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天以後,一身白色素衣的晴光佇立在「金鎖關」上,俯視猶一片焦黑的「湖猻愁」。
噩夢。
四十九天前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場噩夢,一場不堪回首,卻又無法忘卻的噩夢。
她拚命飛趕,拚命的趕,趕到時,卻只目睹……晴光用力閉上她美麗的雙眸,卻無力拂去腦海裡的影像。
怎麼會這樣?
過去四十九天了,每次想起,她還是要不斷的問: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又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看到巖間倒著一具死屍,後來才知道那是丁泉;看到司徒漠正跟一個人打得難分難解,後來也曉得那是鐘石;最可怕的是,她看到了父親,看到了照雨,而他,正手執一支判官筆,當胸插進父親的胸口!
「不!」是她完全於事無補的呼喊。
但照雨聽見了,扭頭一看,雙眼瞪大,雙唇蠕動,彷彿要說什麼。然而——
「總管!」司徒漠大叫。
「都別過來。」難得任清輝的聲音還是那麼的鎮定。「是我欠寒瀟的。」
「啊……」照雨痛徹心肺似的狂吼,死命握緊判官筆,看在晴光眼裡,就是往父親胸口再刺進幾分。
「覺非,」鮮血已自任清輝的口中噴出,但他仍拚命叮嚀:「晴光就交給你了。」
「爹!」終於找到聲音了,可是……
「羅雲那老狐狸,」鐘石說:「司徒漠,咱們也別打了,快退,不然大夥兒全會被羅雲安的火藥炸死在這裡。」
「你說什麼?」
「現在沒空跟你說這些了,快退呀!我們——啊!」諷刺的是最先被巨石砸中的就是他。
活到二十三歲,晴光首度體會何謂「地動天搖」,但外在的一切其實都還不及她內心震撼的萬分之一,任清輝腳下的花崗岩裂開,連帶扯動一手扣住他肩膀的照雨往下跌。
「爹!照雨!」
天啊!他明明在自己的面前殺她父親呀!為什麼她還顧慮他的安危呢?為什麼?晴光突然好恨自己,恨自己沒有辦法在這一剎那瘋掉,甚至於死去。
「晴光,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但是爹,還有照雨,」其實已經看不見任清輝,只看得見照雨的左手仍深入巖縫間,難道復仇的執念真的深到連父親的屍體,他都不想放過?「司徒!」
「總管已經死了,晴光,你聽見沒有?他已經死了,被——」
「不!」她沒有辦法聽任何人說是照雨殺死父親的,至少現在沒有辦法。
又一聲爆裂,四周彷彿已無立足之地,而晴光發現自己正想往照雨的方向爬去。
「晴光,」她聽到他的聲音了,而且他在叫她,他在叫她的名字,上一回他叫她時,兩人之間還那麼的甜蜜,為什麼轉眼間就——「晴光,危臉。你快走!」
「照雨!」一顆巨石正往他壓下來。「照雨!」
「晴光,快走!」司徒漠這時也已避不得嫌,一把便扯住她的臂膀狂吼。
「不,我要救——」來不及了,硝煙四起,土石崩落,最重要的是司徒漠已點了她的軟麻穴,更順勢將她擊昏,接下來,晴光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直到醒來。
醒來的第一件事,是問守在床邊的司徒漠:「為什麼要救我?」
「晴光?!」
「為什麼?」她何嘗看不清司徒漠眼中的傷慟與悲憤,只是她覺得痛啊!好痛、好痛,痛到恨不得能夠失去知覺,即便必須以死亡來止痛,亦在所不惜。
「晴光,你——」
「問你為什麼呀?為什麼救我?為什麼不乾脆把我丟在山上被火藥炸死算數?為什麼不——」
驟然被甩了個耳光,晴光戛燃而止;司徒漠則叫了聲:「海婆婆。」
海婆婆?是……晴光用驚疑不定的眼神往她望去,「您……您是照雨的師父?」
「一命償一命,我那笨徒弟也已經……已經走了,你是覺得人死得還不夠多嗎?」
「老婆子,你隔空打虎的技巧越來越好了。」
晴光循聲望去。「爺爺!」
「晴光丫頭,你以為人生很長嗎?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知道,其實人生短的不能再短,尤其是碰上倔強的人生伴侶,那就更——」
地海子毫不客氣的也給他來了個隔空巴掌,但他武功畢竟了得,運用移形換影之法躲開了。
「我會這樣,還不應該怪你,收了四個不成材的弟子,還有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武——」瞥見睛光,下頭的話總算打住了。
「這裡頭一定有誤會,清輝絕對不是那種人。」
「從頭到尾,你就只有這句話好講?」
「如果寒瀟是他害死的。當初他又何必跟我要求先蟄伏數年。再復出當我的總管,甚至從此不再用原來的兵器,只求為好友追查出滅門的仇人?」
「事實已然擺在眼前,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嗎?」
「我還是不相信。」天山子漲紅了臉叫。
地海子還待說什麼,晴光已經幽幽開口:「他們都死了,難道恩怨還不能隨之消散嗎?他們都死了,爺爺、婆婆,難道這樣還不夠嗎?過去的恩怨我不清楚,現在也不在乎了,我只知道為此我們都已付出龐大的代價,這樣,還不夠嗎?」
那天的爭執就因晴光這段話而畫上了休止符,之後也沒有人敢再在她的面前提及這個敏感的話題,直到今日。
「晴光。」
「司徒,」她揚聲道:「我在這裡。」
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他已來到晴光的面前,「我以為……」
「以為我在湖猻愁。」
「是,我以為你會在那裡。」
「我寧可全貌來看它。」
司徒漠知道她指的不光是景色,想之下,便毅然決定的說:「好,我告訴你。」
「時候到了?」
「嗯,我答應過你,總有一天一定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說給你聽。」
「我在聽。」她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寫滿勇氣。
「但千頭萬緒……」
「先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會突然打回來,不是說要出去十天的?」
「因為我們在中途接到一個包袱。」
「裡頭是?」
「一對兵器和一套衣服、鞋子。」
「我不明白。」
「就是昔日文武判官的武器,一支判官筆和一柄斧頭,外加一整套當年武判官的衣服與鞋襪。」
「是爹的東西。」
「是,是恩師的東西,還有月——不,你說他原名是?」
「寒照雨,他是寒瀟的兒子。」
「照雨、翔風,果然注定風雨交加,連在他身旁的人都無法倖免。」
晴光只是沉默。
司徒漠便再接下去說:「還有寒瀟的兵器,恩師一見便變了神色,當下決定回來。」
「他什麼都沒跟你說?」
「以前的事,或現在的?」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
於是司徒漠把二十四年前的那場爭鬥,以及後來引發的慘劇詳細的說給她聽,讓她明白。
「丁泉是你殺的?」
「嗯。」
「鐘石也死了,羅雲聽說也已遭到爺爺的懲治?」
「應該說是婆婆,婆婆氣他害死了翔風,」司徒漠顯然還是習慣舊時的稱呼。「甚至不容他分辯就擊斃了他。」
「機關算盡,結果又如何?這麼說,天門派內現在僅剩……」
「萬鬆了。」
「他?」晴光心頭懷有疑慮。
「誓言要重整天門派。」
「這次的行動,他為什麼沒有加入?」
「聽說他臥房在床,已逾半年。」
「病的倒真是時候。」
「你在懷疑什麼?」
「沒什麼,我比較關心的是爹他……和照雨之問所發生的事。」
司徒漠好想問:那你呢?你跟月翔風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的死,也帶給你這麼大的傷慟,甚至不下於恩師的份量?
但他終究沒有真正的問出口,縱使有千百種懷疑與猜測,月翔風都死了,跟個死人有什麼好爭、好計較的呢?無論他和晴光之問曾有過什麼,司徒漠決定都讓它就此打住,不提,也不再問了。
「恩師一見那些東西,便頻頻的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什麼意思?」
「我也問了,但他欲言又止,只催我趕路,並說一旦見了送包袱的人,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那你沒有問他包袱是誰的?」
「問了,當然問了。」
「答案是?」
「當年幫他保管包袱的人。」
「什麼?這不等於沒說。」晴光簡直被搞得莫名其妙。
「我也是這麼想,但恩師的脾氣你也知道,除非是他自願說的事,否則不論我們再怎麼追問,也是惘然。」
「那你們回到華山後,又為什麼會上猢猻愁?」
「原先當然是先回山莊,卻昏見它起火燃燒,羅雲並謊稱你和月翔風均被其他兩人追殺上山了,所以我們才會跟著上去。」
「結果我並不在上頭,反倒是與你們錯身而過。」
她跟月翔風在山上待了一整夜?為什麼?想歸想,司徒漠依然沒有開口問。
「是的,剛上去時,其實是看到月翔風以一敵二的,原來他的武藝比我們先前所知的還要高上十倍不上,太驚人了,當時別說是我,連恩師都看傻了眼,我想丁泉和鐘石原先也都沒料到,如果他們知道的話,就絕對不會把羅雲留在山下。」
「那後來爹又怎麼會和照雨……」發現鼻頭發酸,不知自己依然脆弱,只好打住,求不落淚。
「來場面就有些混亂了,丁泉和鐘石一再逼問:『東西在哪裡?為什麼藏了這麼多。都不肯拿出來?」』
「翠玉令?」
「他們也是這麼回應的,恩師還說在誰那裡,他們四人應該比誰都清楚才是,這句話說完,月翔風的攻勢便更凌厲了。雖然他還是什麼話都沒說,但幾乎任誰都看得來。他巳一意要取那兩人性命,所以與其說丁泉是我殺的,還不如說我只是補了後一劍。」
「他們什麼時候知道照兩身份的?」
「石眼看打不過他,便叫道:『喂,姓月的,你打算隱姓埋名到幾時,連你父親的物都不想要了嗎?』」
「他們從哪裡得知照雨的真正身份?」
「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恩師一聽,身子立即為之一震,顯然完全沒有料到,連都呆掉,可恨的是那已經受了重傷的丁泉,竟在鐘石的掩護下,趁我們發怔的剎那,扯落恩師斜背的包袱。」
「他看到了判官筆。」
「也看到了斧頭,不過接下來,他卻說一句令我們有些莫名其妙的話,他說:『把靴子給我。』」
「靴子?」
「是的,一連說了兩遍,連恩師喊他都渾然未覺。」
「我爹喊他做什麼?」
「恩師應該是想要確定他的身份吧!所以連喚不好幾聲的『孩子』。」
「孩子。」爹叫照雨孩子,可見他真的是老天爺,難道說寒瀟真的為父親所殺?
「晴光,不准你胡思亂想。」彷彿能看穿她的心思,司徒漠低聲喝道。
「但是但是…除非爹爹他並非武判官,但他是,他真的就是,對不對?」
這一點已經獲得天山子證實,連司徒漠都無法加以反駁。「是的,他是,但是晴光,恩師絕對沒有害死寒瀟一家人,他絕對沒有。」
「那照雨為什麼要殺死他?」
「這……」
「你告訴我呀!如果爹不是兇手,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要任由照兩將那支判官筆插進……插進……」她淚流滿面,無法再往下說。
「我不知道,」司徒漠據實以告:「晴光,我很想說我有答案,很想告訴你我有證據,可以證明恩師並非當年殺寒氏一門的兇手,可以證明月翔風找錯了人,如果可以。」他握緊雙拳,拔高了音量。「晴光,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要跟你說:沒有,月翔風他沒有殺害恩師,但是,這些我都做不到,而你可知道,我是多麼的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嗎?」
她慢慢止住淚水,要求他:「那至少可以告訴我當時的情況。」
「恩師叫完孩子以後,鐘石大笑說:『任清輝,你總算露出真面目來了,我師父也真是個老糊塗,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你所欺,讓你做過武判官不說,後來又任命你為總管,再管下去,我看連我們四兄弟的命都會被你管沒了;東西呢?你藏在身上那麼多年,應該也藏夠本了吧?」
「爹怎麼說?」
「恩師說:『滴翠玉令我沒有,命卻有一條,只不過這條老命也不是你們的,而是這孩子的。」』
晴光瞪大了眼睛,這不等於承認他果然是兇手了嗎?
「『真的是你?』月翔風說,恩師則回答:『是的,孩子,是我,這判官筆還給你,我——」』司徒漠的話聲戛然而止。
「接下來呢?司徒,接下來呢?」
「很抱歉,晴光。」
「這個時候,你跟我道什麼歉啊?我要知道的是,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坦白說,我不知道。」
「你說什麼?」就算司徒漠突然出手打她,恐怕也換不來晴光更深的驚詫。
「我說我不知道,晴光,很抱歉,但接下來丁泉和鐘石聯手對我出劍,我不得不全心應付他們,只恍惚,只恍惚瞥見月翔風一手提起一隻靴子,一手握住判官筆,等我刺死丁泉,得著空隙往他們的方向看去時。就已經是……是……唉!」
「是我趕到的時候了。」晴光幫他把話接下去。
他再重重歎了口氣,然後才說:「是的,接下來你就趕到了。但在你尚未出聲前,我曾聽見月翔風說:『不!不對,不對!』」司徒漠皺起眉頭,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樣。「這些天來,我把事情經過反覆想了又想,就這句話想不透,或許原本還有下文的,但是——」
「卻因為我的狂吼,而讓他沒有機會出口。」晴光截斷他的話
說。
「晴光,怎麼責怪到自己頭上來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
樣。」
「不然你告訴我是怎麼樣?」
「我……」司徒漠無言以對。
「瞧,你也無法反駁,不是嗎?」
「是,我或許無法反駁,但卻可以肯定一件事,那便是恩師絕非殺人兇手,他絕對不是。」
晴光不語。
「晴光,難道連爺爺的話你都不信?」
後來天山子告訴他們說當年任清輝與寒瀟交情甚篤,所以寒家一門跛滅口,當時正好遠行不在的任清輝甚為自責,最後在與天山子商討後,決定先退隱一陣子,以便暗中追查這件滅門血案。
幸運的是,任清輝當年擔任武判官的時間不及寒瀟長,兼之生性豪邁,喜愛辦事跑腿,不善交際應酬,所以認識他的人不多,就連地海子都不曉得任清輝便是失蹤的武判官。
「這事你怎麼不說呢?」聽過之後,海婆婆不滿的念道。
「你要我說什麼?」天山子反問,「之前門裡的事你不愛管,之後你甚至就消失不見了,你要我怎麼跟你說?」
「哼!自己教出一堆不肖的徒弟,還有臉數落我。」
別看天山子年紀已大,和老婆斗忘起嘴來,可完全不輸給年輕人。「你呢?你又強得到哪裡去?那個什麼……什麼月翔風的,武功又有多強?」
「他不只叫月翔風,他還有另一個名字,姓寒,名照雨。」
「寒照雨?」天山子驚呼:「寒瀟的兒子?那個我願本預定的接班人?」
「什麼接班人?是我的徒弟,是我什麼都學、什麼都會,就是未屑學你天門派劍法的徒弟。」
「他既然是寒瀟的兒子,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呢,早些讓我知道的話……」
地海子問話講到一半的丈夫說:「早些讓你知道的話,就怎麼樣?好讓對手斬草除根?」
「根本不會這樣嘛!你想想看,若不是你躲了起來……」
回想起他們那一天的交談,當日的疲倦感便再度襲上心頭,晴光說:「我已經不曉得自己該相信什麼,暫時也無法去想了,司徒,你瞧爺爺與婆婆,或許他們那種處世的態度。才是練武的人該有的吧!豁達、大度、瀟——」
司徒漠打斷她道:「你還不如說那是冷血、無情。」
他們夫妻冷戰了二十幾年,如今竟和好如初,看得人目不暇給,當然也就容易讓人感慨那在這二十幾年之中,其餘相關人等飽受的波折與煎熬又算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正是有情,才寧可表現無情,或許正因為有滿腔熱血,表面才會顯得泠血呢?」
「晴光……」同一個疑問,再度浮現心頭,卻也依照慣例,又被他嚥了回去。
「好了,咱們走吧!」她說。
司徒漠一楞。「走?」
「是啊!我沒別的東西,就這包袱。」
司徒漠這才看到她彎腰捉起與一個小小的包袱來斜背在肩上。「你?」
「你一直在等我,不是嗎?等我一起離開華山,七七已過,我已毋需流連。」
「那你打算到哪裡去?回唐山老家?」
「不,如果你不介意,我打算隨你赴京城。」
司徒漠聞言一陣狂喜,臉上卻不好表現出來。「真的嗎?晴光。」但顫抖的聲音,仍洩漏了他激動的心情。
「真的,」晴光首度露出淡淡的笑容。「真的,我打算一切從頭來過。」
包括感情?司徒漠想問,卻又怕她反問,沒有曾經,何來從頭?
「走吧!」她昂首闊步,率先下山,甚至沒有再回一下頭。
一年後,瑞雪紛飛。
司徒漠匆匆趕到近郊的一座寺廟,剛好看見晴光走出來。
「對不起,晴光,我來遲了。」
一身素服的晴光搖了搖頭。「你公務繁忙嘛!能趕來已經不錯了,進去上一炷香?」
「好。」
晴光順勢接過他的佩劍與披風,佇立在廟外等候。
一年了,好快,離開華山已然一年,換言之,與父親分別已經一年了,還有和——啊,雪下大了。
「也不撐傘來。」
晴光抬頭一看,是把油紙傘。「還是你細心,司徒。」
「是你心不在焉才真。」
她沒有多言,只是抿嘴一笑。「有空到寒舍來坐坐嗎?」
「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會沒空。」司徒漠護著她往外頭走。
「快過年了,衙門裡忙不忙?」從來都沒有想過回京城後,司徒漠會進公門去吃官飯,不過那也是理所然的吧!畢竟他父親是——「嘎?像說什麼?」
「我說再怎麼忙,也不及見你重要。」
「是噢,現在應得順口,待會兒手下來叫,可又會立刻跑了個無影無蹤。」晴光刻意避重就輕的取笑道。
「我只是當公差,可沒把自己賣給衙門,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內心失望,表面卻還得裝出失笑的模樣。
「說到可要做到,因為今晚……」
「今晚怎麼樣?」瞧她一臉慎重,司徒漠的心漸漸激動起來。
「今晚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司徒漠也從來沒有想過晴光一個以前除了練武之外,樣樣有人伺候的大小姐,到了京城之後卻堅持自力更生,說什麼也不接受他的懇求,更不肯搬進他家中,由他負安她的日常開銷。
「非我不行嗎?』他想更進一步的落實猜測。
「嗯,非你不可。」
司徒漠的臉寵為這一亮,不禁有些輕顫的笑道:「晴光……」
「啊!到了。」晴光卻說。
可不是已到她平日工作兼生活的首堂了嗎,這兒專門收容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供他們吃住以外,也教導他們一些技藝,好讓這些孩子長大之後,能夠自謀生路;而晴光,就是教他們讀書識字的「女先生。」
「我先送你進去,咱們慢慢再——」
「頭兒!」一個略顯焦急的呼聲打斷了司徒漠的話頭。
司徒漠眉頭都還來不及聚攏,晴光已經笑開。「還真被我給說中了,衙門裡一定有事。」
「這真是氣——」
「別氣呀!」晴光扯扯他的袖子說:「先把事兒給辦妥要緊,反正我總會在這兒等你。」
她一雙眸子蘊含著似水的柔情,看得司徒漠一顆心微微蕩漾起來,甚至忍不住牽起她的手來握住,連傘落了地都渾然未知。「無論多晚?」
一年來他們共同努力,不提過去,只看未來,雖然從來沒有論及情愛,談到承諾,但他的心意,晴光必然瞭解,她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晴光任由他執著手,與他對瑾的眼眸黑白分明,晶瑩剔透。「對,無論多晚,我都會等你。」
這樣對話時,他們根本不知道接下來兩人的生命,將掀越前所未有的巨浪狂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