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矗立於眼前的華山,晴光突然膽怯。
「近鄉情怯,可是這樣?」清輝問女兒。
「爹。」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字,卻已道盡千言萬語。
作夢也想不到父親真的還在人世間,雖然之前始終拒絕相信他已死去,但是乍見活生生的他,還是讓晴光又哭又笑了好一陣子。
想不到接下來,還有更多的意外等著她。
「您是說照雨他並沒有殺你?」見父親點頭,晴光簡直就是滿頭霧水。「但是我分明看見——」
「你看到的是我一心求死,而翔——不,該叫他照雨,但我總是改不了口。」
「那你就繼續叫他翔風好了。」
「怎麼你們倆講的話一模一樣?」
「嘎?」
「名字呀,翔風也說:『如果您覺得順口,那就繼續喊我翔風好了,國為我曾答應過……一個人,說寒照雨三個字,只讓她叫。』你說這孩子教不教人疼呢?這麼孝順。」
「孝順?」晴光聽得叉心酸又甜蜜,實在不懂父親為何會有此一說。
「是呀,我相信他指的一定是他的母親。」
「照雨找到他的母親了?她在哪裡?是不是真的擅長易容術?上回您的車伕——爹,你笑什麼啦?」
「笑你性子這麼急,居然還妄想要吃齋念佛,我看就連菩薩都不敢收你。」
「爹!」她跺腳嗔道。
一個小女兒式的平常動作,霎時看癡了清輝,直說:「好,太好了。」
「什麼好不好的,爹?」
清輝拉過她的手來。「往後,我們父女倆可要好好的享受天倫之樂。」
這個提議自然贏得晴光的同意,不過她仍有所疑慮。「就怕屆時爺爺有令,您又會跑個無影無蹤,把我扔給他人照顧。」
「再也不會發生那種事了。」
「哦?這麼肯定?」
「當然。」
「為什麼?」晴光倒想聽看看原因。
「老爺子已經找到接班人,此其一;滴翠玉令已尋獲,此其二;殺害寒瀟的兇手已確定,此其三;女兒的——哎呀!不好。」
她正聽得出神,卻被父親無來由的打斷,當然會追問:「什麼不好?」
「你呀!你不好。」
「我?」晴光實在是覺得莫名其妙到極點。「哪裡不好?」
「女大不中留這點。」
「女大——」雖然還不知道詳細內容與經過,但至少可以確定照雨與父親的關係已然大好的晴光,漸漸回復她的嬌俏本性。「爹爹最討厭了,就愛尋我開心。」
清輝聞言先呵呵笑了幾聲,然後才拉起她的手來,看了看她道:「為父的是真心難捨。」
「我也沒說要嫁人呀!全是您自己說個不停。」
「對你而言,最難決定的,恐怕不是嫁不嫁人吧?」
晴光蹙眉表示不懂,清輝也索性先拋開這個話題不論。「你一定有很多事想問我。」
「還是爹爹明白我。」
清輝一臉寵愛的看著她說:「可要永遠記住這點才好。」然後便說:「想知道什麼?問吧!」
「我……」真要開口,才發現千頭萬緒,實在不曉得該從何問起。
不過這一點,清輝似乎也早就幫她想到了,毋需她問,已經一一娓娓道來。
換句話說,現在的晴光是帶著一顆瞭然的心,重返華山的。
原來萬松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當年他看準了武判官嗜酒這一點,刻意投其所好,派一名手下假借品酒之名,接近任清輝,並且伺機偷走他的衣物,然後再由萬松本人穿戴,私通外賊,謀害寒瀟。
「那萬松怎麼也會不知道你的名字?他要是知道現在的總管,即是當年的武判官的話,哪裡還會不吭一聲?」晴光提出疑問。
「如果他的手下是個女人,而且還不慎與我墜入情網呢!」
「您是說……是說……」太不可思議了。
「你猜到了。」
「萬松那個手下……是娘?」
「對。」
「我這輩子做對的事不多,娶她、生你卻都是最正確的決定,永遠也不會後悔。」
「原以為娘對武林中事一無所知。」
「是希望一無所知吧!而我們也差一點就成功了。」
「爹是說……」
根據任清輝的說法,是他們夫妻因為要維持及保有得來不易的情感與婚姻,所以原本已決定遠離華山,想要從此過著閒雲野鶴的日子。
然而天不從人願,寒瀟一家竟在同時遇害,任清輝雖仍偕同妻子按照原訂計劃下山,卻在不久之後.便發現她始終鬱鬱寡歡。若有所思。
「爹是在暗示……」晴光當然猜得出答案,卻悅不出口。
任清輝則索性挑明了說:「我想她一直有那個想法,只是沒有辦法說出來而已,畢竟她當時已懷有身孕,而且對手勢力龐大,她怎麼敢把心中的疑慮告訴我? 又怎麼不會拚命保住她手上小小的幸福?晴光,你娘自小便是個孤兒,無親無故,所以她的選擇,我想你多少應該可以理解,也可以——」
「體諒。」她接續道。
「真的嗎?」
晴光用力的點頭。「真的,但她其實一直都沒有忘掉這件事,始終耿耿於懷。對不對?」
「對,所以老爺子再找我時,她沒有阻止,也沒有反對。」
「但她常唱:『西窗太華峰,不知幾千里。」』晴光闇然。
清輝更是一臉的惆悵。「甚至連你都在不知不覺中學會,幫她傳唱了下來。」
晴光再想了一會兒,然後便說:「我明白了。」
清輝則以眼相詢。
晴光點頭強調,「爹,我都明白了,當年娘的確曾把您的衣服及兵器交給了萬松,我想那八成還是用來交換你們自由的條件吧!只是她沒想到萬松始終包藏禍心,後來更害死了照雨的父親及姐姐,但這些都是她的推測,無從證實,所以才會那樣抑鬱而終。」
清輝頷首道:「對,等到寒瀟遇害後,一對判官筆也到了萬鬆手中,他工於心計,居然能按捺野心,一等便是二十幾年,直到當年的一些人物又慢慢攏聚,滴翠玉令的行蹤再度成為追逐的目標,他才開始露出真面目。」
仔細想想,父親說的還真不錯,那萬松確實老謀深算。先讓原是他手下的女子取得犯案工具,然後喬裝變成武判官行兇,不料滴翠玉令仍未得手,之後為了達成目的,更甘心蟄伏多年,讓羅雲去大出頭,甚至在第二次華山惡鬥後,繼續扮演忍辱負重的大好人角色……
「爹,那些東西是他讓人送還給您的。」她知道一定是,所以這句話並非問題。
「嗯,我一解開包袱,就什麼都明白了,所以兼程趕回,如果……如果當時我冷靜一些,沉著一些,或許就不會——」
晴光趕緊打斷他的自責說:「爹,夠了。」
「晴光?」
她走過去握住父親的手說:「真的,爹,夠了,為了這枚滴翠玉令,我們每個人都已付出龐大的代價,女兒求您就不要再繼續受這件事的擺佈了,好不好?當時您查明真相,自然會想要跟萬松當面說個清楚。」
清輝先重重歎了口氣,再接下去說:「誰知道我們才趕抵華山,便看見山莊陷在一片火海中,又受騙追上山,然後……」
接下去的情景,晴光之前已聽過司徒漠的描述,自己也看過,不過現在她更想聽的,是確實的真相。
「爹,照雨為什麼會要求看您的靴子?」
「因為衣服可以湊合著穿,靴子的大小卻不能勉強。」
晴光凝神一想,馬上得著答案。「我明白了,照雨一看靴子,就發現它們根本不是他幼年所見的那一雙,隨即明白殺害他家人的主凶絕對不是您。」
「但當時我只想到『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所以一看照雨捉起判官筆,我就……就……」
就雙手握住,刺進自己的胸口,晴光一想起當時的情景,便不禁打起哆嗦,同時嗔道:「爹爹行事從來不把我的感受考慮在內!」
「丫頭……」清輝早已滿懷愧疚。
「只想著要報知己的生死之恩,就沒有想到自家骨肉的心情。」
「是。你說的是。為父的確欠缺考慮,但照雨已經指責過我了,你沒聽覓他直罵我『不對』嗎?」
「我哪聽得見?」晴光噘起嘴來說:「嚇都快被嚇死了。」
「我以為我女兒夠聰明啊!」
「什麼意思?」
「應該能從即使我墜落被炸開的狹縫,他仍然不願放開手這一點,猜出事情的大概。」
「我有那麼聰明就好了。」她嘟嚷著,順便把原先的「以為」說給父親聽。
「什麼?你竟然把意思完全弄反了?」清輝瞪大了眼睛問道。
「是啊?我哪有您以為的那麼機靈。」
「也許非關機靈,只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吧!」
「爹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懂。」
清輝聽完這話的反應,是盯住她看了又看,直看到晴光渾身不自在起來,只得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對了,爹,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明白。」
「哪一件?」
「就是那些人從何得知照雨的真實身份?」
「你認識……不,你應該知道翔風有位紅粉知己?」
這事竟然連父親都知道!可見照雨與子夜的交情的確匪淺。晴光一顆芳心不禁直往下頭沉去,不過為了不破壞剛與父親團圓的歡喜氣氛,表面上她仍勉力自持。「知道,她叫做子夜。」
「你真的知道,我還以為老夫人在誆我。」
「是婆婆跟您說的?」不曉得她還說了些什麼?晴光不禁有些忐忑。
「嗯,說你誤把子夜當成青樓女子。」
只說這些?「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她可是位易容高手,誤炸車伕,便出自於她之手。」
「什麼?」起先晴光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爹是說那個老太婆……那個本來想炸死您的老太婆是……她竟然是……」晴光實在聯想不起來。
「沒想到吧?她正是子夜所扮。」
「怎麼可能!」
「所謂名師出高徒,當然可能,甚至不令人意外。」
「爹,您不氣她?就算不恨,也會有氣吧?她原先的目標可是您呀!」
「她和翔風的心意相通,原先的目標都是我,當然會有那樣的行為,」清輝寬容的笑道:「不,我不氣她。」
正因為父親這一席話落實了照雨與子夜的親密關係,所以之後晴光才始終不提她對照雨的情意。
而清輝則告訴她子夜高妙的易容術讓風聞此事的萬松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同樣擅長於易容術的女人——寒瀟的妻子月如霜。
「他找到了月姨?」晴光自然而然的問道。
「嗯。」
「然後呢?」
「佯裝善意的套問出她和寒瀟的獨生兒子其實仍在人世間的秘聞。」
「她知道?」晴光把照雨也曾經告訴她他的母親應仍在人世的事告訴清輝。
「所謂的母子連心,說的就是這種情形吧!」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晴光說出她的感想:「婆婆帶走照雨,月姨收了子夜,子夜後來又與照雨他們……結識,怎麼就沒有早些發現彼此的身份呢?」
「或許該怪我們都太小心,也或許,」清輝沉吟:「一切都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坦白說,除此之外,晴光還真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在羅雲炸山之後四十九天,晴光即隨司徒漠離開華山,根本不曉得她所至愛的父親及照雨均沒死,更想像不到照雨是為了救被壓在石下。困於洞中的父親,才會錯過攔阻她離開的最佳時機,四十九天呀!晴光又忍不住心疼了。
「我被弛背出洞外時,你們早已離開近半個月了。」
「那照雨,或者您。為什麼不馬上到京城來找我們呢?」
「因為萬松老奸巨猾,也因為我全身傷重,直休養了大半年才得以起身,更因為翔風的多情。」
晴光很想問,想問誰是照雨多情的目標,但轉念一想,不禁又覺得自己無聊,應該想得到的。不是嗎?自然是子夜羅!她既是他的紅粉知己在先,又是他母親的愛徒在後,有這兩項條件在身,誰爭得過她?
況且,要爭才有的東西,晴光一向不會去想,總覺得那樣太張牙舞爪了,就算結果是贏,感覺上也是輸了。
「後來我痊癒了,卻聽說萬松越來越不聽管束,甚至在接收了羅雲那些不法的勾當後,於江湖上大張旗鼓,擴展他的勢力。」
「好大的野心。」
「利慾薰心嘛!」
「爺爺會任由他這樣做?」
「如果他聲稱已拿到滴翠玉令呢?」
「真的?假的?」
「就是不清楚,才讓翔風過來一探究竟。」
「原來如此,他在京城大肆宣揚要滴翠玉令,好迫使萬松拿出證明來。」
「對了,同時想跟他一決勝負,畢竟到這個時候,我們也已確認萬松就是當年殺死寒瀟及其女兒的兇手了。」
「我真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不明白原本簡簡單單的一件事,為什麼弄得如此複雜,當初爺爺直接選定一個弟子,讓他做天門派的掌門人不就得了,何苦弄個什麼滴翠玉令,徒惹出一大堆的是非恩怨來,還害得那麼多人失去寶貴的生命。」
「關於這一點。我後來思前想後,也覺得他實在太大費周章了些。」
「聽您的口氣,好像從前並不這麼以為?」見父親沒有反駁,形同默認,晴光委實詫異。「您真視為理所當然,為什麼?」
清輝自嘲的笑道:「你真要我說出個理由來,我又無言以對了,頂多只能說是武林門派有武林門派的做法吧!不過經此一役,我看以後老爺子也不敢再搞弄這些花樣與把戲了。」
「我想也是,人生有幾個二十年,婆婆的懲罰也真夠嗆人。對了,爹,您剛剛說滴翠玉令已經尋獲,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之前究竟在誰——」看清輝突然指住她,晴光不禁打住叫道:「什麼?」
「看不懂?我說一直在你那兒。」
「怎麼可能?我連那滴翠玉令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東西怎麼可能會在我——」
「怎麼不說了?」其實清輝當然知道那是女兒已聽出端倪來。
「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
「對啦!因為不清楚它長什麼樣子,所以才會平安無事的保有了它一年,直到頭頂上傳來的刀劍聲打斷了晴光的回想,急得她叫道:「爹,這是……」
「別急,先上去再說。」
為什麼父親能夠如此的氣沉神定?晴光心頭帶著疑問,快步追上,終於看見了……什麼!
「住手!」兩字不及思索,便脫口而出。
但纏鬥中的兩人卻沒有停手的意思,於是心急如焚的晴光便想加入戰局。
「別急。」清輝卻說,而且還出手扣住她的肩膀,把晴光硬生生的扯回來。
「爹,他們——」
「在爭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又是滴翠玉令嗎?早知那東西如此害人,收藏期間我就該毀了它!」
「你不是說收藏期間,你並不知道它的存在嗎?如何毀棄?」
「現在我知道了。」
「哦?怎麼知道的?」
「只有一樣東西是我在華山上時不曾有,後來卻整整配戴一年的。」晴光盯住那仍在廝殺中的兩人跺腳道:「掌門之位真這麼吸引人?我不相信!」
「不相信滴翠垂令的吸引力?」有個聲音插進來問。
「爺爺!」在「始作俑者」的面前,自然不好說得太直接,只好改口道:「是不相信他會那麼想要得到滴翠玉令。」
「哪個他?」又是另一個聲音。
「婆婆!」
地海子毫不掩飾她仔細打量晴光的意圖,一雙犀利的眸子上上下下的巡弋。「嗯,的確是個值得爭取的女娃兒。」
「婆婆是說他們……他們爭的是……是……」
「你說呢?滴翠玉令已物歸原主,還給我老頭子了,萬松的陰謀被拆穿,終於死在照雨的手下,也算是幫你那沒用的爺爺清理了門戶,你說,他們幹嘛爭那塊沒什麼用處的破玉片?」
「你在說什麼番邦語呀?老太婆,我當初會那樣做,還不都為了光大天門派,誰曉得——」
「哼!」地海子毫不留情的說:「一個破門派,有什麼好光大的?瞧瞧我教出來的好徒弟,不局限於劍法,反而能夠隨心所欲,打得你新收的弟子毫無招架之處。」
「婆婆,您說……司徒是爺爺新收的弟子?」
「是呀!她偷了我自小看中的奇才,沒辦法,我只好另覓良徒了。」天山子一副無奈的表情說。
「胡鬧!」晴光終於覺得忍無可忍。
「晴光,不得無禮。」清輝趕緊喝止。
但暗光已經管不住舌頭。「本來就是嘛!只為了證明誰是能出局徒的名師,便讓他們兩人廝殺打鬥,也不顧念安全,這……這和二十年前的荒唐行事有什麼兩樣?爹,您不管,我可不能不插手,我——」抽出鐵扇,她便要往裡頭闖,卻被某樣軟物纏住了腰,拉住身子。
原來是地海子用腰帶攔住了晴光。
「先說出個道理來。」
什麼之什麼武林高手,在這一瞬間,晴光真覺得他們不過都是些嗜武的大頑童。
「說他們為什麼不該爭?」地海子好整以暇的問她。
「因為司徒猶帶傷在身呀!」晴光萬萬料不到自己此言一出,場中的比鬥會戛然而止,而且被劍尖指佳咽喉的人是寒照雨。
「看來勝負已分。」天山子撫掌道:「如何,老婆子,還是我的劍式高明吧?」
「哼!是不是真是如此,我們大夥兒心知肚明。」
晴光的眼眸一逕盯住仍坐臥在地的照雨,但他卻連看都不看都不看她一眼,甚至連頭都不抬。
「來、來、來,這滴玉令往後就交給你保管。」天山子自懷中掏出一樣物件來。
司徒漠也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倒是晴光驚呼:「那真的是滴翠玉令?」分明是照雨曾送給她的「文武石」。
「沒想到吧?」清輝開口了。
「我以為……我以為……可是滴翠不應該是綠色的嗎?」
「放在雪水中,自然會轉成綠色。」地海子為她釋疑。
難怪照雨與她都不曾做過聯想,但是還有另一項疑。「形狀……「
「是塞瀟把它雕成那個模樣,以示我們文武判官捍衛天門派的決心。」清輝悠悠道來。
「真是個有心人。」天山子思及他的忠心耿耿,也不禁黯然神傷。
「卻被你給害慘了。」地海子不忘損他。
「那個是——」他還要爭辯,卻已經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都無所謂了。」照雨緩緩起身,並對收回劍的司徒漠揖身。「司徒兄劍術高超,即使帶傷在身,猶技高一籌,寒某輸得心服口服,就此別過。」
什麼?
「寒兄若非分心,又怎會失手?這分明是承讓,覺非無法掠美。」
照雨高挑的身軀晃了一下,終究無語,手握一對判官筆,便要轉身。
「與你會面前,晴光確實曾與我相約,說有件要事定要面告於我,但那件事是——」
「不要再說了,」照雨背對眾人打斷他道:「她一心掛念你,顯然已做出選擇,我——」
「翔風!」清輝也忍不佳了。「你可知道我是從哪裡領回女兒的嗎?」
他的背影總算透露出那麼一絲遲疑,但晴光已經毅然決然的開口。「爹爹,不必說了,讓他走吧!子夜姑娘想必正翹首引領,等著他回去。」
「來人!」天山子突然出聲,嚇了大夥兒一跳。「下山去通知寒夫人母女,就說她們的兒子及兄長平安無事。」
晴光大驚。「子夜不是……而是……」
司徒漠同時開口:「晴光原本要告訴我的,是她已決定剃度出家,長伴青燈木魚。」
照雨猛然轉身,衝到晴光面前來。「你想做什麼?」
晴光早已因又慎又怨,淚流滿面,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原本還待數落照雨兩句的清輝,則被天山子給硬拉開。「走、走、走,讓他們小倆口自己去聊,咱們還是回如霜那裡去,這天冷呀!最適合喝點小酒了。」
地海子則體貼的等著與晴光貼身的司徒漠。「晴光,能讓你流淚的男人,才是你該去的方向。」
「司徒……」她終於把眼光調到他身上了。「我很抱歉。」
「行了,喜酒請我多喝兩杯就是。」與寒照雨交換一抹瞭然的眼神後,便毅然決然的邁開腳步。
「老頭子這次收的徒弟,比他之前收的那些都稱頭多了。」地海子拍響他的肩膀道:「好,咱們走。」
單獨留下來的兩個人眼中只剩下彼此。「另一支判官筆?」
「從萬松那裡連同另一把斧頭奪回來的。」
「我有沒有幫你找回眼淚?」
「不是,」他已按撩不住的擁她入懷。「不是,你幫我找回的豈止流淚的能力。」並開始啄吻她佈滿淚痕的面頰。
晴光不屑哭了,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夢想已漸漸成真,雙臂隨即蛇樣的纏到照雨的頸後去。「哦?不然還有什麼?」
「愛,我愛你,我不會再壓抑自己的感情,我不但會記得,而且還要與你分享人生道上所有的喜怒哀樂。」
承受他款款深情的晴光又想哭了,不過她也知道此時並非落淚的良機,索性問道:「子夜是?」
這個問題果然逗笑了照雨。「她是我妹妹啊!親妹妹,原來當時我母親已有孕在身,所以才無法立刻現身。」
「恭喜你。」她由衷的說。
「那……你這個我最心愛的媳婦,什麼時候才要去見婆婆呀?」
晴光嬌羞不已的說:「還有個喜歡作弄人的小姑呢!我怕死了。」
「那我給你勇氣,好不好?」
「怎麼給?」
「這樣……」他俯下頭來吻住了她,再也捨不得放開,江湖風險多?不錯,但只要兒女情長深,就沒有什麼克服不了的恩怨情仇。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