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標緻的美人兒!」杜孟白勾起嘴角,喃喃讚道。
杜孟白的馬車剛越過一輛牛車,那布簾只被風輕輕掀起一瞬問,卻讓他驚艷不已。
車內有位讓人眼睛一亮的小美人呢!
那年輕女子的瓜子臉上映著柔美的笑容,五官精緻小巧,最出色的是那雙迷人的丹鳳眼,顯得聰慧又氣質出眾。
那一眼尚不及讓他瞧見她的身段,不過她那烏黑的秀髮梳成長辮,讓他確信她仍是待字閨中的黃花姑娘。他望著牛車上一老一少的男人,他們身上的衣服早褪色到完全看不出原來的色彩,顯然家境不太好。
這樣的女子讓他想起自家妹子,同樣身為美人,卻有不同的境遇,他心頭閃過一陣惋惜。
杜家小妹杜孟萱嫁進雷堡,成為雷家二少的夫人,而和小妹情同手足的宋皖荷更成為堡主夫人,這兩樁姻緣讓杜家工坊和雷堡的關係更加密切了。
「大少爺,到了。」車伕叫著。
望著叉路上慢慢移動的牛車,也許一兩年內,這美姑娘就會草草下嫁同樣貧困的莊稼漢,甚至為了家人的溫飽,被某個富貴老爺收了當偏房也說不定,思及此,他的心頭又浮上濃濃失意。
杜孟白微微一歎,境遇不好的女子何其多,這美姑娘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他心情沉重地商談生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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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杜松城。
「大哥,你是真的很想買下這塊地,是不是?」杜孟侖和大哥一塊站在山坡上,他無奈地問。
大哥已經來看不下十回了,工坊要擴建,這地點並不適合,他真不懂大哥在想什麼?
「你不覺得在這裡弄間小工坊,是個很不賴的主意嗎?」杜孟白凝望著那片荒廢的土地,不大,卻也足夠了。
「小工坊?大哥,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杜家老二歎問。
這裡和工坊的距離太遠了,材料配送等等都是問題,只有徒增成本;若要當成營業店舖,這麼偏僻的地點更不適合呀!
「弄間小工坊讓那些前來朝聖的貴婦名媛們有親身試做的機會,順道品茗、嘗江南點心,再帶點工藝品回家,這銀兩賺起來應該挺輕鬆的,這樣還吸引不了你嗎?」
杜家工坊原本只是間小小的藝品工坊,是杜家五兄弟在父母過世後,為了養活他們自己和親親小妹,靠著他們的巧手藝成立的小工坊;沒想到才幾年的光景,卻意外做出口碑,又和超級大商行「雷堡」簽下合同,產品銷至全國各地,成為京城貴婦最愛的飾物。
而他們除了和「雷堡」合作外,也在各大城鎮擁有自家分號,再加上產品多變,並不局限在飾品上,如今有不少人瘋狂收藏杜家工坊的寶石雕刻品,杜家工坊已將產品的層級拉上藝術晶的境界。
相對的,也引來不少有錢有閒的人們,尤其是女人們,想窺伺他們五兄弟的私密生活。雖然名為參觀,但所有人的目標全在他們五人身上,時間一久,任誰都吃不消。
尤其那些失望又不肯死心的女子,常常藉故賴在工坊裡不走,不能得罪顧客,又不想走到哪就讓人盯到哪,老實說,他也挺為難的。
「試做?怎麼可能?那些貴婦名媛,誰人可以忍受那種粗活?」杜孟侖驚呼出聲,大哥的腦袋瓜子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啊?
「只是體驗一下製作的感覺,當然要有人從旁協助了。」杜孟白莞爾淺笑,重點是讓那些人心情愉快,繼而滿載而歸,杜家工坊自然銀子多多了。
「真的可行嗎?」杜孟侖想像著那光景,真能讓那些人掏出銀兩嗎?他有些心動了。
「只要夠味、夠格調,自然能讓人心甘情願掏空荷包,再者,將來工坊不再對外開放,想瞭解杜家工坊的人只能來此了。」
「大哥,你說真的?」他真的可以不用再忍受那些麻煩了?
「當然了,為了工坊長久的營生大計,大家免不了得輪流來露露臉,我想生意應該會不錯。」杜孟白瞧了二弟一眼。
誰教杜家工坊能在市場佔有一席之地,五兄弟的賣相也是原因之一,這是他們必須付出的小小代價。
「大哥,該不會連你也受不了那些女人,才想出這種把戲吧?」杜家老二懷疑地看著他。
杜孟白微微一笑,並沒有答話,依然望著那上地上僅有的一間破屋。
「若能讓那些人從工坊消失,我是不反對啦,問題是地主不在呀,聽說十餘年沒回來了,大哥,你也許只能作夢了。」杜家老二站累,準備回去了。
「只要人還在,總是找得到的。」杜孟白輕搖紙扇,顯得氣定神閒的。
「這事大哥做主就是了,我得去趟『雷堡』,不奉陪了。」杜孟侖見他沒回去的打算,只好跨上馬先走了。
「嗯,替我跟妹子們問聲好。」杜孟白微笑交代著。
他又瞧了一會兒,正準備回工坊時,那破屋的門開了,令站在山坡上的杜孟白瞪大了眼。
怎麼有人?!難道屋主回來了?
接著的景象令他露出更大的驚愕,踏出屋外的居然是個女人,而那抹清麗的身影,緊揪住他的視線,再也無法移開。
是她?!
竟是那天瞧見的美人兒!
然後他蹙起眉頭,發現她將個小竹簍背上肩,她想幹嘛?
「寶兒,你真的要去啊?」屋裡追出個男人。
杜孟白定眼一瞧,是那天牛車上老的那一個。
他和破屋距離雖遠,但憑著他過人的耳力,他們的言談他全聽見了。
「現下田地根本不能用,幸好還有片竹林,我想應該有筍子可采,先挖些回來跟鄰人換點米,有剩再拿去市集賣,爹,我們需要有收入。」清麗人兒名叫閔家寶,頂著微笑開口了,是有如黃鶯般動人的美妙嗓音。
「那我該做什麼呢?」軟弱又沒主見的閔家男主人怯怯地問了。
「先把屋裡清乾淨呀!不然怎麼住人?」閔家寶戴上斗笠,有些無奈地看著父親。
「噢唔!」閔家男主人乖乖拿著掃帚進屋了。
「寶兒,那我呢?」閔家女主人由門內探頭,也無措地問道。
「娘,快晌午了,你先準備午飯吧!」
「噢唔!只是寶兒,我們剛回到祖屋,不必先祭拜嗎?祖宗們會不會生氣呀?」向來迷信的閔母擔心不已。
「娘,我們有準備祭品嗎?」
「唔……你忘了提醒我了。」
清麗小人兒翻個白眼,很無奈地反問:「再說沒翻黃歷,你敢亂拜嗎?」
「對喔,可是……」
「祖宗老爺爺見我們回來了,高興都來不及,哪會生氣?我想還會好好的保佑我們一家子呢,你快去弄飯吧!」清麗人兒連忙安慰一番。
「是這樣子的嗎?那我就安心了。」閔家女主人開心地做飯去了。
他們的對話讓杜孟白覺得有趣,怎麼這小人兒反而像是一家之主呢?那麼他要買地,就該找她談羅?
「停!大哥,你想去哪兒?」清麗人兒突然發出獅子吼。
閔家大哥正俏悄想由另一頭開溜,聽見她的叫聲,只好頓住腳步,訕笑不已,「唔……剛到新環境,總要四處先看看嘛!」
「你不會四處看著看著就看進賭場裡了吧?」
「怎麼會呢?」
「大哥,你不會忘了,不過半個月前,你才把我們唯一的一棟屋子輸掉了吧?」清麗人兒瞪大她那美麗的丹鳳眼,很不悅地問。
「我沒忘,所以我們才回來住這破屋子嘛!」他也很後悔,小妹有必要一再提醒他嗎?
「你答應過不會再賭的。」
「我知道我答應過什麼,你別再囉唆了。」閔家人哥不悅地睨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哥,你答應先去杜家工坊謀差事的。」閔家寶連忙提醒著。
「知道啦,你以為去了人家就肯用嗎?那麼大的商行,哪是想進就能進的?」閔家大哥一路叨念個不停。
清麗小人兒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頹下小小的肩頭,她太清楚大哥的性子了,大哥若真能戒賭,他們一家人就不會淪落至此了。
「賭?看來壓在這丫頭肩上的重擔,重得超乎想像呢!」杜孟白有些同情地看著她頹喪的背影。
可她居然在深吸一口氣後,柔美的笑容又回到她的臉上,神采奕奕地走向竹林。杜孟白揚起嘴角,這丫頭挺堅強的嘛!
而他向來喜歡不認輸的人。
當天偶遇只是淡淡的感慨,並無任何私人的想法,可如今再瞧見她,心頭卻竄起一陣猛然的騷動與期待。想他活了二十七年,泰半生全是為了撐起杜家工坊而動腦、用盡心機,就算落個「老狐狸」之名,他也甘之如飴。
他的心空很久了,未曾有人進駐過,這丫頭片子能嗎?
見她回首笑望,她所綻放的柔笑,再次勾得他心癢難耐,當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不就是那棟破舊的老宅嗎?他失笑不已,她的神情彷彿那是多麼宏偉富貴的大宅似的……
他緩緩揚起嘴角,重要的東西嗎?
她想守而他非要不可,她會怎麼接招呢?
希望她不要讓他太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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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閔家寶腳下一滑,整個身子住下墜,她努力想抓住樹根,手臂磨出長長的傷痕,她尖叫出聲:心想完蛋了。
「小心!」強而有力的大掌握住她的小手。
她驚白了臉蛋,瞪大眼看著那隻手,隨即一張俊臉探向她。
「你……」杜孟白本想拉她上來,卻瞧見她的手臂已磨出血痕,立刻溫言安慰道:「你別擔心,我會拉你上來的。」
「嗯!」她抖著嗓音點點頭。
杜孟白調整一下姿勢,才又溫柔地望向她,「你閉上眼,我要拉你上來羅!」
「嗯!」她只能乖乖照做,緊張地閉緊雙眼。
下一瞬間,杜孟白一個使力,讓她像道彩虹般劃過天空,最後輕輕地落進他的懷中。
她還來不及驚叫,錯愕地張開眼,對上他帶著淺笑的漂亮眸子。「剛……剛才怎麼了?」
杜孟白抱著她,直接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你的手擦傷了,我想你的身上一定還有其他的傷,所以我認為還是別硬拉比較好。」
「是……是這樣嗎?」閔家寶沒想到他看似削瘦,竟有如此神力,但她沒吃驚太久,獲救後,身上的傷已讓她痛得掉下淚來。
「我看看。」
杜孟白不管禮教,挽起她的衣袖,就見她的雙手都磨破皮了,甚至傷口還很深,再望向她的小腿,不必掀開,那沾血的褲管已明白告訴他,她傷得有多重了。
「好痛。」她忍著不哭出聲。
「那是一定的。」杜孟白左右瞧瞧,見前方不遠處有條小溪,立刻將她抱起,大步走過去。
「怎麼了?」
「抱你去溪邊將傷口清洗乾淨,好上藥呀!」
「我可以自己走。」不曾和男子這麼親近過,令她窘紅了臉。
「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麼走?」杜孟白沒理會她的尷尬,小心地抱著她來到溪邊。
「唔……謝謝你。」被他抱在強健的臂膀中,競有種奇異的感覺。
長久以來,一直是她負責撐起閔家的,長久的重擔壓在肩上,她從不覺得苦,但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頭一回感受到,原來有人可以倚靠的感覺是這樣啊!她的眼眶有些熱,好安心……好幸福……好輕鬆;偏這對她來說是奢想。
「有這麼痛嗎?你眉頭都鎖在一塊兒了。」杜孟白輕輕將她放在溪旁的石塊上,蹲在她身旁溫柔地望著她。他是不明白她的情緒怎麼變了,但她蹙眉,他也不開心。
「有一點。」她尷尬地紅了臉龐。
杜孟白瞧了她一會兒,也沒逼她,只輕輕握住她的腳踝,脫了她的繡鞋。
「啊?!」被他的動作嚇傻了,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腳丫子就這麼落入他的手中。
禮教呢?他擺哪兒去了?居然亂摸!
見他竟然臉不紅氣不喘地又脫了她另一隻鞋,她終於回魂了,連忙縮回雙腳,卻被他按住,她火紅著臉嗔道:「這位公子,請別亂摸。」
「姑娘,你的小腿整個都擦傷了,不脫了鞋怎麼洗乾淨、上藥?」他撩起她的褲管,果然她的左小腿血跡斑斑的。
「可是——」
「你已經身受重傷,先把無聊的禮教放一旁,可以嗎?」沒理會她的退縮,他舀著溪水替她洗去血漬。
「我身上沒藥。」閔家寶無措地想將小腿藏回褲管裡。「而且我家就在前面,我……我回去再上藥就行了。」
「何必呢?我身上就帶著上好的金創藥。」沒把她的動作看在眼裡,他邊說邊以手輕按傷口四周,想確定有沒有傷到骨頭。
「好痛……」她痛皺了眉,再也無心管合不合禮教了。
「你忍著點,這髒污沒洗乾淨,傷口會發炎的。」他沒停手,只是動作更輕柔地處理她的傷口。
閔家寶看著他的動作,被瞧見小腿肚的驚慌,尚不及他的溫柔帶給她的震撼。她的視線由他修長的指頭攀上他的肩頭,來到他專注的俊容。
這男人好斯文,膚色甚至比她還白皙,應是出身富裕人家,他的鼻管又直又挺的,眉型很自然好看,而剛剛對上他的眸子時,讓她驚慌的心立時安定下來。這男人一定很睿智,而他的唇似乎帶著柔笑,這麼出色的男人居然正握著她的腳,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難道他喜歡上她了?不可能吧!他們又不認識。
「涼涼的很舒服吧!」他抬頭望向她,臉上依然掛著動人的柔笑。
「啊?嗯!」她連忙點點頭,垂下俏臉,一陣燥熱襲過全身,他沒瞧出她的胡思亂想吧?
而且他的笑臉好迷人,讓人有種暈眩的迷茫,而她居然作起無邊春夢,以為人家對她一見鍾情了,真丟人!
「這藥能減輕疼痛,而且不留疤痕,姑娘家身上留下傷疤,太可惜了。」他一一將她手臂上、腿上的傷都抹上藥,還撕下他上等的內衫衣角,替她纏好。
「謝謝。」瞧著自己包紮完美的手腕,她心頭一陣感動。
「姑娘,你要不要誠實點?」
「啊?我沒騙你什麼呀!」難道她剛剛的胡思亂想被他發現了?
「誠實點告訴我,你身上還有哪裡有傷,我好一併上藥。」
閔家寶瞧著他的俊臉半天,才想明白他在問什麼,連忙搖搖頭。「沒了,真的。」
就算有,也不讓他知道呀!她的臉蛋已經一片嫣紅。
「真的?」他的大掌貼上她的背,輕輕滑下來到腰間,另一隻手則撐在她的腰腹間。
「真的啦,就手和腳了。」她連忙扯住他的手,前前後後都被他摸過,她的名節真的毀了。
他卻自顧自的將她的腰摸了一圈,確定她沒傷到其他部位才停手。
閔家寶快昏倒了,這男人怎麼這麼霸道啊?居然摸得這麼理所當然,信不信她叫他負責啊?
「看來只有手腳受了傷,算是不幸中的大車。」他的大掌按在她的腰上許久才放開。
「是啊,真是萬幸。」若拙掉被他吃透了的嫩豆腐,是可以這麼說啦,但人家救了她一命,她也不好太苛求了。
「既然如此,姑娘,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沒事亂跳崖幹什麼?」他的笑臉不見了,以凶得嚇人的眸光瞪著她。
他在百忙中尚找不出巧遇的名目,這些天總是趁著出門時,繞過來瞧瞧她努力為家人求溫飽的身影,就算只是看看背影也好。
想想真是可笑,只是瞧見她俏麗又活力十足的身影,竟讓他心頭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而他今天要上揚州,原本沒想要過來的,已經出了鎮,心頭卻一直掛念著,終於還是繞回來,只想再瞧她一眼;哪曉得卻遇到她墜崖,他若沒有過來,她也許已經香消玉殯了,這女人到底想嚇誰?
「跳崖?誰沒事亂跳崖啊?」她嚇得縮了縮脖子。
「沒要跳崖怎麼會掉下去?」還嚇掉他一斤膽。
「我是想採龍膽草啦!」
「龍膽草?」
「嗯,可以拿去鎮上藥鋪子賣,價錢不錯的。」她望向崖邊,一臉的惋惜,只差兩寸就摘到了。
他卻兩手定住她的臉蛋。「你還在想那差點要了你小命的雜草?」
「沒……沒啦!」她想搖頭卻被他定住,只好堆上笑臉,這恩公脾氣不太好喔!
「我以為你該只是采采竹筍罷了!」上回她不是說來這竹林采竹筍嗎?
「你怎麼知道我是來采竹筍的?」她的戒心此刻才升起。
「一般人進竹林不採竹筍能幹嘛?」他卻瞪著她。
「噢唔,也對。」
「丫頭,乖乖跟我說。」
「說什麼?」
「說你會乖乖留在地上采竹筍,不會再接近任何有坡度的地方了。」
「可是——」藥材價錢好太多了。
「不值得為了幾株長在山壁上的龍膽草賠上你的小命,我可不會天天正好路過,可以救你。」
她嘟著嘴,剛剛已經嚇破膽了,但她卻不想乖乖聽話。
「說你答應了。」大掌再次撫上她的臉龐。
「嗯。」被他專注的美眸盯住,她才褪去的紅暈又爬回粉頰。
「這藥你收著,每天按時擦知道嗎?」他將隨身帶著的金創藥交給她。
閔家寶瞧著那用上好瓶子裝著的上好藥膏,心想拿去賣應該可以賣不少銀兩。
「我會上你家拜訪,確認你有沒有按時上藥。」一眼看穿她的意圖,杜孟白直接潑她冷水。她家到底窮到什麼地步,讓她想錢想瘋了?
「你又不知道我家在哪!」她淘氣地朝他扮鬼臉。
杜孟白沒回答,卻輕鬆地將她抱起,走向他的駿馬,將她安置在馬背上,瞧見她扔在一旁的小竹簍。「小心扶好,摔下來可不是好玩的。」
閔家寶連忙抱住馬脖子,呆呆地看著他走過去拾起她的小竹簍和工具。杜孟白回頭就瞧見她可笑的姿勢,不禁揚聲大笑,「哈哈……」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她又扮個鬼臉:心跳卻亂成一團,怎麼他連大笑都這麼迷人?老天真不公平。
他揚著燦爛笑容回到她身旁,將竹簍繫好,輕鬆上了馬,環住她的纖腰,很慢地前進,就怕嚇壞她。
閔家寶的身子當場又僵如硬石。「這位大爺,這樣……不太好吧?」
瞧著她的耳朵紅得像彩霞般艷麗,杜孟白心情很好地笑著,「我的心腸沒好到把馬讓給你,卻罰自己走路。」
「噢唔!」她能說什麼呢?只能慶幸附近沒人了,要是被人瞧見她和個陌生男子共乘一馬,她的名聲真的就毀了。
「姑娘,這下子你該告訴我住哪兒了吧!」他都要送她回家了,沒道理不說的。
「啊?」
「不說?把你載到市集賣掉喔!」
閔家寶「嗤」一聲笑出來。
「不信嗎?」
「你是好人,不會做這種事的。」
「這麼快就當我是好人了?」
「嗯,因為你救了我呀!」
還不計身份替她洗淨傷口,雖然不合禮教,但能這麼溫柔對待陌生人的人,不可能是壞人的。
杜孟白微揚起嘴角,好人嗎?她會大吃一驚的。
「我家就在前面。」她指著破舊的祖屋。
載她回到她家門口,他輕輕地抱她落地,將竹簍擺在屋前,才吩咐道:「記住了,要天天換藥,杜某會來拜訪。」
他隨即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杜?這鎮上杜姓很多嗎?」閔家寶摸摸懷中的金創藥,他和杜家工坊有關係嗎?
「寶兒?!你怎麼會弄成這樣?」閔父聽見聲響出來,卻瞧見女兒一身狼狽,驚呼出聲。
「我掉下崖了。」
「什麼?!」
「幸好有位大爺路過,把我救了起來。」閔家寶拐著腳進屋裡休息。
「大爺?什麼大爺?該上門道謝的,寶兒,你真的沒事嗎?」閔父跟在後頭大呼小叫的。
閔家寶卻躺上床,沒理會房外雙親的吱吱喳喳。
他說會來拜訪,是說說而已吧!若他真是杜家工坊的人,怎麼有空理她這種窮困人家呢?能出手救她已經很了不得了。
她的心頭揚起一陣淡淡的哀愁,天與地的差別啊……
她又摸上腰問的金創藥,這種東西還是拿去賣比較實際些。
她微揚起嘴角,卻緊緊握住那隻小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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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爺,實在太煩勞你了。」閔父感激地接過他遞來的補品。
杜大爺不僅救了寶貝女兒,還送來不少傷藥、補品,最重要的是讓不長進的兒子進工坊工作,閔家上下已經把他當成大恩人看待了。
「舉手之勞罷了,閔姑娘呢?」杜孟白微微一笑。
近半個月,他來探過幾回,不為別的,只想確認她會好好養傷,所幸她還算聽話,而附加價值則是——他成功地讓閔家人奉為上賓,當成大善人。
他現在的形象愈好,揭開真相的刺激愈大,她會是什麼反應呢?他實在很好奇,很想早日瞧見。
「孩子的娘去叫了。」閔父堆著笑臉,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才問:「請問杜大爺,我家家康在工坊裡工作得還好吧?」
「嗯。」杜孟白只是點點頭。
一來工坊很大,就算他是她的哥哥,他沒興趣的人,他也不可能去注意。二來,就管事的觀察,閔家康不是個勤勞的人,這種事就不必說出來害老人家擔心了。
「咦?你怎麼又來了?」閔家寶由後門回來,探頭瞧見他,臉上閃過一抹欣喜。
這些天來,她已經養成期待他來的習慣了,而他為何常來的理由,她仍在猜測中。
「不歡迎我嗎?」杜孟白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卻在瞧見她手上的泥污時消失。「你的傷還沒好,又去挖筍子?」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反駁道。
杜孟白的反應卻是直接握住她的手腕,撩起她的衣袖,露出仍帶疤的手臂,當他發現她的臂上居然又出現新的傷口時,語氣已不是不悅可以形容了。
「這是怎麼回事?你又去挖龍膽草了?」
「這回不在崖邊啦,而且這傷也不是在挖龍膽草時弄的。」她窘得想縮回小手,偏他卻不肯放。
「看來有人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信不信我派人把這附近的龍膽草全部斬草除根,讓你再也找不到半株?」這女人要怎樣嚇他才甘心啊?
「啊?你怎麼這麼霸道啊?都說不是了。」
「不是?那是怎麼弄傷的?」
「挖筍子時不小心弄的啦!」
杜孟白原本握住她的手腕,卻在審視她的傷口時,意外摸上她的掌心,粗糙甚至還帶繭。
她是個村姑,天天做粗活,掌心有繭是理所當然,他卻揪了下心口,很不捨。
「放手啦!」見老父緊張地瞧著他們,她連忙又想甩開他的鉗制。
「別再讓我瞧見你身上有新的傷口了。」杜孟白對心頭那陣無法控制的翻騰感到不悅,他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一切的不安。
偏他卻有種直覺,這丫頭肯定是一切不安的源頭,而他卻不想因此而鬆手。
「誰喜歡身上有傷啊?你今天是來幹嘛的?」見他怎麼都不放手,她只好轉開話題。
「我嗎?」杜孟白打量著她,匆而綻放一朵動人淺笑。
這一笑別說閔家寶臉蛋被惹出一片嫣紅,就連閔父都呆住了,這杜大爺該不會看上寶貝女兒了吧?
「對……對呀!」閔家寶羞得別開臉去,這傢伙一定要這樣讓人發窘才甘心嗎?
「也差不多該問了。是的,我來的確是有事,閔伯,杜家工坊打算買下你家所有的土地。」
「什麼?!」閔家父女瞪大眼,錯愕地看著他,他們沒聽錯吧?
「別懷疑,我打算出一千兩買下閔家的土地。」杜孟白笑望著她。
閔家寶再也說不出話來。一千兩?!這數字大到她的腦袋嗡嗡作響,完全無法思考。
可這裡是她家祖宅耶!他有沒有搞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