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凱森大老遠就看見有個人站在他家門口,因為天色昏暗,再加上還下點小雨,使得視線相當差,讓他看不清楚來人。幸好,他今天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將車子開進車庫,不然他可能不知道有訪客。
「請問……」
他將車子停在那位訪客的面前,搖下車窗。當他看到這位意外的訪客時,他根本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麼。
「你……」
她!就是她!任凱森看到她再次出現在面前時,興奮得不知要說些什麼才好。
「對,是我。」
柳絮飛將他的興奮看成驚嚇過度。她暗自苦笑,有哪個男人會想再見只有一夜情的女人?沒想到他還記得她,不錯,這至少是個好的開始。
「你不請我進去嗎?」
柳絮飛不認為站在他家大門口能談什麼事,而且她已經在這裡等他將近四個小時了。
「這裡滿冷的。」不但溫度低,還颳風下雨的。
「哦,當然,當然。」任凱森這時才注意到她的嘴唇凍得都發紫了。「你等我一下。」
他先將引擎熄掉,然後從駕駛座鑽到後座,拿了一件放在車裡備用的長披風。他打開車門走到她身邊,二話不說便將披風披在她身上,「天氣冷,這個你先披著。」
柳絮飛被他的舉動給嚇到了,而後才開口:「呃,謝謝!」從小到大,她遇到的男人沒有一個像他這麼體貼的。
「你先坐到車裡來。」任凱森摟著她走到車子的另一邊,讓她坐在駕駛座旁。「有什麼事等一下再說,我先把車子停好。」
「哦,好。」
柳絮飛和死黨們商量出對策後——如果逼男方娶她也算對策的話——她憑著記憶找到這害她萬劫不復的地方,當她看到這棟房子時,她卻步了。
它比她印象中還要來得大多了!
那天,她幾乎是用「逃」的逃離這裡,哪會有空去注意它的大小——她還能記得地方就算不錯了。站在大門前等他的這四個小時裡,她愈等愈想回去,心想就當作她根本沒來過這地方。因為,每次看向這房子,只會讓她更自卑。她和他壓根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家比她老家的四合院還要大上許多,甚至還有個花園。這種大房子在鄉下已經非常可觀,甭提它還是坐落在市中心的高級地段。
如果,他只是個階級和她相似的上班族的話,那她還有自信能讓他娶她——畢竟他們都有了孩子——可是,現在她不確定了。
像他這樣的有錢人,有可能會因為孩子而迎娶像她這樣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嗎?
她靜靜地看他用搖控器打開大門,然後將車子駛進門內。
任凱森一臉抱歉地說:「裡面可能有點冷。因為我出門前把中央空調給關掉了!如果他知道她今天會出現,他根本不會加班。看她的樣子,應該等了一段時間。
他這麼說,害得柳絮飛都不知如何反應才是。
「沒有關係。我把話說完就走,不會花太多時間的。」應該不會太久才對,她如是猜想。
如果現在有任何人能提供留住她的方法,他願意重金答謝。
「可是,你才剛到……至少喝杯茶再走吧。」對,喝茶。這個方法不錯,等喝完茶再請她吃飯,最好還能留她在這裡過夜,如果不能的話,說什麼也要讓他送她回去。至少,他可以知道她住在哪裡。
情況真的有點不大對勁,他的反應完全不是她所預期的。
「嗯,這樣也好。我今天來是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或許當初不讓沈青珊和陸無雙跟來是錯誤的。
當任凱森帶她進了主屋後,首先人眼的是鋪著白色長毛地毯的地板。
「我去打開中央空調,你先坐下來吧。」
任凱森發現她的臉色仍然不大好。他快步地走向酒櫃,拿出一瓶白蘭地和酒杯,倒了半杯酒給柳絮飛。
「你先把這個喝掉,暖暖身子。」酒精能加速血液循環,這應該對她有點幫助。
柳絮飛默默接下他遞過來的酒杯——現在來杯酒,對她的確有所幫助,雖然她在前不久才對自己下了禁酒令;但是,當她將酒杯靠近嘴唇時,才猛然驚覺不能喝酒。不是因為她下了禁酒令,而是因為她懷孕了。
「怎麼?」任凱森看她突然把靠在唇邊的酒杯給放了下來,不禁關心地問。
「我不能喝酒。」對,就趁現在把事情說清楚。
「為什麼?」任凱森隱約猜知可能的答案,可是又不確定是不是真的這麼幸運。
昨晚,他上了那個據說擁有廣大都會女性聽眾的節目後,事實證明那個節目的知名度的確非凡——今天中午休息時間,他特地到員工餐廳聽聽女性員工們的「閒話家常」,果不其然,昨天的節目也在她們的討論範圍中。可是,他不認為她是聽了那段廣播才來找他的,從她臉上疑重的表情的確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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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為廣播,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了。
柳絮飛神情嚴肅地說:「我懷孕了,就是那天晚上有的。」她看他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相不相信,但她還是得說。「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
「你是說你懷了我的孩子?」
她點頭。
「沒錯。我驗了兩次,兩次的結果都一樣。」事實上她總共驗了三次,不過沒必要告訴他第一次的結果。
老天,拜託他來點正常反應吧。柳絮飛自從確定要來找他談談之後,曾在腦海中排出了無數種他持反對意見、或者是他拒絕承認的種種情形,可是他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害得她事前擬定的應對方式全數派不上用場。更甚的是,目前——
「那麼……你想怎麼辦呢?」任凱森當然是希望組成一個家庭。他們可以先結婚,然後再把孩子給生下來。不過,她要是真的不想要這個小孩,他會尊重她的決定。
認識她之前,他不相信一見鍾情這回事——甚至,他並不是非常瞭解什麼叫「戀愛」——直到他遇見她。亞當遇見夏娃時應該也是這種感覺吧——身心都起了某種不知名的化學變化。
婚姻的雙方不一定要有「愛」存在,但是絕對要有責任感。
這是他看了許多婚姻不成功的案例之後得來的結論!「責任」這兩個字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本能,而不是外力加諸在他身上的結果。他認為感情這種東西可以培養,所以他對感情的態度才會顯得有些保守。但是,他仍要說,一樁有愛的婚姻是多麼令人期待的一件事啊!
她現在不愛他沒關係,只要給他機會,他會證明自己是個值得愛的人。
柳絮飛沒好氣地說:「還能怎麼辦?我要是要拿掉孩子的話,我根本不會來找你,而是直接去找婦產科醫生了。」居然問她想怎麼辦?真是個蠢問題!
「你的意思是?」他得確定才行,千萬不能衝動。
她生氣地說:「我的意思是——你得娶我。要是你不願意的話,我會另外去找一個肯娶我而且願意給孩子一個姓氏的男人。」這個男人目前還沒出現,不過她會想辦法找到的——即使是要用錢替她和孩子買個男人,她都會去做。
任凱森激動地說:「我不准!你不可以讓我的孩子叫別的男人爸爸!」當然,他也不准她去找別的男人當她的丈夫。
既然她懷孕了,那她注定是他孩子的母親、他的妻子——沒有別的男人可以取代他的地位。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和你回家見你父母,再談我們的婚事。」
「不行!」柳絮飛直覺地回答。
「為什麼不行?難道你另外還有對象?」他一向不是個強取豪奪的人,不過她真的另外有對象,他會不計一切去破壞——不論是用任何卑鄙、無恥的方法,他都會去做。
「不是這個原因——」就算有,那也是四個多月以前的事了。「我父母是很傳統的人,如果我突然告訴他們要和你結婚,他們一定會起疑的。」
換言之,要是讓他們知道她是奉子之命成親,她一定會被打個半死的!
「不過,要是你和我回家見我父母,他們會知道你是我準備結婚的對象。」她家有個奇怪的現象——除了要結婚的對象外,她家的任何一個小孩不曾帶過任何異性朋友回家。
也就是說,她得先帶他回去亮亮相,告知父母他是她打算要結婚的對象之後,再談婚事才容易被接受。
「可是,你不覺得我們盡快結婚會比較好嗎?」他希望早點結婚,先將名分定下來。
柳絮飛看著他急切的模樣,彷彿懷孕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我也希望快,但是我得顧慮到我家人的感受。難道你不是嗎?」
「他們已經不再過問我的婚事,只要我說好,他們沒有不同意的。」
現在他反倒有點感謝林美玉改變主意嫁給別人。要不是她,他的父母也不會給他完全的自由去選擇未來的伴侶——他們以為他受到重大傷害,需要情境轉移。
「我記得你有未婚妻。」她印象中他曾提過這件事。
「曾經有過。」他糾正道:「她現在已經嫁了一個更值得她愛的人。」
「你不難過?」他會不會是因為想報復,所以才想盡早和她結婚?
「說不難過是假的。」
剛開始時真的有點莫名其妙,現在大大不同了,他感謝老天還他自由之身,讓他得以毫無牽掛地追求她。
「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多想無益。」
「你倒是挺看得開事的。」柳絮飛不悅地說。
也罷,他之前的私事和她無關,只要他願意給她的孩子一個姓氏就成了,其它的她著實沒有權力過問。再說,現在不是替他考慮的時機,他們該做的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她父母的同意,並盡快完成婚禮。
朵 朵 朵
柳絮飛取得任凱森的「共識」之後便急著回家——她若是再不回家,只怕現在仍留在她家的沈青珊會直接報警。她在任凱森家中待了兩個多小時,等她再出來時已經接近午夜。
她原本想自己叫輛計程車回去,但是任凱森堅持親自送她回去,並且以安全理由說服她。
他開著他的百萬名車,送她這個「准未婚妻」回家——他是一路送她到房門前才離開的。
柳絮飛開門後見到的便是怒氣衝天的何語竹。
「柳絮飛,你懷孕的消息居然沒有告訴我?你還當我是朋友嗎?」何語竹怒氣不息地說:「要不是無雙打電話通知我,我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裡!」
柳絮飛看到她這副生氣的模樣,暗叫不妙,「語竹,我不……」她要說的是,她並不是有意不通知她的,性急的阿語竹壓根沒耐心等她說完。
「你不怎麼樣?虧我幫你跟我哥要了一堆婦產科權威醫師的名片,結果等到我趕來時,你居然自己跑去找那個不負責任的渾球!」她最氣的就是這點——柳絮飛居然自己一個人去!「你到底還當不當我是你的朋友啊?」
「他沒說不負責任。」
「那個渾球敢做不敢當……」何語竹認定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她家的男人就是最佳例證。
「他說要娶我。」柳絮飛試著將此行的結論告知好友們。「下個禮拜六,他要和我回老家見我父母。」
「我看他只會占女人……你說他要娶你?」何語竹罵到一半,聽到柳絮飛的回答,馬上震驚地問。
「絮飛,他願意負責?」沈青珊一直以為柳絮飛遲歸乃是因為談判破裂,所以她剛才還擔心柳絮飛會不會一時激動,而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
「沒錯。」
「要是他願意娶你的話,事情就比較容易了。」陸無雙趕緊插話,「不過,我建議你先和他商量結婚契約要怎麼訂,以免日後不合產生糾紛。」中華民國的法律對婦女的保障教人心寒,還是先和男方訂好契約,以免委屈了自己。
「無雙,你說這什麼話?」沈青珊知道柳絮飛是為了孩子才結婚,可是哪有人才談到結婚,便想到離婚去了。
「良心話。」陸無雙對沈青珊的反應不宜可否。
「絮飛,你真的要和那個男人結婚?」
何語竹還是不大敢相信。幾個月前才甩了郭子健的柳絮飛不但就要結婚了,現在肚子裡還有個不知是男是女的小孩。若說她要結婚的對象是郭子健的話,那她還不會那麼驚訝,但對方卻是和柳絮飛只有一夜情的傢伙……
「沒錯,我希望能在一月底前訂婚,二月結婚。」
柳絮飛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沒有多少時間可拖延了。她希望她父母會以為他倆是交往許久,打算共組一個家庭了,而不是奉子之命成親。
「這樣好趕耶。」沈青珊認為結婚是人生大事絕不能疏忽,若不能告知全世界,好歹也要盛大舉行。可是要有個盛大的婚禮,那得長時間的準備和計劃才行,像柳絮飛這樣的情形……恐怕,真等她結婚了,還沒有多少人知道她已經結婚了。
「沒法子啊,總不能教新娘挺著個大肚子上禮堂吧?」陸無雙瞭解地說。
「所以我需要幫忙!」柳絮飛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的,再說年關將近,公司裡一定會有很多事要做,她根本沒時間去處理什麼婚紗照、喜帖、喜餅……一堆瑣碎的事。
「你們誰能幫我?」她向死黨們發出求救信號。
「我——反正我報告也交了,期未考也考完了,現在沒事啦。」陸無雙一反常態,自動將這種勞心勞力的事往身上攬。她大學畢業後工作了一年,深覺不適應,便K了半年書考上母校的研究所,現在是個閒閒的學生。「要是你們相信我的眼光,我不介意全部包辦。」
何語竹也興奮地舉著手。
「我、我、我!我也沒事。我可以和無雙一起做。」她最喜歡看婚紗公司外頭的婚紗照片。她有許多同事的婚紗照真是讓她大開眼界,攝影師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化平凡為神話啊!明明是長得不怎麼樣的同事,在那些攝影技術的掩飾下,個個居然成了足以媲美電影明星的大美女!
「不成,這事你們沒經驗。」沈青珊看著兩個熱過頭的死黨。「要是絮飛把婚禮的事都交給你們,那她的婚禮一定是一場災難。」
「你怎麼這麼說?」何語竹可不同意她的話。「怎麼可能會是災難,我一定會將絮飛的婚禮辦得盡善盡美的。」
「我真的可以幫忙。」當沈青珊和何語竹槓上時,陸無雙此時根本插不上嘴,只好重申自己願意幫忙的意願。
「等等——」柳絮飛眼看著自己的房間又要變成戰場,連忙喊道:「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
開玩笑,她的婚禮要是讓她們三個其中一個去辦,任何一個都會讓她受不了的。
「你不是要我們幫忙嗎?」她們三個異口同聲地問。
柳絮飛解釋道:「是,我是需要你們的幫忙。不過,我是需要你們幫我收集資料,例如說,哪家攝影禮服公司的口碑比較好、哪家的喜餅比較好吃……」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像一點、好一點,即使這個婚姻只是為了小孩才存在也是一樣。「然後,麻煩你們將收集到的資料拿給我,我再拿去和他討論。」他好歹也是新郎,得尊重他的意見。
「慢著,絮飛。」何語竹從剛才就一直覺得不對勁。「你說的『他』到底是誰?」
「他?就是你說的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柳絮飛不解,這還有什麼好問的,她不和他討論要和誰討論。
「我的意思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叫什麼名字?」
「對啊,他叫什麼名字?」陸無雙也覺可疑。除了他是柳絮飛這輩子的第一個男人外,他將要成為柳絮飛的丈夫,總不能每次提到他,就如同何語竹說的「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吧?這樣好像不大好,畢竟他都同意要娶絮飛了。
「這……」柳絮飛面對這兩人的質問,這才想起又忘了問他的名字了。
沈青珊不大信任地看著柳絮飛。「絮飛,你不會也不知道吧?」
「我……我忘了問。」
「你忘了?」沈青珊一臉不敢置信地叫道:「你竟然連這種事也可以忘掉……天啊,你的腦子都在想些什麼?」
「可憐啊!小朋友,你媽連你爸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可不要也一出生就認錯爸爸啊!」陸無雙走到柳絮飛面前,輕輕撫著她的肚子,彷彿真為肚裡的小生命有這種糊塗媽媽面扼腕。
何語竹搖頭歎道:「絮飛,你大誇張了吧?你居然連你孩子的爸叫什麼都不知道?小朋友,你有這樣的媽,算你倒楣。」她學著陸無雙在柳絮飛依舊平坦的肚皮上輕拍了兩下。
「好啦,我明天就去把他家祖宗八代給查清楚不就得了。」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再說,都這個節骨眼了,這三個女人還猛扯她後腿,真是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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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來的第一次,柳絮飛安穩地睡了個好覺,雖然她是被鬧鐘的鈴聲給叫醒的,她還是很高興。至少,她真的睡著了,而且是一夜無夢的高品質睡眠。
她從容地起床盥洗、梳妝打扮。心情好的情況下,她特地將從無機會使用的化妝品通通往臉上抹,將披肩的長髮用髮簪挽了起來,然後以發膠固定,再穿上價值兩、三萬元,卻完全沒穿過的Gucci棗紅色針織洋裝。
她看了看鏡中的自己。
「嗯,氣色不錯,這些錢花得有價值。」她替自己的打扮下了評論。她身上的洋裝是精品店年終折扣時,糊里糊塗買回來的。她平日根本捨不得穿,都放在衣櫃裡當壓箱寶,直到今天才拿出來見天日。
當她將自己的門面打理好之後,她對著鏡子作最後一番審視。這幾年來,就屬她今天最美。
她高高興興地離開公寓準備上班時,意外地發現大門外杵了個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柳絮飛訝異地問。
來人正是她昨晚才見過面,卻不識姓名的——她未來孩子的爹。
「嗯……我來接你上班。」任凱森顯得相當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沒先徵得你的同意,便自個兒跑來了。因為我昨晚回到家之後,才發現我沒有留你的電話,所以沒法子事先通知你。」
「沒關係。」
他身上穿著筆挺的西裝,頭髮也梳理得相當整齊,看來是經過了一番打扮。
「我很高興你來接我。」這是實話。不論郭子健也好,還是那個只交往了三個月便要娶她的游篤良也罷,從沒有人會早上八點鐘在她房門外等著送她上班。
「你來了為什麼不按門鈴?」
「我怕吵醒你。」
「哦。」他靦腆的樣子讓她不禁以為這是他的初戀。「那你是幾點到的?」
「七點。」
這麼說,他在這裡等了一個小時。他可真是有耐心。「這……以後你要是想接我上班的話,你可以直接按門鈴叫我。我住的地方雖小,不過還是有地方可以坐,這樣總比站著要來得舒服。」
「我下次會的。」
任凱森六點不到便迫不急待地起床梳洗,穿上所有人都說「很得體」的一套西裝。將自己的儀容徹底檢機過後,他立即開著車子到這裡。等了一個小時後,終於看到她神清氣爽地出現時,縱使叫他等上一天也願意——陽光下的她,比起燈光下的她更為迷人。
上了任凱森的車子之後,他們之間有段短暫的沉默。
任凱森清清喉嚨,總算問了一直想知道卻沒機會問的問題:「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他尷尬地問,知道這樣問有點奇怪。在他們短短的兩次相處過程中,彼此都沒提到對方的名字。
「我叫柳絮飛,你呢?」柳絮飛忍笑地答,因為以他們現在的關係不應該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也許,應該找個時間好好交換一下對方的喜好、交友情況、家庭成員等等資訊。總不能要正式到她家登門造訪前才臨時惡補……這樣容易出紙漏的,尤其她老媽是家中最精明的人,要是被她給拆穿了,那可是沒得挽回了。
「我叫任凱森。」任凱森像個聽話的小學生,有問必答。
「絮飛,你今晚有空嗎?」這句話他可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來的。即使被拒絕,他也會一直約她,直到她同意為止。
「有。不過,我下班的時間不一定。」柳絮飛直接明瞭地回答。當一個男人問你「今天晚上有空嗎」,想也知道他想幹嘛。
「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在林美玉死纏著他的那段時間裡,他不曉得等過多少回,通常的原因不外乎是妝沒化好,再不然就是頭髮還沒整理好……諸如此類的。既然非外在因素他都能耐著性子等了,他有什麼不能等的。
「可是,這樣會不會擔誤到你的工作?」現在他的身份不同,是她孩子的爹,他們彼此之間當然也得互相體諒——畢竟,他們的小孩再過八個月就要到人世報到了。
任凱森欣喜地搖搖頭。
「不要緊,有人會幫我的。」當然,要不然那些人拿薪水是要做什麼用的。「我幾點到會比較好?」
「差不多六點吧。」她下班時間是五點半,不過她通常不會準時下班,因為辦公室位於二十八樓,上下班非得搭電梯不可,縱使她想走樓梯也不得其門而入。下班時間人多擁擠,根本搭不到電梯,倒不如多留個十分鐘在辦公室裡處理事情。今天多做個十分鐘,明天就多出了十分鐘做其它的事情。
「這是我公司的電話,要是你提早到或有事情不能到的話,都可以打電話告訴我。」她從皮包內拿出名片遞給任凱森。
「我一定會準時到的。」名片任凱森可收多了,可是只有這張名片令他格外興奮。
「好,那我們六點群英大樓的正門口碰面。在這裡停就好了,這樣子你的車子就不必停紅綠燈了。」柳絮飛已經看到她工作的大樓,趁著他的車子在路口等綠燈時,她趕緊說。
「沒關係,也沒差這一小段路。」任凱森從小的家庭教育告訴他要有紳士風度,如果要護送女士到某處的話,一定要親眼看到她抵達目的地。
「好吧。」
過了沒多久,車子駛至群英大樓的側門。不巧的是,她從任凱森的車子下來的畫面,被她素有IBM之稱的同事——顏碧春給看到。
待任凱森的車子一開走之後,顏碧春便快步走向柳絮飛,然後神秘兮兮地靠近她。
「絮飛,剛才送你來上班的帥哥和你是什麼關係啊?」
顏碧春一臉期待聽到八卦新聞的表情,直教柳絮飛想笑。
「你說呢?」她面帶笑容地反問。
柳絮飛才煩惱著要怎麼讓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任凱森的存在,這下有人自動解決了她這個麻煩——告訴顏碧春等於是告訴全辦公室的同事,還有一些她們共同的朋友,效果之好比起廣播電台有過之而無不及。再加上顏碧春加油添醋的功力,她只要稍微「承認」任凱森是她的男朋友,搞不好中午休息時間便會有人來問她何時請他們喝喜酒了。
「是不是男朋友?」顏碧者興奮地問。
「算是吧。」柳絮飛瞧她那副興奮樣,心想不必什麼魚餌,大魚便上鉤了。
顏碧春羨慕地說,「哇!絮飛,你男朋友長得真帥,而且他開的還是百萬名車呢。」光看那個「跳躍的馬」的符號就知具有百萬身價。
「我不太清楚呢。」柳絮飛對車子本就沒什麼研究,平時的交通工具不是公車,再不然就是計程車,對車子她是一問三不知。
「絮飛,你在哪裡認識條件這麼好的男朋友啊?」顏碧者頗有「狗仔隊」窮追不捨的精神,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才成。
「朋友介紹的。」她總不能照實回答是在路上不小心遇到的吧。
「真的?」顏碧春一聽到是朋友介紹的,一雙瞇瞇眼立即睜得比核桃還大。「那……那你可不可以把你那個朋友介紹給我認識啊?」
柳絮飛看到她一臉渴望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她想的什麼了。
「當然可以啊。」柳絮飛大方地回答。「不過你可能要等上好一陣子了。」她婉惜地說。
「為什麼?」
「她上個月到美國去了,至少有半年不會再回台灣了。」
「她去美國了……」
「是啊,她到美國唸書了。我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回台灣,不過我可以寫信問她什麼時候回來。」柳絮飛相當「好心」地說。
顏碧春心想,開玩笑!還要等半年,她都已經二十七,再等半年還有得玩嗎?她可是立志要在二十八歲以前把自己給嫁出去耶。
「這樣的話……那就不麻煩你了。」等半年,她倒不如去參加最近很流行的電視相親,搞不好沒幾個月就能找到如意郎君把自己給嫁出去了。
「有什麼關係,自己同事嘛。」柳絮飛仍然是笑容可掬。「我會寫信幫你問的。」
等她進了辦公室之後,每個人都明顯感受到她的變化。
「絮飛,你今天很不一樣哦。」男同事看到她今天的打扮之後頻頻回頭,彷彿是第一次看到她似的。
「天啊,大手筆哦,Gucci的套裝呢。」等到她坐上位置之後,一位對名牌相當有研究的同事一看到她身上的套裝立刻高呼起來。
就連她的頂頭上司連宜家看到她這一身裝扮也不禁調侃起她:「今天有約會啊?穿這麼漂亮。我就在猜,看你前陣子什麼也不吃,又死命工作一定有問題——和男朋友雨過天晴了,是吧?」
果不其然,顏碧春已經發揮她的最大功用,將她有「男朋友」的消息散佈到辦公室的各個角落。當時針、分針在數字12上重疊之後,所有的女同事立即將她團團圍住。
「絮飛,什麼時候有男朋友的?」每個人都爭先恐後地發言。「怎麼不帶來大家認識一下?」
每個人都有好奇心,特別是當她們知道柳絮飛的男朋友是個有錢的帥哥,更是無以復加地嚴重了。
「是嘛,你這樣豈不是太見外了。有男朋友也不和我們說一下,我們還可以幫你鑒識一下他是不是個新好男人啊。」
「你們交往多久了?」
面對先前無關痛癢的問題,柳絮飛尚能微笑以對,可是聽到這個和「時間」有關的敏感問題時,她先是愣了會兒,然後才從容不迫地說:「有段時間了。」
十來天也算有段時間,她並沒有說謊——不過,她傍晚和他見面的時候,一定得和他商量一下「時間」的問題。
「有段時間了呵,絮飛,你保密功夫可真到家。」
辦公室一些有男朋友的同事每逢一年兩次的情人節時,桌上多多少少會擺著男友送來的鮮花素果,以茲證明她們的行情。就只有柳絮飛進公司兩年多以來,別說鮮花了,就連顆巧克力也沒出現過。
「對了,絮飛,你什麼時候把你的男朋友帶來我們瞧瞧?」經過顏碧春的渲染後,她們全把任凱森想成潘安再世的超級大帥哥了。
「他今天下班的時候會來接我。」柳絮飛刻意「不小心」透露這個消息給這些求知若渴的同事們。
「哇,你們的感情真好,上、下班接送耶。要是我男朋友也像他這樣該多好。」發言的是會計部門的年輕小妹。「對了,絮飛,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終於有人問到重點了,柳絮飛高興地想。「這個……他是想在過年前結婚,可是我覺得這樣太趕了,很多事情都來不及準備,所以可能還要幾個月吧。」反正不超過兩個月就是了。
「絮飛,你要結婚啦?」
這個消息一說出,全部的人都瞠目結舌地看著她。每個人心裡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同事這麼久,從沒聽說過柳絮飛有男朋友,才剛知道這消息而已,她和對方便已經論及婚嫁了……這未免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