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昏迷中有人扶著她吃藥,湯湯汁汁的東西把她當無底洞似的填。
就這樣昏昏沉沉的過日子,也不知道時間怎麼過去的。
等她慢慢恢復神智,抬頭看,屋外的杏樹居然結了滿滿的杏子,草地又油又光,兩隻不知道打哪來的小狗開心的在其中打滾,滾得一身是草屑。
她看著,瞧著,不知不覺,清瘦的臉龐慢慢浮出了笑。
長時間的居無定所,自從她有記憶開始,搬家是家常便飯,所以,她的身邊不曾有過寵物,也不記得有過這麼悠閒的時光沉澱自己。有時候她會安慰自己,搬家雖然沒有千百種好處,起碼也養成了她不認床,也不會認枕頭的好習慣,到哪都能睡。
不過——
「唉唷!」一團被子連著人翻出了床,掉下地後又滾了好幾圈,直到撞到桌腳才止住去勢。
看清楚眼前陌生的環境,阿房才想起來自己有個壞毛病,就是三天兩頭的掉下床。
她呆呆的坐在地上,也不急著要起身。
她有多久不知道掉下床的滋味了?她舉起左手,動動指頭,甚至還踢了腿,都可以自由活動呢,雖然還是有點虛,那是不是表示她的身體正在逐漸康復?她看著自己可以自由擺動的左手手指,心酸的笑了……
突然,房間外面隱約傳來壓抑又不明白的聲音,「我剛剛好像聽見很大的聲響。」門被推開,走進一個身材略胖的女子。
「會不會是遭偷了?」一個與四喜有相同面貌的少年一起進來。
「遭你的頭!我們是土匪,土匪窩裡的土匪被賦偷像話嗎?」女子並不客氣,當頭就送了幾顆爆栗給少年。
「哎呀,春綢姐,我會被你越敲越笨。」少年發出不滿。
「你本來就不夠聰明了好不好。」春綢是個少婦,綰起的發利落的用木簪固定住。她眸了少年一眼後發現坐在地板上的阿房,吃驚的張大嘴。
阿房試著想從地上爬起來,現在的她別說坐相不能看,還一頭長髮跟稻草一樣,身上的衣服滑到肩膀下面,露出一大片不該示人的肌膚。
她慌亂的手腳終於提醒春綢,她把少年的眼睛一把遮住,「不許看,看了長針眼。」
可已經來不及,阿房那雪白的肌膚早就被看光了,少年的面皮不自然的發紅。
春綢趕忙把阿房扶起來,手腳利落的替她拉好衣領。
阿房兩腳縮回床上,小嘴唸唸有詞,「這是夢,一定是夢,一定是一場惡夢,別醒,等一下就過去了。」抱住被子,她想繼續安眠。
敢情她還沒清醒呢,春綢噗哧笑了出來,對阿房的印象大好,覺得她可愛極了。
「姑娘,這不是夢,你把眼睛張開,我是春綢,站在門口那個傢伙叫八福,我呢,是來照顧你的人,他呢,是跟來瞧熱鬧的。」她聲音清亮,像珠子在地上滾似的。
熱鬧?她……是讓人饒舌閒話的熱鬧?阿房不由得抬眼瞧去,這才發現那個叫八福的少年跟某個人很像,可說他像誰,一時間又想不出來。
看阿房不語,春綢朝人福揮手。「這裡我來就行,你去跟頭子說姑娘醒了,叫他放心吧。」
「我知道了。」闖進一個姑娘的房間畢竟尷尬,八福匆忙的跑了。
春綢自動的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拾起來,折成方塊,往床上放,然後從洗臉盆擰來濕巾子,要替阿房擦臉。
濕意沾上阿房的臉,她恍然醒過來。「不用了,謝謝……我自己來就好。」
春綢也不勉強,把巾子給了阿房,又去收拾別的地方。
「對了,我也不能一直姑娘長、姑娘短的稱呼你,你總有個名吧?」
洗過臉,阿房終於醒過來了些,她從一旁取來牙梳,把頭髮梳過,隨意用紅繩綁起來,就算整裝完畢。
「我叫阿房。」
春綢好笑的搖頭,接過她手上的牙梳,準備替她綁條烏黑油亮的辮子。「那以後我都這麼喊你喔。」
她點頭。
阿房彆扭的坐著,梳子輕輕滑過頭皮的感覺叫她覺得手腳僵硬,不知道要往哪裡放。
就算是她的姐姐們也不曾這麼待她,她們總是說沾了她的晦氣,要倒霉的,她和這個春綢應該……不認識吧,她何必對她好?
「我啊,老家上下有十二個弟妹,每個都歸我管,我的雞婆性子就是這樣養成的,但是,他們運氣不好,還沒看清楚這世間長什麼樣子呢,就被喪心病狂的馬賊害了,真要還活著好些個也跟你一般大小了。」亂世,人命比草芥還輕賤,一把火,人化成煙,一個個不見了。
「我快要滿二十歲,不小了。」她老是被認小也習慣了,不過,她為什麼要對她好?
「哈哈,說起來你還是比我小,開春過去我都二十八了哩。」春綢的爽朗很得人心。
「春?」她記得上山時天氣冷涼,跟春天差好遠。
「對啊,年都過了呢,好可惜你沒跟我們一起慶祝,在這過年可熱鬧極了,不過,不怕,只要你待下來,往後有得是機會。」她說得眉飛色舞,略帶中性的語調把整個空氣炒得晶晶亮亮。
難怪窗外的樹那麼綠,陽光那麼暖,可是她怎麼都不知道時光飛逝得那麼快速。她病了那麼久啊……
「托你的福,我們這裡本來是沒有大夫的,頭子為了你去擄了人來,澤被我們這些人,像我過幾個月也要生了,有了大夫在,我也安心許多呢。」春綢的話匣子一開,滔滔如長江黃河,奔流不息。
「我在這裡住了很久?」從別人的口中得到答案,總是比自己胡亂猜想的好。
「都過一個冬天了……啊!也難怪阿房你不知道,你那一口氣要不是頭子拚死拚活幫你吊著,什麼珍貴的藥材都叫人去山上找,加上卦大夫的醫術精良,你那麼衰弱的身體拍是熬不過我們這裡的冬天唷。」
「謝謝,我……怕是也讓你費心了。」
「唉唷,阿房,你別跟我客氣,會待在黑山堡的人多半已經沒有什麼親人,我也是孤苦伶仃一個,大家流落到這裡不互相照應怎麼活下去啊。」春綢用心的讓紅繩穿梭在阿房的髮辮裡面,最後繫上活靈活現的蝴蝶結。
阿房摸了摸從來沒有這樣漂亮過的發,眼圈紅了。
「怎麼,我太粗魯把你弄痛了?」她的心思,春綢猜不透。
「不,謝謝你。」阿房的聲音很輕,像早晨的水霧,一個不注意便要消失。
「真要道謝的人是我呢,要不是頭子讓我來跟你做伴,這裡的冬天我怕也會熬不過去。」她放下牙梳,手心貼住自己隆起的小腹,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有些黯淡了。
「怎麼了?」還不知道要怎麼安慰這個親切的人,阿房已經脫口而出。或許是太久沒說話了,或許是春綢突然轉變的情緒讓她覺得不安。
春綢拍拍阿房的手,她明白自己的情緒影響了這個心地良善的好姑娘,「我是個寡婦,你聽聽,別被我嚇了啊。」
阿房一下子不知該不該抽出她的手。她不習慣這樣的親熱,但是也不忍心拒絕春綢的示好。
春綢拍了下自己的手背。「你瞧我,你的身子才好那麼一些我就囉唆個沒完,哎呀,對不起,我又離題了,看見你甦醒我是樂糊塗了,你別見怪。」母雞的心性在她身上表現無遺。
「不會的。」她說。
* * *
在春綢的勸說下,又過了幾日,阿房首次走出房門。
她不認得路,不認得房間,更遑論出了房門的東西南北了,她讓春綢領著,她走一步,她就跟一步,她轉彎,她也跟著轉,這樣,慢慢的走,也算稍微領略了高山的風光。
黑山堡的四周都是高大的灌木叢,生活條件並不好,但是經過開墾的土地,已經種上了今年的莊稼,擋風的樹木是新植的,種在大樹旁,小心翼翼的護衛著新綠的高梁。
一幢幢的黃土房子成長條狀散在遼闊的泥地上,竹籬茅舍,水塘裡黃毛水鴨,到處放養山雞,滿山跑的狗貓豬,黃昏時刻,每一家的煙囪口都飄出了溫暖的煙絲,食物的香氣。
「……在這裡每一口人都要工作,有工作才有飯吃,黑山堡不養吃白食的人,其實能夠在這裡住下的人都很珍惜有這麼一塊安靜的樂土。」春綢滿心歡喜的領著阿房到處走動,順便解說。
「還有,山堡裡有宵禁,過了子時就不要在外面走動,萬一被山上出來覓食的野獸咬傷就麻煩了。」身懷六甲的春綢壓根不像懷有身孕的人,她健步如飛,阿房幾乎要跟不上。
「阿房?」春綢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五指往她面前揮動。
阿房停下步子,捂著急速跳動似要從喉嚨蹦出來的心。「我有點喘。」
「哎呀,我真是粗心,忘記你身子才好,就拖著你走這麼久,傷腦筋啊。」粗線條的人終於發現了。
也幸好為時不晚,「這裡大樹多,又涼快,你在這歇歇,我去幫你拿點水來。」也不管阿房有沒有意見,她一溜煙不見了。
阿房慢慢的在大樹下坐定。咦,草叢邊不就放著一隻大水壺嗎?看著三三兩兩向她走來的人,她咧開了嘴,卻無法出聲……春綢好像把她放錯地方了……
* * *
樹蔭下漸漸堆滿圓鍬鋤頭之類的工具,男人推擠在大水壺前要水喝。
「山頂上的水源地只要到冬天就結冰,一滴水也流不下來,不趁著農忙前把溝渠挖深加寬,多引點水下來存著,來年過不了冬啊。」
「真不公平,那塊水源地本就該是我們的,憑什麼要給不相干的人用?」
「沒有水誰都活不了,是頭子心腸好,說對面山頭的也是人,既然有水就大家公用,為了怕旱季來得早,築渠是必要的……」
阿房茫茫然的聽著,大伙七嘴八舌,她已約莫聽出了大概。幸好那些男人每個都僅止於對她瞄上幾眼,有的繞過她取水喝,有的離她幾尺遠,彷彿怕身上流汗的氣味薰了她。
沒有人故意干擾,讓她神經不再那麼緊繃。
不過,春綢怎麼還不回來?
就在她伸長頸子探望的時候,冷冰的嗓子突地出現,全部的人當場凍成冰棍。
「事情沒做完,你們還打混!」管孤鴻只穿一件獸背心,赤裸的胸膛上是晶亮的汗水,他的視線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阿房身上。
阿房把視線放在黃泥地上,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出現讓她鬆了一大口氣。怪了,以前他一出現,不是會讓她心跳加速、心情緊張嗎?怎麼他現在就站在她跟前,她卻一點不愉快的感覺也沒有?
「你們還看什麼,幹活去!趕不上午膳,就自個挖黃泥吃!」管孤鴻轉頭轟跑一窩想乘機看戲的人。
「頭子,我們沒有碰她一根寒毛喔。」經過管孤鴻身邊的人提起圓鍬,走了開去。
「大當家的,很久不見,你別又嚇暈了人家。」另一個漢子很有義氣的叮嚀。
漢子乙也想如法炮製,誰知道才想出聲就被管孤鴻可怕的眼光嚇退。「我我……努力工作去,嘿嘿嘿……」
阿房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些人真是純樸又可愛。
「你……怎麼到這裡來的?春綢呢?」白花花的日光從葉縫撒下,她因病消瘦的面頰看起來豐腴了些許。
「她去找水給我喝。」阿房發現,心情平靜的對他說話好像不難。
水?管孤鴻蹙眉看著樹下的大水壺,接著大步走開,再回來,手中抓著一片很大的芋葉。
他用身上的獸背心把芋葉擦乾淨,在裡面注入水。
「喝,水很乾淨的。」他彎膝蹲下,誰叫她實在太嬌小。阿房試著要把芋葉捧到面前,誰知道重量不是她能負荷得衡量過情形,她沒辦法,只好湊近臉,雙手捧住葉子邊緣,一口一口慢慢喝起來。
盯著阿房頭頂的發旋看,管孤鴻等了很久,久到以為她會把整張臉埋進芋葉的時候,他把梗在喉嚨的話說了出來,「用過早膳了沒?」水喝飽了,阿房把芋葉推遠了些,「我不餓。」她一直沒有食慾。
「不吃容易鬧肚子疼,你的身體才剛好,就算沒胃口,也要多少吃一點。一起走,我也餓了。」水渠的進度尚可,他也該去填點東西進肚子,他聽說廚房裡的人煮了蛇湯,好不容易呢。
「我要等春綢回來。」他不會又要勉強她吧?
「蛇湯很好,喝了對健康有益。」管孤鴻很好心的告訴她。
蛇……蛇湯?阿房全身起了疙瘩。
她用力搖頭,表示自己的堅決。
「你不要排斥,等喝過了就知道其中的好處了。」他還想多解釋一下,但是,她的臉色不對了,「慢著!你不許昏倒,我不許你才跟我見面又昏倒……」可來不及了,阿房經過刺激後,很不給管孤鴻面子的又昏倒了。
* * *
討厭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當然需要,很需要!
譬如說長相嚇人啊、好吃懶做啊、個性欠佳、行為粗魯……可是,喝蛇湯也算在內?
知道自己因為喝蛇湯被列為蠻子,管孤鴻很不服氣。
她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撇過頭說討厭他。
他只是好心的請她喝蛇湯,要知道這滋補養顏的機會也不是常有的。不過,顯然她不領情。這一來,害他這幾天郁卒得要命,心裡一把火燒也不是,不燒,悶得自己痛苦難當。、
這樣的情緒讓他非常困擾。他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在乎阿房,不要在乎、不要在乎……
「……也就是說,預計今年冬天來臨以前,橘園的橘子可以多收三十斤,花生因為缺水,長得特別好,可以抬高價錢,每斤多十紋銀的收入,至於……水源地的部分,隔壁的花家寨希望跟頭子面對面協商,請頭子挪出時間來。」所謂的「隔壁」鄰居,足足有一個山頭那麼遠。
黑山堡處在四座山頭的中央,土地算是四座山峰裡最肥沃的,問題是這些山裡頭不只黑山堡盤據,還有大大小小三幫四寨跟著搶奪唯一的一處水源。
三幫四寨,內憂外患還有國難。
負責記錄的八福用拿筷子的方式抓著毛筆,艱難的一筆一畫記錄著,還不時要四喜念慢些,一場例行的報告下來,八福的臉上幾乎可以媲美黑貓洗臉了。
「頭子?」四喜很早就發現這例行報告怎麼都吸引不了他們頭子的注意。他一個人根本是自言自語。
「頭子!」他試圖喚回管孤鴻的敬業態度。
「嗯?」管孤鴻應著,眼角不小心瞄到窗外的人影……那個又很多天不見的女人在幹什麼,吃花?
等他察覺自己做了什麼,人已經離開座位,直奔向外頭的人兒。
阿房掩了口哈欠,她實在不是故意的。
隨著身體慢慢康復,她可以隨心的多做一些事情,可是,臨睡前那碗必喝的藥總是讓她昏睡,持續到隔天清晨,使得身子不聽使喚,腦袋老是空空的,令她不自主的賴床。
起不了床自然趕不上用膳時間,原來她的飯菜是由春綢送到房間來,兩人一起用飯,這幾天春綢被喚到別處幫忙,無暇顧及她,她又睡得晚,去到廚房,那裡連一隻蒼蠅也看不到,她也不好意思叫人再煮食物給她。
就這麼餓著肚子,置身在白花花的驕陽下,曬得她眼冒金星,這時候要是她能化成一攤水多好,清涼又自在,也不會有餓的感覺。
她晃來晃去,一片開滿花的小樹叢擋住她的去路。
她想,這花應該吃不死人吧?摘一朵試試。
入口有點苦,帶著不知名的淡香。
「吐出來!你瘋了嗎?」晴天劈下一道雷來!
她不小心侵犯了他的屬地嗎?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身為一群人的領袖,他不是應該忙得不見人影、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忙得別出來嚇人……
一堆疑問還沒個解答,管孤鴻已把她拉到樹蔭下,大聲喊,「什麼不好吃你吃這個,吐出來,亂吃東西會拉肚子的。」
不經意撞見他,阿房的心有些移位。
「喂!」他吼。雖然知道她吼不得,也不願意見他,但仍是管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不是故意要吃你家的花,是餓極了。」她是知道有菜圈。橘圈,但是,橘園太遠,菜園又圍著籬笆,要繞田埂小路,很麻煩……」
「肚子餓?跟我進來!」說罷就要拉她的手。他記得屋子裡好像有廚房送來的東西,從早忙到剛剛也沒心情拿來用。
她來得剛好。
阿房避過他的手扶著樹幹,「你要收買我的肚皮不如好人做到底,乾脆再進去一回拿出來分我吃可好?等等我還想回房睡回籠覺。」
敢情她是睡過頭,錯過用膳時間,廚房的人把菜收光了,她才餓肚子的?但是照顧她的春綢呢?
「要吃就跟我進去,黑山堡還沒有餓死過人,你要開先例,我不反對!可是不能在我的眼皮下。」這樣的女子幸虧是被他帶回來,要擱在他處怕是要禍及別人。
「你保證沒有蛇湯之類的東西?」她是一朝聽到「蛇」這字眼,十年都怕草繩。
管孤鴻正色的說:「在這裡,有吃食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平常大家節衣縮食,青菜蘿蔔湊合著過日子,有蛇湯佐飯,對大家來說很難得的。」
阿房不予置評。
看他似乎又要發怒,她笑歎口氣,「大爺要罵我不知好歹我也能領受,誰叫我是人在屋簷下,所以你說了算。」
「進來吧你。」什麼時候他的硬心腸不管用了,這麼簡單的就與她罷休?管孤鴻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阿房不見表情的跟在他後面進了屋。
屋子裡擺設簡單,除了必要、實用的物品外,沒有一絲多餘,可見管孤鴻不是個奢華的人。
「你也在這……」她瞧見了八福,卻記不起名字。
「我是八福。」他鄭重的介紹自己。
「你……看起來像花貓。」那些墨啊水的,抹得臉上亂七八糟。
八福吐了吐舌頭。「姐姐的身子可好?」他嘴甜的問。
阿房看著他和四喜努力的思索,「你們是雙胞兒?」
「嘻,姐姐好聰明,我是英俊又可愛的八福,至於站在我旁邊木頭似的這個是四喜,四喜、八福,一團和氣。」說完,還扮了個鬼臉。
阿房忍不住笑逐顏開。
管孤鴻看她臉色轉好,卻是別人的功勞,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原來你還沒用膳啊,不如等我把這裡的事情辦完,再帶你去春綢姐家討些吃食,你說可好?」
阿房難得跟人有說有笑。「那倒不用了,春綢到別人家幫忙去了,她說不到晚上回不來,至於吃食……」她瞄了管孤鴻一眼,卻不知道怎麼接下去,總不好說她厚臉皮進來要吃的吧?
正遲疑著,管孤鴻不著痕跡的開口了,「問那麼多做什麼?」
八福訕訕的苦笑。他有說錯話嗎?看向一旁的四喜,他卻把頭撇到一邊去,壓根不理會他的求助。
唉,他們是兄弟耶,亂設義氣一把的傢伙!
「走。」四喜扯了下八福的袖子。
「幹嘛要走?我們的公事還沒了。」想起這個他又頭痛。寫字真不是人幹的,一支筆比刀槍還重、還難提。
「了了。」四喜板起臉來不輸管孤鴻可怕。
八福不敢再吭氣,雖然他不知道四喜到底在氣什麼,頭子好像也用他那本來就冷冰冰的眼珠子瞪他,但是……但是……他但是不出所以然來。
「八福!」四喜難得動了怒。
一廂還在發怔的人跳了起來,手邊的墨汁冷不防又在臉上添了一筆。
四喜幾乎要翻白眼的把八福拖著走了。
「他們感情真好。」阿房由衷的羨慕。
她跟姐姐們從來不曾這樣親暱過。
親切的春綢,善良的百姓,可愛的雙胞胎,還有……站在她眼前的這個人,種種都讓她迷惑。
這裡會歡迎她長長久久住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