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竹拿著照相機漫步在麥迪遜大道上。
昨天她抵達紐約後,便直達飯店check in,完成了這個動作,就拿著她的照相機跑到離她住處最近的地鐵站,買了票直奔中央公園。
為什麼第一站就選擇位於上曼哈頓的中央公園呢?其實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因為她曾經在小說-提到這個她從未去過的著名公園。雖然從沒來過,但是對於它的基本資料倒是知道的不少——之前,她的確下了點工夫查了不少資料。
人嘛,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遊歷這城市的最好地點,當然是要從自己角,看著一群又一群西裝革履、梳了至少用掉半瓶發油抹頭的男人,以及穿著兩寸高跟鞋、黑色套裝的女人快速的從她面前走過……速度之快讓她連按快門的時間都沒有。
九點過後,華爾街的金融交易時間開始,好像只剩下她這類純粹是跑來參觀的遊客了。而真正在這條街上工作的人,全部都已經上緊發條在他們的工作崗位上嚴陣以待。
看人一向是陳小竹那少得可憐、同時能稱得上是「興趣」的娛樂。現在人沒了,樂趣也沒了。因此,她到附近的麵包店-買了個可松和一瓶果汁,在街上邊走邊吃。定了幾分鐘,她終於看到那頭據說可以帶來財運的金牛了。
於是她在吃完東西後,將手擦乾淨,然後用力的在那已經被不知多少人給摸得發亮的牛鼻子上用力的摸了兩把,希望前人的好運道能留點在她手上。做完了這個近乎傻氣的動作後,她心滿意足的帶苦笑容離開,準備回到她昨天遊歷了一半的上城東區——有錢人最多的地方,繼續她的游城計畫。
「地鐵真是個方便的好東西。」當陳小竹又搭著地鐵來到中央公園附近時,忍不住這麼稱讚了起來。她在台北時,曾經見識過捷運的便利性,不過再搭過地鐵後,她發覺幾近遍佈整個曼哈頓的地鐵的便利性又更高了。
再度回到了上城區,決定今天該是她體驗一下何謂有錢人生活的時機了,她遂有目的的來到麥迪遜大道上觀察一番。
麥迪遜大道在以前是廣告界的代名詞,但不知怎地近些年來,有一堆的有錢人紛紛搬到這附近來,反倒使它成了超級高「貴」名店街,而在這條街消費的非貴即富,一般的平民僅能做做「Window shopping」,滿足一下視覺享受。
這-的東西,她當然買不起,因為隨隨便便的一件衣服,都可能讓她的信用卡有爆掉的疑慮,再加上她也不是那種非名牌不可的人,因此她很滿足於走在人行道上欣賞各家超級名店的櫥窗設計。既然買不起看看也好,再說,她寫小說時難免也要提起這些超名貴的物件,吸收點新知也是好的。
就在她走近香奈兒的專賣店時,她看到一對衣著光鮮的男女從香奈兒專賣店-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提了不少購物袋,看起來像是傭人的男人跟在他們身後。吸引她的當然不是那成堆的購物袋,更不是穿著一身粉色香奈兒服飾的金髮美女,而是穿著鐵灰色西裝的男人。
「天啊!」陳小竹的眼光自從遇上那名男人的身影後,就再也無法-開了。「他……他……太完美了!」
那男人……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初見他的感覺,可是當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後,身體便莫名的熱了起來,就連心跳也不規律的猛烈跳動,連握著相機的手心也泌出微微的汗珠。
「這該不會是一見鍾情吧?」她察覺到自己的生理反應後,腦海中馬上冒出「一見鍾情」的字眼。「我太誇張了,連人家的正面都還沒瞧見,反應就這麼激烈!」
的確是太誇張了些。她僅僅只是瞥見那男人的背影,身體就起了這麼大的反應……那萬一……萬一他的長相就恰巧是帶點憂鬱氣質、有稜有角的立體五宮和一雙深邃帶點嚴厲氣質的鷹眼,那她豈不是要靠著牆壁才能穩住腳步?
「老天爺,你可不能這麼對我哪!」她可不想昏倒在異鄉的街道上,要不然說有多丟臉就有多丟臉。「不要讓他就長那個樣子……」她在心-暗自祈禱他長得像個細皮嫩肉的小白臉,要不然就是有張風乾橘皮般的老顏……總而言之,長什麼樣都成,就是別讓他有張嚴肅、不可親近的方型瞼。
陳小竹雙手合十的祈求老天爺,千萬別讓站在她前方十公尺的男人有著她夢中情人的長相……如果袍願意再對她仁慈點,就別讓她看到他長相——雖然她衷心期望那男人別生得一副讓她有休克危機的長相,但內心-又暗自希望他就是那副讓她魂縈夢繫的模樣……在這兩種截然不同情緒互相衝撞的情形下,她向老天祈求,乾脆別讓她瞧見他的長相,就讓她抱著點希望、又帶著點遺憾的目送他離開就成了。
「咦?我在緊張什麼?」她真的是非常、非常的緊張,甚至連沒拿東西的那隻手也冒了不少手汗。「就算他真的長成那副模樣,搞不好我的感覺根本不會那麼的強烈。」她試著說服自己,努力的想平撫過於激昂的情緒,但是一點幫助也沒有——她手汗照流,身體照抖。
老天對她似乎沒那麼仁慈,那男人不但轉身過來,還正面對上靠在牆上的陳小竹;更慘的是——他的模樣就是她在心中設定的最佳男主角,一個讓她在往後日子-都無法忘懷的長相。
陳小竹清清楚楚的瞧見他的模樣後,口中喃喃自語:
「我就知道,太過匆忙出國是不對的,我應該先到鎮上的媽祖廟上過香後,習出國的。」神明捨棄了她的祈禱、不理會她的請求,在她最需要它們幫忙的時候背棄了她……說完這句話,她順著牆壁慢慢蹲在地上,為她的厄運哀悼。
那感覺就像站在個一望無際的曠野中,原本是蔚藍的晴空,居然在下一秒中風雲變色,天空布散了墨黑的厚重雲層,然後一道刺眼的閃電劃破了這沉悶的一刻,直接命中她這個佇立在平原上的人;突然間她感到電能流竄全身、同時感受到熱度擴散,同時也體驗到一陣難耐的-痛。
「啊!」她放聲尖叫,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連連倒退了好幾步,直到背部抵到牆面。
當下她知道自己在往後的幾天,肯定會追在任何一個有著相同背影的男人背後,偷偷地跟在後頭,不為任何原因、理由,只為了想再見到他一面。
「完了、完了!這下真的要帶著美麗的遺憾與哀愁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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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肯陪著琳達走出香奈兒的專賣店後,立即察覺身後有道目光,大剌剌的投射在他身上。他並不覺得這目光帶著任何敵意,畢竟站在他身旁的女伴,可是被時人雜誌點名為全美五十大美女之一的琳達-庫克,身為如此知名的女子的男伴,自然會被人投以好奇的眼光。
這就是身為公眾人物的悲哀,不論你願不願意,總是有人會將焦點放在你身上。
鄧肯喜歡美女、欣賞上帝在她們臉上所創造的奇跡,也樂於給予能取悅她們的禮物。通常他會讓她們自己去選購她們喜歡的東西,然後再把帳單寄給他,由他來付帳。不過如果要他特別挪出時間,為她們選購些小玩意兒,那是不可能的事。至於今天之所以會陪琳達出來購物,完全是一個巧合。他的一個客戶公司臨時出了點問題,必須要立刻飛回達拉斯處理,因此日程表上便多出了兩個小時的空閒時間,不知是湊巧、抑或是刻意安排,她剛好在他有空檔的時間出現,於是他破天荒第一次陪他的女伴上街購物。
工作替他帶來的樂趣,可比和那些美女們在床上廝磨還要大上許多。工作不僅帶來成就感,還幫他贏得財富,甚至為他帶來一定的社會地位……而這些成就是女人所沒辦法給予的;更甚者,他可以這麼說,女人們之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最大因素,就是因為他可觀的財富。
雖然,工作絕對比任何的女人都要重要,但有一天他也有可能會因為某個女人而荒廢工作,甚至可能會因為那個女人而決定過一個較為平凡的人生;不過,截至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讓他作出這種決定。
「鄧肯,那個女孩在看你。」琳達帶著點嘲笑意味的看向死盯著鄧肯不放的陳小竹。「瞧,她那副模樣,好像是對你一見鍾情呢!」基於女人天生的直覺,她一步出店門,便注意到有個女孩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
「別開玩笑了。」鄧肯可不覺得自己是那種能讓小女孩為之瘋狂型的男人。「也許她只是好奇站在你身邊的男人是誰。」
「真的,鄧肯!」琳達堅持己見。「你只要回頭看看她,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鄧肯對於她的話不置可否,但基於好奇的心理,他遺是轉過身子一探究竟。
當鄧肯回視那個一直將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的女孩時,他立即聽到一聲淒厲的尖叫聲,女孩的眼睛不自覺的瞪大,嘴-同時發出幾個類似吟唱般的詩節……從她看他的表情中不全然是崇拜或是癡迷,反而覺得她有點被他的長相給嚇著了——
的確,若說她不是被他的長相給嚇著了,那麼他的長相至少帶給她某種程度的驚嚇。他甚至想走上前詢問,為什麼她見到他時會是這般強烈的反應?
不過這股衝動隨即被他的理智給壓制下來,他清清喉嚨試圖掩飾他的不自在。「琳達,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你看她這個樣子像是對我一見鍾情嗎?」老天!他幾乎可以看得到她額上冒出來的汗珠。
「怎麼不像?」琳達戴上她的太陽眼鏡和遮陽帽。「你不瞭解女人。」剛才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或許這女孩看他的眼神不像先前那般的專注,但是她百分之百可以肯定,這女孩絕不僅是好奇而已。
「或許吧,畢竟我不是女人。」瞭解女人與否在於他實在不是件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再說,我並不需要去瞭解女人。」
「是嗎?」琳達聽完他這麼一說,立即貼在他的身上。「難道你連我也不想瞭解?」她知道鄧肯有過不少女伴,但是她不以為他的歷任女伴中有誰比得過她!她相信絕對會有辦法讓他臣服在她的魅力之下。
「不,你不同。」在他以投資股票致富之後,周旋在一個又一個美女之間,他學到了一件事實——如果他想從女人身上得到他所想要的東西,那麼他最好讓她以為她是這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女人;他不必讓她覺得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但是他的確必需讓她以為,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看得入眼的女人就是她。
「噢!鄧肯,你說話真甜。」琳達就是喜歡他這一點——當他和她在一起時,他談的、看的女人只有她一個。「嗯……陪你吃頓午餐再去拍照,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他成功的轉移她的注意力,這會兒她正高興的挽著他的手,帶著一抹甜膩的笑容,興奮談論著等會兒要去用餐的地點,早將站在兩人身後的陳小竹給忘了。
不過她忘了,可不代表鄧肯也將那個目不轉晴盯著他不放的陳小竹給忘了。他趁著琳達高談闊論的同時,不動聲色的將兩人站立的位置互調,如此一來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女孩的一舉一動,同時還可以利用琳達的身高——雖然他本身有六尺二寸公分,不過琳達的身高也達到六尺,再加上她的頭髮和二寸的高跟鞋,看起來他還矮了她一截——遮掩住他「窺視」的目光。
或許該這麼說,他不想打擾到這名東方女孩。如果這女孩真如琳達說的,對他一見鍾情,那麼她肯定是害羞且不擅於與人交涉。如果相同的情形發生在琳達身上,他猜想她所做的可不會只是站在角落,偷偷癡望著她心怡的對象,而是單刀直入的走上前示好。
看來這東方女孩對自己的長相不是這麼的有信心。鄧肯一面心不在焉的附和著琳達的提議,一面揣測著那女孩的心態。
「其實她的態度大可不必這麼保守。」他不自覺的將心-的想法說了出來。如果今天她願意定向前和他打個呼招什麼的,他相信自己應該會很樂意的和她交談個幾句……也許在琳達在場的情況下,他們兩人的確只能寒暄個幾句,說什麼天氣很好之類的話,不過比起四目相望——雖然他們兩人的視線交會僅只於那麼一秒鐘——不能言語的情況要好得多了。
「鄧肯,你在說什麼?」琳達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冒出和先前談話毫不相干的對話。
「喔,沒什麼。」鄧肯這會兒也察覺到自己的失常,不慌不忙的帶過它。「你不是想吃義大利菜嗎?我知道有個地方的菜味道十分的道地,我想你應該會喜歡的。」
罷了,他和那女孩只是在某個時間恰巧過上,她要真上前和他攀談,也不可能有任何的結果。老天,這是他嗎?他居然在想著和一個陌生女孩之間可能會有的「結果」!也許她根本是個外國人,到紐約來只想看看愛麗絲島上的自由女神像、第五大道上的名店……也許她明天就不在美國了也說不一定。
他從不將時間花在具有不確定性的人、事、物上,就算他今天被她給吸引也不能改變他的原則——但是,她圓亮的雙眼、小巧紅艷的雙唇及黑緞般的髮絲,的確吸引人。
「真的嗎?那我一定要去試試。」鄧肯帶著琳達離開了這家專賣店門口,朝距離他們十公尺左右的賓士車前進。「對了,鄧肯。」
「什麼事?」雖然他是往前走,但是他的心-一直有股衝動想向後瞧,因為他總有個感覺,那女孩似乎就尾隨在他們的身後。
「昨天我有個朋友送了我兩張尼克對馬刺的球票,想不想一起去看?」
這兩張球票是她特地要經紀人透過關係弄來的,雖然她說的漫不經心,但是她著實很想讓鄧肯和她一起去看球賽。事實上,她對球賽並沒什麼興趣,但她知道屆時會有許多名人相偕出現,如果她想不著痕跡的向大眾透露兩人的關係,這將會是個太好機會。
「今天晚上?」他是知道NBA的總冠軍賽已經移師回麥迪遜花園廣場開打,不過他對這類的球類運動向來是熱情不足。不過,看著高頭大馬的球員在球場上快速的移動、爭球……的確有助於他將心思從那女孩身上拉開;再說,今晚他原本就沒有排行程……對,或許這是遺忘一個他根本不該記住的女孩的方法。「沒問題,打電話通知我,我會去接你。」
「相信我,你一定不會失望的,這肯定會是一場精采的比賽。」
「嗯。」他不是非常感興趣的點頭,因為球賽精不精采根本不是他關心的重點,能讓他成功的轉移注意力才是他要的。
這時,幫著琳達拿東西的侍從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琳達不解的問。
「庫克小姐,剛才那個一直跟在我們身後的女孩,拍了你和霍華先生的照片」侍從認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他猜想當事人可能會相當在意。
「什麼?!」琳達對於這件事的反應有些激烈,因為她下意識的知道,那女孩拍的搞不好根本不是她。於是乎,她轉身往後走,氣沖沖的想走上前找那女孩理論。
「琳達!」鄧肯立即跟上,拉住了她。「她想拍就讓她拍。」他猜得果然沒錯,那女孩真的就跟在他的身後。那個東方女孩現在正拿著照相機,一步步的往後退。這回應該是被琳達面部扭曲的肌肉嚇著了吧!他打趣的想。
另一方面,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陳小竹,卻在看到琳達一臉想將她給宰了的表情之後,不由自主的向退後。她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錯事,不就是拍張照而已嘛,她不明白眼前這個金髮美女為什麼暴跳如雷?不明白歸不明白,不過她可不笨,當一個人臉上有這種風雨欲來山滿樓的表情時,不論原因為何,最好還是先閃人再說。
她的夢中情人雖然拉住了那個金髮女,但難保他不會放開手,讓那個金髮女像只被放出籠的瘋狗般的咬人。
父母親雖然沒給她生了個像愛因靳坦般的聰明腦袋,不過她的智力可還算在平均值上。當人察覺到危險時,第一反應就是跑——跑得愈快愈好,而她的本能反應當然也是拔足狂奔,離開這個可能危及生命安全的地方:可是她的腳卻不知怎地,一點都不願聽從本能招喚,硬是慢慢的、一步步的向後移動。
她看到她的夢中情人拉住了金髮女,然後不知跟她說了什麼之後,居然讓原本像顆在鍋-嗶波跳的金髮女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她還十分優雅的站在原地,擺出一副昂揚得意的表情——陳小竹雖然看不到金髮女戴著太陽眼鏡的眼睛,不過她相信此時這金髮女一定是用眼白在看她。
她的夢中情人安撫了金髮女後,便一步步的朝她接近。兩人的距離原就不遠,等到她意識到他已經站在她面前時,已經太遲了。
「小姐,未經我們的同意拍照,是件侵犯我們隱私權的行為。」鄧肯與她的距離僅有一臂之遙,也就是說,如果他要的話,只要一伸手便能碰觸到她如瓷器般光滑的皮膚。
「什麼?!」陳小竹的英文頗差,而她之所以敢一個人單槍匹馬到紐約,純粹是因為她認定自己除了和店家問價錢、或向路人問路之外,根本不會有額外多餘的對話。因此,當她將一些簡單的日常生活對話給搞清楚之後,便放心大膽的上了飛機,而現在的情況,絕對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
陳小竹的反應再度印證了他的假設,她真的是個外國人——一個言語不通的外國人。鄧肯決定用比較簡單的方式讓她瞭解他話中的意思。
「你不能拍我們的照片。」夠簡單了,如果她再聽不懂,那麼他只好用畫的了——但前提是,她能看得懂他的畫。
陳小竹當然知道他們不願意讓她拍啊,要不然她怎麼會選擇跟在他們背後偷拍;不過,現在既然已經被人給抓包,而她要用英文否認也著實有些困難——今天要是他們懂中文,她大可以說她跟本不是在拍他們,而是在拍街景,只是不巧他們剛巧也在鏡頭。
現在,她只好裝得十分無辜的模樣,眼眶帶了點濕氣,然後對著他猛搖頭——這搖頭是什麼意思她自己也不清楚,不過她認為這可能會起點作用,至於效果為何……她也不知道。管他的呢!只要她能看起來很無辜、很可憐就好,就算要她現在昏倒也無所謂。
如果她人還在台灣,她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因為台灣地小人稠,天曉得萬一她真在台灣的某地這麼做,難保不會被熟人給遇上……要真如此,她可要三個月不敢出門見人了;而現在不在台灣,就算做出什麼丟臉事,也沒人認識她,所以——無妨。
「你不懂我的意思?」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鄧肯有種自己正在欺負她的愧疚感。「你先別緊張,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我只是——」是啊,他是沒責備她的意思,不過她顯然以為他是要對她興師問罪。「我只是要告訴你,這樣的行為是不可以的,很容易招來麻煩。」如果今天她拍的只是普通人,那麼也許那人還會對準她的鏡頭,擺出最美的姿態,不過麻煩的就是琳達和他都算得上是有點名聲的人。
由於他已經放慢講話的速度,再加上他的字彙淺顯易懂,這下陳小竹完全明白他在說什麼了。不過現下她的哀情攻勢已然見效,而他也不打算罵她,她遂想,現在如果她要求自己和他合照一張,搞不好他會答應也說不一定——偷拍不可以,那她光明正大的拍總行了吧!
反正她和她的夢中情人注定今生無緣,那麼留張合照以茲紀念,應該不算過分才是。
「我可不可以和你拍張照?」由於太過緊張,陳小竹的聲音教人聽起來既細且小,還有點怯生生的嬌羞錯覺。「只要一張就好。」
「什麼?」鄧肯聽到這突然其來的要求,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原本,他是要她將照相機-的底片賣給他,好平息琳達異常高漲的怒火,怎麼也沒想到現在她居然提出兩人合影的要求!
「不可以嗎?」她還以為他會答應,害她興奮的心臟都要從胸口-蹦出來;沒想到,他卻是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她。「那我瞭解了,不好意思打擾你。」英文的客套話她學得不少,因此用起來格外的得心應手。「祝你有美好的一天,再見。」
說完這話,她趕緊往反方向離開,因為她注意到四周已經有人在圍觀了。
鄧肯在她跑開之後,才回過神來。正當他想追上前去,把話說清楚時,卻發現琳達緊緊地抓住他的右手,讓他想追也追不得。
「鄧肯,別理她了,我們走吧!」琳達使了個眼神,要他注意形象。由於他們兩人都是公眾人物,因此一言一行都必須格外小心。她知道剛才她若沒有拉住他,他肯定會拋下她,去追那個不知名的東方女孩。而這件事要是被人給知道了,那她的臉要往哪擺?
儘管心-對於他的行為十分的不滿,但基於在公開場所必須維持形象的理由,她仍然保持笑容,和他親密的走在一起。
鄧肯看著陳小竹像逃命似的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心裡就算有不捨,也無法挽回什麼。他只有收起眺望遠方的眼神,平穩且不帶一絲感情的說:
「走吧,我們去吃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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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竹離開麥迪遜大道後,連忙買票坐上地鐵,然後在她覺得安全之後下車。出了地鐵站,她才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滿是商店的街道上。
「也許這-是專賣名牌的地方。」麥迪遜大道上淨是世界性的超級名牌店的聚集區,而這-的商品看起來比較平民化一點。多數的客人並不一定都穿著昂貴的衣服,像她一樣穿著牛仔褲、T恤逛街的也大有人在。
商品價格的區間何在,她不清楚,但比起麥迪遜大道,這兒確實是親切多了。
既然都已經來了,不如收拾起剛才近似逃難的心情,悠閒的逛逛街,買上一、兩件衣服也好。在她的觀念-,逛街就是要輕鬆,要不然一、兩個小時過後可有得瞧了。
走進一家離她最近的店-,陳小竹開始她的逛街活動。沒有瘋狂大血拼,她只買了頂看起來挺特別的帽子。也許是其它的事佔據了她的心思,所以大部分時間只是走馬看花,隨意看看而已。
「唉,我那時候幹嘛跑呢?」陳小竹走進一家頗具規模的百貨公司-,心裡仍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如果我不跑的話,也許我就能多和他講上幾句話,搞不好連名字也知道了……當然啦,還有那彌足珍貴的合照。」真是教人沮喪啊,如果她不是那麼的緊張、如果旁邊沒有那麼多人圍觀的話……「其實他也沒說不要啊,是我自己妄下斷語的。」
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那般奇怪的反應出現,換作是平常的她,遇到夢中情人,肯定會死巴著他,至少拍個五、六張照片以上;可是,為什麼當她真的遇上一個在外型上,百分之百符合她的夢中情人時,她卻退縮了?
「真的弄不懂自己!」陳小竹覺得自己真是沒用。「我把一半的膽子留在台灣,沒帶過來不成?」她邊走邊試圖找出問題的所在,可惜這樣的自我反省並沒有得到任何建設性的答案。
她期許自己能拋開深植於心的道德拘束,讓自身的情感凌駕一切,在機會來臨時,放膽的去追求她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就算他拒絕她,好歹她嘗試過了,也沒什麼可遺憾……唉,可惜她這人就是太優柔寡斷,她應該在見到他的第一時間-,馬上展開強烈的攻勢,讓他注意到她的存在,而不是躲在牆角偷窺他的膽小鬼。
「與其全部沒有,倒不如曾經擁有。」她不奢望「天長地久」,因為能遇上「他」,對她來說已經是很幸運了。如果她能和他有更進一步的認識,那簡直是老天給她最大的恩典,就算只是短得不能再短的一夜情,她也會為此而感謝老天給了她這段奇遇。
乍見他的那一刻,她認為老天開了她最大的一個玩笑,可是再仔細想想,這又何嘗不是老天給她最好的禮物呢?
「如果,再讓我遇見他,我一定要——」一定要如何?搞不好她再也遇不上他了。「我一定要極盡所能的追求他。」「追求」本身其實也是一種享受——追求一個自己心恰的對象,同時期望對方能因為她的行動,而接納她……嗯,這應該是種不錯的感覺。
她逛到食品部門,挑了一盒看起來挺不錯的巧克力,準備走到櫃檯付錢。誰知一看到櫃檯前的人潮,她嚇得差點傻了眼。
「這是怎麼一回事?」之前在挑東西時,明明沒看到這麼多人,可是結帳時卻冒出了這麼多人。「這些人是打哪來的?」
她真的不懂,今天不是假日,也沒什麼慶祝活動或節日需要大肆採購……她稍微數了會兒,排在她前頭至少有三十個人左右,看來有得等了;不過,既然東西都挑好了,人也都站在這兒了,不如就多點耐心跟著排隊吧!
約莫十五分鐘過後,終於輪到她了。陳小竹將巧克力放在收銀台上,同時掏出足數的錢遞給收銀台的小姐,然後看著小姐拿起掃瞄器掃過巧克力盒上的條碼,收了錢打出收據……突然,頭上的一個綵球爆開,掉出許多晶晶亮亮的小紙片,現場瞬時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事件,陳小竹著實嚇了好一大眺。她驚恐的看著四周,站在她身後的人熱情的握住她的手,口中不斷向她道賀。
「發生了什麼事?」對於目前的狀況,她真得是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完全不懂這些美國人在搞什麼鬼。
「小姐,恭喜你中獎了!」收銀小姐露出一口大白牙,滿臉笑容的對她說:「你是我們百貨公司-第五千位結帳的客戶。」
「第五千個?」啥!她是第五千個!真嚇人,那這家百貨公司-一天會有多少人光臨啊?現在不過是剛過中午而已,就已經有五千個人結過帳,這真是個刺激強力消費的可怕地方。「你們是不是在辦贈獎活動?」這個大白牙小姐說她中獎了,難不成這家百貨公司正好在辦什麼年終大贈獎活動,然後碰巧給她遇上了?
「是的,小姐。」大白牙小姐親切的說:「剛才電腦已經確認了你是第五千位結帳的客人,等一會兒我們的總經理會過來頒獎給你,請你稍待一下。」
哦?有獎品!她今天是交了什麼狗屎運,先是遇上她的夢中情人,然後這會兒到百貨公司買了盒巧克,居然就中獎了?這等的好事,是她在台灣從沒遇見過的——嗯,或許她的好運道都不在台灣,是在國外呢!
五分鐘過後,一個穿著黑西裝、打著藍黃斜紋領帶,有點地中海禿頭傾向,還頂著個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堆著滿臉的笑容出現在她面前。他一開口便是感謝她對該百貨公司的支持,同時恭喜她成為今天的大獎得主。而她的獎品則是今晚位於麥迪遜花園廣場,尼克隊對馬-隊比賽特等區的門票一張,以及該百貨公司價值一百美元的禮券十張。
天啊!這可不是NBA總冠軍賽的門票嗎?老天,還是特等區耶!也就是說,她有可能就坐在球員的身邊,或者是他們的背後——她希望不要是背後,要不然以他們那種接近兩百公分的身高,她可能什麼都看不到,只看到在她身前左跳右晃的高大身軀——搞不好還能要到他們的簽名也說不一定咧!
當然,一千美元的禮券很棒,但是這張門票所帶來的滿足感更棒。想想,在台灣有幾個人有這個機會,能親身在美國現場目睹NBA總冠軍賽的實況?這種東西有時候有錢都還不一定買得到呢!
她這輩子連一張兩百塊的統一發票都沒中過,沒想到第一次中獎就得到了這麼棒的獎品!
拿到獎品的當兒,她想都沒想便抱著頒獎給她的總經理,然後送給他一個又響又大的吻。她高舉獎品,像個小孩似的興奮的在原地跳上跳下。
「小姐,今晚可別忘了替我們紐約市的尼克隊加油喔!」看著仍處於極度興奮狀態的陳小竹,總經理提醒她別忘了替地王隊加油。
「當然,等會兒我就去買一件印有I still believe的T恤穿在身上。」她在地鐵看到有人穿著上頭寫著「我仍然相信」的橘紅色T恤,本來還不明白為什麼,直到她看到報紙的運動版後,才稍解了了原由——所謂的I still believe,整句的意思就是我仍然相信紐約尼克隊能拿到NBA的總冠軍!而穿著這T恤的人,自然而然就是支持尼克對的球迷。
照她目前的如此強勁的運勢,也許再次見到她的夢中情人並不是件可望不可及的事了。
嗯,她也要套用那一句話——I still belie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