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月。
北風捲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今年有別以往,菊月過了大半,冬雪還不見蹤影。
丐幫一年一度的岳州君山大會已在一個月前結束了。
衛寇答應香-他會在中秋之前趕回。
她天天倚閭盼望,幾乎望穿秋水,從來不自覺早已深種的感情在衛寇一去三十個長日裡終於由她的心中進萌,這份遲來的認知讓她在等待的日子裡心旌動盪,恁她天性再樂觀,藏了心事的懷春少女,眉睫眼梢也難掩相思情緒,人明顯地愈發清瘦了。
相思載斗量的其實不獨她一人。岳州一行,佟磊也在其中。他能成行,是耗盡口舌和威嚴雙管齊下、軟硬兼施,鬧得衛寇煩不勝煩,沒奈何才應允的。所以,望君早歸和望眼欲穿的理該還有個蘇大姑娘。
蘇映心和佟磊結-四年,打打鬧鬧(其實全是蘇大姑娘自己唱獨腳戲)難免,卻從來沒真正分離過,佟磊這一去,蘇映心縱使心性堅強(她可是劃時代的新女性,獨立性之強不輸江湖兒女的司徒香-),依她和佟磊夫妻之情深,失落感之重也是前所未有,所幸人小鬼大的佟聘這陣子纏她纏得緊,應付小鬼之餘倒也解去不少寂寥愁情。
香-雖然心情不佳,思及自己也算半個主人,在一心盼望衛寇回來的同時,也打起精神陪伴蘇映心。
這天,天氣好得不像話,她不由分說地把悶悶不樂的蘇大姑娘拖到丐幫練馬場後的大草原。
大草原廣大深遠,是她最愛溜馬的地方。
朗朗青空,雲岫上有只黑鷹挾風展翅,凌霄翱翔。
忽爾。
響啃破空而鳴,綿長的笛聲悠越。飛得半天高的鷹翅霍然一斂,一個完美的迴旋,俯身便往下衝。
它筆直的身軀如流星、似箭矢,滑進一棵百年老樹的茂密葉叢中。
「阿蠻,乖。」蓊鬱的樹葉裡傳出嬌嫩嫩的女聲。
透過隱隱約約的葉縫望去,堅實如臂向外延伸的樹幹上蓋著一棟樹屋,樹屋的小平台上正蹲著被司徒香-拐出來的蘇大姑娘。
「哇!它就是你的『秘密』?」像小孩般歡天喜地的,不消說是蘇大姑娘。
「是之一。」香-眨眨眼。
「之一?那就是說還有之二、之三……」她貪心不足蛇吞象「大心肝」地努力數下去。
「你猜呢?」香-和蘇大姑娘相處這段時間可摸透了她的心性,面對蘇映心「逼迫」的雙眼,故作神秘說道。
「它吃了,吃了耶!」下一秒,蘇大姑娘的注意力又被阿蠻吸引回來。
「阿蠻是只乖老鷹。」香-以指撫刷它光澤鮮麗的頸部,那鷹居然也享受地從喉嚨發出咕嘟的聲音。
鷹,通常是驕傲的,野鷹更桀傲難馴,看不上眼的主人寧死不從。若說這阿蠻,顯然是正常品種裡的突變,自從它受了劍傷,落難被香-拾到,除了最初幾天保持「鷹格」中的威武不能屈之外,美女的悉心照料和上等好肉伺候,令它見風轉舵地對女主人服服貼貼,認分得不得了。
「我們把它帶回幫裡去,大雪一來,我怕它會受不了!」
「企圖」二字清楚地貼在蘇大姑娘垂涎的俏臉上。千萬別以為她有副慈悲的菩薩心腸,她分明、不過想獻寶,巴望著佟聘瞧見阿蠻時那流口水的樣子。
「好。」香-答應得爽快。「那咱們現在到打鐵鋪去吧!」
「鐵鋪?」
「難道你不想看看你畫給我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輪子造好的樣子?」香-頗有美術天分。
「你是說鐵鋪有辦法照樣敲出型來?」她一直學不會騎馬,又討厭轎子的密不通風,所以愈發想念她的重型機車和腳踏車,在一次閒聊中,她把腳踏車的形狀告訴了香-,不料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香-竟牢牢記掛在心裡,重新用炭筆花了一夜的工夫畫在紙上,然後送到這縣城最大的一家鐵鋪。
今天是她提貨的日子,也是給蘇映心的「驚喜」之二。
再沒有什麼事抵得過這好消息,蘇映心理也懶得理自己縐巴巴的裙子,星風燎火地爬下樹屋的木梯。
一回首,香-已經安穩地佇在她面前。
她羨慕地流口水。
「絳雪妹妹,幾時你也教我這種飛簷走壁、縱跳自如的功夫,省得我們每次出門都得繞一大圈冤枉路,不合乎經濟效益。」她最愛「超人」,雖然如願地嫁了個「古代」超人丈夫,卻不肯傳她一招半式,心中不免遺憾。
香-實難以想像擁有一身出神入化功夫的佟磊竟把自己的妻子保護得滴水不漏,深伯她練功受苦。(香-不知道蘇大姑娘雖然是功夫的門外漢,卻是空手道黑帶高手,佟磊有深謀遠慮之能,深怕她再學會功夫,豈非如虎添翼,到時候……請自行想像之。)
逡轉眼珠幾圈後,她撩起蘇映心的裙擺,她的裙不是泥便是漿,髒得一塌糊塗,那是方纔她們追野兔未果的輝煌戰績。
這蘇大姑娘外表和普通人不一樣,連穿著--雖然香緹同樣是女人,還是不免羞紅了臉--她喜歡赤腳到處亂跑,繡花裙裡既不著襯裙也不見束腳素褲,她比那些北方大姑娘還豪放。
香緹瞄了眼她那渾圓白皙的玉腿,繼而趕緊收回眼光。「你的腿太細了,經不起每天綁著鉛條活動,不合適的。」
她的腿秀氣而線條優美,拿來練武是暴殄天物。
一桶冷水潑下來,蘇映心倒是沒表現出多大的失望來,她難能可貴地知進退。
「佟磊也這麼說過。」
關於這點,她頗有自知之明,對於一件事她通常只有三分鐘的熱度,要她天天綁著沈甸甸、舉步維艱的鉛條,那會要她命的;更何況武功入門並非一蹴可及,這輩子想學人高來高去的願望就當沒想過,反正每當她開始想學時,只要手指頭勾勾,她的「超人」丈夫便二話下說地送她上屋頂……這樣,也不算太壞!
「你就當我說著玩,不算數吧!」
香-鬆了口氣,然後利落地將蘇映心往馬背一送,自己再翩然跨上玉聰馬,韁繩一勒,馬兒便撒蹄疾馳。
天空,阿蠻黑色的翦影遠遠地跟隨著。
他的眼眶有著睡眠不足的痕跡,僕僕風塵。
「你非走不可?」
曲無界一身狼狽,臉上有數道傷痕,他瞟了眼地上死傷狼籍的景象。「你以為我還有臉再回丐幫去嗎?」
最凶險的時刻已經過去,預料中的反撲席捲而來,血肉橫飛的刀光劍影。但,畢竟過去了--卻也付出了代價。
「那不是你的錯!」
曲無界扭曲地一笑。「我不該自不量力,以為可以扭轉乾坤,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你瞧,只是害了更多人喪命。」
他用心良苦,只可惜一片苦心化為流水。
丐幫戒律如山,背叛者只有死路一條,君山上,衛寇舉出確切證據指認曲七罪行後,將他交由丐幫刑部堂廢去武功,意欲將他逐出丐幫,算是了結了這件事--這也是曲無界苦苦要求衛寇答應他的條件--
留下他父親一命。
而曲無界允諾將曲七帶回淮南,永不再踏進關外一步。
衛寇有成人之美,不料曲七瀕死掙扎,以他武功之高,刑部堂的執刑者怎會是他的對手,他撂倒執刑長老後聯絡了早已蓄勢待發的淨衣派弟子,半途截擊行返關外的衛寇一行人和污衣派弟子。
狗急跳牆、臨死反噬是恐怖致命的,縱使衛寇心中早已有數,曲七那不顧一切、神志瘋狂的表現,還是令他吃驚。
一個徹頭徹尾利慾熏心的人,不只是無可救藥,在傷害了許多人的同時,曲七的行為實在非常值得省思的。
曲無界悲傷地搖頭。「我會遵守我們當初的約定將我父親帶離關外,今生今世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即便如今載的是具冰冷的身軀,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他也要言而有信。
「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他一直將曲無界視為左右手,因為彼此那樣相似的靈魂,衛寇曾以為,最低限度他們不會因為上一代的恩怨而刀刃相見的,豈料……
「會的,那種有深仇大恨的朋友。」
衛寇殺了他父親。
相報何時了?雖然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衛寇聞言一怔,眸中的疲憊更深刻了。
曲無界又看了看滿目瘡痍的平疇遍野,語調中無仇也無恨,蕭索更深了。
「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有背負。負情、負恩、負仇、負心、負那些難以償還的,重要的是在於你自己以為與否。」
他不再企望衛寇會給他怎樣的回答,因為答案並不重要。
望著曲無界漸行漸遠的背影,衛寇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你沒欠他什麼,何必耿耿於懷?」習慣冷眼旁觀的佟磊總算開口了。
衛寇明白,所以,只有無言以對。
「有人來了。」佟磊側耳傾聽,一陣富有節奏規律的馬蹄聲果然由遠而近,轉眼來到他們跟前。
那馬噴氣嘶鳴,頸際微微見汗,顯然奔馳過一段長路。
惜秋華鬢髮微亂,顧不得喘一口大氣,慌亂地張口便問:「衛大哥,曲大哥呢?」
衛寇和佟磊面面相覷,雖然不清楚她怎地突然出現在這裡,還是據實以告。
她臉色見喜,馬鞭一揚又要走人。「衛大哥,後會有期!」
她要去追曲無界,哪怕是海角天涯。
長久以來,她一直、也堅信自己愛上的是才華勃發的衛寇,如果那天曲無界不曾出現,這輩子大概她都會被自己因迷戀而編造出來的單相思欺騙到底。
而今,她清醒了,她知道了自己的歸依方向,明天會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追上曲無界,然後坦然無諱地對他承認她的感情!
衛寇不甚開朗的臉終於又發亮了。「人算不如天算,原來老天爺把什麼事全計劃好了。」
他替曲無界暗自高興起來。
「他那破碎的心如今多了一雙女性的手幫忙修補,我相信他會很快痊癒的。」
佟磊居然也知之甚詳。
「好小子,好像什麼事都逃不過你的耳目,你這人到底是什麼造的?」
「你猜呢!」他賣起關子來了。
「去你的,回家吧!」家中,有著心愛的人候著哩!
佟磊跟他交換了瞭然的一眼後,拔蹄先行。衛寇也在下了串開拔的指令後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佟磊,雙轡並騎,直驅向前。
打鐵鋪裡,琳琅滿目的菜刀、鐮刀、柴刀及農具鋤頭、鐵耙等鐵器。
抱著劉姥姥進大觀園般百萬度好奇心的蘇大姑娘終於見識了這家專門打造農具及兵器的鐵鋪子。
在二十世紀末的台北,這些東西已經完全走進民俗博物館,別說看一眼的機會,蘇映心連想也沒想過這些。舊時代的農業用具是古代人類生活不可或缺的金屬物品,從生鐵到鑄造、完成,一氣呵成,只要你有耐性在打鐵鋪前蹲一整天也沒人攔你;重點在你得耐得住火爐裡噬人的熊熊烈火和熱氣。
蘇大姑娘自忖沒那能耐,銀貨兩訖後,便拉著香-走人。
「這東西真的能載人?」
難怪香-滿腹疑問,她雖是始作俑者,目的卻僅止於想一博蘇大姑娘笑粲,不料弄巧成拙,居然真的造出個「畸型」的怪物來。
現在那輛叫做「腳踏車」的怪東西正以一種非常之「拙」的姿勢站在市集的黃土路上,香-打量它不下數百次,實在看不出這摸起來毫無溫度的玩藝兒到底能幹麼?
連玉聰馬也有同感,事實證明它也不喜歡眼前這輛車子,不住地噴氣齜牙抗議著。
「我試給你看。」
蘇大姑娘挽高袖子和裙擺,一副摩拳擦掌打算大展身手的模樣。
她從來沒敢奢望在古代裡還能看見一輛她連做夢也想的腳踏車--其實她已是退而求其次,她總不可能在這十幾世紀中要求變出一輛一千西西的重型機車吧!如果她有阿拉丁的那盞神燈當然另當別論。
為此,蘇大姑娘芳心大悅,幾乎把佟磊給她隨身帶著的銀票全給了那錯將她視為財神爺下凡的打鐵師;甚至要不是怕太驚世駭俗,她根本是想免費送他一個超級大飛吻,幾經考慮才作罷。
「算了吧!這裡人多,招搖總是不好,咱們回樹屋去你再試給我看。」從頭到尾香-依然是清醒的,不像某人完全樂昏了頭,把丈夫還沒回家的事完全忘得一乾二淨了。
「哎呀,不要大驚小怪,總要試車嘛,否則,貨物出門概不退換,到時候虧就吃大了。」蘇大姑娘理直氣壯,說得頭頭是道,天知道,她哪來那麼大耐性等到回樹屋去,要是真的這樣,不用到半路她一定就因為流口水過多,水分蒸發太快而衰竭昏倒。
香-聚起她濃淡適中的彎月眉。恐怕她不答應也不成了,越來越多起哄和指指點點的人,這下沒滿足他們的好奇心,勢必難以脫身了。
也罷!「你就試吧!」千萬別捅出漏子來,阿彌陀佛!
蘇映心如蒙大赦,細瘦的胳膊興奮得往兩旁直揮,嘴裡大聲嚷嚷道:「讓一讓,讓一讓……」架勢直逼皇帝出巡。
她人長得甜、聲音像根魔杖似的,密密麻麻的人依言分出摩西的紅海溝來。
她順利地啟程上路,繞了一圈;第二趟,載了個沖天辮的小孩,兩人格格的笑聲幾要震破人的耳膜。
「敢問--」
蘇映心忽覺眼前有片陰影當頭罩下,車子的龍頭被另個人把持住了。
她立刻抬頭一叫:「佟--」嘴巴差點合不攏。
眼前的男子穿著緞面長袍,緙絲繡福字帽,長辮,唇紅齒白,面容斯文,五宮中有股貴族特有的氣質。最重要的是他長得和佟磊一模一樣。
喔!不,他不是佟磊,只是個和她丈夫長得過分相似的人而已。蘇映心告訴自己。
他雖然不是佟磊,可她感覺得出來,這男人那股不容侵犯的氣質和她的丈夫不相上下。
把住她車子龍頭的男人明顯地粗魯得多。「喂!姑娘,你沒聽見我主子問話嗎?」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便犯了咱們蘇大姑娘的大忌,她向來最討厭狐假虎威的人。「你說--你的職位大,還是你的主子大?」
穿緞面袍子的男人微蹙濃眉,顯然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才一句問話就被嚇得語無倫次了。他不禁在心中歎了聲可惜。
那侍從看了主人一眼,鼓起勇氣說道:「主子是天,小人什麼都不是。」
「既然什麼都不是就滾一邊去,這裡需要你來多口舌嗎?」一樣米養百樣人,就有種人是狗仗人勢的東西,不還以顏色,他還以為她是任人蹂躪欺負的老百姓呢。
那侍從一凜,竟被她的氣勢震懾住了。
身為主子的男人不料她有此一說,原本先人為主的觀念大大改變了,深邃清澄的眼中,流過一抹讚賞。「姑娘好膽識。」
蘇大姑娘並不覺受用,盛氣凌人不是她的處世態度,此時端起架子只是逼不得已。她回頭瞧瞧有些坐立不安的小孩子,才轉向男人咕噥道:「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男人又是一驚,微微變了臉色。
那退居一旁的侍從見她又出言無狀,怒火頓盛,想要出頭的同時卻被他主人示意禁止了。
男人居然還豁然大度地微笑。「朕……嗯,我沒有冒犯姑娘的意思,我是個過路人,路經此地見姑娘這車子古怪得緊才上來探視,莽撞之處還請海涵!」
「呃……」
難得有人識貨誇獎她的鐵馬,怎可不照單全收!
蘇大姑娘窩心之餘,俏臉總算恢復原來的笑容可掬。「你的眼力不差,知道它是輛好車。」
「朕……我走遍大江南北,見過各式奇珍異寶,卻從不曾見過這種二輪的車子……」他似乎很少說這種相求於人的話,不流利得近乎結巴。
蘇映心發自本能地把他的話掐頭去尾。「你想借我的腳踏車就老實說一聲,幹什麼廢話連篇!」
「不!」他搖頭。「姑娘誤會了。」他不是這意思。
「對了,你是誰?報上名來!」
那男人不由得嘴角一撇,滿是苦澀的笑意,從來只有他要人報上名來,生平頭一遭受人詰問,對象竟還是個姑娘家。
「無禮!何方子民竟敢口出無狀!」那侍從氣不過又想強出頭,不料他的忠心護主卻被不領情的主子一記冷冽的眼光凍住了嘴。
如果他隨身有帶針線的話,蘇大姑娘相信他一定恨不得立刻將自己的唇縫起來,誆充啞巴,當做他從來沒說過那些吃力不討好的話。
「我乃……順……姑娘叫我福臨即可。」
「福臨……」蘇大姑娘放下不耐久坐的小孩,忽而靈光一閃。「唉?你和皇帝老兒怎地同名咧?」
福臨背後的內侍聽見這不知死活的絕色美人這麼一說,不禁倒抽一口氣,差點昏厥。可憐美女無腦,皇帝的名諱豈能讓平常老百姓拿來直喚的?
那是要砍腦袋,誅九族的呢!
福臨不以為忤,倒覺有趣。「據我所知那福臨皇帝並不老。」原來他介意的是這個。
「這麼說來你跟他很親近嘍,我一直以為能當上皇帝的一定是老頭子呢!」
「姑娘說笑了。」
「誰說笑--啊……」她還兩腿不淑女地跨在鐵馬上呢,下一秒冷不防即被人打橫抱起摟進懷中。
「你還玩不夠嗎?」
聽那冷冰冰的聲音還會有誰?做丈夫的人來抓逃妻啦!
佟磊對他這妻子五花八門的花招已著實感到黔驢技窮了。
「你回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視她丈夫那滿臉無可奈何的臉色,她知道自己該慚愧的,可還是忍不住問。
瞧她是有那麼一丁點慚愧的樣子,佟磊不自覺放軟聲音。「要找你還不簡單,反正只要問一問哪裡看熱鬧的人最多,你鐵定在!」
知妻莫若夫!
回家撲空雖是意料之內,卻有點傷害他的男性自尊,還好,總算他看得開,早在幾年前就看開了她這小妻子不可能像一般女子百依百順,言聽計從的溫馴,對她獨樹一格的個性久而久之也甘之如飴了。
「我沒做壞事,香-也沒有。」她夠義氣的。環視圍觀的浦誒鍶醇不到香-的身影,奇怪!
瞧自己妻子紅咚咚的臉蛋和一身髒,苛責的話早就被他忘得一乾二淨了。「回家啦,太陽都下山了。」
「好!」她答應得飛快。「等一下,我的鐵馬也要一塊兒帶回去。」她指指倒在黃土上的車。
佟磊淡淡瞥了眼地上的兩輪怪物,點了點頭。
不用想也知道那東西鐵定又是心兒那個時代的產物,所以,除了點頭外他還能說什麼?
放下心兒,他才跨步,福臨卻輕飄飄地閃到佟磊面前,擋住了路。
兩人對視,沈得發寒的場面。
「福臨,拜拜啦!」蘇大姑娘視而不見他們彼此間一觸即發的場面,即刻挽起佟磊的手。
佟磊微微地頷首,再也不看福臨一眼,牽起腳踏車和妻子的小手,朝著來時路走去。
「心兒,不認識的人不可隨便相信他。」過了許久,佟磊才開口。
蘇映心格地一笑,偎進丈夫的懷抱。「他是好人,心腸慈悲善良……」
她可不是胡謅,一個將來會遁入空門,想以身普濟世人的皇帝,不會壞到哪裡去的。
夕陽拉長了踏上歸途人兒的影子,愈來愈細長--
「停、停、停,佟磊,香-沒有跟上來!」到這時候,蘇映心才想起司徒香-來。
佟磊黑眉一攬,心中閃過一抹陰影。「衛寇也不見了。」
他們倆一起出來抓人的,見到心兒的上一分鐘衛寇還在他身邊張望著,怎地被福臨一攪和,這麼大一個人就失蹤了,這其中--令人懷疑。
「或許也們先回丐幫了。」蘇映心空泛地安慰著。
「他不是這種人。」
事出突然,可有什麼事緊急得讓衛寇連知會他一聲的時間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