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銀子,金角子,錢莊鐵票,龍頭大銀票……
她夢見有無數無數的錢從天上掉下來,砸得她腦袋瓜、肩膀都疼了,可是實在太痛快了……她張大著笑臉拚命地接著捧著樓著,一把一把撈了個滿懷……
嘩,錢錢錢……
砰咚一聲!盈盈整個人打床上摔了下來。
「唉喲……」她捂著劇烈撞疼了的後腦勺,頭昏眼花,嘴裡卻依然念著,「我的錢喔?錢……」
夜半時分,被吵醒的多多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打著哈欠坐了起來。
「錢?錢在哪裡?」
盈盈清醒了過來,屁股跌坐在地板上,驀然攤開空蕩蕩的雙手……哀叫了起來。
「我的錢,我的錢通通不見了。」可惡,虧她還冒著被砸死的危險拚命撈拚命摟喔!
現在可好,一場無名跌,摔醒了她的發財夢。
她忍不住氣憤地一踹床腳。
多多納悶地瞅著她,小小聲問:「盈盈你怎麼了?你剛剛說錢不見了?什麼時候?是誰偷拿了?損失了很多嗎?為什麼我一點聲音都沒聽到?偷走的是銀子還是銀票還是銅錢?」
唉,這就是史藥錢賭坊剩下的兩位當家娘子惟一擁有的共通點——那就是視錢如命,絕頂愛錢。
說起這史藥錢賭坊的當家娘子們,那可是愛錢愛到極致經典——盈盈是清秀精明,多多是可愛迷糊……若要再算上之前高高興興嫁得金龜婿、跟著吃喝玩樂天涯去、嬌嫩豪爽的愛愛,就活脫脫是個黃金組合鐵三角。
只不過現在史愛愛跟著欽差大人的夫婿逍遙快活去了,現下史藥錢裡就剩下盈盈和多多繼續在想錢,繼續在為賺盡天下銀兩而發奮圖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三國孔明大軍師有云:食少事多,其能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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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胡亂地揉了揉她的頭,「睡吧睡吧,明兒早點起身賺錢才是真的。」
「噢。」她乖乖地躺了回去,抱著軟乎乎的被子又睡著了。ˍ
盈盈卻是這麼一跌後,眨巴著美麗的大眼睛望著床頂,再也睡不著了——
「唉,打從愛愛嫁出去了以後,日子過得好無聊喔,」她自言自語,「斗鶴鶉的場子也不得不暫時收起來,還少了一個晚上喳喳呼呼的對象……雖然以前我都嫌她和多多話多,特吵……」
難道是失去才知道好嗎?現在的愛愛,不知道跟君子言玩樂到哪裡去了,也不知道君子言待她好不好,會不會又三不五時就來番孔子曰孟子曰,害愛愛耳朵長繭並且口吐白沫暈過去。
不過話說回來,她幾乎看到的都是愛愛一臉癡迷崇拜地望著君子言……唉,這也算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
她打了個寒顫。
雖然說,賺盡天下財,然後嫁給腰纏十萬貫的十全相公是她們三姐妹的願望,但是她就算嫁了人,也決計不會被丈夫吃得死死的……
「凡是以金錢為前提嫁人者,必先搾其銀取其財奪其產,徹底壓得他惟娘子的話是從,置死生金錢於度外。」想著想著,又給她想到了一條嫁人鐵律;盈盈興奮地一翻身,摸黑燃起了火折子蹭到桌邊,匆匆研了墨翻開她的《金科玉律箴言本》,細細記了下來。
上頭密密麻麻清清秀秀寫著的通通都是她歷年來關於嫁人與挖錢的條律與心得喔,隨隨便便拿一條出去都能克敵制勝,達到攻無不克的效果。
拚命吹著,直到墨漬干了,她才放心地擱下筆,蓋上書,安安心心繼續摸回去睡覺。
明兒還得早早起身來賺錢喔!
「來來來,下下下!」給著小髻輕垂著長髮,頭上答著把金鑲翠的精緻彎梳,盈盈集合美麗與精明於一身,纖纖皓腕利落地一抓骰子投人骰盅,飛快地搖了起來,「下好離手啊。」
賭客們團團圍聚在一起,挽袖子的挽袖子,抹汗的抹汗,人人面紅耳赤聚精會神地盯著她手上的骰盅。
「大大大……」
「小小小……」
兩派人馬直著脖子吆吼著,死命地盯著盈盈骰盅蓋定要掀開的那一剎那————
露出一個賊膊的笑,盈盈若無其事地掀開了賭盅,「很抱歉,二三四點,和,莊家通殺。」
「媽呀……」
「可惡……」
失望之聲此起彼落,甚至還有人捶胸頓足,揪發抓耳,一副恨不得把頭髮通通給揪光光,好懲罰自己的有眼無珠,下錯籌碼。
「我早該料到是和的,可惡啊!」張三狠狠跺腳,「剛剛那個骰盅裡的聲音明明就是二三四點,我明明聽見了……」
李四在一邊閒閒地道:「喲,真聽見啦?要真聽得懂,怎麼不押和喔?」
張三怒瞪過去,撩起袖子就想打架,「你是想挨揍是不是?正好,老子滿肚子火氣,剛好打你這不識好歹的王八蛋。」
「誰怕誰啊?」李四也開始摩拳擦掌,「我早看你不順眼了,輸了錢就鬼叫鬼叫,贏了錢還是鬼叫鬼叫,吵得老子耳根子不得清淨……」
眼看著場面越發火爆霹靂,其他賭客是瞧得津津有味,誰也沒想要跳出來當和事佬,因為這張三李四是從小打到大,現年近五十了還是跟兩隻鬥雞似的,大家早就勸到懶得勸了。
盈盈睨了他們倆一眼,輕輕脆脆冷冷靜靜地道:「張伯李伯,你們倆老想打架是嗎?那剛好,我再開個局,就以你們倆為題,押你們誰贏誰輸……來來來,誰有興致押寶的往這邊來,一頭輸一頭贏,還可以押一個互拼身亡的,賭金加倍……」
「我要押我要押……」
「我也是,我押張三贏!」
「我押互拼身亡的,要加倍!」
「我我我……」
賭客捧場激動得不得了,紛紛掏出口袋搭鏈裡的銀兩銅子兒押寶,還有人已經開始清場子,讓出一圈兒場地讓他們倆互揍用的。
張三和李四被這轟動的場面嚇到了,他們眨巴著豆子眼,蒜頭鼻,怯怯地望著四面八方喊「開扁、開扁」的吼叫聲。
不……不是吧?
「盈姑娘,」張三結結巴巴道,「我們……我們只是說說罷了,不是要真打的……」
李四也懇求地望著盈盈,縮了縮脖子,「是啊,我們都這把年紀老骨頭了,要真打……那鐵定全副骨頭散光光……」
盈盈氣定神閒地一攤手,「兩位老伯,我也沒法子啊,難得你們這麼有興致,大家又這麼捧場,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你們就認認真真打一場,瞧!有這麼多銀子籌碼為你們下注加油,不賭豈不是太可惜了?」
「呃……」張三李四面面相覷,嚇得臉色發白。
「對啊,你們不是要開打嗎?就順便嘛,讓我們賭一下……」賭客們開始鼓噪。
李四訕訕地摸著頭,笑臉賠罪著,「呃,盈姑娘,你就放過我們吧,我們都這麼熟了,剛剛……是說著玩兒的啦,別讓我們真打好不好?」
「是啊,」張三環顧著四周群情激動,吞了口口水,央求著盈盈道,「嘿嘿,嘿嘿,我保證我待會兒乖乖,絕不會再大嗓門兒了。」
盈盈暗暗一笑,面上還是一臉傷腦筋,「可是大家都很期待你們耶。」
「不不不,還是賭骰子好了。」
「就是說呀,現在換誰下了啊?」張三李四現在默契可好得很,兩個人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媽的,你們兩個打是不打?」賭客們開始不滿了,紛紛抗議。
「這……」張三李四縮抱著腦袋,惟恐被憤怒的眾人海扁。
盈盈清了清喉嚨,既然目的已然達到,就好心替他們解圍了,「罷了,張伯李伯也不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萬一打著打著有個什麼閃失,也挺麻煩的……咱們還是繼續下注……來!莊家是七點,閒家喔?你們要押大押小啊?」
盈姑娘都開口了,賭客們哪有不從的?
當下沒有人再提起這回事兒,通通極給面子地再聚上前去,擲起骰子大聲吆喝起來。
「大大大……」
話說南方重城有個郝家莊,裡頭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半以上都姓郝,可是其中最有威嚴最有權勢也最有錢的,卻當屬佔地數千畝、宛若皇帝城的老牌郝氏一家了。
說起這家總是以金馬桶銀筷子寶石碗做日常用品的郝姓富貴人家,那可真是財勢滔天,隨隨便便打床底下掃出來的金屑屑銀角角都足夠養活方圓數千里的人家了。
聽說郝家世世代代都很有錢,都是聚財能手,而且除了精明的經商腦袋外,更恐怖的是他們的好狗運加偏財運……
其中有千真萬確的實例可證——現今當家的郝老太爺,現年七十五歲,他在二十五歲那一年窮極無聊,包袱裡隨便款款兩三件衣裳,二個銅子兒也沒帶就說要去浪跡天涯,嘗嘗貧窮潦倒的生活,體會體會民間疾苦。
可是他才走走走,走到城外一里路時,就不小心被個小土堆絆倒了,他氣得失腳踹了一記,卻從土裡踢出了一隻金光燦燦的寶來。
郝老太爺好奇地隨手挖一挖,卻發現這竟是一堆三國時黃巾軍起義時搶來的寶藏堆,裡頭非但有一小匣一小匣的奇珍珠寶和貓眼石綠翡翠,甚至還有一幅當年黃巾軍老大搔首弄姿的自畫像……
正所謂踢到踹到就是撿到,郝老太爺只得用破包袱扛起了這堆重重的珠寶回家。
當然,他貧窮潦倒浪跡天涯的夢想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實現了……
而風水輪流轉,在二十五年後,他的兒子,也就是現在的郝老爺,也在拎起包袱走到了出城十里外的森林裡,不小心撿到了稀世珍寶夜明珠十大顆,也就這樣被迫提早結束了他的流浪天涯夢。
而現在,代代單傳的郝家大少————郝夢淮,現年二十五歲,也到了要出去闖闖天下,見見世面的時候了。
這一次郝大少有備而走,在稟明了爺爺奶奶和爹娘後,連個小奚奴也沒帶,身上穿著簡單的袍子,俊美白哲的臉上掛著笑意,憑著碩長高瘦的雙腿,就這樣背著小包袱走出城。
他仰著俊容,瀟瀟灑灑地大踏步前行,長聲吟道————
「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唉喲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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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家大少不當心跌了個倒栽蔥,滑進了一叢草堆裡。
他揉著摔疼了的臀,明亮的眸兒納悶地往旁邊一看,想要看清楚究竟是什麼玩意兒把他絆倒了。
那個東西有點黑沉沉的,卻又閃著金光……
「太誇張了吧?」他伸過手去稍微搖撼了一下,把那塊沉甸甸的物件挖出來,「這座山幾時聽說過有產黃金來著?又不是金沙江,隨手一撈就是金沙子兒。」,
可是以他豪門少爺,見過無數古董寶貝和金銀寶石的銳利眼光鑒賞之下,這分明就是一塊原礦狗頭金,撇開那小小附著的岩塊不談,這塊純金礦起碼也有半斤重。
要他背著這半斤的金子上路嗎?
郝大少歎了口氣,無奈地將金礦放進了包袱裡,隨隨便便包了起來。
「帶就帶吧,我的運氣已經比爺爺和爹好了,起碼不是踢到一整座金礦,到時候又闖不成江湖了。」他拍拍屁股,興高采烈地繼續向前行。
江湖,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