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上學去了!」十三歲的小男孩背起有些破舊有些髒的書包,朝著躺在床上的父親說了一聲,而後「砰——」的一聲,門關上了,小男孩離開了家。陰暗的小屋裡靜悄悄的,那個所謂的爸爸還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早上走進教室的時候,椅子還在那裡,蕭武熙坐下去,然而到下課的時候,他想去廁所,他卻發現自己的褲子已經被粘在椅子上了。
那幾個男生在笑。
其餘的一些同學也在笑,幸災樂禍的。
蕭武熙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課間的時候,昨天的那個叫晴苓的女生過來想跟他說話,「蕭武熙,我們出去玩吧。」
然而蕭武熙只能在椅子上一動都不能動。
「蕭武熙,你不理我嗎?你討厭我嗎?」小女生很傷心地離開了。
蕭武熙想上廁所,然而他去不了,他的褲管慢慢地濕了。
在上課的時候,連老師也嫌惡地看了他一眼,最後終於叫人把他連同凳子搬到廁所去。
蕭武熙在廁所裡從褲子裡鑽出來,他的褲子粘在椅子上。他努力地想把褲子拉起來,「嘶啦——」的一聲,褲子被撕掉一片,他把它穿回去。
蕭武熙只有這一條褲子。
中午的時候,他被那些小男生在路上又踢又踩,這次的行暴時間比較短,大概是早上的惡作劇太成功了,那些小男生很快地就離去了。
蕭武熙翻過柵欄,還是摔在草地上,因為那柵欄實是是有些高,他坐到那個窗台下,抱著膝蓋望著地上的草。
從窗子裡一如既往地傳出奶油蛋糕的味道來。香香的,甜甜的,溫柔的。
***
這個時候,蘇文仍然在練習做蛋糕。蘇文知道了昨天戀人要他做的蛋糕的名稱叫做「情人小慕斯」,是一種很精緻很耗時間的蛋糕。花了一個小時,他只做出三個來。其中就有草莓的那一個。
將熱乎乎的蛋糕放在板上的時候,蘇文習慣性地端著去窗台,在窗台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望了望室內,廚房仍然是亂糟糟的,蛋糕太熱,也不可能一下子放過冰箱裡去,他望了望窗外,沒有野貓的樣子,他安心地把那三個樣子有些不好的蛋糕在窗台上放涼。
蘇文轉過身去洗手,就在他剛轉過身的時候,一隻手伸出來,抓起窗台上的蛋糕就往嘴裡送,一把抓到的是三個蛋糕,蕭武熙想了想,把其中一塊放回去,另外的兩塊他塞進嘴裡,蛋糕很燙,燙得他舌頭都有些痛,然而那股甜甜的香氣卻是溫暖的,熱乎乎的蛋糕落進胃裡的感覺也是極其溫暖的。
蘇文洗完後轉過頭來的時候就發現蛋糕從三個變成一個了。
咦?他疑惑地望著那僅剩下的一個蛋糕,他探出身望了望外面,外面沒有一個人,草坪上也沒有野貓的樣子,他是如此的百思不得其解,以至於他傻乎乎地拿著那個蛋糕在發愣。發愣了好一會兒,他才仔細地看那個草莓小慕斯,那上面有一個黑手印。他皺了皺眉,拿起刀子切掉那個黑手印的部分,想了想,又看到邊緣烤得實在是有些糟糕,他把邊緣也切掉,於是本來就很小的草莓慕斯變得更小了。
年輕的戀人一進門的時候就大叫,「為什麼才這麼一小塊?」
蘇文想了想,「被貓抓了吧……」然而他又想起那個黑手印來,貓會有那樣的黑爪印?蘇文當時沒有低下頭去看窗台,所以他沒有發現,在他的廚房的寬寬的窗台下,有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蜷縮著受傷的身體,呼吸著空氣中還飄蕩著的奶油的溫柔的香味,他已經睡著了。
雖然蛋糕很小,而且味道不怎麼的好,然而籐帆還是很高興的樣子。因為這顆蛋糕是最主要的,情人慕斯裡面,草莓慕斯代表一顆愛的心。
籐帆吃完蛋糕之後對著蘇文咕嚕咕嚕就是一句話:「-ウサゆペ」
「你在說什麼?」蘇文聽不懂。
「沒什麼。」籐帆勾住蘇文的脖子就是一個長長的吻,他舔舔嘴很快樂地跑進到客廳,蘇文出來的時候看到年輕的戀人抓著小人偶對著小人偶的那個地方就是啵啵啵三聲,蘇文的臉呼啦一下子全紅了。
***
「爸爸,我上學去了!」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似乎總是陰暗的房間裡,空氣也像死水一樣陰沉沉的,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十三歲的小男孩一走出房子,就大口地呼吸著外面的空氣。
這天的早上,教室裡像以往一樣,沒有一個同學理他。
那個晴苓也沒有。
一切都又回歸到了以前。
蕭武熙想起這兩天的蛋糕,想起那個甜甜的很溫柔的香氣,中午的時候,下課鈴聲一響他就往那兒跑,然而又是被那些人堵住,又是被打得鼻青臉腫。
幸好,他抱著膝蓋坐到那個窗台下等了一會兒的時候,他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氣。
***
蘇文中午的時候照例在做蛋糕。昨天戀人又指定要回原來的椰奶慕斯,蘇文一邊在想著年輕人可能都是善變的,一邊烤著蛋糕。
這一次蘇文烤了兩個。
把蛋糕放到窗台上,蘇文搬了把椅子在廚房,他坐在椅子上盯著那兩個蛋糕。
本來蘇文打算盯到那只黑手伸出的時候,然而臥室的電話一下子響了。
蘇文只有過去接電話,他在過去的時候想著,等他回來的時候,蛋糕可能又會少了一隻吧。
一想到這兒,蘇文的頭上就想冒出青筋來。
到底是哪個傢伙?這麼身手敏捷?他的蛋糕很好吃嗎?為什麼才做兩天,兩天的蛋糕就被人偷走?這年頭的賊都喜歡吃蛋糕嗎?這年頭的賊都不怕燙嗎?
電話是戀人打過來的。
年輕的戀人早上去學校的時候忘了帶作業本,讓蘇文幫他拿過來。其實更重要的是,戀人用著很苦惱的聲音對著蘇文撒嬌,「那個討厭的老頭不要我們回家!不知道怎麼搞的,臭老頭知道我們這些人今天下午都沒有課,讓我們吃完飯就要到他那兒去輔習,啊啊——老婆出差的男人一定是有些戀態了!」年輕的戀人在電話裡大聲吐苦水。
蘇文一邊聽著電話,一邊想著戀人這個時候的樣子,想著他可能會嘟著嘴蹙起好看的眉毛委屈的樣子,蘇文不由得微笑起來。
那樣子真的很可愛。
接完電話,蘇文進書房找出戀人的作業本,拿在手上,一邊抓起外衣走到廚房,果然,窗台上的蛋糕少了一個。
蘇文看了看外面,照樣的沒有一個人。
仔細地看了碩果僅存的那個蛋糕,發現上面沒有黑手印,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蘇文很滿意,他看到原來放另一個蛋糕的地方有個小紙條,蘇文拿起來,那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兩個字。
謝謝。
不知道為什麼,蘇文覺得很愉悅,他微笑著把那個成功的蛋糕收進來,放進冰箱。晚上戀人回來的時候會要吃吧。
蘇文要出門去給戀人送東西,一想到戀人看到他開心的樣子,蘇文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在出門的時候蘇文看到鏡子裡的男人傻乎乎地笑著,突然覺得現在的自己有點像白癡,於是板了板臉,正一正表情,把微笑收起來,然而坐到車裡的時候蘇文發現自己的嘴角仍然是忍不住地要往上翹。
房間裡靜悄悄的。
蘇文在出去的時候忘了把廚房的窗關上。
微風從廚房的窗子吹進房內,房內還有椰奶蛋糕的氣息。
窗台下,十三歲的全身是傷的蕭武熙像昨天一樣,蜷縮在那兒,在沉沉地睡覺,據說那種抱著膝蓋蜷縮著睡的姿勢是胎兒在母親子宮裡的樣子。
也許是受那種奶油的香氣所誘,一隻貓果然被吸引了過來,它慢慢地爬過草坪,跳到窗台上,跳進房間裡。
在房間裡溜了一圈的貓並沒有發現什麼東西,在要出來的時候它看到了那個小人偶,於是貓躍到電視櫃上,叨起那個人偶就往外跑。從廚房的窗台跑出來的時候,在沉睡的蕭武熙突然動了一下,野貓吃了一驚,嘴裡叨的人偶就落到了蕭武熙頭上。蕭武熙的手摸了摸頭,摸到好個人偶,他仔細地看了看,又抬頭看了看窗台。
謝謝。
他輕輕地說,把那個小人偶收進懷裡。他背起書包,仍然是回家。
***
「啊——累死我了——」下午五點半的時候,年輕的戀人坐在蘇文的車上回來,大聲地叫著累,「那個老頭啊——啊啊啊——我絕對有一天會神精衰弱而死的啊——」
蘇文打開冰箱,蛋糕還在,他微笑著把蛋糕拿出來放到桌上,「先吃點東西吧,我去做晚餐。」
「好棒噢!」年輕的戀人看到大蛋糕一下子歡呼起來,「好棒好棒!蘇文好棒!老男人萬歲!老師我好愛你噢!」
蘇文想正一正臉色,然而他嚴肅不起來,這三天來每天早上他在蛋糕店學做蛋糕,他自己也覺得今天的蛋糕做出來讓他感覺到很有成就感,所以蘇文的嘴角還是忍不住地往上翹。
「唔……好好吃……」年輕的戀人嘴裡全是蛋糕,兩腮鼓鼓的,臉上全是奶油,「好吃好吃——」
蘇文望著年輕的戀人的樣子,相當的可愛呢……
做出戀人愛吃的東西,看到戀人幸福的樣子,自己也會感覺到非常的幸福呢……
蘇文一邊這樣想著,一邊進廚房去做晚飯。
然而晚飯才做到一半的時候,蘇文突然聽到戀人在客廳大喊大叫起來,蘇文連忙關了火出去,「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的人偶呢?我的人偶丟了!」年輕的戀人大叫道。
「怎麼會?」蘇文驚訝地走到電視櫃前看,然而電視櫃前空蕩蕩的。
「我的人偶丟了!我的人偶丟了!」年輕的戀人還在大喊大叫,叫聲十分悲傷的樣子。
「會找回來的……」蘇文道。可是年輕的戀人眼中滿是悲哀的樣子,想起幾分鐘前戀人吃蛋糕時的幸福的眼眸,蘇文不由得有些心疼,「我們找找吧,可能被我不小心碰落到地上了。」蘇文安慰道。
兩個人真的就這樣找起來。
電視機後面、電視櫃後面,甚至連電視也搬了開來,電視櫃也挪出來,還是沒能看到那個人偶,兩個人甚至把整個客廳翻了一遍,還是沒有。戀人和他又跑到書房翻了一遍,也根本就沒有那個人偶的蹤影。
當全部都搜遍的時候,整個房間亂七八糟的,年輕的戀人和蘇文都是疲憊的樣子。
「我的人偶丟了……」籐帆的聲音讓蘇文很心疼。蘇文知道那個人偶對於戀人的意義。雖然年輕的戀人在生氣的時候會對那個人偶惡作劇,有時候做出很惡劣的事情,可是蘇文知道年輕的戀人是極其的喜歡那個人偶的。
「可能是被野貓叨走了吧。」蘇文安慰他,「不行的話,明天我再去那個禮品店裡問問還有沒有。」
然而戀人還是很鬱悶的樣子,晚餐也吃得很鬱悶。年輕的戀人沒有多說一句話,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晚上籐帆躺在床上的時候輾轉反側。
「老師……我睡不著。」半夜的時候,籐帆伸出手來抓抓蘇文的手。
蘇文也在輾轉反側,然而他也只能歎一口氣,「快睡吧……你明天還有課……」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文還在輾轉反側,他也沒有一絲睡意。年輕的戀人背對著他不知道想了些什麼,突然轉過身來一把抓住他,「你不會把那個人偶給了別人了吧?」
籐帆的目光瞪著他。
「怎麼可能!」被那目光瞪得不高興,蘇文叫起來。
「為什麼不可能?因為你根本就想拋棄我!你因為一個女人要拋棄我!」籐帆叫道,目光惡狠狠地瞪著他,「是不是你把那個人偶送給別人的?」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蘇文叫道,黑暗中兩人的聲音都有些大,「我怎麼可能把那種東西送給其它人!什麼女人!有女人的人是你吧!」
「你是賊喊捉賊嗎?我有什麼女人?什麼可能是被野貓叨走!根本就是你杜撰出來的借口吧!借口!是你把它送給別人了!」
「籐帆!你在瞎說些什麼!」對於戀人對他一點都不信任的感情,蘇文不由得有些生氣。
「是不是因為我說中了事實,所以你臉上掛不住了?」年輕的戀人坐到他身上,抓著他的睡衣,那雙美麗的大眼因為憤怒眼角更加地向上斜過去,看上去實在是有些凶狠的樣子,「是不是你送給別人的?說!你送給誰了?」
「籐帆!你在鬧些什麼!你根本就是無理取鬧!」被戀人的手在身上亂摸,蘇文也不悅起來,他坐起來,跟他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