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看著陳小竹興高采烈的站在船舷邊,看著沿岸雲集的高樓投射在水面上的倒影,同時還唸唸有詞的不知在說些什麼。陳小竹現在的情形就好比昨天在球場看球時,那般的專心,彷彿身旁的人、事、物都影響不了她的好心情。
「對於今晚的安排,你還滿意嗎?」他放鬆心情的站在她身旁,順著她的目光,剛好見到別艘游輪上有人努力的向她招著手。
「簡直是超乎我的想像!」陳小竹也和他們招招手,高舉雙手回了個禮。「乘著游輪看夜景,和在置高點欣賞夜景的感覺全然不同。」她上台北時,朋友曾經帶她上陽明山觀看台北的夜景,但就她的感覺來說,台北的夜景和別處的景致如出一轍……美剛美矣,卻少了幾分生動。
「你去過帝國大廈了?」通常想要一探紐約全景的人,若不是選擇搭乘游輪,便是前往帝國大廈或世貿中心。
「我還沒去,」這棟大樓可是「金玉盟」-的重要場景,雖然這部電影她並不是很喜歡,不過她還是會去附庸風雅一番。「不過,我一定會找機會去逛逛。其實這城市真的滿有趣的。」從觀光客的眼-是如此,就是不知長居於此的人做何感想?
「哪方面有趣了?」鄧肯從不知這個他居住了近十年的城市,居然可以用「有趣」來形容。
「它真的很有趣。」她想了會兒,然後誠實的說:「這個城市-,有上流社會的族群,也有來自社會最底層的人,當然還有努力工作的藍、白領階級,全都在紐約裡生活,發展出各自的文化,造就了它的多元性、可看性……這不是很有趣嗎?」
「你的觀點的確值得參考。」事實上,鄧肯之所以來到紐約的原因,不外乎這是全美的金融重鎮。在這個地方他可以在第一時間、無時差的情況下處理他的事業,得到最新、最快的消息,甚至可以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預測市場的動向;也就是說,他來這-的理由,只是純粹的為了錢,為了能夠在最快速度賺到最多錢。「我從沒想過這方面的事情。」
「那可能是因為你在這個地方住久了,所以沒察覺到吧!」陳小竹倒不以為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可能是因為我一直生活在台灣的某個小鄉鎮-,對於大都會的每件事都覺得新奇、有趣……所以我的想法自然和你不同啦!」
她豐富的表情,讓鄧肯忍不住想要用手撫摸她那光滑如磁器般的臉頰,甚至帶她回到他的住處,他想好好地和她歡愛一整晚。不過,在他還沒弄清楚她的個性之前,他不會輕舉妄動。萬—她就像兔子般的容易受到驚嚇,那麼他要重新贏得她的信任可就困難了。
「我們來跳舞吧!」這個理由可以讓他名正言順的摟著她,仿近距離的接觸。畢竟,從上船至今,他們兩人雖然聊了不少,也吃了晚餐,但是兩人之間總是保持著一段禮貌的距離。
「跳舞?」陳小竹不解的望著他,似乎不懂他為什麼提出這個提議。
「如果你稍微將注意力分散到音樂上,你會發現小提琴手已經演奏了不少華爾滋舞曲了。」對於這些個國際標準舞,他雖然會得不多,不過礙於某些場所的需要,他的確比一般人有更多的機會練習。
「華爾滋?」她唸書的時候是學過一丁點皮毛,可是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她早已經把它全還給老師了;再說,她學得可是男生的部分。「我……我不會跳。」誠實是最好的對策。
「沒關係,我可以教你。」說到做到,他直接牽起她的手,讓她的手放在他的左臂上。「而且,這-沒有別人,放輕鬆,讓我來帶你。」
「可是我怕會踩到你的腳。」雖然她的鞋跟不算高,可是要是被踩到,可也不輕鬆。
「放心,如果真的被踩到,我一定會保持紳士風度,忍著痛並且給你一個完美至極的微笑。」他輕輕地摟著她走向甲板的正中央。「你覺得如何?」
被他摟住的感覺著實不壞,如果她小心一點的話,是不會踩到他的。她稍作考慮,其實,當他的手握住她時,這個決定便已經出現了。「我很榮幸能當你的舞伴。」她滿心歡喜的看著這個離她僅二十公分距離的男人。
接著,鄧肯的手輕輕地扶住她的背部,領著她隨著音樂在甲板上一步步移動。伴著華爾滋的節奏,她小心翼翼的注意著自己的腳步,深怕一個不小心會踩在他的腳板上。雖然她是如此的小心,但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好像隨著節拍愈靠愈近。而隨著逐漸縮短的間距,她想要不踩到他的腳,似乎顯得更困難了?
鄧肯察覺到陳小竹似乎一直在嘗試著拉開兩人的距離。當然,他是不會允許她這麼做的,於是,他關心的問:「怎麼了?」
「沒什麼。」她連忙否認?「我只是有點不太習慣而已。」她是絕對不會實話實說的。想想,現在氣氛這麼好,她要是真的對他說:我怕踩到你的腳,所以愈眺愈開這句話,那會有多殺風景。
「其實,就像我說的,你只要放鬆心情,跟著我。」他發現她的視線的目標是他的腳而不是他的臉。他很高興得知,她並不討厭他的鞋子,但是他更希望她看的是他的眼睛。「你一直低著頭,會讓我以為你愛上了我的鞋子了。」
聽到這話,陳小竹連忙抬起頭來。「不、不、不,我不愛你的鞋子。」她連忙否認,等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後,又忙著改口。「我的意思是,你的鞋子很好看……只是……」
「你終於肯正眼看我了。」鄧肯看著她張張合台的櫻唇,不自覺的再度縮短兩人的距離。此時,只要他稍微的再低下頭,那麼兩人的雙唇更可以緊密的結合在一起。「你不是說過我長得很英俊嗎?那麼,我該假設你應該喜歡看著我,可是今晚我發現你一直在迴避我的眼神,這是為什麼?」
「我……」被他一語道破,陳小竹不知該怎麼回答。「那是因為……」這該要怎麼說呢?難不成真要她說: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才不好意思盯著你瞧。好吧,或許她會盯著一些她覺得帥的男人猛瞧,但這其中可不包括她喜歡的人在內啊!面對自己心怡的人,她可也是有羞怯的少女情懷在耶!
「因為?」他發現她又在迴避他,不過這時他並不是個有同情心的紳士,而是個渴望知道答案的男人。「因為什麼?」女人的這種反應,他不是沒見過,而他處理這種情況的方法,是裝傻到底,既然她們不願意說,他也樂得當作不知道;不過,她不—樣,他一定要從她口中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要不然,他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因為我喜歡你!」她終於鼓足勇氣,說出她憋了一整晚的話。
說也奇怪,這般的扭捏不像她的個性啊!她不敢說自己是什麼性情中人,但是她向來有話直說,絕不拖泥帶水的。怎麼這回遇上了鄧肯,不要說是話說不出口,連她平常最引以為豪的鎮靜力,全都消逝無蹤,一看到他就開始臉紅心跳、手心盜汗……照理說,遇到自己喜歡的人時,應該更為鎮定,呈現出比乎常更好的一面給對方……怎麼,她給他瞧見的全都是自己最「無碌用」的樣子!
「喜歡我有這麼難以啟口嗎?」他故意逗弄她。
或許是因為最難的一關已經過去,這時的陳小竹已經沒先前那麼緊張了。「當然難啊!」她的緊張可不全是無憑無據的。想想,萬一她說了她喜歡他,卻遭他無情的拒絕或恥笑,那可真是丟臉丟到紐約來了。「萬一被你恥笑,那我豈不是很……可笑。」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就一定要接受她的感情,只是這可是她生平頭一遭和男人示愛耶!雖然有被拒絕的準備,不過,心中還是奢望他能回應她的。
「憑什麼這麼肯定我會拒絕你?」從她的口吻聽來,她似乎對於自己十分的沒有把握,好像認定了他一定會拒絕她的樣子……嗯,如果她真要這麼想,那麼她肯定要失望了。
「你不拒絕我,難不成會答應我啊?」她抬起頭來,有點質問意味的看著他。真是的,要拒絕她也不快點,問了這麼多問題,是想玩她啊!如果是這樣,那她……那她好像也不能將他如何!
「我先問問你,如果說我接受了你的感情,你會怎麼做?」從她一臉迷惘的神情看來,她似乎壓根也沒想過他會有接受她感情的一天。
「我啊……」對啊,她只行假想過被他拒絕的情形,可從來沒想過,若是他接受她的景況——嗯,她的確是想了挺多親近他、伺機取得他好感的方法,可她想歸想,可不指望這些方法真能奏效。「我會很高興啊!」豈只是高興,她搞不好會開始猛打電話,昭告天下她陳某人在感情生活空虛了近三十年、經過長久、漫無目標的等待後,她的夢中情人終於出現了,而且更棒的是,他還接受了她的感情。
「就只是高興而已?」他想要更多的答案,更強烈的情感。
「是啊,我會很高興……甚——是……嗯……」她記得有個單字,比起「高興還要來得更強烈點。「狂喜!」對啦,就是這個字。「我會欣喜若狂!」
「我喜歡你這個說法。」狂喜!不錯,他真的喜歡聽到她這麼說。
「等等,」陳小竹這時才想到,他問下她這麼多問題,可是卻還沒回答最重要的事。「你還沒說你喜不喜歡我。」當然嘍,她希望從他口-聽到的是個「愛」字。她是愛他的,今晚她更加確定這個事實,因為她愛他,所以也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這個字,但這似乎太強求了,人不能太貪心,要不然到頭來什麼都沒有。
「你認為呢?」他故意吊她味口:
「我又不是你的肚-的蛔蟲,我怎麼可能知道呢?」
「好吧,那你聽好。」他清清喉嚨,換上一副嚴肅的面容,「我很高興能聽到你說你喜歡我……如果,今天換了個對象,也對我說出同樣的話,老實說我只會備覺困擾。」
「困擾?」聞言,她的心情沒來由的低落……雖然早有被拒絕的心理準備,但是親耳聽到,仍是令人難過。
「不過,今天對我說喜歡我的女人是這麼的可愛、迷人……我想不論是哪個男人都很難拒絕。而我,很不幸的只是個平凡、又普通的男人,當然是無法抗拒如此動人的女性的示愛。」
「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我說,要我拒絕像你這麼一個可愛的女人,實在是辦不到。」
「你說……你真的……你真的接受……不,我的意思是,你也喜歡我,就像我喜歡你一樣?」愛字,不論對男女都是相當難以啟口的事,而且,他們才認識沒多久,就算她想對他說「我愛你」,也要等到一段時日之後,免得到頭來嚇跑了他。
「如果不是,你想,還會有哪種情形?」
「我不知道。」
「就是嘍,如果你不知道,我當然也不清楚,因此,現在只有—種情形是可能的。」
「什麼情形?」陳小竹笨笨地問。
鄧肯歎了口氣,不明白這個時候該敏感的她,反而變得如此的遲鈍。「那就是,我們是兩情相願。這不,你該懂了吧?」
如果她再不懂,看來他也只有以行動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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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會在這真咧?」
陳小竹當然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身處在這間豪華公寓。她曾經希望自己能有幸一窺鄧肯的住處……嗯,當然她承認,她的動機絕對不可能只是純粹的「參觀」房子內部裝潢……畢竟,她也不是十來歲的青少女了,和個男人上他家,尤其家中只有他一人的時候,十有八九會發生些額外的事情。而這些額外的事情呢,卻又是天下父母要當女兒們特別小心的事。
原本,她以為只要鄧肯開口要求,或者是只要他做出暗示,她一定會欣然答應,可現在,真的事到臨頭了,她才發現自己居然像只軟腳蝦,想轉身逃開;不過,她終究沒逃避,因為她已經置身在寬敞且豪華的客廳之中了。
事情怎麼會發生到這田地呢?不到半個小時前,兩個人還在船上喝酒、跳舞,怎麼三十分鐘不到,她就已經跑到人家家-來了?
如果,陳小竹沒記錯的話,要怪就怪她過於旺盛的好奇心——誰叫她在得知鄧肯住在上城東區後,便好奇的問了一句:
「上城東區啊!」她相信那時她的眼-一定充滿了想望。「我聽說那個地方全都是些豪華公寓……就是不知道豪華公寓長什麼樣就是了。」
沒錯,就是因為這句無心的話,當兩人結束遊艇之旅後,鄧肯便提議到他家坐坐……當他這麼問時,她當然可以拒絕,只是她一點也不想……至少是在進他家門前,她的確不想拒絕。
而當鄧肯打開大門,玄關暗棕色的地磚進入她眼簾後,不知怎地,她心-突然湧起一股想往外逃的衝動……不過,她終究是克服了這股衝動,乖乖地跟在他身後定進了屬於他的地盤。
「很不錯的房子!」老天,誰管這房子到底價值幾百萬美金啊,她現在緊張的只能盯著腳下灰色的地毯猛瞧。
「是嗎?」鄧肯好整以暇的坐在黑色的真皮沙發椅上,質疑她的問題。「我想,你說的應該是很不錯的地毯吧!」
聽到他這麼說,她猛然的抬起頭來。
「對,這地毯也很不錯,我剛還在想,要是這地毯髒了一定看不出來。」等這話說完,她才驚覺自己好像又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想也知道,有錢人選購地毯的首要考慮,可不是容不容易弄髒這點。「呃……」鎮定點,她一定要鎮定。
稍作了番心理建設後,她故作若無其事的環顧四周。
「其實,除了地毯外,其它的地方也很不錯。」她根本不懂裝潢,發表這些無意義的言論,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困窘。
她為自己的表現感到可恥,她在台灣面對不同環境時的泰然自若到哪兒去了?見到深具魅力的異性時的灑脫哪兒去了?該不會是全留在台灣忘了帶來,要不然,她怎麼老是在鄧肯面前出糗咧?
「小竹,」這時,鄧肯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輕握住她的手,而且自然的將手放在她的腰上。「坐下。」他帶她定到他剛坐的位置上。「深呼吸,別讓這些裝潢嚇著你。」
「你也會覺得這些裝潢嚇人?」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陳小竹有點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相信我,當我第一眼看到這些時,我的反應也好不到哪去!」他說這話,只是想安定她的神經。這房子是他的,就算設計師有自個兒的主意,想將這-弄成路易十六世所居住的皇宮,也要經過他這個主人的同意。因此,真正的情況是,室內設計師將原始藍圖交給他,經過他確認之後才開始動工,最後才讓這房子以目前的面貌呈現。
「其實,你的房子真的很漂亮。」平心而論,鄧肯的房子完美得彷彿只有室內設計雜誌-才看得到,只是身處在這麼有品味的地方,讓她相當不能適應。她實在很怕,萬一一個不小心弄壞這個、打破那個的——說真格的,他這客廳-的易碎品還真不少呢!「只是我不太習慣這環境而已……我發誓,這-一點也不可怕。」
「那你習慣什麼樣的環境?」他發現她似乎刻意的住沒有放置裝飾品的方向移動……看來,是這些水晶座、雕像讓她很緊張。嗯,下次她來之前,他會記得找人將屋內所有的擺飾給收起來。
家徒四壁、甚至是雜亂無章……這些都是她所熟悉的,但是她怎麼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說出這些實情。
「比較普通一點的。」她勉強的擠出一個答案。「就是有台電視、幾張椅子、茶几之類的。」說謊實在很是要不得,可是總不能教她把實情給抖出來吧!她是不清楚別的女人家-是個什麼樣的,但是就她所認識的人當中,以亂的程度來說,假若她認了第二,就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名。「其實,我很羨慕有能住在這麼棒的環境-的人。」她壓根不羨慕,因為只要一想到這麼多的東西要整理,她寧可直接在地上弄個地鋪,搬來幾張必要的桌椅就好了。不過,照她剛匆匆一瞥看來,這房子可也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頭,她就算真的不喜歡,也要稍微的奉承一下。
鄧肯看著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樣,以及雙頰可疑的潮紅……他可以肯定她說的全是些違心之論。而她的這種反應,又讓他更加的好奇。
他顯少帶人回家過夜,甚至短暫停留的機會也是少之又少,但是只要有人瞧見了他家-的裝潢,第一個反應必定是先讚歎一番,然後再慢慢地瀏覽,最後的結論一定是以一副專家的口吻做出個結論:這房子的室內裝潢一定是出自目前紐約當紅的室內設計師之手,而理由,只有一個——除了他,不會再有人有這麼高的品味了。
他對這點倒不予置評,畢竟那些人說的沒錯,他的確是找來他們口中那位「最有品味」的室內設計師幫他設計房子;而他之所以找上這位被眾人給捧上天的室內設計師,原因再簡單不過了——因為社會地位的需要,他不得不這麼做。
「你要不要喝點什麼?」他決定把客廳留給她,讓她不受壓力的在這-逛上一會兒,等到她熟悉了這地方後,他想她會自在許多。
「都好。」陳小竹聽見他這麼問,直覺的想回答——珍珠奶茶。不過,這地方是不可能有這種東西的,既然沒有珍奶可喝,那喝什麼還不都一樣,
「既然你將掌控權交給我,那麼就由我來替你決定。你覺得Tequila如何?」那是一種以龍舌蘭酒混以檸檬汁,杯口還沾了點鹽的調酒。
「那是什麼?」她是聽過什麼血腥瑪麗之類的,倒還不知道有種酒叫Tequila。
「雞尾酒的一種。」他簡單的解釋。
「你會調雞尾酒?」她看電視上那些調雞尾酒的人,全都會要一堆炫目的花招,不知他會不會?
「我上大學時,曾當過一陣子的酒保。」他淡淡地帶過,那段日子可真是不好過。他一個人得負擔一學期將近兩萬美元的學費,要不是他的成績優異有獎學金可申請,再加上平常努力的工作,否則他一定會因為經濟因素,而被迫休學。
「真的啊!」一聽到這部分,她的精神全來了,剛才的緊張、羞澀全都給拋在腦後了。有時,她也會為自己這種一聽到好玩事,就呆呆向前衝的個性感到煩惱……不過,憂慮及煩惱都是在她完事之後,被親朋好友給責備時,才自腦袋閃過些微的自省。「那你也會把要一堆花招嘍?」她興奮的比手劃腳。「就是那個把酒瓶高高地拋到半空中,轉了好幾圈,然後再用另一隻手接起來的那一種?」
「嗯,十來年前,我的確做過這種事,只是太久沒練習了,不曉得還能不能轉上好幾圈。」當他還是酒保時,他的確會要她嘴-所謂的花招。也許有人練這玩意兒,是純粹的要帥、好玩,不過,就他的情形來說,他只是想要讓客人多付點小費,如此而已。
「真的啊!」她的眼睛-燃起一股探求真相的火花。「我可不可以看你調酒?」她以前只在電視-看過這種「表演」,如今有機會親眼見識、見識,她當然不會放過。「我會站得遠遠的,絕對不會打擾你。」
「既然你有興趣,我想我應該還能教你幾招。」鄧肯拉起坐在椅子上的她,然後摟著她的肩往設在客廳左方的吧-走去。她的確是需要別的事件來轉移她的注意力,瞧她現在可和先前那副畏畏縮縮的模樣截然不同。想到這-,他的唇緩緩地勾出一個微笑。
「真的啊!」她喜出望外的問。「可是我怕我會把瓶子給摔破耶!」
「放心好了,有我在你身邊,我不會讓你的瓶子有機會落地的。」他保證道。
「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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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肯知道以陳小竹這種喝酒的方法,不一會兒她一定會醉倒。這不是在於她喝了太多的酒,而是她摻雜了過多種類的酒在-頭。為了她好,他決定出聲制止她。
「小竹,你不能再喝了。」剛才,他才一個不留神,她又一口氣喝掉了一杯Scerwdriver。
「可是這個好好喝耶……」陳小竹舉起杯中物,透著燈光雙眼迷濛的看著杯中鮮艷的顏色。「有些酸酸甜甜的,有些還有咖啡和牛奶的味道。」
鄧肯發現陳小竹不喜歡某些酒類所帶來的灼熱感,以及厚重的口感,也就是,她拒絕一般品酒名家口中所謂的「好酒」。她能接受的酒類,除了水果酒之外,就只有調酒了,而他為了配合她的口味,特地調了幾杯帶有酸甜口感的調酒。沒想到,他每調一杯,她便試喝幾口,等到要輪到她來試試時,她的臉已經紅得跟顆蘋果一樣了。
「你已經喝醉了。」這話是句肯定句。「如果再喝,明天起來時,你一定會痛苦萬分。」宿醉的感覺可不是那麼的好受。「到時,別說我沒警告你。」
「我真的喝醉了?」原來這種輕飄飄、兼之有些兒微醺的感覺就是喝醉了?「我以前沒喝醉過呢!」這話可是真的,因為居住的環境最易得的就是啤酒和一些藥酒,什麼五加皮之類的,而那些味道都不是她喜歡的。「說真的,我現在有些想睡覺呢!」原本她還以為是時間太晚了,她的身體還沒完全適應……沒想到是酒精作祟。「你說的沒錯,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她試著將手中的酒杯交給鄧肯,卻不知怎麼地,手一滑杯子掉落地面,灑了一地的酒……當然,他的高級地毯不可避免的遭了殃。
「小竹,你還好吧?」鄧肯見到她的身子已經開始在左搖右晃,因此連忙抱住她,免得她突然倒在地上。
「嗯……我很好。」她搖搖頭,似乎想搖掉眼前的迷霧。「可是我把你的地毯弄髒了。」她掙扎的離開他的懷抱,蹲下來檢查被酒潑灑的的地方。「嗯,我說你這顏色選的真是好,真的看不太出來耶!」她伸手想要拭掉它。
「別管地毯了。」鄧肯拉起她,反手將她橫抱起來。「我想你需要的是一杯熱水,和好好地睡上一覺。」
這又是她和別人不同的地方。他見識過不少人喝醉酒的模樣,其中不乏藉機鬧事的人,可他從沒見過像她一樣,喝醉酒後還有時間關心別人家的地毯。
「我不要睡覺!」她突如其來的說:「喝水可以,可是我不要睡覺。」她的頭暈得要命,萬一躺在床上更暈,那可怎麼辦?
「你剛剛不是說你想睡覺?」他抱著她,不知該往客廳還是往臥室走。
「我想啊,可是萬一我頭暈得太厲害,吐在床上怎麼辦?」想起那個景況,原本不想吐的她,真的感到有些反胃了。「會很麻煩的耶!」
「你想吐?」鄧肯警覺的問。
這時,她打了一個酒嗝,然後臉色發青的說:「我現在想了。」
他弄錯了,不是去客廳、也不是要到臥室,目的地是——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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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肯在陳小竹抱著馬桶猛吐了將近五分鐘之後,適時的遞上一杯水,讓她漱漱口,同時還準備了條溫毛巾放在一旁,以便她漱口後可以擦擦臉,讓精神好一點。
陳小竹接過了水杯,清清口腔-的異味。若說剛才她有任何神志不清的傾向,那麼她現在可是完完全全的清醒了;不但是清醒,同時對自己的貪杯感到十分可恥。她早該知道酒這種東西只能壞事,她卻不知忌口的把它當開水灌……也無怪乎她會落得現在的下場。
瞧瞧,她現在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鄧肯,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她需要點時間獨處,同時收拾好紊亂又複雜的心情。「我……有些私事要解決。」這是純指她的心境而言,不過聽在對方的耳-,可能會猜測她有些生理需求亟待解決。
「沒問題。」鄧肯實在善解人意,一聽到她提出這個要求,什麼也不多問。在聽到她請求的下一秒,便退出了廁所,同時將門帶上,留給她一個私人的空間。
陳小竹張開滿佈血絲的雙眼,恰巧看到鏡中的自己——臉上的-疏疏落落的,除了腮紅和眼影外,她的-已經掉得差不多了。
「真是可怕的一張臉!」她的手撐在洗手台邊緣。「不行,我不能讓他見到我這副德行。」雖然她的身體有點虛乾,甚至連手都有些使不上力氣,但是她就是有股想把臉上這剩餘的顏色給去除。「不化-,也許都比現在來得好!」她記得有些女人硬是不肯讓別人瞧見她們不化-的模樣,但是就她的情形來說,此時此刻不論化不化-,都比她現在這副落魄樣要來得強上七分。
她抬頭想要找到能去除她臉部彩樁的東西,終於在發現一個鑲嵌在牆-的置物櫃。她好奇的打開一探究竟,果然在-頭發現了各項必備的梳洗用品——當然,她不敢指望他的置物櫃-會有任何的卸樁產品,但是她的確找到了個叫「強力清潔面霜」的東西,更棒的是它還是脂溶性的!
「這東西真是頑強。」當她第二次清洗她的臉時,她不得不這麼說;「居然要洗這麼多次!」這化-品的附著力還真不是普通的強悍。化-品就是這樣,在你最需要的時候,離開你;在你最希望它不存在的時候,誓死待在臉上不肯移動。
當她終於結束清洗的動作之後,她抬頭望向鏡中的自己,此時她突然想起一句廣告詞:有臉見人了!她拿起鄧肯先前放在洗臉台上的毛巾,用力的將臉上的水珠拭淨。最後,她理理有點散亂的頭髮、掐掐雙頰讓它呈現自然的粉紅,
「老天,我這輩子從沒有像這一刻這麼注重外表過。」她審視鏡中的自己,確定她的臉色不再慘白後,她深吸了一門氣。「是該去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陳小竹轉身打開門,意外的發現鄧肯居然就站在外頭。「你怎麼站在這-?」她在-頭至少待了二十分鐘左右,難下成他把整整二十分鐘的時間都花在等門上?
「我擔心你出事。」從鄧肯幫她合上門的那—刻,他擔心她在-頭會出什麼意外,因此在外頭候著,以防她在-頭跌倒或是需要人幫助時,能在最短時間內趕到她身邊。「感覺好多了嗎?」他注意到她把瞼上的-全給洗掉了,而她用的洗面孔就是他每天早上用的那一瓶——淡淡、涼涼的薄荷味。
「好多了,如果說我剛才下了地獄,那麼此刻我已經重返人間了。」將肚子-的廢棄物給吐掉後,除了口有點渴以外,其它都和平時沒什麼兩樣。頭的確是有那麼一點昏眩的感覺,不過,這點小問題她還應付得來。「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不,是我的錯,我應該提醒你調酒這種東西剛喝或許沒什麼感覺,但是它的後勁可是不容小覷的。」其實他調給她喝的酒,酒精的含量並沒有那麼高,最主要的原因應該是她喝了太多種類、不同濃度的調度,交叉作用下才使得她幾杯黃湯下肚,便抱著馬桶-吐。
「我想你應該不常喝酒吧?」從她喝酒的方式及品味看來,她不像是那種與酒為伍的人。
「基本上,我很少喝。」一年二百六十五天,她能喝掉兩瓶易開罐式的啤酒就算不錯了。「而且我的酒量也不好。」她坦誠道:「不過,我從沒像今天喝到吐出來過。」真是個可怕的回憶,有了這次的經驗,以後她會懂得節制的。
「冰箱-有一些礦泉水,我想你會需要一些。」以過來人的經驗,他帶著她定到廚房,讓她坐在餐桌旁,然後自個兒從冰箱-取出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打開之後將水倒在一個馬克杯。「喝下它,你會感覺更舒服點。」
「謝謝。」她從善如流的接下。「對不起,剛把你的地毯弄髒了。」她突然想起半個小時前她捅出的簍子。「如果洗不掉的話,我會賠你一塊新的。」
「不必了。」他也幫自己倒了杯水。「你剛才不是才說我地毯選的好,就連地毯髒了也看不出來嗎?」他相信清潔公司應該有法子對付這種小問題的。「既然看不出來,就不必特別去在意它。」
「這怎麼可以!」她抗議道。
「沒什麼不可以的。」鄧肯的手覆住了她交握置於桌面的雙手。
當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時,她不禁想道:老天,他的手還真大,她的兩隻手部不及他一隻手張開的寬度。「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說我行時也會在家-開宴會,地毯上有些酒漬是難免的;再說,現在的清潔技術這麼發達,我想不出來有什麼污垢是清潔公司去不掉的。」
「那麼,由我來付清潔費吧!」她雖然不是很有錢,但這些錢她還出得起。
「我問你,」鄧肯從沒遇過像她這麼固執的女孩,雖然固執,但不會推卸責任……他喜歡。「如果說,有一天我也弄髒了你的地毯,你會要我賠償嗎?」
「當然不會啊!」開玩笑,今天她家-若真的鋪了地毯,用意就是要讓人在地上踩,而被人「踐踏」的東西難免都會變髒,多邪—塊酒漬也無所謂,
「既然你都不會要我賠償了,那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會要求你的賠償呢?」他故作困惑的問:「難道我看起來像邪種凡事斤斤計較的人嗎?」
「可是……」不管怎麼說,她還是覺得有些個過意不去。
「就這麼說定了,別讓那裝飾用的地毯讓我們起爭執,那太不值得了。」他決定結束這個話題:「我想,你現在需要的是好好地休息一番。如果你相信我的人格,你可以在我的客房休息。」
「喔,千萬別這麼說!」她當然信任他!雖然骨子-希望他其實不是那麼的值得信任。「你是個正人君子。」他若是想趁人之危,剛才她醉得有些顛三倒四的時候就可以下手了,何必等到她的完全的清醒之後,再對她下手?那豈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雖然我們才認識一兩天,但是對於這一點,我未曾有過疑問。」這當兒,她真的是這麼認為,鄧肯,真的是個不可多得的正人君子。
「來,我送你回房。」鄧肯走到她身邊,不容她反抗的抱起她。
「我自己可以走。」雖然被他抱著的感覺比較好,至少她感覺不到酒精侵襲她的自主神經。
「我喜歡抱著你。」他不打算隱瞞這件事。
「你喜歡抱著我?」他既然喜歡抱著她,那麼他對另一件事應該更熱衷,但是為什麼他卻一點行動都沒有。想到這-,陳小竹不禁皺起了眉頭。「鄧肯,你老實說我是不是真的這麼沒有魅力。」
是啦,一定是她魅力不夠,才會讓他喜歡「抱」她,而不喜歡和她「做愛」。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你怎麼會這麼問?」鄧肯不明白她怎麼會有此一說。
「你說你喜歡抱我。」她有點委屈的說。
「這點絕對不容置疑。」
「可是,也就是只有這樣而已。」她抬起頭來看著他。「所以,一定是我魅力不夠,才會讓你只想抱我,而不想和我做愛。」照常理來說,一個男人若對另一個女人有興趣,那麼通常那個興趣不會只有心理層面而已。
「我是尊重你。」鄧肯不明白自己這偉大情操,怎麼從她口-聽來就像是一種對她的侮辱。
「我不需要你在這方面尊重我。」她直覺的接下去,後來又發現不對,立即改口說:「你的表現方式,只讓我認為我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根本不適合這種大人世界-的遊戲。」她已經二十九歲了,雖然還差個幾天,但是照中國人的說法,她的確已經二十九歲了,是個成熟足夠承擔任何後果的大人了。
「這不是遊戲!」鄧肯嚴正糾正她。「在我們之間,它不會是遊戲。」嗯,由他來說這句話,說服力或許不是那麼的充分;畢竟他以前的行為,不足以為現在的說法背書,但這次他是真心的。
「不是遊戲?」陳小竹不笨,當她聽到他這麼說時,隱約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了,但是在未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前,她是不會放任自己的心沉淪的——天知道,她的心有多麼的脆弱啊!
「當然不是遊戲。」他允諾道:「是誓約,是我們合而為一的見證。」
陳小竹聽到這話時,她覺得自己就快要溺死在他充滿柔情與愛意的眼波中,她那似乎從不動情的心,也因為這句話而化做一攤水。這種感覺筆墨難以形容其萬分,非要自己親自體驗到,才能瞭解個中三昧。
「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知道我的生活將因此而不同。」她卸下所有的防備,滿心喜悅的說著:「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是啊!不論今後發生任何事情,鄧肯向她告白的這幕將永遠的銘記在她心田永誌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