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完成老友的交付,小謝第二天下午還特地請了事假。
這個月的全勤獎金兩千元是飛了,唉,眼看已經到月底了說,沒想到……
小謝甩了甩頭,振作起精神坐上國光號前往桃園中正機場。
為求謹慎,她從下午三點開始等,一直等到晚間六點,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卻半步也不敢離開入境口的大廳。
她手裡拿著塊寫著「歡迎洛斯-李先生蒞臨台灣」的厚紙板,她越等越心焦,頻頻看手錶。
入境口開始湧入新一波出關的旅客,就在擁擠入潮中,一個高大挺拔的黑髮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小謝不是沒有看過俊男帥哥,但是她從來沒有看過這麼性感迷人的。
哇嗚!
那個男人是誰呀?新崛起的男明星或歌手嗎?
瀟灑不羈的濃密黑髮和性格好看的臉龐,俊挺的鼻樑上是銀黑色的雷朋超酷太陽眼鏡,堅毅性感、厚薄適中的唇瓣微抿,唇角還淡淡地往上輕勾,像是蕩著若有似無的一絲笑意。
小謝看得目不轉睛,眼睛都直了,就差口水沒流出來。
而且他的身材——她險些控制不住吹出一聲長長的口哨,雖然她從來沒學會過——寬闊的雙肩和堅挺的胸膛,以及平坦結實的小腹和修長的長腿……
光從全身上下的線條看起來,就足以讓人血脈僨張氣喘發作。
尤其他又穿著一身雪白簡單的亞麻襯衫和黑色皮褲,袖口捲至肘邊,手腕上戴著輕薄的銀色精工表,乾乾淨淨的大手有力地伸了過來——
咦?伸過來?
她想也不想地從袋子裡抓出一支筆,兩眼視線還捨不得稍稍離開,大聲地對他叫道:「請簽名!」
他肯定是什麼大明星或國際男模之類的,如果不是已經很紅的,就是即將紅的,總西言之現在請他簽下大名絕對沒錯的啦!
性感男人怔了一怔,有一絲疑惑。
「簽什麼名?」
他收回了要與她禮貌交握的手,若有所思地插在褲袋裡,微微低頭盯著她。
這名穿著保守、長相清秀的女人手上拿著的紙牌寫著他的名字,可是她的反應怎麼有點呆愣遲鈍?
小謝還是生平第一次要求簽名,她緊張到雙頰誹紅,連話都講不清楚了。
「謝、謝謝……請幫我簽個名……好嗎?會不會太麻煩?」
「這位小姐,你還好吧?」他瞇起眼睛,打量她過度興奮到恍惚的狀態,有一絲警戒。
他遲遲不肯接過筆幫她簽名,這讓小謝羞怯的笑容搖搖欲墜,不過在尷尬之際,她還是努力打哈哈化解僵局。
「對不起,想必這樣是太冒昧了。」她小臉一陣火辣辣,不好意思到了極點,連忙把筆丟回袋子裡。「對不起,對不起,不簽也沒關係的。」
他凝視著這個小臉素淨平凡的女孩,勉強吞下一抹不耐煩,捺著性子道:「我是洛斯-李,你來接我的嗎?」
小謝腦袋瓜到此刻才正式恢復運轉,她張大了嘴,突然指著他的鼻子大叫:「就是你?!」
他才與她見面不到三分鐘,就有股想揉眉心的衝動……頭好痛。
「如果你是來接洛斯-李的人,那麼沒錯,你已經接到人了。」他聲音低沉地回道。
他的聲音真好聽,像午夜沙啞性感的旋律……小謝乍然從花癡般的傻笑中驚醒過來,她瞪大了眼睛。
什麼?他就是那個身價非凡的高級舞男?君媚總經理的「密友」?
「啊……」她滿懷的少女情懷登時像氣球爆掉了一樣,碎成了千千萬萬片。
洛斯聽出了她濃濃的失望之情,不禁挑高了濃眉,「怎麼?」
「沒有。」她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悲慟過度,腦袋又鈍掉了。「請跟我這邊走,我們去搭國光號。」
「國光號?那是什麼?」洛斯有一絲不情願,不過還是拎著輕便行李箱跟著這個容易恍神、舉止怪異的女孩後面走。
畢竟,她是來接他的人。
「客運公車。」她心情沉甸甸的,怎麼也不想接受連這麼英俊又超有男人味的帥哥都成了高級男寵。
那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希望?
她對同性戀並沒有歧視,只是傷心自己能嫁出去的機會又變得更加渺茫了;雖然他就算兩眼糊到了蛤仔肉,也不可能會看上她。
「客運公車?你要我坐巴士?!」洛斯一點都不想掩飾他的震驚和慍怒。
歷經二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在那猶然窄擠得雙腳發麻、全身酸痛的頭等艙裡,他又疲倦又累又滿身臭汗,現在最想要的就是洗個暢快淋漓的澡,換過一身乾淨衣眼,坐入柔軟的沙發上舒適地伸直雙腿,手執一杯沁涼香甜潤口的冰凍香檳……
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另一番折騰得筋疲骨散的巴士之旅!
小謝面對他的怒氣,打結的腦筋還未轉得過來,傻傻地道:「要不然你要從中正機場再坐飛機到台北松山機場嗎?」
洛斯不敢相信約瑟夫居然安排了一個脫線女人來接機帶路。
「你沒有開車來?」這是他降至最低的要求了。
「我連腳踏車都不會騎。」她老實承認。
他咬著牙,臉色鐵青,「那你就應該安排車子接送。」
「耶?你原來會講中文嘛!」小謝像發現了新大陸。
洛斯三十年來第一次有想赤手空拳劈斷水泥樑柱的衝動,不過他更想掐斷面前這個脫線女人的脖子。
「算了,我坐出租車。」他連連做了兩個深呼吸,才壓抑下怒火,冷冷地道。
「那我跟你一起坐,要不然你人生地不熟,萬一迷路就不好了。」她現在又好心得令人感激涕零了。
只可惜洛斯從剛剛到現在的火氣還未消,聞言只是冷淡地撩了撩眉,「喔,是嗎?」
在最初乍然的扼腕和歎息後,小謝慢慢能接受這個現實了,她又熱心了起來,努力邁著短腿追在人高馬大的他身邊。
「你好,我自我介紹一下……」
「不用,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他哼了一聲,濃眉動也未動。
她尷尬了好一下下,不過幸好平常訓練有素,早就沒什麼自尊心可言的她很快又恢復了笑臉。
「是是是,我個人是一點都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把你平安送到凱薩飯店。」她在旁邊哈腰搓手陪小心,深怕把君媚交給她的差事搞砸了。
洛斯瞥了眼她店小二般的姿態,不知怎的,心腸和怒氣突然再也無法堅硬凝固起來了。
「出租車在哪邊搭?」他語氣稍稍放緩和了一點。
小謝如蒙大赦,急忙比畫帶領,「這邊、這邊,請李先生跟我來,往這邊走。」
他們走出機場大廳,在夜幕低垂時分坐上一輛乾淨舒適的出租車,往台北駛去。
小謝既沒有招待過客戶,也沒有接過貴賓的機,所以她完全沒自覺到自己應該坐在前座,在司機老大旁指示路徑地點,並且要隨時準備下車為貴賓開門或打點諸多事宜,因此她很「自動自發」地爬進後座,一屁股跌坐在柔軟的皮座椅上,吁了一口氣,還順便從袋子裡摸出一本武俠小說看了起來。
洛斯瞪著她,不過幾秒鐘後他自動放棄糾正她了。
能順利抵達飯店最要緊,其它的他已經懶得多說了。
車子平穩地駛出機場大道,就在這時,小謝和洛斯的手機不約而同同時響起。
他們各自接了電話,卻是一個用軟甜輕緩的中文,一個用流利優雅的英語。
「君媚,我接到人了,可是這位洛斯先生不是很好相處耶。」小謝一手捂著手機,小小聲地道。
「你放心,他只在台北停留半個月,而且你把他送進飯店裡就好了,不會要你二十四小時貼身服侍他的。」君媚安慰她,眉開眼笑的說:「這次還真是多虧有你,謝謝啦!」
「不要這麼說,能幫上忙我也很高興。」她偷偷覷了另一邊,他正不爽低咒出一連串她聽也聽不懂的英文,看情形好像是在發牢騷。「但是我還是覺得他不是很好相處,雖然他長得好帥好帥喔!」
「物以類聚,想必他也跟我們總經理差不多帥吧?」君媚語氣裡滿滿都是癡醉著迷,「說起我們總經理,你知道他說話的時候嘴角會習慣地先往上一揚嗎?就像哈里遜福特一樣……」
「君媚,你……」小謝越聽越不對勁,忐忑不安地問:「你……該不會喜歡上他了吧?那就太糟糕了。」
所愛非人,前途無亮。
「呸呸,有什麼好糟糕的?」君媚出現少見的靦腆和羞窘,清了清喉嚨道:「好啦,不跟你閒哈啦了,既然順利接到人,你只要妥當將他送進飯店就算完成任務了,其它的別想太多。」
小謝吁了口氣,「瞭解。」
他們倆幾乎同時撳掉手機,不約而同地轉眼看著彼此。
「原來你不是約瑟夫的員工。」
「不是。」小謝老實的回答,「我聽說你不希望別人知道你跟陶先生的關係,但是請你放心,我絕對絕對會守口如瓶,不會對外洩漏半個宇的。」
「很好。」洛斯冷冷地點頭,沉默了半晌後開口問:「你是約瑟夫秘書的朋友?」
「是。」她連忙斂容躬身,恭恭敬敬回答。
他哼了一聲,不過總算有一絲絲滿意,「謝謝你來接機,希望飯店的住宿安排方面也不會出什麼差錯。」
飯店?!
她心臟猛地一震,登時結巴起來,「當、當然沒……沒有什麼問題。」
才怪!她壓根就忘了要在四點以前聯絡飯店確認。
老天保佑,但願那間總統套房不至於這麼剛好就被搶走了吧?
話雖如此,小謝整個人卻驚惶緊張得坐立難安,想要打電話到飯店確認,可是又怕被他窺破了內情。
怎麼辦?怎麼辦?
她急得滿頭大汗,偷偷瞄著他打開一本厚厚的原文書,忍不住暗暗摸出了手機打給查號台查詢飯店電話。
講中文他聽得懂,那……
當查號台的小姐輕柔聲音出現在電話那端,小謝二話不說就用台語問:「我要查台北凱薩飯店的電話,謝謝。」
洛斯疑惑地抬頭掃了她一眼。
她是在講哪一個星球的話?
「這樣我知道了,謝謝。」她依然用台語回話,心虛地回頭對他露齒一笑,解釋道:「我跟南部的親戚講話。」
洛斯不置可否,只是聳了聳肩,注意力又回到書上。
這個女人怪怪的,無庸置疑。
等到凱薩飯店的電話一通,小謝急急地道:「小姐,請問……呃,我是說……我要查一位洛斯先生訂總統套房……還有保留嗎?」
那名櫃檯小姐足足有好半天反應不過來。
「你聽得懂嗎?你可以講國語。」她急急補充一句。「我聽得懂。」
「是,我……我幫您查一下。」
小謝鬆了口氣,幸虧遇到一位會聽台語卻不會講的小姐,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又偷偷瞄了洛斯一眼。
幸好,他沒有任何察覺與異狀。
可是小謝的好心情沒有維持幾秒,訂位組小姐的回音像是青天霹靂,直接劈中她的腦袋瓜子——
「很抱歉,因為您未在四點之前來電確認,所以我們已將房間讓給了另一位貴賓,真的是非常抱歉。」小姐柔柔地致歉。
轟地一聲,小謝眼前金星亂亂冒,幾欲暈過去。
「沒了?」她好不容易才撿回三魂七魄,害怕地望了洛斯一眼,急急壓低聲又用台語問:「那其它的房間呢?」
「真的很抱歉,其它房間也全都客滿了。」小姐為難地說,「因為正好適逢亞太經濟會議,所以住房已滿……或許您可以試試其它的飯店。」
小謝腦袋嗡嗡亂響,呆呆地撳斷電話。
怎麼辦?她一定會被君媚砍頭的!
她打了個寒顫,急忙抓過手機查詢其它飯店。
只是電話一通又一通打完,她小臉氣色也只有越加灰敗的份,因為每一間五星級飯店都客滿了。
天啊!她不敢跟洛斯說,要請他紆尊降貴住賓館。
他本來就對她不是很爽了,這下子有可能氣到乾脆把她的頭擰下來當球踢!
嗚……不要哇!
她的屁股俏悄地挪動著,離他更遠,幾乎都快貼上車門內部的把手了。
洛斯眸光銳利地留意著她的每一個表情和舉動,不動聲色。
有問題。
這個怪怪的女孩子用他聽不懂的語言講電話,從第一通講到第十通的過程中,臉上表情的變幻簡直比變色龍還精采,一直到此刻滿頭大汗面露虛色,戒慎恐懼地坐離他老遠,還時不時偷瞄他一兩眼……
他不用很豐富的推理能力也想得出她一定是捅出了很大的樓子,而且這個樓子跟他肯定脫不了干係。
真要命,難道這些日子來他的麻煩還不夠嗎?
洛斯歎了一口氣,無奈地開口,「說吧,飯店出什麼問題了?」
「你、你怎麼知道的?」小謝小臉驚疑又敬佩地盯著他,睫毛頻眨。
他強捺下一聲大大的呻吟和低咒,冷靜地道:「我住的飯店有什麼問題?」
「因為……那個……亞太經濟會議……大頭都來了……」
「講重點。」他的話像冰渣子般進出咬緊的牙關。
她驚跳了跳,急急坦白從寬,「因為我忘了在四點前打電話去確認訂房,所以你的總統套房被別的大老闆住走了,對不起!」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洛昕仰頭看車頂,無語問蒼天。
「訂別的飯店。」他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句話。
「打、打過了,都、都客滿了。」她頻頻發抖。
他怒火中燒,低吼道:「搞什麼鬼?怎麼可能都客滿了?」
「我我我……對不起!」她慚愧得都快趴在他面前懺悔了。
洛斯瞪著她,氣得臉紅脖子粗,可是就算現在掐死她也無濟於事了。
「不、不然……我幫你訂比較不那麼五星級的飯店可好?」小謝聲音微顫的提議,想將功贖罪。
「什麼叫『比較不那麼五星級』的飯店?」他的臉色難看極了,「賓館就賓館。不,我拒絕住賓館。」
「可是有些四星還是三星的飯店,呃……」她被他瞪了一眼,不敢再講「飯店」兩字。「賓館……其實也很不錯耶!像我同學上次結婚,她南部的親戚朋友上來台北,就住到一間很清爽舒服的賓館,不如我推薦那間給你住,可好?」
「不好。」他二話不說,斷然拒絕。
「那……那怎麼辦?」她快急哭了。
洛斯斜睨著她,在又惱又怒之際倏然靈光一閃——
「你自己一個人住嗎?」
「噯。」她不假思索的點頭,隨即訝然反問:「要幹嘛?」
「那我住你家。」他神色輕鬆了起來。
「哦,好呀。」小謝鬆了口氣,隨即驚覺不對,哭喪著小臉道:「不不不,不好啦!你不要住我家……我、我住的地方很小,比賓館還小,又簡陋又老舊,一定不合你的脾胃……」
他盯著她嚇得小臉失色,心中不禁升起了一抹異常的痛快。
以牙還牙的滋味何等美妙啊,他光想到這個提議能夠攪得她雞犬不寧,就覺得一陣大大快意。
畢竟他會淪落到這個地步,都是拜她所賜,她負起責任也屬應當。
「我不介意你家又小又窄又老舊,我正想體驗一下平民的生活。」洛斯閒閒地倚回倚座,嘴角溜出了一絲愉快的笑意。
平民生活?他以為他是誰啊?阿拉伯大公還是英國王子?呿。
想是這麼想,但小謝卻沒膽將肚子裡的譏笑化暗為明,直接扔到他臉上,只敢暗暗咕噥。
「而且我要你全權照顧負責我的食衣住行娛樂和一切需求。」他不客氣地道。
「你開什麼玩笑?」她震驚地衝口而出,卻又被他一記冰冷死光殺得狼狽潰敗,所有反抗的勇氣都不知道逃哪裡去了。
「你以為是誰害我今天和此後的半個月無屋可住的?」他冷哼質問。
「是……我。」小謝怯怯地低下頭。
嗚……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
洛斯這才滿意地伸出一指輕敲了敲她的腦袋,露齒一笑,「那就這麼決定了。」
「可是我還要上班。」她小小聲顫抖抗議。
「你在哪裡工作?」
「一家會計事務所。」小謝答完才痛悔自己幹嘛要有問必答,可是話又說回來,她如果有熊心豹子膽敢說「不」,也不會淒慘到這步田地了。
「貴事務所如果沒有你,會不會倒?」
她是很想大拍胸脯,跟他誇耀自己在公司裡有多舉足輕重啦,可惜牛皮還沒吹,她就先心虛到面紅耳赤了。
「不會。」唉……
「那好,你就請長假吧。」他輕鬆的下了命令。
「請長假?」小謝像是聽到最猥褻的三個字,驚恐地望著他。
「怎麼?我又不是要你辭職。」洛斯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她,「不就半個月,你至少欠我這麼多。」
「我……我什麼都不欠你……不然最多一個星期好不好?」她極度沒用,狠話撂到一半就沒力了,可憐兮兮地懇求。
「不行,你以為這是在買東西嗎?還能討價還價?」他揚唇冷笑,「半個月,否則後果自理。」
「你為什麼要跟我過不去啊?」她鼻頭發酸,小小聲地指控。
欺負她這隻小螃蟹很有成就感嗎?可憐她被那票同學欺負也就算了,現在連個美國來的陌生男人都不客氣地欺負她……並且毫不手軟。
小謝突然發現自己的苦命指數近日來直線往上衝,如果公司的業績也有這種表現就好了……她苦笑。
「我也很想問你同樣的問題。」洛斯話自齒問進出,黑眸冷光掃來。
她凍得打了個機伶,雞皮疙瘩頻頻立正站好。
這個人的眼神簡直可以拿來當超強冷氣機使用。
「對不起。」她趕緊又道歉。
「那就這麼決定。」他揮了揮手,就此三審定謝。
小謝張口結舌,手足失措,覺得好像整個地球朝著她腦門砸了過來。
怎、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