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心湄每天下課之後,總會和幾個同學到學校附近的咖啡座去喝飲料,大家聊聊天、交換筆記,甚至只是談當天的天氣,風花雪月一番……興致到來,會去看場戲、吃頓晚飯,才肯回家。
因為她是個獨生女兒,父母經常有應酬,偌大一間房子,通常只有她一個主人,她怕悶,因此不大願意回家。
但是最近,她坐在那兒的時間都不久,喝掉一杯蜜瓜奶昔就走了;有時候,甚至只喝下一半就匆匆忙忙地離開。
原來不久前她家隔壁搬來了一戶人家,那個少爺長得英俊,好迷人!
二十出頭的年紀,一頭深栗色的頭髮,有點像德國國家足球隊的金色轟炸機——奇連士文。當然,他比奇連士文不知道英俊了多少倍。唉!怎麼說……就是令人傾心。
她看過電影、看過電視、看過小說,也幻想過、作過夢……但……但,就連美夢,也未曾夢到過一個男孩子可以這樣漂亮。她第一次看見他時,整顆心幾乎快由口腔跳出來。她算是見慣「靚仔」的人,但也無法控制自己。
雖然是鄰居,但她不認識他,不過只要遠遠地看他一眼,她即感到很滿足。
董心湄對他的日常生活大致瞭解——早晨他喜歡游泳,接著就瞧不見蹤影,因為她只在自己的露台窗紗後偷窺他,所以他回屋內的情形就看不到了。
下午四點鐘左右,他會躺在大樹上的吊床看書,黃昏前會回到屋裡,到露台看日落;之後,又隱沒在屋子裡。
因此,為了見他一面,她必須在六時之前趕回家來,當然,最好能夠準四時回家。
「心湄?」
「……」她想她的白馬王子,正想得入了神。
「心湄!」胡式芬索性推她一把。
「哎!我快站不住了,想摔死我不成!」董心湄扶住欄杆,叫了起來。
「誰叫你不理人,叫了你好幾次了。」
「什麼事?」
「你最近不對勁,老是心不在焉、精神恍惚的,每天又趕著回家。你回家到底有什麼事?」胡式芬跳上欄杆坐下來。
「不能告訴你,這是我心裡的秘密。」
「我們是十年的老同學,一起上中學,又一起上大學,你有事還瞞我?」胡式芬努起嘴:「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是不是為了你那班裙下之臣?」
「嗤!」董心湄不住地搖頭:「猜錯啦!」
「是關於男孩子的?」胡式芬很肯定地說:「你有艷遇!」
「唔!」董心湄咬住下唇,腮邊微紅,就是笑。
「看你一副思春的樣子也知道我猜得八九不離十。你看上哪個俊男呀?」
「你不認識的。」
「不是在大學認識的嗎?」
「學校裡面有這種人才嗎?」
「他很英俊?」
「嗯,令我一見鍾情!」
「哇!一定是頂尖級人才,普通人是很難打動你的芳心的。他高大嗎?約克有六尺一寸喔!」
「他大概六尺二、三寸!」
「好高大!積克的膚色白,皮膚比我還要嫩呢!」
「他的皮膚白中透紅,有如嬰兒一般。」
「國峰不但雙眼皮,還有一對大眼睛。」
「他雙眼皮、大眼睛,眼眸明亮而有神采。」
「展堂鼻子挺直!」
「他鼻子高聳、挺直。」
「彼得有個好看的嘴唇。」
「他不但唇線優美,而且大小適中,很迷人!」
「米高笑容性感。」
「我雖然從未見他笑過,但我相信他笑起來一定充滿男性魅力!」
「哇!好厲害,是集眾人優點的完美混合體。」
「應該是超級優美混合體。」
胡式芬好奇了!「他到底是誰?」
「我的鄰居。」
「還說是生死知交,有這樣好的男朋友,也不介紹給我認識。」胡式芬佯裝懊惱地瞪她一眼。
「好小姐,連我自己都下認識,怎麼給你介紹?」
「你每天匆匆忙忙地趕回去,不是與他約會嗎?」
「唉!你不知道我有多慘……」董心湄把大概情況告訴她。
「啊!原來你還停留在暗戀的階段。」
「可不是嗎?夠令人苦惱了!」
「校花竟然也要暗戀人?真是奇聞!」
「大概是——一山還有一山一高。」
「你有什麼打算?」
董心湄搖晃著頭,無聊地擺動著兩條小腿。
「你這樣偷偷看、偷偷望也不是辦法,難道你要在露台窗紗後偷窺他一輩子?」
「有什麼辦法。」
「既然喜歡他,就向他坦白示愛!」
「你說笑的吧?你厚得起臉皮,不怕人家嘲笑嗎?」
「現在是什麼年代?都已經九O年代世紀末,快二OOO年了,談戀愛還要偷偷摸摸的?喜歡他,就想辦法追求他!」
「怎麼可以呢?」
「男孩子可以追求女孩子,女孩子為什麼不可以追求男孩子?分明喜歡,卻因為害羞而放過大好良緣,多迂腐!況且,你還可以找人幫忙。」
「誰?」
「你父母啊!隔壁來了戶新鄰居,為了睦鄰,請他們一家吃頓飯,你們不就見面了!」
「你還想利用我媽咪、爹地?我向他們要錢容易,要他們回家吃頓飯就難了。」
「他們忙嘛!但畢竟是疼愛你的,多求幾次,甚至說明你愛上鄰家少爺,他們准肯的。況且,他們又喜歡交際,乘機和他的父母做個朋友。」
「我爹地、媽咪的問題是可以解決,但也沒有用!」
「為什麼?」
「聽傭人說,他只是一個人回來,父母還在英國。爹地、媽咪不可能和個年輕小伙子交朋友,不合情理,是不是?」
「這也是!」式芬抓抓頭。「煩死人!」
董心湄看看表。「差不多夠時間上課了!」
「我們走!」胡式芬拿起背包道:「我今晚替你想個好辦法……」
第二天董心湄上學,胡式芬一看見她便嘻笑地朝她走過來。「我等著你呢!你比平時遲了十分鐘。」
「我家附近修路。你這麼開心,想到辦法了?」其實,董心湄也心急著想早點到學校,希望有好消息。
「嗯!」胡式芬拍了一下手掌。「我看過一本小說,叫《鄰家的女孩》,男主角看上了鄰家的美女,常去偷窺她,卻苦無辦法認識她。有一天,美女和女僕打羽毛球,球剛巧打在男主角的吊床上,男主角就拿著那羽毛球。因此認識了美女……」
「喂!慢著!我從未見他打過羽毛球。」
「他不打,我們兩個打。就乘他在吊床上看書的時候,我們把球打在他的吊床上。」式芬邊說邊揮舞著手,做打球的手勢。「明天星期六下用上課,我到你家……」
「他怎麼樣?」胡式芬把頭由露台伸回來,董心湄很緊張地問。
「果然英俊得令人賞心悅目。」胡式芬在糖果盒拿了個棗子拋進嘴裡,邊嚼邊說:「這尾魚我們釣定了!」
「真釣得到嗎?」
「有我在,包準成功,就怕天氣不好。」
「天氣?」
「天氣不好他不會到花園,我們的球怎麼打過去?」
「對!我最近好白癡!」
「戀愛的人都是這樣的,又蠢又糊塗。」
「我還沒真戀愛呢!」董心湄嚷著。
「暗戀的人更笨三倍。」
「沒那麼差吧?起碼我知道今天陽光普照。」
「所以我說一定會成功……」
她們來來往往地打了好多球,沒一球打到隔鄰去,胡式芬停止了動作,擺擺手說:「這樣打下去也不是辦法,停!」
董心湄看看表。「我們打了一個小時了!」
「再打下去,他回屋子裡,今天就白費心機了。」胡式芬抓抓頭。「你家不是有摘水果的梯子嗎?」
「我們有矮梯子,也有高梯子,我叫張伯拿來!」
「要高的!」
「你要把球擲過去?」
「你也不笨嘛,還不至於癡呆……」
梯子送來,胡式芬和董心湄商量了一番,選了個接近對方吊床的好位置。
張伯把高梯貼近圍牆,弄得四平八穩的,他實在不知道小主人在搞什麼,因為那兒附近都沒有果樹。
「這梯子真的好高,你小心點爬!」董心湄叮嚀。
「你也一起上來呀!」
「我上去幹什麼?一個人拋球不就夠了嗎?」董心湄搖頭:「況且,他會見到我的!」
「你以為他見到我這副鬼樣肯理我啊?你不亮亮相怎麼行?我就是要他見到你驚艷。」
「你這還算鬼樣?學校裡有那麼多男生喜歡你!」
「跟你比,我就像母夜叉!快爬上來,別再耽擱時間了。」
「怪難為情的!」董心湄忸忸怩怩。
「啊!我就不難為情?好啦!算啦!拉倒啦!讓他給別人搶去算了!反正他一出大門口,起碼引來三、五個美女。」
胡式芬說著果真要下梯子,董心湄無可奈何,只好爬上梯子去。
胡式芬一連拋了四個羽毛球,都沒拋中,第五個,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猛力一拋,球剛巧擲在他鼻尖上,他忙由吊床跳起,到處張望。
胡式芬高舉兩條手臂,交叉揮舞,一邊高聲喊:「對不起!對不起!球是我們不小心打過去的!」
他終於看到式芬,他看看她,又看看羽毛球。
「我馬上過來,你把球還給我們,可以嗎?」
他點了點頭。
「謝謝你,等會兒見!」胡式芬拍拍董心湄的手:「快!我們快過去!」
「我也要去嗎?」董心湄有點難為情。
「當然要去!你不是一直想認識他?快走吧!他等著我們呢!」
走到鄰家的門口,胡式芬按鈴,董心湄的一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
一個大約四、五十歲的女傭走了出來。
「我們是住在隔壁的,請開門讓我們進去。」
「兩位小姐是來拿球的吧!」
「是啊!我們不小心把球打了進去。」
「少爺吩咐我把這球交回給小姐。」她從身後拿出一個羽毛球來。
「讓我們進去向你們少爺道謝!」
女傭隔著鐵花門,一點也沒有開門的意思:「少爺吩咐過,這是小意思,不用客氣。」
「你怎麼稱呼?」
「我叫李媽。」
「你們家少爺貴姓?」
「也姓李。」
「李少爺!李什麼少爺?」
「李……咳……兩位改天來玩吧?」
「這位小姐是住在隔鄰的,姓董叫心湄,我是她同學,叫胡式芬,你不用理會我叫什麼,記得她叫董心湄就是!」
「既然是鄰居,遠親不如近鄰,兩位小姐有空來玩,今天我們少爺剛巧有事。」
「噢,原來是這樣!改天再見。」胡式芬拖著董心湄走了幾步,抓抓頭,突然又回過頭去。「李媽!」
「什麼事?」
胡式芬由褲袋掏出兩百元,走過去塞到李媽手中。「給你買點心吃!」
「胡小姐,你下要客氣!」
「是董小姐給你的,記住是住在鄰家的董心湄小姐。」
「謝謝董小姐。」李媽笑咪咪的。
「李媽,你們少爺叫什麼名字?」
「姓李,叫李斯達。」
「李斯達……好名字,李先生最喜歡吃什麼?」
李媽左右看看,「水果。」
「什麼水果?」
「我不能留太久,我還要進去伺候少爺。」
「這是我最後兩個問題。」
「桃子!」
「李少爺明天出不出去?」
「我不大清楚,多半不會出去。再見了兩位小姐……」
胡式芬望著李媽連頭也不回地就走,不覺有氣。
「真豈有此理!」胡式芬破口大罵:「他看見你這個大美人,怎麼還不讓我們進去?」
「他根本沒看我一眼!」
「他看不見你嗎?」
「他沒有望過來。算了!式芬,太麻煩啦!」
「算了?我寧可到手後才扔掉。擺臭架子?我非要教訓教訓他下可,拽個什麼勁兒,呸!」
「你想到手?難啦!」董心湄有點洩氣。
「鄰居嘛,都上門了,就該請人進去聊聊,起碼也要喝杯茶客氣一番。沒聽過遠親不如近鄰嗎?連睦鄰都不懂!」
「也許他已經有了要好的女朋友,我們是女的,怕惹麻煩吧!」
「有女朋友就不會一天到晚待在屋子裡發霉!有了女朋友有什麼了不起,作啥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我們又不是上門打劫的匪徒!」胡式芬好激動,邊走還邊罵。
「別不開心了,我們回家吃下午茶去。」董心湄挽住她的手臂,哄她。
「我做事不會做一半,我明天還要去!」
「明天李媽一樣不會開門。」
第二天,胡式芬買了一大籃桃子來。
「咱們得換一個籃子,不能像禮物包一樣!」她謹慎地說:「桃子是拿過去給李斯達的,就該是由你家桃樹摘下來。」
「我家的桃樹,哪有這樣大的桃子?況且現在都是青的,熟的沒多少個。」
「哎呀,他會跑過來和你的桃樹對質?」胡式芬瞄了董心湄一眼。「我只是找個藉口過去結識他!」
「李媽不會開門的。」
「她一定會開門,大不了再多塞兩張鈔票過去。」
「你也真下重本!」
「我要你將來連本帶利還給我。」
「式芬,我怕瘀,我今天真的不過去了。」
胡式芬想了想,點點頭:「你不去也好,我另有作法,你這個大美人也應該擺擺架子了……」
胡式芬挽住籃子,到鄰家去按門鈴。
一個五十歲左右粗壯男人走出來。
「李媽在嗎?」還是找李媽好些,容易說話嘛!這個男人太陌生了,況且,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個看門、園丁之類的,未必可以接近李少爺。
一會兒,李媽走出來了,一看:「是胡小姐呀!」
「我想見你們少爺,你們鄰家的董心湄小姐要我送些東西給李少爺。」
「不用了,太客氣了!」
「要的要的,昨天我們下小心把羽毛球打到李少爺的臉上,董心湄小姐不好意思,特地要我送籃桃子向李少爺賠罪!」
「太破費了!」
「不用花錢的,這些是在董家桃樹上摘下來的桃子。」
「這麼大個?」李媽瞪大眼,下信任地盯著滿籃的桃子。
「李媽,可以開門讓我進去送禮嗎?」
「這……」
胡式芬又塞了兩百塊在李媽手裡。「或者你通傳一下,說不定李少爺肯接見我呢?」
「那……詛胡小姐等一下……」
一會兒,李媽出來了。她一邊開鐵門,一邊說:「少爺請你進去!」
「謝謝你,李媽!」
「我沒做什麼!」她悄聲地在胡式芬耳邊說:「只說過幾句好話而已。」
「若沒你那幾句好話,我恐怕進不了門。」胡式芬不忘捧捧她。
李媽掩住嘴笑,領著她進門。
踏上台階,就在大廳入口的地方,站著一個滿身放射著光采的俊男。
他果然充滿魅力,怪不得連董心湄那樣頂尖級的美人,也為他動了心。
「你就是鄰家的胡小姐?」他問,很斯文的。
「不!你鄰家的那位小姐是姓董,叫董心湄,我是董心湄的同學。」她像賣廣告似的,要把董心湄這個人灌輸至他的心中。「我呢,我叫胡式芬,是董心湄的同學。我不是叫績分,好多人都這樣取笑我,式是式樣的式,芬是芬芳的芬。這些都沒關係,你只要記得董心湄就夠了。」
她滔滔不絕地說,令他禁不住地笑起來。他一笑,顯得更俊了,簡直快迷死人!
「請坐吧!胡小姐。」
「謝謝!」
李媽站到李斯達身邊:「胡小姐喜歡喝點什麼?」
「柳橙汁。」
「少爺呢?」
「給我一杯西瓜汁。」
「昨天我和董心湄打羽毛球,不小心把球打到你身上,董心湄覺得心裡不安,托我向你道歉!」
「那是無心之過,球是不受控制的,別介意。」
「剛巧董心湄家的桃子樹結了一樹桃子,董心湄差人把桃子摘下來,她特地叫我送一籃給你,算是向你賠罪!」胡式芬慇勤地將那籃桃子拿到他面前。
「哇!鄰家桃樹結的桃子那麼大?」他很驚奇,作著手勢。「我家的才那麼小!」
「你會收下董心湄送的桃子吧?」
「謝謝!但這麼大籃我吃不完,可下可以只要幾個?」
「何不全部收下?董心湄會不高興的。」
「這樣……」他想了想。「剩下的桃子可以做蜜桃派,明天我叫李媽送兩個給你們吃?」
「蜜桃派好吃呀!董心湄也喜歡的。不過,你何不請我們明天來吃下午茶?一起吃喝閒聊更有意思。」
「下午茶?」他英挺的眉毛幾乎快連在—起。
「你不歡迎我們?沒關係,那就算了!」
「啊!不是,不是!」他忙說:「我由英國回來後,還沒吃過下午茶,一個人總提不起興趣,喝杯飲料就算數!人多喝下午茶才熱鬧,嗯,好!我明天請你吃下午茶。」
「還有董心湄呢!桃子是她送的!」
「當然也請她,你高興的話,連她的姊妹也請來。」
「她沒有兄弟姊妹,她是個獨生女。」
「真巧,我也是獨生子。」他問:「你呢?」
「我有許多兄弟姊妹,我在家中排行最小,應該說,我只有兄姊,沒有弟妹。」
「也把他們一併請來吧!」
「謝謝了!他們不是結了婚,便是忙著做生意、拍拖,我也很難見得到他們。我和董心湄明天什麼時候來?」
「四點牛好不好?」
「好呀!」由學校趕回來後,董心湄還可以回家換件衣服:「噢,我也該走了。」
李斯達沒留,也沒有送她……
董心湄一個人在家,坐立不安。雖然表面上她裝作不大在乎,其實心裡還是牽掛著——胡式芬為什麼去了那麼久?難道她怎樣求李媽,李媽都不讓她進去?
她跑到露台,看看花園的吊床上有沒有人。花園裡沒有人……到處都看不見他的人影。
會不會是式芬已被請進去?他們在聊天?聊了那麼久?又或者……
終於,式芬回來了,她搓著兩隻手,呵呵地笑。
「瞧你那副德性,他一定接見你了!」董心湄追著她,心有點興奮。
「接見?他又不是皇太子,是我們大美人給他送禮耶!」
「你終抄見到他了?他……」董心湄面頰無緣無故地紅了起來。
「他的確很英俊、很迷人,怪不得你對他一見傾心,換成了我,都會把持不住的。」
「你們也聊了一會吧?」董心湄開心地笑了。
「嗯,大約有喝一杯飲料的工夫。」胡式芬斜瞄住董心湄。「有沒有後慧沒跟我過去?」
「咳!也沒怎樣後悔。」其實她心裡是後悔的。「應該見面的,總有機會見面!」
「嘿!嘿!嘿!有好消息,李斯達明天約我們過去喝下午茶!」
「想必他被你吸引了……」
「吸引個鬼!」胡式芬把情況大概說了。
「不管怎麼,也是你的功勞!」董心湄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因為明天就可以見到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了。
「那當然!我想的好妙計,不會不成功的!」胡式芬昂了昂頭。你明天一下了課就趕回來,洗把面,換套衣服。」
「還要換衣服?」她口裡說不,心裡已開始盤算著穿什麼衣服了。
「由你!如果你不想給他好印象你就不要換了。不過,你穿什麼都好看。」
「還是依你好,相信我們會有多餘時間……」
胡式芬一走,董心湄就開始挑選衣服,堆得滿地都是——太隆重的不能穿,太莊重的也不能穿,太隨便的又不好,樣式太誇張的惹人議論……只不過是去鄰家喝個茶。
晚上睡在床上,李斯達的俊容像盞走馬燈,在她腦海裡旋轉,明天彼此見了面,會怎樣……怎樣……
她警告自己要睡得好,否則明天去見李斯達時,面目沒有光澤、眼睛沒有神采,那麼,李斯達對她的印象,便會大打折扣。
隔天上課時,董心湄一直心不在焉,眼睛望著教授,手拿著筆在本子上畫圈圈,竟然沒有抄下筆記。
糊里糊塗上了一天課,她什麼都沒聽進耳裡、記在心上,好不容易才捱到下課——式芬拉了她便走。
「喂!喂!你們不去咖啡室?」麗莎過來拉人。
「我……」董心湄支支吾吾地講下出話來。
「我知道你最近忙,但也起碼去喝杯奶昔!」
「今天她要去我家,有事!」胡式芬拉開麗莎的手:「小姐,我趕時間呢,大不了明天請客……」
董心湄趕回家,見還有時間,便洗了頭,也洗了澡,換上一條紅白格子的背心短裙;穿了一雙長及膝蓋之上的白襪子,那襪頭還是紅色的;腳蹬一雙紅白格子的皮鞋,是圓鞋頭,橫皮帶扣扣子的那種。
她看起來是百分之一百鄰家女孩,不過人漂亮,前面要加上「美麗」兩個字。
董心湄和胡式芬手牽手到李家,李斯達仍然站在昨天的位置。不過看見董心湄時,有驚艷之感,人也不自覺地走前了幾步。
三個人呈「品」字形地站著,胡式芬介紹一番。
李斯達伸出手,董心湄也伸出丁微抖的手,兩個人相握時,董心湄有觸電的感覺,李斯達卻只感到握住她的小手很舒服。
「很高興認識你,李少爺!」
「大家是鄰居,又已經認識了,還少爺、小姐地稱呼?」胡式芬看看他們握著的手,說道:「你叫她董心湄,你叫他李斯達,豈不簡單?」
董心湄難為情地抽出了手,低低地叫:「李斯達!」
「董心湄、胡式芬,請到飯廳來,下午茶都準備好了。」李斯達說話時,仍然用欣賞的目光望柱董心湄。
她們跟他進去,李媽已張羅好了,在旁伺候著。
下午茶很簡單,只有蜜桃派和蜜桃汁——真是物盡其用了。
李斯達一邊坐下,一邊說:「我今天做了兩個蜜桃派,我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等會兒你們帶一個回家吃吧!」
「這是你做的蜜桃派?」
「是我做的。」李斯達點了點頭說:「李媽做中國點心很拿手,西式糕點就不大到家了。你們嘗嘗,這蜜桃派好不好吃?」
董心湄吃下一口。「嗯,好吃!」
胡式芬也讚不絕口:「你是少爺,怎會自己做點心?」
「我在英國的時候,是念寄宿學校的。我不太喜歡吃學校的菜,點心又不多,於是在放假的時候,我便回家叫我們家的廚子教我做我喜歡吃的菜和點心。」李斯達邊吃邊說:「我們家有兩個廚子,一個做歐洲菜,一個做美式菜,他們都會做各種西式點心。」
「在學校燒菜、-餅方便嗎?」胡式芬問,董心湄只是靜靜地看他。
「不方便。所以我和一個同學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層寓所,房東太太不單只照顧我們日常生活,而且她還備有各式廚具呢!董心湄,你喜歡的話,多吃一塊。」
「你自己呢?」
「我已經吃很多了。」
「不怕胖嗎?」
「我做很多運動,譬如:游泳、健身,我有一房間的運動器材!」
「心湄,你怕不怕胖?」式芬問她。
李斯達忙說:「她身材很標準,多吃一點也沒關係,況且你們又常打羽毛球,也是運動!」
「董心湄!」式芬嘻笑:「李斯達稱讚你呢!」
「我這個人不會說話,只會直話直說。」
「我就太胖了,呵!」
「你也不算太胖,是胖了一點,但千萬別節食,多做運動就好!」
「要減肥,就一定要節食,沒別的辦法!」
「節食減肥效果不好,我有個同學,也試過節食減肥,是減去幾磅,但臉色很差。」李斯達誠懇地說:「還是多做運動吧!」
「好!接受你的提議!」
「你們兩位還在唸書?」
「你先猜我們多少歲數。」式芬故意賣關子。
李斯達先看看董心湄,又看看胡式芬。「董心湄十八,胡式芬十九。」
「我們同樣是十九歲,不過都未到十九歲生日,我只比董心湄大幾個月,沒大一年那麼多。當然,我是比不上董心湄年輕貌美。」
空氣流動,一片寂靜。
「是吧!李斯達,你默認了。」
李斯達只是笑,沒有說話。
董心湄第一次看見李斯達笑,他笑起來好性感、好吸引人,讓董心湄心醉了。
三人靜了好一會,李斯達繼續問:「你們都在念大學?」
「這回猜對了!」
「唸書好,開心又無憂無慮。今天下午沒有課嗎?董心湄。」
「啊!」董心湄還在沉醉,終於醒了過來。「只有一堂課。你呢?還在唸書?」
「我大學畢業了,已經二十二歲,不像你們那麼年輕。」
「二十二歲也很年輕啊!」胡式芬說:「做事了?」
「還沒有開始。媽咪的意思是,不要我由大學出來便投入社會,留給自己一些空間,我現在是待業青年。」
「你是回香港度假的?以後會回英國接管父親的生意?」
「回來度假是肯定的,但未必一定回英國,因為我爸爸很有意思回香港和中國投資,或許,我暫時不回英國去了。」
「不上學也不上班,不寂寞嗎?」
「剛回來沒有這種感覺,因為我正可以好好休息,但最近開始感到寂寞了。」
「你可以去找親戚、朋友。」
「基本上,我這兒沒有什麼親戚、朋友,我雖然在香港出世,但五歲時就已經移民英國,我甚至在這兒連一個同學也沒有。」
「寂寞了怎樣打發時間?」
李斯達搖搖頭,苦笑。
「不怕,剛巧有我們兩個新朋友。」
「是的,真好運!」
「我們中國人有句古話:『遠親不如近鄰』,你還有董心湄這個美麗的芳鄰。」
「有個美麗的芳鄰,也不是一件好事!」
董心湄連忙注視他。
「你喜歡一個醜陋的芳鄰?」
「不,當然不是這意思。只是,美麗的女孩子多半喜歡和男孩子約會。」
董心湄連忙答道:「我通常都不理會他們的!」
「對呀!他們儘管約,董心湄可以拒絕。」
「漂亮女孩子多半驕傲。」
董心湄想辯解,胡式芬先開口:「那不是驕傲不驕傲的問題,事實上每個人都有選擇權利。」
「這也是道理。」
「你和董心湄很適合交朋友,因為你是獨生子,董心湄也是獨生女;你的父母在英國,她的父母經常有應酬不在家,通常都只有她一個人。」
「寂寞了,我們可以聊聊天!」董心湄表示歡迎。「也可以來我家吃飯,我家廚子燒得一手好菜。」
「你們兩位也可以來我家吃飯,李媽燒的中國菜也不錯的……」
他們聊天,交換電話號碼,李斯達還請他們到他的房間露台看日落,然後胡式芬和董心湄才告辭離去。
走的時候,李斯達交回給胡式芬那只水果籃,裡面還有三個羽毛球。
「我在花園找到的,誰打球打得那麼高,肯定技術不那麼好!」
「我啦!」胡式芬搶先招了。「你會打羽毛球嗎?」
「中學時打過,後來換了打網球。」
「那以後你和董心湄結伴,她兩樣都會!」
董心湄悄聲問:「不如今晚到我家吃飯?」
「改天吧!」他點點頭:「先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