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高掛在西方的盡頭,紅霞映滿了天空,街頭的行人來來往往,似乎要趕在這日照的餘輝消失之前結束繁忙的一天,好回到自個兒舒服的家中好好地休息一番,以慰藉自己辛勤工作的一日。
張綠平也是夾雜在這熙來攘往的人群中的一員。
她背著一個超大的紅色運動背包,下了公車後急急忙忙地往回家的路上直奔。她急促的步伐,與顯示不出任何情緒的俏臉,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由她的動作看來,她好像正趕著去辦某件不明目的為何的大事;但是,若從她的表情看來,她卻又像路邊隨興散步的路人一般,絲毫察覺不出她腳下速度竟是如此之快!
「綠平,等等我嘛!」吳容芝以小跑步在她後頭死命地追趕著。「你走這麼快,我怎麼追得上?」
「容芝,你不是要我在日落之前趕到你家嗎?」張綠平腳下的步伐沒因朋友的叫喚而停歇。
「是啊,可是也不必這麼地趕啊。」吳容芝穿著一寸半高的細跟涼鞋,想盡辦法避開路上任何可能絆倒她的小石子。「再沒幾步路,我家就到了,一定趕得及在日落之前到的。」
現在是夏天,通常太陽要到傍晚七點左右才會完全沒入西邊的山頭,而現在……吳容芝看了下手錶,也不過才五點三十分啊。
「不,我不能先到你家。」
「為什麼?」聽到張綠平這麼說,她簡直要非常不淑女地發出號叫聲了。
「因為我得先回家拿東西。」張綠平總算顧念同窗情誼,稍微放慢腳步,讓氣喘不已的吳容芝跟上來。
「拿東西?」吳容芝有些緊張地問:「我不過是請你上我家看看而已,有什麼東西需要拿的嗎?」
「你沒聽過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經驗老到地說。「再說,我們家族從事這行業,沒有上百年,也有數十年的經驗了,我要是不準備齊全點,萬一遇到什麼突發狀況……那你說,這責任誰來擔待?」
她的話既權威又具十足的說服力,因此吳容芝只好聳聳肩,乖乖地跟在她身後。
「綠平啊……萬一……我是說萬一啦……」她緊抱著自個兒的提包,膽怯地問:「萬一真的有……有……」
「你是說,萬一真的有鬼嗎?」張綠平接績她末竟的話語。
吳容芝聽到她這麼一說,臉色倏地轉成慘白。
「張綠平!」她尖聲叫喚張綠平的名字。「我早跟你說過不准提到那個字!」這個字在她耳裡可是個大忌。「你明明知道我家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住,你還說那個字!」
「唉,容芝,你別緊張。」張綠平出聲安撫她。「我辦事你放心,要是你家裡真有--呃,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身為茅山開山道長張先師的後代傳人,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為你消災解厄的。」
聽她這麼一說,吳容芝的臉色和緩了下來,不過她隨即又不放心地說:
「怎麼辦?我還是不放心……你看要不要找綠心一起到我家去?」
「綠心?」張綠平一聽到她提到自個兒那個被人喻為有神通的妹子,臉色馬上凝重。「這個你是知道的,只要綠心一出現,價錢可不就是一千、兩千的費用哦。」
「沒關係,多少錢我都願意出!」
「唉!」她習慣性地又歎了口氣。「容芝啊,我們同學也兩年了,我實在不想你多花冤枉錢,要是你家什麼事都沒有,只是你神經太緊張,那你豈不是害你多出一筆可觀的費用?」
要她妹子親自出馬,那麼那費用不僅是可觀而已……是非常、非常可觀!
「可是……」
「你又不是不知道綠心的行情。」她聳聳肩。「一般來說,需要她親自上陣的情況,可不是什麼門突然關起來、半夜聽到有人的歎息聲這種小事情而已……你覺得你真的需要?」
吳容芝一聽,神色一凜。
「我想……我家還沒那麼嚴重……」
她不過是近來看到有白色的影子在她家裡飄來蕩去而已!至於是什麼門突然關起來、半夜有人歎息……要是真發生了,她也早嚇破膽了!
「就是嘍,所以嘛,我先去看看,如果我能解決的,我就先幫你解決;如果不能解決的,我自然會請我家裡的人到你家作作法。」
「好吧,就先這麼辦了。」吳容芝勉強同意。
當兩人取得共識後,張綠平的腳步再度加快;而吳容芝的腳雖然已在嚴正地對她抗議,但是為了能夜夜好眠,她也只好咬著牙跟上去。
此時,張綠平突然停下來,轉身面對她。
「對了,容芝,看在我們是好同學的分上--」她從口袋裡拿出收據本,在上頭飛快地寫了幾筆,然後撕下其中一張,遞給她。「唔,這是收據一千六百元整。」
吳容芝一臉疑惑地接了過來,看到粉紅色收據上頭,寫了「探勘費,一千六百元整」後,頓時恍然大悟。
「什麼!你居然要跟我收錢?」
「這當然嘍,就連親兄弟都要明算帳了,更何況我們是好同學是吧?」張綠平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不過,你放心好了,念在我們是同學的分上,我已經自動打了你八拆。上回總體經濟學教授要我去他家『看看』,我可是分毫不少地收了他兩千塊呢。」
「你……」吳容芝早知道張綠平愛錢,可她不知道她居然連朋友的錢都要賺。這意外的刺激,讓她一時之間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
不過,她轉而一想,張綠平這人除了平常小器、貪財了點,還算是個不錯的人;再說,要是花個一千六能換得自己心安的話……這也還算值得。
這麼一想,也沒什麼好氣了,於是她語氣一轉,換了個話題。
「好啦,錢的事不談了。你說你家到底還要多久才會到啊?」
她自個兒住的地方,是位於半山腰的高級別墅,她們現在的位置,離她住的地方大約再走個十來分鐘,就可以看得到了,可是她不知道到張綠平家到底還要走多遠。
張綠平抬起頭望向路的盡頭,估量地說:「嗯,如果以我平常的腳程,大概再半個小時就到了。」
「半個小時?」驚呼。聽到這答案,吳容芝簡直快發瘋了!「你家是住在深山裡啊?」
「沒啊,也不算深山,我家旁邊還有一條產業道路。」她不以為意地說:「就是我們現在走的這條路嘛,到了盡頭就是了。」
「盡頭?」吳容芝聽到她這麼說,馬上拿出自己的行動電話,撥了通電話回家求援。
不一會兒,就聽見她對著行動電話大吼:
「小李,我人在半山腰的路上,你現在馬上開車來載我!」說完這句話,她回過頭來,對張綠平宣佈:「我們坐車到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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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張綠平這個人,在T大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風雲人物!
大抵上來說,想要在偌大的大學校園裡擁有極高的知名度,那麼若不是艷冠群芳的氣質佳麗,要不就是才華出眾的風流才子……
可她不!
若論起張綠平的長相,那麼她頂多只算得上是個清秀佳人;至於特殊才華嘛……足以為人所稱道的,便也只有她堪稱一絕的搾錢功力了!
在大學校園內,上至校長、下至守門的警衛,都曾是她的客戶--也就是說,她是以其做生意的本領,聞名全校!
而她做的生意,不是別的,就是她家傳的老本行--收妖除魔!
沒錯,張綠平家裡的祖傳事業,便是別人口中的「神壇」。
根據族譜記載,她家乃是茅山開山道祖後代傳人中的一支。或許是家學淵源的關係,她的一個大伯、兩個小叔,全都是學有專長的道士,精通茅山道術、奇門遁甲、五行、歧黃之術……可謂執台灣茅山道士之牛耳!
只有張綠平的父親,依照一般人的人生路線,結了婚,生了三個女兒,是個安分守己的公務員。
在這種大環境下,一般人視為不尋常之事--神鬼之說,諸如此類的事,在她眼裡看來倒也稀鬆平常。
再加上她天生擁有一雙日觀陽、夜觀陰的陰陽眼,能看到來自另一個不知名空間的物體……種種因素之下,她當然也從叔伯身上習得了些皮毛。
憑她身上這點功夫,想要收妖除魔,為人消災解厄,無疑是癡人說夢話……不過,她這人還有個好處,有絕佳的自知之明。
她知道自己不是個當道士的料,而她也無心當個道士--因為她有個更宏大的夢想!
她要將她家的祖傳事業,以現代企業永續經營,給它發揚光大。
若要達成這個夢想,那有幾件事是必需的--她得有充裕的資金、豐富的人脈資源,以及響亮的知名度。
於是在她進了大學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創辦「茅山道術研究社」,廣招社員。想當然耳,創社社長自是她這個師出有名的張綠平;而顧問則是由她家的叔伯榮膺!
以生意人的眼光來看,校園是個末開發的廣大處女地,只要她功夫下得夠深,每一個她曾接觸過的人都可能成為她未來的客戶來源!
成立社團只是她的初步計畫,後來她甚至自己學習製作網頁,弄了個網站以招攬生意……
經過她的努力及多方面的發展後,這兩年下來,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而今兒個吳容芝之所以會找上她,更足以顯見她在校園的深耕政策成功!
也就是,今天她身邊週遭的人,都已經確切地知道她所從事的行業。
「天啊,綠平,你家還是三合院啊?一
跟在她身後的吳容芝,訝異地看著這楝坐落於「深山」的三合院--以她的認知來說,這裡真的是深山。
「怎麼,有什麼不對?」張綠平可一點也不覺得住在三合院有什麼不對勁。
她家這祖傳的老厝,坐北朝南,位勢極佳,不但冬暖夏涼,同時中庭還有足夠的空間,讓她在夏天時辦場茅山道術研究社的夏季研修營,順道賺點外快。
「沒有什麼不對……只是……挺少見的。」
由於這些天來,吳容芝實在是被在家裡飄來蕩去的……影子給嚇著了,因此,對這種古色古香、可能存有許多「歷史」的房子,更是敬謝不敏!
「還好,習慣就好。」
張綠平領著她朝正廳走去。她記得綠心有些工具就放在神壇的後頭,如果她現在進去拿個八卦照妖鏡、桃木劍,應該就夠唬人的了。
沒想到,她才剛推開千年樟木做的大門,便迎頭刺來一把七星劍,害得她連忙拿起大背包擋掉這一劍!
「張綠妙!」會做這種魯莽事的,除了她的小妹張綠妙外,真的是不作二人想了。「你在搞什麼!」
張綠妙一看到自己差點就砍到大姊,嚇得將劍整個掉在地上!
「平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怯生生地低下頭來,不敢面對張綠平的怒氣。「我不曉得你會這麼早回來……」
「你當然不是故意的!」就算心裡再有天大的怒氣,張綠平看到她這副做錯事小孩的模樣,也發不了什麼火,只好隨口念了她兩句。「你在搞什麼?都高三的學生了,不好好準備聯考,居然給我在大廳裡耍劍!難不成你真想當個高四生啊?」
「平姊,人家又不想念大學!」張綠妙聽到她這麼說,嘟起嘴來。「人家要像心姊一樣,鑽研法術……」
「妙妙。」張綠平喚著她的小名。「你啊,別成天淨想這些不可能的事。你呢,給我到大學裡,好好地念張會計系的文憑,以後我開公司時,幫我做帳就是了。」
「我不要當會計,我要像心姊一樣,成為一個法術高強、斬妖除魔的女道長!」張綠妙抗議道。
「什麼女道長!呸呸呸!」張綠平制止她。「綠心又沒出家,哪是什麼女道長,你別亂說,要是害她以後嫁不出去,這筆帳就算到你頭上!」
「好嘛,不說就不說。」
張綠妙拾起掉在地上的七星劍,垮著張俏臉將劍給掛回牆上,一言不發地轉頭就走。
當她離開大廳後,這時站在張綠平身後的吳容芝才敢探頭出來。
「綠平,你家常這樣嗎?」她確定身前再也沒有其它機關後,才放心大膽地瀏覽這間擺滿各式法器的廳堂。「老是有人出其不意地偷襲你?」
此時張綠平走到左牆,將掛在上頭的八卦照妖鏡,及刻滿了符文的桃木劍給取下,放到她的大背包中。
「還好。今天是個例外。」她面無表情地回答。可心裡卻在盤算著,等今天她回來,她非得好好地和妙妙談談不可。
要不,照她這個樣子,不要說是女道長當不成,就連大學也要將她摒棄在門外了-
「好了,我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咱們可以上你家去了。」
既然東西都已經備妥,就沒有理由再耽擱下去,張綠平再度背起她的大背包,準備上吳容芝家好好地探上一探。
不過,她有個預感,這次的事就像她之前所處理過大部分的情況一樣,十之八九是委託人自己精神壓力過大所招致的非自然現象!
不過,沒開系,帶給人心靈上的安慰也是她的工作之一。既然,她上門可以讓那些人安心,而她又有錢可賺,何樂不為呢?
當然啦,也不是每次的委託案都只是空穴來風!
要是她真的察覺到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還是得要綠心親自上委託人家看上一看,以確定鬼魅為患的程度嚴重與否……
不過咧,她還是必須說,這世界上壞心到會危害到人安危的鬼,比起想害人的惡人,可要少得多--如果不是的話,她家早賺翻啦!
就在她與吳容芝即將踏出廳門之際,有個聲音叫住了她--
「平姊,等等。」出聲的是著一身白衣的張綠心。
她的聲音輕柔、空靈,彷彿是來自山谷最清澈的回音;而她纖細的體態,搭配上她一身飄逸的白色長衫,更讓人有種她即將羽化成仙、絕塵而去的幻覺……
張綠平一聽見自個兒妹子叫喚的聲音,隨即停下腳步,轉頭看著站在大廳另一側的她。
「什麼事?」張綠平不解地看著她。畢竟她這個大妹,可從不曾在她臨出門之際叫住她……除非她感應到了什麼!
「平姊,剛才我掐指一算,你的紅鸞星動,近日必走桃花運……只是這桃花中還帶了不利於你的煞氣,出門在外,凡事小心一點好。」
張綠平聽完她的說辭,不以為意地笑了出來。
「綠心,你太多心了。我啊,最近不要說桃花了,連棵桃樹都不見蹤影,更別提什麼桃花運了。」
張綠心點點頭,對於自個兒大姊的話並不加以評斷,不過她仍是不放心地說:「平姊,也許是我多心,不過最近出門在外,你還是凡事小心為宜。」
「我知道。好啦,要是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雖然嘴裡說不信,但是她也知道綠心的能力,可不容小顱,既然她要她出門小心,那麼她還是照做的好,免得到時真出了什麼事,那可麻煩了!
再說,暑假快到了,她也有更多的時間接些校外的case,讓叔伯們和綠心他們小賺一筆,而她自己也能抽些佣金……要是她真的出了啥差池,那這個暑假她也只能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從她眼前飛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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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人終於趕在日落之前抵達吳容芝的住所時,張綠平隨即十分盡責地將羅盤自背包裡給取了出來。
依房子的走向,量了量它的方位。
而後她看了看上頭指針的變動後,她皺起了眉頭,不發一語地繼續朝大門走去。
看到她這模樣,吳容芝神色緊張地問:「綠平,你別不說話光皺眉頭啊!」
雖然現在還看得到太陽,但是那微微帶橙的紅霞,還是不禁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奇怪……」張綠平應她之邀,喃了這兩個字。「太奇怪了!」
「奇怪什麼?」吳容芝害怕得連聲音都變了。
張綠平此時收起羅盤,然後以靈動的大眼看向四周,而後她說:
「這個地方雖然位在半山腰上,不過陽氣還挺重的,不像是鬼魅喜歡待的地方啊。」
經她這麼一解釋,吳容芝心上的石頭放下了大半。
「不過,要是真像你說的你家裡有不明的白影飄來蕩去的話……那麼這鬼是非凶即煞--厲害得很!」
她這話一說完,吳容芝立即瞪大了眼,塗了紅艷口紅的嘴唇半開,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等到她終於能克制自身情緒後,才結結巴巴地問:
「那……那……綠平……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張綠平可不像吳容芝這般的驚慌失措,她拍拍吳容芝的肩膀,安撫地說:「你先別緊張,我們先進你家看看再說。」
基本上這種陽氣重的地方,一般的鬼魅根本不會靠近,而又自她的眼睛看出去,她頂多在周圍看到一些無主孤魂漫無目的地遊走,它們看起來也不像對吳容芝這房子有興趣的模樣。
「不,我不要進去!」要是自個兒家裡的……那個東西,真如綠平說的是個凶狠無比的……的東西的話,說什麼她都不要進去!「我要留在外面!」
「留在外面?」張綠平柳眉微皺。「你要留在外面,我是不反對啦,不過,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可不負責哦。」她故意這麼說,好嚇嚇她。
依她的判斷,這房子乾淨得很,不可能會有鬼魅的存在,她猜想,這一定是吳容芝神經太過緊繃,才會產生幻覺。
「綠平,你千萬別拋下我一個人!」此時,吳容芝緊抓著她的手臂不放。「我想,我還是跟你進去好了!一
雖然她不敢進去,但是她更不敢一個人留在外頭!再說,要是真發生什麼意外,至少張綠平還能擋上一陣……
就這麼地,張綠平拖著幾乎是吊在她手臂上的吳容芝進入屋裡。
看見這房子裡頭的裝潢後,她不禁後悔當初只收吳容芝一千六百元而已……
她應該收她個五千、六千,然後再打個八折—-老天,這房子可真是大啊!
光現在她看到的大廳部分,就比她家三合院的中庭還要大上個兩倍!房子本身采的是樓中樓挑高建法,大廳中央,有個直伸而上至二樓的樓梯,連接樓梯的部位,是一排長長的走廊……能住得起這種房子的人,可見家產驚人得很!
奇嘍……她身邊有這麼個有錢人家的女兒,她居然到現在才知道?嗯,看來她有必要在拓展自家業務時,也多花點心思在週遭同學上頭,才好訂立收費標準。
要不然,她去「堪察」個三十坪的小公寓收兩千元,堪察這種上百坪的別墅也只收兩千塊……這完全不合經濟效益嘛!
張綠平收起自個兒的懊惱,挺起背脊,雙眼迅速地掃過這豪華的大廳,確定連只蒼蠅也沒瞧見後,她說:
「好啦,你家大廳沒問題。」她相信其它地方也不會有問題,不過基於職責,她還是要問問:「現在帶我去看看其它地方吧。」
經她這麼一說,吳容芝立即帶著她直奔二樓,每間房間逐一察看。而結果正如張綠平剛才所看到的--
連只蒼蠅也沒有!
在看了近十來間房後,她終於受不了了!她轉頭看著仍巴在她手臂上的吳容芝,決定提出個不麻煩她、也不耽誤自己回家吃晚飯的好辦法-—
「容芝,我看這麼辦吧!」她動了動手臂,看看能不能甩開吳容芝的「箝制」,不過事實證明,這只是徒勞無功的嘗試。「你直接帶我到你看到鬼影子的地方吧!」
「啊!」吳容芝的反應是立即的,她先是尖叫了聲,然後突然閉上嘴巴,擔心地看看四周,而後才小心翼翼地說:「不要說那個字!」
「好,我不說。不過我建議你直接帶我去你看到『東西』的地方看看比較好。」
於是,在張綠平的要求之下,吳容芝只好帶著她上三樓--她父親建來專門放他的藏書以及收藏品的地方。
果不其然,一上了三樓,張綠平隨即看到有個半透明的人形物體,正倚在窗口看著外頭的景色。
這景象讓她身子一凜,雙眉緊蹙!
這傢伙根本不是鬼啊!她在心裡想著。他還活著啊……可,怎麼這傢伙還活著,自個兒的身體不好好待著,反倒讓自己的靈魂到處亂跑啊?
「怎麼了,綠平?」她身體微小的變動,雖然不是那麼地明顯,但是「吊」在她身上的吳容芝可是馬上就察覺到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當她說出「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時,這時倚在窗口的半透明物體立刻改變動作,原本望向窗外的臉,轉而直視著張綠平!
她當然看到了他在「看」她,不過,她心裡謹記著出門前綠心對她說的話--凡事小心為宜!
為免多惹事端,她決定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
張綠平故意避開那男人--嗯,既然他還沒死,看起來又像是個男的,那麼他應該是個男人沒錯--的視線,不著痕跡地說:
「沒啊,這裡什麼東西部沒有。」
既然容芝找她來,是要看「鬼」,現下,她的確看到了東西,不過,不是容芝要她看的,因此她說自己沒看到「東西」,也不算是騙她。
再說,一個生靈能做什麼?這方面她倒沒什麼研究,不過,總不會是什麼可怕的事就是了。既然如此,她大可以要容芝放心大膽地住下去嘍!
「真的嗎?」吳容芝有些膽怯地看向四周。「可是有時候在晚上,我上來這裡找書看時,都會看到個男人的身影耶……」
此時,就在吳容芝不安地察看四周時,張綠平口中的男人,已經移到張綠平的身側;兩人的距離,近得讓她渾身不自在。
張綠平強迫自己表現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她拍拍吳容芝的肩膀,同時順勢將自己的身子往她的方向一挪,立即避開了那男人的進逼。
「容芝,我想大概是你最近唸書念得太認真的關係吧。」她安慰地說:「最近呢,期末考到了,你八成是壓力過大了……唉,其實你也別想太多嘛,反正要是這次不過,了不起暑假時再回學校暑修不就得了,你要是不放寬心的話,遲早會把自己搞得精神衰弱的。要是真成這個樣子,那多划不來,你說是不是?」
她邊說邊將吳容芝往門口帶,因為她發覺那個男人,似乎不死心,不管她轉到哪個方向,他就跟到哪個方向!
就在她快成功地撤離這個房間時,她聽到一個中氣十足且滿溢著生命力的男中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看得到我,對不對?」聽到這聲音,她整個人愣住了。看到她的反應,那男人更加興奮地高喊:「太好了!你不只看得到我,你還聽得到我的聲音!」
張綠平聽到他這麼說,完全不知該做何反應,在她身邊的吳容芝也察覺到她的異狀了。
「綠平……你還好吧?」老天,她該不會現在才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吧?
聽到她焦急的聲音,張綠平這才暗罵自己的愚蠢!
那傢伙剛才這麼說,就是故意測試她的,怎麼她也一時不察,教他給騙了去!
可惡!這個狡猾的傢伙!
「我沒事,容芝,我們可以離開了。」
她決定了,就算那男人知道她看得到、聽得到他,又如何?他既不能留住她,也無法對她不利。既然如此,她就當作他是存在世界裡,但卻又是個看不著、也摸不到的空氣就好了。
嗯,就決定這麼辦!裝便裝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