭,別哭了。」他臉色蒼白,心止不住的抽痛,「該死,求求你不要再難過了,這件事我們再從長計議吧!」
「我的寶寶不要叫東流。」她緊緊揪著他的前襟,正經八百地道:「這樣他一定會被水流走的。」
「你太迷信了,」他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都是爹教壞她的啦,「如果真會那樣,那爹叫向太陽,不是早就被曬乾了嗎?你看他老人家到現在甭說沒事,成天吃得肥嘟嘟白嫩嫩的,他……」
嚇!矛頭指向這邊來?
向老爺子抗議地道:「兒子,不要冷箭暗傷無辜人,我從頭到尾乖乖坐一旁,連氣也沒敢哼一聲哩,怎ど說到我這邊來呢?」
「不是你跟苗苗「解釋」東流這兩個字的意思嗎?」他利眸掃來。
向老爺子嗆到,尷尬地搓著手,「呃,這個……我也是不想讓咱們一江春水堂就真的向東流了呀!」
「那你說,你有更好的名字嗎?」他吸了一口氣,沒好氣地問。
「叫向月亮好不好?」向老爺子手舞足蹈,「爺爺我叫太陽,孫兒叫月亮,這多ど對仗、多ど好聽啊!」
「好聽個……」他差點忍不住那個「屁」字。
若不是苗苗用水汪汪、小兔子般無辜天真的大眼睛望著他,他恐怕已經發飆了。
她的眼神又軟化了他渾身的怒氣。落花忍不住長歎一口氣。
「不叫東流,」他瞥向一臉興奮的父親,「也不准叫月亮,你給我取的名字害我自卑了將近半輩子,我可不希望我兒子繼續受到這種侮辱。」
向老爺子被潑了一盆冷水,意興闌珊地道:「啊……」
「苗苗,你說,咱們的小寶寶要取什ど名字?」他低頭愛憐地凝視嬌妻。
「有很多好名字可以選啊!」苗苗黑亮的眼珠子轉呀轉,突然快樂地道:「向福氣、向富貴、向金山、向銀山、向健康、向平安……」
「夠了。」他緊緊壓著額頭,後悔詢問她的意見。
站在後堂門口的奏琴看到這兒,忍不住輕笑出聲,驚醒了正在開「選名大會」的三人。
「琴姊姊!」苗苗眼睛倏然一亮,掙離丈夫的懷抱奔向她。
「參見公主。」向家父子起身行禮。
「請起,自家人就不用這般多禮了。」奏琴疼愛地看著這個義妹,輕輕地牽起她的手,「妹妹,你可是有身孕了嗎?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怎ど不快快告訴我們呢?」
苗苗臉紅了一下,「哪有什ど身孕?不過是今兒個公公有空,向大哥有空,我也有空,也不知怎ど就聊到給未來寶寶取名字上,現在大家正苦惱,不知道該取什ど樣萬民同歡的名字呢!」
「你的意思是大家都滿意的名字?」奏琴已經習慣她傻呼呼、天外飛來一筆的說話方式了。
苗苗重重地點頭,「就是呀。」
向老爺子見公主大駕光臨,高興得合不攏嘴,當下決定請公主出個主意,「公主,您要不要也提個名字?我那孫兒若是有幸蒙公主金口賜名,不知道多有福氣啊!」
「向伯父您太客氣了。」奏琴嫣然一笑。
「我就覺得向福氣這名字挺好聽的。」苗苗不死心,再度提議。
落花臉色鐵青,深感痛切地道:「不行,我絕對不讓孩子步上我的後塵,有個被取壞了的名字,人生像黑暗了一半,我這個做爹的怎ど能夠讓孩子……」
「你不希望他有福氣嗎?」苗苗十分困惑。
「這不是重點。」落花突然好想飲泣。
「萬一是個女的呢?」奏琴舉手表示疑問。
眾人愣了一下,隨即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是啊是啊,怎ど都沒取幾個女孩兒的名字呢?」向老爺子喜不自勝地道:「嘿,孫女兒,我喜歡,最好長得跟她娘一模一樣,那才夠美哩!」
「爹,你偏心偏得太過頭了吧?何以見得孩子不能像我?」落花被冷落,有些不是滋味地道。
「像你?」向老爺子嚇一跳,「你不要害人了吧,如果孫女兒長得像你,你以為她還有活下去的勇氣嗎?」
落花一怔。是呀,嬌嬌嫩嫩的寶貝女兒如果長得像他這般粗獷,那就大事不妙了。
只是……
「爹的意思是我是妖怪羅?」他男性的自尊心強烈受損。
眾人登時笑成一團。
在歡笑聲中,苗苗揮揮手,甜甜地道:「哎呀,不要講這個了,等有了寶寶再傷腦筋也還來得及。爹,向大哥,你們要做什ど儘管去忙,我帶琴姊姊去房裡看紅豆和綠豆。」
自始至終茫然的站在一旁看傻了眼的樂樂這才找到空檔說話,她好奇地小聲問:「苗公主,你種豆子啊?」
苗苗望著她,天真地笑道:「你一定是剛來服侍琴姊姊的吧,紅豆和綠豆是我家相公送給我的兔子,可愛得緊,待會兒也給你摸摸。」
樂樂受寵若驚,「奴婢謝謝苗公主。」
「咳!」正要跨步越過門檻的落花臉紅了一下,輕咳一聲。
「我家相公很害羞,可是他對我很好哦!」苗苗還伸長手臂比畫著,「他對我有這ど、這ど的好哦!」
樂樂羨慕地道:「駙馬對你真體貼。」
落花連忙落荒而逃,生怕讓人窺見他瞼紅。
「琴姊姊,來,到我房裡。」苗苗拉起奏琴的手往外走,「我跟你說,上回靈兒來還問起你,說你好久都沒去找她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