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晴朗無雲。雲靜靜地站在客棧外,望著天空。
「在想什麼?」沐浴過後的雪舞走進了雲,問道。人間無論在氣流還是灰塵,都比天上多太多。在人間只要一下子,馬上就會覺得全身像是被悶住,有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在天上他都是利用高空激流的水雲之氣來洗潔身體,在凡間,當然就向店家要水來沖洗了。只是雪舞不太瞭解,他每到一處向店家要水沐浴,店家總是覺得奇怪,不是什麼大日子為什麼要洗澡呢?
雪舞才覺得他們奇怪呢!這麼渾濁的空氣,人類居然可以忍受數天才洗一次澡?那個和他們一起的阿萊也是這樣,吃過飯後,居然就一身粘淤,躺在床上了!
雲看向雪舞,剛沐浴過的雪舞頭髮微濕,身上似乎還散發著水氣,雲覺得光看著就十分舒服。「你剛趕做了什麼?」
雪舞微微揚眉,也對,這對失意的雲來說,的確是很難理解的事。雲在天上時,他們可都是一起清潔的。這幾天雲昏迷不醒時都是他替雲略略擦拭手腳的,所以他會不懂沐浴這件事業是情有可原,「我剛去沐浴了。」雪舞在房中放有一套近日在趕路時,為雲買的衣服,雲近日精神頗佳,看來是可以自己沐浴了。「如果你也要,我在向店家要水。」
雲跟在雪舞身後走,雪舞身上的味道真好聞,「要怎麼沐浴呢?」
雪舞微微一笑,「等會兒要來了水,夥計會將水倒在我們房裡的水桶裡,然後你可以將全身浸泡進去,接下來,用在一旁的濕巾擦拭全身就可以了。」
「唔。」雲像是勤學好問的學生,連連點頭稱是。「那,我沐浴後也會有像你身上一樣的味道嗎?」
味道?雪舞聞不到自己的,但雪舞卻突然笑了起來,「等你沐浴後,我就幫你聞聞看。」
雲開心地笑了,跟著雪舞在夥計疑惑又稍有微辭的嘀咕聲中,看著夥計提水倒進木桶裡。
雪舞替他隔上了屏障,「不可以泡太久。」雖然他們是龍,但雲身體如此虛弱,熱水泡久了,說不定會和人類一樣,產生頭暈的現象,它不得不先提醒。
雪舞聽到雲開心的應了,馬上就聽到水聲嘩嘩,雪舞微微一笑,正要走到案邊,卻聽到雲疑惑和求救的聲音:「雪舞,我……不太舒服。」
不舒服?難道……雪舞聞言馬上衝進屏障後方,卻見雲居然連衣服都沒脫下,就浸入浴桶中了。
雪舞有點好笑於眼前的情景,但又暗責自己的粗心,於是他將全身濕透的雲從木桶中拉起來,「對不起,是我沒說,要先把衣服脫了,才可以跳進去。」
雲有些懊惱的扯著身上的濕衣,自己居然連沐浴這件事都做不好,雪舞……自己好像一直都在麻煩他?
雪舞看雲奮力得想扯掉身上的衣服,笑意更深了,衣服浸了水加重了重量,自然難脫,於是雪舞幫著雲,將雲身上又濕又重的衣服全脫了下來。
雲的頭髮濕了,正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出水漬,他的注意力放在扒光自己身上的衣物,沒有注意到雪舞的眼神。
雪舞的手在顫抖,之前幫雲擦拭的時候,雲身上也還著有單衣,而且當時為了雲昏迷不醒的事傷腦筋,根本無暇想到其他,但現在,雲惑人的身軀,邀約似的散發著如珍珠般誘人的光澤,雲的黑髮有幾縷貼在鎖骨處,再往下……雪舞觸手之處是雲滑膩的肌膚,雪舞的呼吸急促起來。
衣服都脫光了,應該可以進水了吧?雲滿意地想,但自己是人耶!雲又對自己的身軀覺得萬分的新奇,開始地頭看東看西,自己失意之前,是不是從來都沒有好好看過自己啊?
雲正想向雪舞分享這奇妙的感覺,一抬頭,卻再也移不開眼了,雪舞的金碧雙眸像是一潭深幽的湖水,映著夕陽光輝的碧綠湖水。「好漂亮……」雲輕輕抬手,撫上了雪舞的臉頰,踮起腳尖,想瞧得更清楚些,那裡面有一種比表面的魅力更吸引他的東西,一種很深的感情……
「啊!」雪舞回過神來,卻察覺雲幾乎是全身都貼在自己身上了!這……雪舞當機立斷,他伸手將雲的手拿了下來,接著,他想盡辦法控制自己別看雲脖子以下的地方,然後,將雲抱進了澡桶。
千鈞一髮!雪舞看著澡桶中雲凝望自己的眼睛,勉強一笑,他實在無法控制自己在這樣的誘惑中再繼續保持冷靜。於是雪舞很用力得吸了一口氣,擠出了話:「我先出去了。」
就在雪舞僵硬的轉身時,雲卻陡然感到一陣心悸,一股悶痛從腹部升起,雲咬緊了唇,緊攀住木桶邊緣。
「呃……」一道殷紅像一條紅色的絲綢,從雲的唇邊延伸到地面,擴散。
「雲?」雪舞沒有轉身,他仍在極力控制腦海中無邊無際的幻想,他盯住潮濕的地面,突然,幾絲血紅隨著水流飄動,一股不祥升起,雪舞突然轉身。
「雲!」
雪舞心緒大亂,再也無暇顧及其他,迅速將雲撈起,以掌貼住雲的胸口,為雲注入內力。
雲不停的發抖,水珠劃過身體,滴落。他覺得胸口似乎暖了起來。但其他地方卻依然空虛寒冷。
於是,雲下意識的蜷縮起自己的身體,更偎向那溫暖的來源:雪舞。
雪舞察覺了雲的顫抖,他抱著雲向床鋪,扯下了銅盆旁擦拭臉的布巾,迅速的為雲擦乾身體。
「雲,雲。」雪舞一邊為雲傳輸內力,一邊不停的喚著雲的名字好讓雲保持清醒,這次他發現,雲醒著的時候,他渡過去的內力似乎有了一絲著力點,而不是虛無的令他恐慌。
「雪舞……」四肢漸漸暖起來了,雲感覺似乎有熱力流過他的全身,雪舞見狀亦慢慢緩下傳輸。
雲依舊無力,「雪舞。」透過雪舞的衣服,他彷彿可以感受到奇妙的熱力,於是,雲將手圈上了雪舞的頸項。他要更多的溫熱的感受。
雪舞腦中頓時空白一片,按著雲胸口的手感覺到雲平穩的心跳,但自己的心跳卻不用觸摸亦能清楚察覺。
「雲?」雪舞腦門一陣熱,雲的狀況好轉的同時,雪舞也發覺此時的情形,很像是小綿羊在一隻飢餓的老虎抓下,而這隻小綿羊,還十分不知死活的擒住老虎的脖子。
身體不再那麼無力,雲試著開口,「雪舞,你是不是不舒服?你的心跳得好快!」難道是因為雪舞救自己的這個舉動?他知道有人可以靠著練習,有著所謂的內力。從雪舞掌心它可以感覺到一股熱流流進自己體內,這應該就是內力了,雪舞不會因為傳給自己太多的內力,而導致雪舞本身受創?
不!他不是不舒服,雪舞反而覺得很舒服,應該說是一種混合著痛苦和舒服的感覺……雲光潔的……雪舞看著雲,雖然他強迫自己不去看雲其他的地方,但……眼角餘光卻還是忠實地告訴自己,懷中的這個人兒,有這什麼樣的吸引力。
又出現了!金碧雙瞳中那令雲想一窺究竟的感情,但是,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雪舞還沒有停止傳送內力,可能會受傷的。「雪舞,好了,我沒事了。」說完,雲試著抬手將雪舞的手拿開,他不要雪舞繼續這種危險的事了。
「雲……」雪舞反握住他的手,心跳根本不受控制。
雲鬆了口氣,他感覺到雪舞停止了內裡的傳輸。他想試著坐起來,但雪舞緊緊地抱著他:雲疑惑抬頭,卻被雪舞瞧得心頭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雪舞緩慢的低下頭,像是要讓雲有抗拒的機會。
「雪……」
餘下的話全化在雪舞輕輕吻上的唇中,雲睜大了眼,看著雪舞此刻帶著魔性的眼,既像確認又像在詢問:你喜歡這樣嗎?想要我停止嗎?
雪舞覆在自己唇上的吻沒有再加深,傳達到雲心頭的,是一種足以讓心臟瘋狂跳動的怦然感。
雲沒有抗拒,雪舞漸漸加深了這個吻,雲迎視著雪舞那獨一無二的金碧雙瞳,感受雪舞輕輕避走的手指,好舒服……
突然之間,心臟傳來一陣如被密網勒住的感受,雲痛苦的皺起了眉,「呃……」
該死!自己一時昏頭,居然忘了雲身體還十分的虛弱!雪舞猛然抬起頭,快速地將雲
抱到床上躺好,然後用棉被將雲的頸部以下全嚴嚴實實蓋好,收起所有的綺念,專心為雲傳輸功力。
夜,散發著微微的甜味。
*
「大侍衛,青州傳來線報,發現兇手與雲輔臣蹤跡。」
徐州之東就是青州,而王都陽鏗位於豫州。青豫兩州接界。就地理位置來說,這三州方位有些類似三角形,三角形的頂端就是豫州。
青州?青州鄰近豫州,他們究竟想做什麼?禹君已經起駕回朝,兇手難道想繞路截擊?
更靖一想到此點,馬上下令,「快馬飛報禹君行鑾,兇手出現在青州,著令青州、豫州兩州州牧,詳細盤查出入城的人,務必保得禹君安全!」
等到手下領令去了,更靖迅速點齊兵馬,向門口衛兵吩咐:「告訴州牧,兇手出現在青州,我現在必須趕往保護禹君。請州牧善加招撫盜匪們,以免戰禍再起。」
說完,一夾馬腹,疾馳而去。
*
阿萊看著與雪舞同騎的雲,雪舞坐在雲的後方,架著韁繩。雲看來精神還不錯。
「雲,我們要去那裡?」他們已經繞到青州州界,雖位處東方,但青州鄰近都城,倒也還算熱鬧。
就這個小城鎮,賣的東西也是應有盡有。山東產絲,最多還是賣絲綢布匹的商家,這兒的人衣著花樣較其他地方多變,顏色、織工自也不在話下。
但這些對阿萊來說陌生豐富的景色,還遠遠不及雪舞對雲那無微不至的照顧更令她咋舌。
舉凡食衣住行,雪舞完全為第一優先考量:雲身體不好,所以雪舞點的菜色以清淡為上;雲似乎偏愛月白色衣服,雪舞便每日為雲準備不同款式花樣的衣服;雲愛靜,雪舞選擇投宿的客棧都是環境清幽;雲不喜坐轎、坐車,說要欣賞沿路風光,雪舞便在馬背上鋪上厚厚一層毛毯,還為了避免雲體力不支,雪舞便與雲同騎,穩穩地圈住他……
真是令人羨慕啊!反觀自己,屁股與馬背一同顛簸,又麻又痛。還是雲心地好,拜託雪舞幫自己買個墊布,否則這會兒,她很有可能因為無法騎馬被雪舞丟在揚州。
雲笑了一下,「雪舞說要去找一樣東西。」
「要找什麼啊?」她覺得她必須找點什麼話題跟雲說話,要不然雪舞和雲之間那種幾乎沒有縫隙的契合度,會讓她覺得自己的存在真是一種罪過,怎麼可以打擾他們的相處呢?
雲搖了搖頭,看向雪舞,雪舞理了理雲的頭髮,說:「聽聞東方有一種寶物,叫做『圓寶』,據說可以祛百病,增強內力。」
「找『圓寶』……是為了雲的病嗎?」果然!
雪舞冷冷掃了阿萊一眼,「雲沒有病。」
「呵,我這樣的身體比有病還糟不是嗎?」雲笑了笑,完全不以為意。「有沒有找到『圓寶』都沒關係吧!我們就當做是遊山玩水不是甚好?」
雪舞沒有回答,他盡量不將擔心表現在臉上。以馬代步,雖然慢了些,但是雲的情況卻容不得他以極速飛奔。雲的氣息很弱,近日來,有越來越糟的情形。就如同現在,明明雲就在他懷裡,但他卻有時會感受不到雲的氣息。這令他心慌,在不願將雲送回天上的私心下,他決定去找寶物,若消息不行,那就只好找上皇龍了。
*
禹聽到兇手往東的消息了。
是衝著自己來的嗎?還是想挾持雲,要挾什麼?如果真是這樣,禹反倒還覺得鬆了一口氣,只要完成兇手的要求,就可以把雲救回來。之後,便能毫無顧慮地追捕兇手了。
母后懿旨三催四請,但禹還是停下行程,等著更靖來到。
更靖沿著官道走,他必須掌握禹君以及兇手的行蹤,難保禹君不會遭遇兇手,需得小心謹慎啊!
於是更靖每過一城,必定留下一名屬下,協助城門防務,絕對不能讓兇手有機可趁,然後他帶著其餘的人,快速趕上禹君行鑾。
「禹君……」更靖尚未喘定,禹先一步截下了他的話。
「兇手往青州了,你有什麼辦法?」
「屬下以為,禹君還是先回皇城,以確保安全。」
禹瞪著更靖,「我是說救回雲輔臣的方法。還有,如何抓到那名兇手?能不能查到他有什麼意向?」
更靖一抱拳,「屬下無能,目前只能持續追蹤。但是,我已將兇手特徵、雲輔臣、以及他們身邊女子的畫像交給各城門,著令城門衛嚴加盤查了,只要他們進城,便一定能掌握到他們的蹤跡!」
「你是說:即時發難,當場對上那名兇手嗎?」禹皺著眉。
設下城門關卡不就是為了抓人?但禹君這樣問,必定有什麼顧慮……是雲輔臣?當場動手的話,抓到兇手的機率大增,但是相對的,傷害到雲輔臣的機率亦大增……「若能當場拿下兇手,那自然能將雲輔臣救出;若是兇手以雲輔臣為要挾,我們也可打破目前這個僵局,聽聽兇手究竟有什麼要求,我們滿足他的要求,亦可救回雲輔臣。屬下覺得,此舉可同時達成兩個目標。」
嗯……更靖說得有理,他原先就是擔心刀劍無眼,誤傷了雲。但是目前看來,似乎也只有這個方法了。「好!就依你之法。」
「我們快到青州程了!」阿萊興奮地說。
*
「前方有官兵。」雲極目望去,遠處服色鮮明,衣甲森然。
「官兵?」阿萊瑟縮了一下,「會不會是要抓……」阿萊停了口,偷瞄了雪舞一眼。
「應該是如此。」雲向後靠了靠,這感覺真是溫暖。雪舞傷了那些盜匪與官兵,依人間的法律,官府應會派人到處搜索吧!這是不是,所謂的通緝犯?照理說,和一名殺人兇手在一起,應該會有一些不一樣的情緒,像阿萊一樣:害怕雪舞。害怕他殺人的手會伸到自己眼前來……但雲都一點也沒有不踏實或慌亂的感覺,雖然他不喜歡雪舞殺人,但這個想法的出發點都是為雪舞著想而非是別人,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呢?
雪舞策馬到路旁的樹陰下,阿萊亦連忙自行找個陰影躲避毒辣的太陽。
「『圓寶』在東萊山,我們必須穿過青州城。」雪舞略吹了一口氣,頓時驚風四起,天上雲朵開始往青州上方靠撤,陽光的威力明顯地被遮弱了。
「啊!真好!有雲遮住太陽了。」阿萊喝了口水,高興地說。
雲凝神想了想,若為了「圓寶」,而讓雪舞遭受官兵圍捕,雖說雪舞能力高強,但兵凶戰危,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何況阿萊跟著他們,阿萊不懂武功,為了自己的事被捲入紛爭之中,這叫自己如何自處?
「雪舞,我們別去東萊山了吧!」雲平靜地說。
雪舞將雲抱下馬背,看著雲認真的眼神,雪舞第一個念頭是感動,但接下來卻有一些生氣和心疼。
雲總是為別人想,有沒有想到自身呢?
「我非找到『圓寶』不可!」雪舞語氣堅定。你有沒有想到我呢?
「明明會有危險,我怎麼能讓你們涉入危機中呢?」雲沒有接過雪舞遞來的水。雲突然有些生氣,這人,不知道自己是在為他著想嗎?
看著兩人似乎快吵起來的趨勢,阿萊含著一口水,卻幾乎快嚥不下去,她呆呆看著兩個人對峙,不明白為什麼兩人原先說得好好的,怎麼就僵起來了呢?
看著雲因為怒挑起的眉,雪舞的眸光中有著寵溺,「你若擔心那女人,叫她別進城就好了。」
女人,女人!雪舞總是這樣叫,好像都記不起她的名字似的!阿萊不知哪來的膽,突然叫道:「喂!雪舞,我叫阿萊,別再叫我女人啦!我有名字的!」
雪舞勾起一抹興味的笑,睨向阿萊,這女人不怕死?
嚇!阿萊迅速收起驚嚇的表情,牽起討好的笑,「呃……我……你們,你們慢慢談。」阿萊突然明白自己方纔的行為實在不明智之至,要注意,要注意!
「雪舞,阿萊說的沒錯,你應該要記住她的名字。」雲出聲。
雲實在是……雪舞笑看雲仗義執言的表情,有些無奈,那女人的名字有比他的傷重要嗎?但,這才是他心疼和愛慕的雲。
雪舞突然傾下身,不顧阿萊瞪到快掉出來的眼珠,啄了一下雲的臉頰,只見雲臉龐瞬間飛紅,「雪舞……」
「呵……」雪舞輕笑出聲,「你重視別人的事勝於自己的事,這性子恐怕叫你改也改不了啦!你擔心那女……阿萊,」雪舞看著雲紅暈未減的臉頰,忍下了想伸手的念頭,「那我不帶她進城,這樣,官兵的攻擊應該就不會波及到她。另外,官兵若見到她和我們不同路,應該就不會再為難她了吧?」
「可是,遇上官兵,他們應該還是會攻擊你,我的身體沒那麼糟,應該不用『圓寶』吧!」
雪舞突然傾身,附在雲耳邊輕道:「雲,你有沒有想到我的心情呢?」雲的味道真好,雪舞勾起一抹笑。
雪舞說話的氣酥麻了雲的耳廓,雲用手摀住耳朵,說:「你這樣說話讓我好癢!」
雪舞聞言不禁大笑出聲。
這兩人……搞什麼?一會兒像是吵架,現在又像一對兒,眉目傳著情……阿萊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像一根大的蠟燭頭!礙著人家的好事啦!
但是,聽雪舞的說法,雲的身體應該是相當糟了吧!才會讓雪舞不惜與官兵一戰也要通過青州去找那「圓寶」,看來,為了雲,她還是終究得和他們分開了。
才在尋思間,又聽到雲說:「那阿萊怎麼辦?她一個弱女子,難道我們就這樣放著不管?」
啊!雲心地真好!但阿萊覺得雪舞射過來的眼光充滿評估與算計的意味,雪舞會不會在想著,要如何一勞永逸,讓自己的事不再成為雲注意的事……阿萊突然覺得背上有冷汗滴落,連忙說:「這……我在你們之後再進城,到了城裡我可以再找個工作,你可以不用為了我的事擔心。」雪舞大哥,這樣說您還滿意嗎?
果然,她看見雪舞點了點頭,似乎很高興她能識時務,不用他費心。
「唔……」見雲還在考慮,雪舞馬上接話,「阿萊,這些錢你先收好,你可能得先在城外避避風頭,等城防線解了,你再入城,這樣明白嗎?」必須要讓雲覺得不用再擔心了才可以!
「好。」阿萊轉向雲,「謝謝你們兩位的照顧,雲,希望你早點好起來,到時候,你就可以來找我啦!」
「嗯。」雲望向雪舞,被人關心著的感覺是如此之好,他怎麼還能拒絕雪舞那眼眸中的真心呢?
雪舞的心情嗎?雲笑了,他怎麼能不去想、不去用心感覺呢?
「那我先走啦!找到『圓寶』之後你們要記得來看我喔!」阿萊笑著朝青州城相反的路離去。雪舞亦重新將雲抱上馬背,準備往青州城出發。
*
「禹君要去青州城?」更靖雖然早有預感,但沒想到雲輔臣對禹君的影響力真如此之大!
「馬上下令,朕要即刻出發!」他已奏秉母后,借口要巡查附近各州的治效,不管母后答不答應,他都不想獨自一人回朝,他要帶雲回去!
不管太后懿旨,也不管太后發怒了?更靖垂下頭,太明白禹君固執起來的摸樣,勸說是多餘的了。目前,他必須優先處理的,是禹君的護衛工作!
*
青州城已在前方不遠,雪舞護著雲以最快的速度前進。
樹林中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等到發覺情形不對,雪舞回頭,才發現他們已被重重包圍。
「真是陰魂不散啊!」雪舞安撫了下受驚的馬兒,不讓它人立而起嚇著了雲。
「放了雲輔臣!」一名侍衛長模樣的人發話,同時著人迅速將包圍圈縮小。他們已跟監許久,一路上雲輔臣皆是被兇手近身制住,根本找不到機會救出雲輔臣。眼下兇手已快進城,聽聞禹君正往青州城而來,他說什麼也要擒下兇手,救回雲輔臣!
「雪舞……」官兵果然是衝著雪舞而來,但是,他們口中所稱的「雲輔臣」是指自己嗎?
月光映著陽光,迷亂了雲,雲的眼前閃過一幕幕的畫面:鱗片鮮艷美麗的神龍不住哀號長嘯,天地風雲變色,閃電破空的瞬間,畫面轉到雲霄之上,雲看到另一隻鱗片閃動著迷人金芒的神龍,神色肅穆……那是什麼?為什麼自己有一股衝動,想將那金色的龍殺了呢?
殺神龍?為什麼要殺?要怎麼殺?
嗚……雲緊抓韁繩,心跳得很急,一股腥甜怎麼也控制不住,雲努力想將湧上的血吞落……不能再讓雪舞擔心了……但血色,還是一滴一滴,落在馬背上。
雪舞發現了。表情開始聚滿風暴。
「雲輔臣!」雲輔臣果然是被兇手控制住了,若能救下當朝重臣雲輔臣,還怕不能飛黃騰達嗎?若能調到皇廷當差,前程可說是一片燦爛啊!
侍衛長想到此點,迅速幾個手勢,弓箭手蓄勢待發。
這些人太可惡了!雪舞緊緊抱住雲。樹林、草履、土地、天空,全像是活過來一樣,張牙舞爪。
「放了雲輔臣,或許可饒你不死!」
雪舞冷冷地睨著包圍的人群,強行突破人群當然也可以到達東萊山取得『圓寶』,但勢必得殺了這礙事的眾人,這不是雲所樂見的。但事到如今,除了雲的身體,他無法顧慮那麼多!
雪舞準備動手之時,卻見到雲強行撐直身體,說道:「諸位請住手!」
「雲輔臣,您不用害怕,青武營眾人必會安全將您救出。」侍衛長朗聲道。
「我不是你們要找的雲輔臣,請不要為難我們。」
不是?看來傳言是真,兇手真能控制人的意識。「雲輔臣寬心,卑職定會將您救下。來人啊!上!」不管如何,先拿下兇手再說。
怎麼有理說不清?雲看著越逼越近的眾人,轉頭看向雪舞,「你快走,這兒人多勢眾,快走!」這些人應該不會傷害自己,反倒是對雪舞充滿敵意。雪舞危險!
雪舞完全沒有將圍近的官兵放在眼底,「他們連你的話都不聽,而且,他們擋住我們要找『圓寶』的路了。」雪舞輕輕將雲摟入懷中,不讓他看見接下來的情景。雲雙眼所見,唯有雪舞胸前衣飾。
雲只感覺座下馬兒一聲長嘯,自己便被雪舞抱著騰空而起,底下人聲吆喝聲不斷,接下來他聽到雪舞在他耳邊輕輕說道:「老實說,我很生氣。」
官兵先行殺了馬兒,雪舞已竄到樹上,侍衛長邀功心切,居然下令繼續射箭,但是,往上的箭全被怪風掃落地面,一支一支,全反向射向弓箭手,死傷慘重。
生氣?為什麼?雲的疑惑還沒問出口,雪舞又道:「你居然想叫我離開你,一個人走?」
底下人聲喧嘩一波一波,但雪舞的聲音卻句句清晰無比。雲心下感動,「我不願你身陷危險。」
「為你,我心甘情願。」
雲聞言心口一暖,「嗯。」
雲再度感覺身體往下墜,他緊抱住雪舞,感覺身邊的氣流非比尋常,而眾人的叫聲亦被呼嘯的風聲蓋過。
「對手厲害,快請求支援!」侍衛長被狂風掃得站不直身,眼睛也幾乎睜不開,但手下的慘叫聲卻接連不斷。
這次對手這麼厲害,難怪皇廷大侍衛更靖部署嚴密,告示獎賞豐厚。原來對手這麼難纏!失算了!
利風夾帶狂嘯聲,將人一一肢解,利風所到之處,非死即傷,抓刀帶槍的官兵如同紙鳶的不堪一擊,侍衛長幾乎驚愣地發不出命令,這不叫圍捕,這叫單方面的屠殺!
雪舞手一揚,風巢瞬間形成,將眾官兵阻截在後,然後雪舞足下一點,使如離弦之箭直往青州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