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服器 第二章
    If  a  dog  will  not  come  to  you  after  having  looked  you  in  the  face  ,  you  should  go  home  and  examine  your  conscience.

    ──Woodrow  Wilson

    隨著春天的腳步,她們的新生活進入了規律的軌道──

    翟淨-跟張莉英的工作性質雖然不同,但都需要輪班。由於兩人每月各有八天假,除非巧合,否則一半以上的時間,家裡都有人照料的。

    不過,翟淨-還是盡量在每天出門前,騎著腳踏車帶火腿出去跑跑。

    大型犬需要較大的活動空間,僅是前後院的活動範圍對火腿是不夠的,尤其好吃的火腿食量特大,更需要適當的運動。

    「火腿加油!」翟淨-幫狗狗打氣,雙頰因運動而紅粉,自然卷的長髮緊緊紮了馬尾垂在腦後。

    連著幾日的好天氣,正午的氣溫應該已達二十七、八度了吧?她一手扶著腳踏車把手,一手拭汗;保持小跑步的火腿早已垂著長長的舌頭喊熱,不時投以可憐兮兮的哀求眼神。

    「好啦,要回家嘍……」想想也繞了好大一圈了,連她都覺得快吃不消了,何況是沒有汗腺散熱的狗狗。

    翟淨-掉轉方向,往自家方向騎去快到回家必經的社區時,發現路中央停了輛搬家公司的大卡車;她緩緩放慢速度,順著斜坡慢慢滑行下去。

    她不怎麼經意地注意到,卡車上只剩包裡傢俱的護墊、橡皮繩,應該已搬完東西了。

    這時社區大門開了,走出幾名身材結實的工人,還有一男一女,他們走到卡車駕駛座附近停了下來。

    隨著與卡車距離的拉近,翟淨-隱約聽到談話聲──

    「老闆,下次要搬家再找偶,哈哈……」台語口音的中年嗓音。

    被稱作老闆的男人語氣很阿莎力說:「多謝哩啦!這錢請大家喝啤酒……」

    「……時間差不多了,再不走就晚了……」吳儂軟語的好聽女聲,像歌唱般穿過空氣。

    「呵……謝謝老闆,謝謝老闆……」

    先前的中年男人口氣驚喜,看來這老闆很大方哦──翟淨-逕自猜測著。自大卡車右側經過,不料火腿突然來個緊急煞車,雖不及防,她差點連車帶人摔倒!好不容易右腳著地撐住,還來不及叱喝火腿,發現繫在把手上的皮帶經這一扯鬆脫了,正想伸手綁好,孰料火腿突然一掙,快速地朝左側奔去。

    「火──」她還來不及喚完狗兒的名字,就聽到高分貝的連連驚叫──

    「啊!啊!啊……好可怕……快把它趕走!」

    顧不得什麼,翟淨-把車往地上一丟,跑過去──「火腿!不行!火腿──」她邊跑邊嚷著。

    拐過大卡車車頭,入眼即看到火腿雀躍地圍著一位尖叫不休的小姐打轉。

    能讓火腿顯得如此精神的只有──食物!

    翟淨-立即尋找引起火腿騷動的主因;她剛發現目標,火腿已經搶過戰利品咬在口中,喜悅地擺動尾巴隨地臥下,喜孜孜用前腳壓住散發食物香味的袋子,準備大快朵頤一番……

    「不行!」翟淨-飛奔過去,伸手搶回食物袋,並以身體壓制住掙扎起身的火腿,狼狽抬眼。「真對不起……嚇到你們了……」

    朱毅兩道濃眉困惑拱起,恍然大悟一喝:「又是你!」

    混亂中,翟淨-分神仰望,是上次那個兇惡的男人──她面色一緊,猛然低下頭,牢牢抓好火腿的項圈,急欲帶它離開;但,受食物誘惑的火腿趁機張口咬住食物袋,她慌忙扯回,火腿抵著前腳,輕鬆地將食物袋拉回,她出聲叱喝火腿──「不行!」使力將袋子拉回,就這樣一拉一扯……一拉一扯……

    朱毅興味盎然地看著人狗拔河,一副事不關己的痞樣;倒是旁邊的搬家工人哈哈笑著,其中一位較熱心的嚷道:

    「小姐,你搶不過它啦!乾脆讓它吃一吃啦!哈……」

    翟淨-頓時想起旁人的存在,意會到自己成了眾人注目焦點,突生的不自在感令她動作一滯!再眨眼,那袋食物已  完全落入火腿口中,火腿叼著食物傻笑,鈕扣般大的黑眼無辜地望著她,討好的尾巴啪啪啪啪拍擊著地面。

    翟淨-不得不放棄,吁口氣,她尷尬地抬頭將視線固定在一臉驚魂未定、攀附在兇惡男子身旁的美麗小姐身上,帶著深深歉意說:

    「真對不起,嚇到你了──」

    「你怎麼可以讓它這樣出來嚇人!」美麗小姐按著喘息起伏的胸口,衰弱地責問。

    「對不起……」翟淨-臉頰微紅,不知所措地再度道歉。「呃……那包東西多少錢?我賠給你。」

    「誰要你賠錢!下次別讓它嚇到人了。」美麗小姐嗔怒地說,恐懼的眼神飄向一旁高大得嚇人、毛色一塊黑一塊白補釘似的大狗,不由一陣抖瑟。

    「真對不起。」翟淨-彎身一鞠躬,扯著火腿打算盡速離開。

    從頭到尾徹底被忽視的朱毅突然出聲道:「喂,你沒事做,一天到晚帶狗出來溜嗎?」

    翟淨-佯裝沒聽到,用力扯著一點都不合作的火腿移動。脾性執拗的朱毅沒得到答案是不會罷休的,他加大音量喊道:「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忘了你那隻小黃狗在我鞋上亂撒尿,還沒跟我道歉咧!」

    眼看對方理都不理,逕自埋頭連拖帶拉帶走那只愛吃的笨狗,朱毅納悶地嘟囔:「搞什麼?理都不理我?!」他走到腳踏車旁站定,結實的手臂握拳撐腰,發現忙著固定那只笨狗頸上繫繩的她真把他當隱形人看待。

    牛脾氣一來,朱毅心情極不爽快地張口欲言,他微瞇的眼尾瞄到她左耳上戴著的可疑物品──靠!她該不會是戴著耳機,才沒聽到他說話吧?沒多想,他長手一伸,粗魯地扯下她左耳上的……咦?!朱毅瞪視手掌上的「東西」,這不是耳機,這是助聽器!

    「你……你是個聾子?」

    朱毅意外地怪嚷,詢問的視線迎上面色青白的翟淨-;她驚駭圓睜的眼眸,凝住數秒,遲緩地眨了一下眼,難堪的紅熱倏地攀上臉頰,逼出瑩瑩顫動的淚珠,驟然,她跨上腳踏車,狂馳而去

    「欸,我……我……你的這個……」朱毅張大口,望著手上的助聽器,難得的說不出話,對著空氣支支吾吾。

    ☆     ☆     ☆

    「你的飯盒。」

    「謝謝。」翟淨-抬頭看到表妹張莉英柔柔地笑了,「今天怎樣?」

    張莉英勉強擠出的一絲笑容,在翟淨-充滿同情的注視下,瞬間崩垮,她哀嚎著:「不好,很不好,糟透了!」

    「你不會跟病人吵起來吧?」翟淨芬緊張地問。

    「還好啦。那病人實在超低級的,我只不過幫他抽個血,他就一個個點名問候我們的祖先,祖宗八代都給他問候到了!」想到那情景,張莉英肚裡的火又開始冒起來,「看他滿嘴髒話,真想把他丟進蒸氣消毒機裡去!」

    護士的工作不但繁瑣,壓力也大,同時得應付醫師跟病人的要求,要是遇上了挑剔的病患家屬更是動輒得咎。最近,張莉英的單位來了位非常難纏的病患,罵哭了不少護士,今天輪到張莉英上場,翟淨-心裡滿擔心的,還好沒發生什麼事。

    她說:「還好你沒跟人家吵起來,算是有進步,呵……」

    呃……張莉英心虛的吐舌。

    「吵是沒吵啦,不過我忍不住還是問候了他媽媽。」

    「啊?你跟病人對罵髒話?!」翟淨-瞪大眼。

    「我哪敢,護理長會罵人的。只是那病人出口必成「髒」,實在令人受不了,我可是很有禮貌地跟他說:「謝謝,我也問候你媽媽,祝您早日康復」。」說著,張莉英臉上竟然露出得意的表情,「我可是半個髒字也沒說,他聽不慣國語,根本不知道我罵他,嘻嘻,」

    「你喔……」翟淨-歎口氣、搖頭,「實在拿你沒辦法。」

    「我苦中作樂嘛,希望他趕快出院。」張莉英握手祈禱。

    「呵,你累了一天了,快回去吧。」

    「嗯,我得趕快回去,你不在,ㄚ麥就會投奔我的懷抱,唯有帥狗丫麥才能安撫我受傷的心靈。」張莉英淘氣地眨眨眼,「我走嘍!喔,對了,晚上要不要我到車站載你?」

    翟淨-搖搖頭。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明天還是白班,應該早點睡。」

    「別提醒我」一想到需要早起,張莉英就覺得頭疼!要是能一直上小夜班該多好,不但有加班費,還能睡到中午才起床。「睡前我會讓ㄚ麥跟小玉到院子溜溜,拜嘍。」

    「等一下,」翟淨-想起一件事,「叮噹說這個禮拜天動物協會在國父紀念館舉辦的園遊會需要義工,要不要一起去?」

    「好呀。」

    「就這麼說定了。」

    翟淨-跟表妹張莉英揮揮手,先將晚餐放一邊,埋首忙著將新進的期刊建檔上架。

    她服務的這所圖書館是中大醫院附設圖書館,雖然設立時間只有短短幾年,但已有數十萬本藏書,尤其是醫學類書籍更是豐富。除了醫院的醫護人員,病患、病患家屬也可憑醫療證件租借圖書館藏書。

    最近在醫院院長指示下,還在醫院設立了行動圖書館,每個樓層都有個圖書資訊站,透過電腦連線,病患或醫護人員可以立時查詢到需要的書籍並預約,圖書館館員會定時將書籍送到院區,提供最快捷的服務。

    接近圖書館閉館時間,翟淨-收拾手邊的工作,關了電腦,起身活動活動僵硬的肩部、酸澀的眼睛,視線落在另一位女同事陳怡靜身上,她似乎有些不對勁──

    「你怎麼了?肚子不舒服嗎?」翟淨-關心地問。

    懷孕六個月的陳怡靜左手擱在凸起的肚子上輕撫按摩。

    「沒事。我剛貪快,一口氣搬了太多本書,寶寶在抗議。」

    「你應該叫我幫忙的。這些書也是要搬上推車的?我幫你──」翟淨-把陳怡靜已經整理好要送到醫療大樓的書都放上推車,「這些書我送過去,你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

    「我真的沒事了。」陳怡靜不好意思地推卻。

    「小心一點比較好。」翟淨-不讓她有再拒絕的機會,說:「我很快就回來,你等我一下,待會兒我們一走。」

    ☆     ☆     ☆

    「老大,待會打算到哪裡去happy  ?」整形外科總醫師熊一力神色諂媚地問。

    朱毅沒耐性地接過熊一力遞過來開完刀需要簽寫的一些文件,潦草地在上面簽名。「你今天好樣的,排我連開三台刀,開到現在──」他惱火地瞄了一眼附近護理站的時鐘,「到現在快九點了,還巴望我帶你去享樂!免想!」

    火氣正旺的朱毅將手中的文件甩回熊一力胸前,扭頭就走。

    「老大、老大!你聽我解釋嘛!」熊一力急急追隨在後,「這實在不能怪我,是麻醉科醫師調配出了問題,早上主任開的刀也延誤了些時間,才會……」

    朱毅猛地停住,反身指著熊一力的鼻尖,口氣怒暴:「你給我──」

    「朱醫師。」兩位迎面而來的護士笑眼盈盈地跟朱毅打招呼。

    朱毅立時忘卻壞心情,本能地露出招牌的壞男人勾引眼神誘惑地打量她們,其中一位護士因此而紅了粉頰;朱毅壞壞地勾唇一笑,兩位護士羞赧地對他輕輕眨眼,撫著胸口快喘不過氣似地與他擦身而過;朱毅如同變戲法般瞬間又拉下臉,揪起熊一力的衣領,繼續未完的恐嚇:

    「下次,你再讓我超過七點下班,你看我怎麼修理你!」

    「是!是!我下次一定注意!」熊一力舉手發誓。

    記起遲到的約會,朱毅低咒,放開熊一力,脫下身上的白袍,往表情呆滯的熊一力身上一塞,不留情面地說:「不要再囉哩巴嗦地跟在我後面,像只哈巴狗!」

    熊一力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快速左右張望,見四周沒人,他鬆了一口氣,盯著朱毅離開的背影半晌,確定他走出聽力範圍後,壓低聲啐道:

    「馬的!你以為你是誰?!要不是看在你老爸是院長,我會甩你!?」他把朱毅硬塞給他的醫師袍洩憤地往地上一扔,一腳踏上,用力踩了幾下,轉身要走,又回過頭,直瞪著地上印上髒污鞋印的白袍,再看看距離十公尺遠、正在等待電梯的朱毅背影,猛吸口氣,咬緊牙根撿起白袍,一轉身,看見自己映照在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上扭曲的倒影──

    猛然對上粗暴的眼神,翟淨-不由心頭一跳,受驚地睜大眼。

    熊一力誤以為被識破真面目,狼狽地發火,失控地大聲咆哮:「看什麼看,你哪個單位的?!摸魚摸到這裡來!」

    「我──我不是──」翟淨-嚇得放開手中的小型推車,退後一步;送書車往前緩緩一滑動,滑輪堪堪擦過熊一力左腳的高級皮鞋──停住。

    「你這是什麼態度?!敢用推車撞我!」熊一力已從推車上的圖書館標誌猜到翟淨-是從附設圖書館過來醫院送書的。

    不耐煩等待電梯的朱毅聽到咆哮聲,不經意回頭一瞥──是她!不加思索,他自動移步,快速走向她的所在之處。

    「我沒用推車撞你,這是不小心的。」翟淨-蹙眉,試著釐清誤會,心底疑惑著怎麼這個人這麼蠻不講理?

    「說句不小心就沒事了嗎?!你的推車可是撞到了我的腳!」

    「要不要我幫你辦住院呀?」

    熊一力倒抽口冷氣,僵直地回視朱毅。

    「呃……老大,你還沒走?我……我只是跟她開開玩笑,好玩嘛。」

    朱毅兩道濃眉不爽地糾結,不以為然地斜睨熊一力一眼,「我怎麼覺得很難笑。」

    「嘿嘿……」熊一力尷尬地乾笑。

    朱毅將注意力轉向「她」,眼一瞇,注意到「她」的耳畔,純粹疑惑地問:

    「你沒戴助聽器,也聽得到別人說話?」

    翟淨-下意識地摸摸左耳,想起那日發生的事情,抿緊下唇,不發一語,自我保衛本能啟動,直覺想遠離這個有如恐布分子的粗魯男;她反身推著圖書推車拔腿就跑。

    又來了!朱毅瞠目一瞪,慣性且自動地追逐「她」的背影;熊一力一愣,也跟上,邊跑邊問出心頭的疑問:「老大,你們認識?」

    「沒你的事,別妨礙我!」

    朱毅沒耐性地一吼,加快跑步的速度,不信自己會跑輸一個女人!

    他眉一扭,視線追隨前方移動的身影。咕,那女人想跑就好好跑,幹嘛沒事還帶著推車一起跑,這樣他還追不上「她」不就糗呆了?想到這,朱毅表情一緊,加大步伐。

    啪噠!啪噠!迴盪在走道上、越來越接近的疾步聲,驅使翟淨-儘管肺部缺氧疼痛著,仍然使勁地跑;受追逐而產生的逃脫本能掩蓋了理性的思考──她為何要這般拚命地跑?她並不怕他呀……只是不想理他。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口字型的醫院大樓跑了一圈,朱毅一路咒罵聲不斷。遜斃了!他竟然跑不過一個女人,還氣喘得像個老頭!

    馬的,他傲人的體力到哪裡去了?

    該死的腹部陣陣絞痛,他不得已停住,扶牆喘息。突然記起,忙碌的一天,只吃了早餐,呼!他如釋重負,就說嘛,他怎麼可能會體力不濟。

    深呼吸幾次,朱毅露出不服輸的神情,不管怎樣,跑輸一個女人都是丟臉的!

    翟淨-覺得自己的腿快不聽使喚了,她的步伐紊亂,不時顛躓,一個不小心往前撲跌,手中的推車撞上了牆,她倉卒地穩住,用力汲取空氣中的氧氣,緊張地回望,看到朱毅停在距離不到十公尺處──鬆懈感沖刷過緊繃的神經,眼前一片花白,她雙腳無力地顫抖,好想一屁股坐下。

    她也跑不動了?朱毅長長吸一口氣,心裡稍微平衡,壓著抽痛的胄部,他皺眉扭眼的直起身

    啊……他……他……竟然又朝她移動了!就像驚悚電影裡常出現的情節──惡魔鬼怪永遠會在你以為它被消滅時再度復活,翟淨-就像電影裡頭飽受驚嚇的角色,無助地瞪著朱毅邁開步伐,一步一步接近……她不由往後退縮,直到背碰上堅硬的金屬平面……

    她猛然回頭──電梯!

    想也沒想,她按了向下鍵,電梯門神奇地立即開啟;不加猶豫地,她不忘手中的推車,連人帶車快動作地進了電梯內,猛力按著關門鍵,緊張的雙眼眨也不敢眨,直瞅由走而跑、逐漸接近的朱毅。

    翟淨-揪心屏氣,看著兩扇電梯門以令人心跳停止的緩慢速度接近──二十公分……十公分…!五公分……三公分……兩公分……一公分……電梯開始了往下降的動作,她像洩了氣的氣球,咻──滑坐地上。

    ☆     ☆     ☆

    「怎麼就你一個?他們呢?」

    朱毅匆匆趕到每月聚會的Heaven,只看到張漢霖一人坐在吧檯前喝酒。

    「我以為你今晚也會缺席。」張漢霖看到他顯得意外。

    「也?他們兩個又沒來?上個月也是,你不必說──」朱毅舉手制止張口欲言的張漢霖,「想也知道他們肯定是回家抱老婆孩子了,嘖!」

    張漢霖露齒笑,看著一臉不苟同的朱毅說:「柏恩的女兒突然發燒;秉-──」

    「小米飯發燒?怎麼沒人通知我?!她沒事吧?」朱毅跟好友江柏恩的女兒小米飯是「忘年之交」,兩人交情好得連江柏恩夫婦都會吃醋。

    張漢霖點點頭。

    「沒事了,他們打過電話找你,不過你好像在開刀。」

    提到開刀,想到剛才在醫院裡發生的插曲,朱毅臉色不由繃緊,一道倉皇奔跑的身影掠過腦中她就那樣囂張地自他眼前消失!胸口有說不出的鬱悶,他對調酒師小刀說:「給我藍色轟炸機,順便給我弄點吃的。」

    「怎麼?醫院有事?誰惹到你了?」

    朱毅-他一眼,不可一世地否認:「笑話!誰不要命,敢惹我。」她幹嘛那樣不要命似地跑給他追?他咬著牙暗忖。

    呵,朋友多年,張漢霖早聽慣了朱毅充滿江湖味的用辭。

    「那就是女人嘍?」

    「去!我直接從醫院過來的。」

    「看不出來你也會勤奮工作。」張漢霖取笑地舉杯致敬。

    「你少來!我的人生可是以玩樂為目的的,不像某些凡夫俗子。」朱毅特意露出不屑的眼神掃視張漢霖。

    張漢霖作出個無辜的表情。

    「你是說秉-嗎?他確實是太「凡夫俗子」了,現在還在公司開會。」

    「他白癡!把他家集團搞得越大,累的是他自己,笨蛋!」

    「沒辦法,誰叫他想蹺班兩周。下個月是亦-的生日,他計畫帶她出國旅行,這是個驚喜,她還不知道。欸!你別走漏風聲,不然秉-會找我算帳的。」

    「真是受不了,他跟柏恩都成了居家男人。」朱毅厭惡地咋舌,往嘴裡塞了一大口食物,飲了一口酒,臉上開始泛出笑容。「還是我們兩個有智慧、有遠見,看我們的生活多自在!」

    張漢霖唇邊含笑,從容地飲了一口酒。

    「當居家男人也沒什麼不好。」

    「嘿!你別跟我說你也要傚法他們步入婚姻生活!」朱毅警覺地打量。

    「結婚沒那麼可怕吧?」張漢霖因朱毅過度的反應大笑。

    「一輩子只能跟一個女人過,這樣還不可怕?」

    「你去問他們兩個可不可怕。」張漢霖轉動著酒杯,語氣問隱約帶著羨慕。

    「哼,他們兩個是異類!」

    「我們都過了三十了,難道你一點定下來的意思也沒有?」

    「人生七十才開始,等我七十歲再說吧!哈哈……」

    張漢霖無奈地搖頭,朱毅接下去說:

    「到時候,如果家裡的老人家還在囉嗦,我會考慮給他們一個交代的。嘿!我絕對會找一個讓你們羨慕得猛流口水、才色兼具的美女,當然年齡一定是──」他越說神情越顯得意。

    「二十五歲以下。」張漢霖自動幫朱毅接話。朱毅有句名言「女人的折舊從二十五歲開始」,因此,他交往過的女人沒一個超過二十五歲的。這也算對美麗女人幾乎來者不拒的朱毅難得的一點小小的堅持吧。

    想到這點,張漢霖打趣挖苦朱毅:

    「你不覺得自己變態嗎?七十歲的老頭還打算娶二十五歲以下的女人,不怕力不從心?」話剛溜過舌尖,忍不住已爆笑出聲。

    「喂!你也太看不起兄弟我了,」朱毅斜睨好友,臉上勾起邪邪的笑,充滿自信地說:「信不信我七十歲仍然是一尾活龍,桃花朵朵開,你肯定會嫉妒我的!」

    「呵,真不曉得那些女人是看上你哪點?」

    朱毅對著酒杯左右端詳自己的反影;俊美、文質彬彬這類的形容詞跟他是絕緣的,要是有人不怕死,敢把這類娘娘腔的同義詞放在他身上,去他的,他絕對先賞他一拳。男人就要有男人粗獷的氣魄,他可是深深自豪自己十足的男人味!

    女人可是愛死了他強壯威武的體魄跟氣概,飛蛾撲火似地一直撲過來,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如此,從沒遇過像「她」那樣看他的眼神──「她」與眾不同的反應莫名刺激著他。

    「你看我最近有什麼改變嗎?」藏不住心事的朱毅問張漢霖,張漢霖一怔,眼神露出個問號。朱毅左右側轉上半身說:「你看我這樣有什麼不對?感覺很嚇人嗎?」

    張漢霖應朱毅要求,仔細打量著他──外表的第一眼印象,沒人會相信他是個醫生;濃眉大眼、粗獷的性格五官,讓人無法忽視,充滿威脅的高大健壯身材,加上狂放不羈的態度,說他是個黑道大哥,絕對沒人會提出疑問。

    令人驚訝的是,粗魯沒耐性的朱毅的女人緣一直是四人之冠,只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句話套在朱毅身上是鐵的事實。

    「你別跟我說你改變性向,愛上我了,盯著我看半天,一句話也吐不出來,呿!」

    張漢霖完全不動氣,悠哉地說:

    「你……一直沒什麼改變,還是一副專門勾引良家婦女的壞人樣。」

    朱毅瞇眼消化一下好友給的評語,開口道:「你的意思是,良家婦女看到我會害怕?」那麼「她」跑成那樣是因為「她」很良家婦女嘍?

    哈哈哈!張漢霖失態地大笑出聲。

    「這點你也從來沒變過!」

    沒耐性的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心眼、行事都是直來直往,除了花點心力吃喝玩樂外,其餘時候都是能省麻煩就省麻煩,能不動腦就不動腦,老是鬧出直接解讀字面意義的笑話。

    「什麼這點那點的!」朱毅沒耐心地打斷張漢霖的回想。

    「呵……沒有。」張漢霖收斂笑意。「喂,我到底會不會讓人害怕?」朱毅橫他一眼,急躁地只想知道他要的答案。

    張漢霖倏然湊近,細細端詳朱毅。反常哦……他不是個會在意他人感受的人。

    「誰說你讓人害怕了?」

    「咳……咳……」朱毅不自在地清清喉嚨,「……要是有個女人,一見我就跑,你想這是什麼原因?」說完,他抹一抹臉,怎麼覺得臉上有些冒汗?

    張漢霖睜大眼瞧向他,隨後唇角緩緩露出別有含意的笑容──

    朱毅突地一惱!

    「欸!你幹嘛用那種曖昧的眼神看我?算了!你就當沒聽過這件事,」他手指著張漢霖威脅道:「還有,絕對不准跟那兩個傢伙提起!」

    「我連什麼事都沒弄清楚,怎麼提呀?」張漢霖攤開手表示無辜,輕快微揚的聲調洩漏了他的戲謔之意。

    該死!都是那個女人害的!愛跑就讓她跑,他幹嘛沒事管她那麼多!

    朱毅一口飲盡酒杯中的殘液。

    「不喝了,我先走,你付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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