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氣……都過了一個小時,裡頭那隻豬玀到底要她等多久?
這地方要是常來不只會短命,而且容易肝火上升、青春痘亂冒,嚴重的時候還會有暴力傾向……這年頭瘋子特別多絕對跟這裡用鼻孔看人的老闆有很大關聯。
這家老闆難纏又豬哥,小氣又毛,愛吹毛求疵也就算了,月底結帳的時候還每次都把支票開上半年,然後說是筆誤,要不就推到秘書身上,害她每個月都要來請他更改期限!
店裡那兩個沒義氣的女人,一提到要來這裡結帳,逃得比什麼都快。
而說也奇怪,每次聽到她來總是跑得像火燒屁股的總經理,今天竟然讓她在外面的會客室等好久,聽說裡面來了貴客。
她好想趕快收換票走人喔。
茶都喝光了,書報呢?她又不是來看報章雜誌的。百般無聊的姚仙看見上次送來的插花有些枯萎,基於職業這種毛病,手腳不自主的去整理一番。
一盆還沒整理完,男人的聲音從走道那邊過來了。
她回頭,就這麼巧,跟不可能會在這裡出現的夏草打了個照面。
他身邊跟著好幾個看起來像是重量級的人物,當然,她想見的那個豬玀總經理也在旁邊。
她才往前一站,那頭豬就趕忙的從後面閃出來,用他肥到不行的手把她往旁邊撥。「別在這裡礙眼。」
她哪裡礙眼了?!
「我們的事以後再說!」他像是替主子掃除蟑螂的奴才,非要把姚仙這只妨礙的蟑螂去除。
「張經理,我又不是乞丐,你的態度很有問題你知道嗎?」他竟然推她……
雖然說淡季時候公司行號的盆花切花,也占幸福婚紗營業額的百分之五,但是她插出來的花絕對上得了檯面,很多公司辦活動時,只有稱讚,可沒被嫌棄過的紀錄。
她是有情有義的人,即便是婚紗旺季的時候她也沒有把這些顧客丟掉,再累、再苦,她也不曾偷工減料,胡亂交差了事的。
這樣,可不代表她非要這家公司的外快不可!
「現在不是你講話的時候,換票以後再來!我現在很忙啊……」
「張經理,你叫我等了一個小時居然還要我來第二趟?」
「有什麼不行的?!」
「張經理,生意是這樣做的嗎?」
「了不起我換家嘛,又不是只有你一家插花的。」
真是越說越不像話了,簡直是狗眼看人低。
夏草看見兩人間一觸即發的態勢,往姚仙面前一站。「嗨,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又碰面了。」
張經理被他一擠,肥腫的身體往牆壁靠去,差點變形。
「你果然像野草,走到哪隨便都看得到你。」姚仙被張經理這一鬧火氣正旺,看見夏草很自然的把他歸類是一丘之貉,她的客氣只對文明人,這些人……就免了!
夏草卻是招搖的摟住她的腰,親匿的表示兩人關係匪淺。
「你∼∼」
「噓。」
姚仙依然怒瞪著他,眼眸結著厚厚的冰霜,可想而知,等一下她不知道要怎麼找他算這筆帳!
看起來他的皮要繃緊一點嘍。
「你來這裡等我嗎?」
「放你的……」狗臭屁!當然,姚仙不會有機會把後面不雅的三個字,在這些公司董事長、顧問團的面前說出來,她突地話一頓,不敢置信的張大明眸。
他竟敢……戳她的臀部!
她要是不殺了他,就跟他姓!
「不不……不,夏先生,您誤會了,姚小姐包辦了敝公司的花藝設計,她只是來換票子而已。」張經理怕姚仙抖出不該說的話來,趕緊出來俯首認罪。
「票呢?」夏草問著姚仙。
她從皮包裡拿出來。
他才接過,一個禿了頭的老者竟然必恭必敬的接過去,立刻掏出一疊現金,如數奉上。
「以後姚小姐的公司都給現金,不必開支票!」大老講話,一言九鼎。
姚仙拿到一疊不算厚的錢,除了謝謝兩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也不知道對突如其來的奇遇該怎麼面對。
她被夏草帶著,迷迷糊糊的離開豐匯貿易,來到樓下。
「去吃飯吧!」夏草身上那種滿不在乎的味道誰也學不來。
「你在這裡上班?」不像啊,她從來沒見過他。
「也不是,我只是來逛逛。」像一串粽子的人守著他,一家一家輪流,簡直就是套好的招數,老套卻又實用。
他們知道他重感情。
然而,只要不要嗜血得過分,他大部分也會達成他們的願望。
姚仙瞄了大樓一眼,又不是痞子逛大街。「你逛街的方式還真特別。」
「謝謝。」他如數照收。
儘管心裡頭有比蟲窩還要叫人心癢的疑問,她還是很有分寸的按捺下來。
她努力藏起心中的波瀾。他們可是連一點交情都談不上,要問什麼?
「走吧!」他戴起墨鏡。
「啊,去哪?」
「吃午飯。」都下午兩點。,他肚子早就餓了。要是在家他一定准十二點吃飯,絕不虐待自己。
「我又沒答應你……」
「我幫你要到你應該拿的錢,你不謝謝我?」
「我剛才謝過了。」他耳聾啊!
「那不算。」
啥,不然要怎樣才算?
「不要緊張,我肚子餓了,我想你也是,我們只是一起去填飽肚皮而已。」她緊張得像是要隨時逃走,他又不是洪水猛獸。
在感情方面,他的感覺較別人來得淺,但並不排斥。
遇見姚仙後,他有了想抽身又不能、欲走還留的衝動,於是,他準備留下來靜觀其變。
他觀的是自己的心。
「我告訴你,我可不去那種規矩一堆的西餐廳、五星級飯店,最好是小吃店、咖啡簡餐。」趕緊吃一吃好分道揚鑣,別再見了。
「可以,客隨主便!」
他腦子有病,什麼時候他成了客人,可是,花少許時間可以讓這個花花公子滾出她的視線,也算值得。
「我幫你拿到現金,所以你請客。」
啊!他是吸血鬼呀?
吸血鬼最適合吃什麼?
呵呵,她心裡很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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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茄汁--
她竟然用一杯番茄汁就想打發他,她是不是太會算了?!
而她倒是很厚待自己,叫了一個大大的潛艇堡、大杯奶昔、雞塊、薯條,還有一份沙拉,這女人比山上猴子吃的還多。
看他一臉大便,姚仙真是快活如神仙。
她故意吃一口薯條,喝一口奶昔,咬一口潛艇堡,啃一嘴雞塊,就是要惹火他。
她有她的張良計,不要緊,夏草也有過牆梯。
「老闆,再來一份同樣的。」
咦,姚仙嗆了下。
嘿嘿,不是她才有嘴巴。「不要忘記付帳。」
她用力瞪他,還把鏡框往下挪,生怕瞪得不夠冷酷。算你狠!
「你有雙很美的腿。」等他的餐點送來,他把沾醬全部倒進薯條裡面,然後抓起紙袋口一陣搖晃,幾下後扯開紙袋,開始享用他的加味薯條。
「要你管!」真不該穿裙子出來。
「你的腿美得會勾人。」會叫人心猿意馬……想入非非……而且還想更進一步的行動,譬如說摸摸看那如雪凝脂。
男人跟女人的腿明明都是腿,為什麼女人的腿能叫人心癢難耐?
「光天化日的,你胡說什麼?」是誰在他眼中點了兩把火,那火像是要燎原的焚燒過她的四肢百骸。
該死,他黑黝黝的眼瞳害她連醬料包都撕不開,她的力氣哪去了?
「這是我很衷心的讚美!」
他很隨性的說,很樂見姚仙反應不及的表情。好好玩,原來她對聲東擊西沒力啊。
下次心情好的時候再玩她!
呵呵。
「這些醬料你都不要?給我!」
「你吃那麼鹹,腦中風離你不遠了。」番茄醬、甜辣醬、花椒醬、花生醬……他的味覺一定被荼毒得忘記活著是什麼感覺。
「很好吃喔,要不要試試?這是我的獨家秘方,別人想吃都不一定有。」夏草很大方的獻出五顏六色的薯條。
「不要!誰要吃有你口水的東西。」
「好,不要就……」
算了!姚仙肯定以為他要這麼說;但是他偏偏趁她嘴巴微張的時候,用手指拈了好幾根薯條塞進去。
「噗∼∼」她要吐了。
「別吐出來。」他提醒她,指頭還在她眼前晃呀晃的表示不行。「暴殄天物是會被雷劈的,我捨不得你被雷劈。」
姚仙眼睛大瞠,咬著牙根把薯條吞進去,然後拍桌子大吼,「我要宰了你!要不是你,我怎麼可能被雷……咦,好像不難吃。」奶昔在她怒拍桌子下很捧場的跳了起來,其他東西也隨之共舞,灑了滿桌子以後……幸好,沒有後續。
雖然東西不難吃,可是,她還是不喜歡被捉弄。
「你聽不懂國語嗎?聽不懂No,Yes的分別?」
「你很久沒有交男朋友了對不對?火氣很大。」夏草很就事論事的說。對於她的吼叫,他並不是很當一回事。
「總比你欺騙兩個女人好多了!」一講到這件事,她又心火上升。
原來她一直對他存著偏見就因為這個啊。真是單純到不行的女人……好可愛!
「她們的事情是你誤會了。」
「誤會?六會!你還是會頭呢!」
「你就不能安靜的聽我說嗎?」這女人上輩子一定是番婆。
她翻臉了。「該閉嘴的是你這個花花公子,我警告你以後別在我的婚紗店出現,我不想再見到你,也不做你的生意,這總可以了吧!」
啊,她想狂嘯!
瘋了、瘋了,瘋得很徹底!兩ㄊㄨㄚ生意都被她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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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滿滿的花包圍是什麼感覺?
浪漫到不行?
美麗到爆?
對姚仙來說,很難有特別的想法,花嘛,就像乎常家中的傢俱,你會對每天看習慣的家具有任何浪漫的想法嗎?一定不會的!
一間滿是花的三十幾坪大公寓,租來的,租金比鑽石還貴。
為什麼要讓人家貴?
哪有辦法,這裡距離婚紗店近啊,開車只要十分鐘,走路更近,從巷子鑽過去,拐個彎就到了。
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對不起,是賺銀子的花要住,她,活生生的人,卻淪為配角,因為那些嬌貴的花,她才有這麼寬敞的空間可以住。
--好吧,是互相蒙利。
沒有多少傢俱,因為很多時候要容納姚仙從花店批回來的花材。
這些花材常常是第二天婚禮上的重頭戲。然後她還要連夜加工,加工的項目很多,桌花、椅背花、口布花、杯酒花,以及接待區。舞台、男女儐相的胸花、男女方家長的胸花……預算多的新人,花樣就特別的繁瑣,當然,美不勝收的景象就必須建築在她這個花藝設計師一雙粗粗的手。
本來就是,肖想要一雙皮膚吹彈可破的小手,等她改行也許能如願。
為了盡量讓客戶滿意,姚仙常常這樣徹夜不眠的熬夜。
人手不足啊。
她又不能老是抓著已經被壓搾過度的盛雪加班;余菲呢,那更別提了,她是下班時間一到絕對不肯多留一分鐘的人,加班?哪邊涼快哪邊去!
於是,只有苦了她這表面風光的老闆。
穿著厚毛線衣的姚仙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安慰自己,再忙也就這一個月,農曆年過去,「想婚頭」的人就會大大變少,等度小月時間到,又可以閒得半個月不用折鐵絲線,不用擔心花粉過敏了。
三百六十五行裡,就他們這行業最畸形,旺季的時候忙得恨不得有八隻腳、八隻手,淡季的時候又恨不得生個小孩出來打著玩。
要不是她對婚禮創意有著莫名的喜好,也撐不了這許多年吧。
她努力的販賣夢想,圓別人的夢,而一路走來,她仍是為別人作嫁的份,自個還是形單影隻。
腦海中不知不覺浮現夏草的模樣……欸,想他幹嘛!
腳踏兩條艙,誰知道他身邊還有幾條「備胎」的船,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絕對不會喜歡他!
胡亂甩掉腦子裡的影像,奇怪啊,今晚的她特別浮躁,就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
出去走走吧,最近很少運動,小公園的河堤也不知道有多久沒去了,那些流浪狗跟貓不知道還在不在?
姚仙悒悒的穿上拖鞋走出小公寓,關上冷得跟冰庫沒兩樣的房門。
為了保持花的新鮮度,小公寓裡一年四季都維持極低的溫度。
不過無所謂,很早以前她的鼻子就失去靈敏度,沒有嗅覺,反正她也不以為意,她就像這城市中的隨便一個人,很早很早對季節的更迭失去感覺,不夠冷也不夠熱,就像她的生活一樣,溫溫的,溫得叫人幾乎要忘記為什麼要活下去。
但是,她起初真的是有動力的。
半夜兩點,要到哪裡吃晚餐?
不是宵夜、不是點心,是可以結實填飽肚皮的那種。
住在城市就有這樣的好處,不管多晚,到處都是商機。
走出巷子口,夜晚的霓虹耀眼又妖嬈,檳榔攤的西施辣妹身上還是少少的貼著一塊布,腳踩恨天高的鞋,大剌剌的在屬於自己的櫥窗跟車流中來回。
不夜城。
熱鬧跟寂寞、繁華跟晦暗並存的都市。
這世界有哪個地方不是這樣,光明跟黑暗總是在一起的,內心的矛跟盾又何嘗不是天天在打戰?
天氣不冷,姚仙卻拉緊身上的毛衣。
這幾年她偶爾會想起自己有多久不曾靜靜的凝望天空,忘記了白天、晚上的天幕究竟是什麼顏色。
不要再想了,想得多沒有用的。
叭--尖銳的喇叭聲、刺耳的煞車聲響起,計程車司機探出車窗破口大罵。
她嚇了好大一跳。
罵人的話如流水不斷竄出。
「對不起。」她不應該站在馬路上發呆……她怎麼走著走著發起呆來?沒有人多看她一眼。
無情又多情的人間。
司機氣勢凌人,碎碎念個不停,好像她犯了天條。
她靜靜的退回人行道。
計程車咻地開走,留下一屁股煙。
一會兒之後,一切都恢復平常,原來的脈動並沒有缺口或短少。
姚仙想,如果剛才那一剎那她死在輪胎下面,情況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
其實答案很明顯。
她把兩手插進毛衣口袋中。
天氣真的不冷,只不過她的心缺了一個口。
她頭也不回的往小公園的方向走去,孤零零的影子跟隨著她,寂寞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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濛濛的雨將整個城市密密麻麻覆蓋了個透。
城市的輪廓模糊了,螞蟻似的人跟車也消失了一大半,就算偶爾從眼廉飛掠,也像無聲的電影。
姚仙實在不記得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事情發生後,她唯一的記憶就是她為了閃躲一隻流浪拘,車子跟別人擦撞了。
很多複雜尖銳的聲音灌進她的耳膜,等真正的回過神,她已經像只水滴四濺的落水狗,舉目無親的站在醫院的急診室。
護士小姐好心的拿了條毛巾給她,她卻只能茫然的抓著雪白的毛巾,站在盆栽後面皮皮銼,
她可以感受到被她撞的人的朋友們,正拿著非常痛恨跟鄙視的眼光,瞅著她這個肇事者。
「拿出你起碼的誠意來啊,撞了人裝作沒事就想逃避刑責嗎?」一群打算夜遊的男女一人一嘴,攻擊得她白了臉、青了唇。
「人進急診室去了,要是腦震盪,有個什麼萬一,看你拿什麼來賠!」阿飛型的男生很年輕,不到十八,流里流氣的要錢嘴臉。
他們把她當凱媽,想在她身上大削一筆。
「你說話啊,老女人!」
眼前咄咄逼人的女孩大概十七吧,艷紅的唇,綠眼影,戴假髮。那樣的年紀離她好遠了;她十七歲的時候都在做些什麼呢?上課、放學、到補習班,唯一的樂趣就是在文化走廊,跟對面大樓那個優秀的男生擦身而過,回眸一盼。
很好笑吧?
沒錯,她的青春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驚濤駭浪?沒有。只有一個勁的青澀鬱悶。
「我看你不像沒錢,把錢拿出來,我們好了事。」終於有人肯說白話了。
姚仙啟唇,卻說不出完整的一個字來。
她從來都不是這樣怯弱的人啊。
進醫院半個小時後,警察來了。
「小姐,請跟我們來做一下阿筆錄。」台灣國語的交通警察公事公辦的口氣,顯然已經事先聽過那群男女的說詞了。
「啊!」她二十九歲的經驗中沒有這一樣。
二十九年中她循規蹈矩,就連罰單也沒接過,警察對她來說還停留在「大人」的階級,萬萬打不得交道的。
「請把你的駕照、身份證給我。」
她用力翻攪……要死了!包包裡面什麼證明文件都沒有。
她只是出來散心兜風,哪會想到要帶齊文件。
交通警察閱人多矣,「沒有?那就請你跟我們到分局去一趟。」
「我……不去。」媽媽說過只有壞小孩才去那種地方。
「只是留個電話地址,讓我們做個筆錄,你不用怕成那個樣子。」兩人一組的交通警察,其中一個的口吻人性化多了。
但是不管他們有多麼的「仁慈」,姚仙就是抖個不停。
「我……要……打電話……」
「可以,我等你,不過,最好別太久。」要不是對方也有闖紅燈的嫌疑,他的口氣可不會這樣通融。
「謝……謝……」她的唇還是抖得止不住。
手不穩的掏出貝殼機,幸好她有把朋友電話輸進單鍵撥號的功能裡面,要不然現在腦子一團亂,她實在很難把朋友的電話號碼記得齊全。
很長的嘟聲之後,沒人接聽。
交通警察很諒解的讓她繼續孤軍奮鬥。
她把臉面向牆壁。
盛雪不在,余菲也沒來聽,第二通電話之後,姚仙莫名的按下一串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進她腦子裡的陌生數字。
跟著又是一串很長的嘟聲,沒人接聽,就在她快要放棄的前一秒,傳來有些陌生的聲音。
「喂。」
那一瞬間,她喉頭哽咽,熱淚往眼眶裡沖。「我……」
電話那一端終於傳來聲音。
站在她身後的交警察互觀一眼,其中一個往那堆五顏六色的男女走過去。
姚仙拭了淚。
「我姚仙……我在醫院……不、不,不是我……是別人出事,我的車撞到人了,抱歉,我們不是很熟,可是我實在找不到人,嗚……沒有,我沒有哭,嗯嗯,我知道了……」
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話說清楚,但是,他真的有聽懂嗎?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麼,姚仙確定的是他允諾用最短的時間趕來,要她安心。
她蓋上機殼,再回頭,發現自己已經可以用比較冷靜的態度面對一切,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通電話會對她產生這樣的影響力。
接下來,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段如坐針氈的等人時間,還有後來看見夏草出現時,如釋重負的心情。
他的頭上有雨滴,涼薄的天氣卻只穿件簡單的圓領短衫,顯然是在很趕的時間出來的。
「我……」她連話都說不全。
「你這邊坐著,我來處理。」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看到他從轉角出來。」姚仙急切切的抓住夏草,迫切的想解釋,想讓他瞭解。
她的手很冰,很小。
這樣的她哪來那麼大的力氣搬動盆栽?還用那種凌厲的態度罵他,罵得他都不好意思再出現?
夏草伸出手把她凌亂的劉海撥到耳後,她的臉蒼白若雪,嘴唇也一點顏色都沒有,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又憔悴。
今晚的她素白著一張臉,沒有脂粉、沒有描繪,卻眼瞳如星,眉目如畫,神情幽幽,如一尊白瓷娃娃。
他拿出一條男性手帕,輕輕、輕輕的對著她說:「來,把臉擦擦,我保證不會有事的,你聽話,我去瞭解一下事情的原由。」
姚仙恍惚的看著自己找到靠岸的五指,嘴唇抖顫的道:「不要拋下我。」
「我沒有要拋下你……好吧,你可以走嗎?我們一起過去。」兩造雙方隔著走廊各自據一邊,他既然來了就要用最短的時間把事情了了。
警察先生們看得出來很不耐煩了。
姚仙站了起來,只是她的手彷彿有自己的意志,用力的拉住夏草的一塊衣角不放。
夏草沒有阻止她,他在她的身上看見小時候的妹妹;看見她無以言喻的寂寞,還有濃濃的不安全感。
最先,他以為她像無敵女超人,凡事都可以自己來,是不會撒嬌、不用男人呵護的那種女人。
看起來他對她的瞭解還是太少。
他不帶任何男女情慾的替姚仙把臉蛋上的髒污擦掉,讓她像個小跟屁蟲的跟著去瞭解整個事情的始末。
經過一番折騰,事情擺平了,對方本來想獅子大開口要一筆賠償金的,但是和他們談的是夏草,他們可就踢到鐵板了。
夏草完全不在乎他們想把事情鬧大的意思,他只稍微提到要對方的家長出來談判,少年們就退縮了。
偷了家中大人的車子出來炫耀,結果出車禍,事情若鬧大,不好交代的人可能是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所以,他們最好識相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