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投資,吁若湛很低調。
應付媒體是公關的工作,除了必要人員公司上下集體封口,不許對外發表任何轉投資的意見。
這是他的行事風格。
不過雞蛋再密都有縫,這消息傳到張子薇耳裡,一連幾天她都端著未婚妻的姿態大搖大擺來興師問罪。
籬若湛眼下的黑眼圈越來越深,脾氣越來越陰森。
低氣壓持續籠罩著研發部,沒有遠揚出海的徵兆。
這天,誰的臉色都不好看。
「子薇,我最近很忙。」疲憊著徹夜沒睡的眼,吁若湛實在不想挑這節骨眼跟她交手。
堆積如山的交接工作她視而不見。
「你有清閒的時候嗎?從來沒有,最近更是連電話也沒有。」
舒芙端上她指定要喝的果汁,然後安靜的退下去。
她知道經理的未婚妻對她有敵意,經過幾次不舒服的經驗,她除非必要,專心在工作上不做其他想法。
張子薇看也不看她。
「你要去上海沒把我算上一份,我爸說他很不滿意,他說我應該在你身邊幫你打點一切,而不是那個小妹。」她才不管這些,就算疲勞轟炸也好,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她不能放心。
「她跟我的秘書沒兩樣,帶她去為的是公司需要。」
凱秘書請了半個月的喪假,他大方的給了一個月假,接著內舉不避親的把舒芙換到他身邊來。
在他認為,舒芙既然要跟著他走,越早熟悉他身邊的事務越好,即使一時半刻不熟練,依照她認真執著的個性,工作很快會上手的。
說也奇怪,兩人一塊工作氣氛並不嚴肅,工作上有任何接觸,吁若湛都不忘跟她哈啦一下。
好時光像停車暫借問。
這幾天的吵吵鬧鬧舒芙都看在眼裡,躲也不是,又沒本事把耳朵關起來充耳不聞,簡直是坐立難安。
舒芙告訴自己那是人家的家務事,更何況張子薇每次來都拿美麗嫵媚的眼睛刺她,刺得她兩隻腳皮皮挫,坐在總經理辦公室果然風險很高的。
她邊想邊把自己埋成鴕鳥。
但是,拿著筆的手歪了,她的眼怎麼都不肯回到工作上頭,慢慢的托起腮來對著你來我往的那對璧人。
什麼是俊男美女,什麼叫才子佳人,什麼又是郎才女貌或者天生一對,就是她眼前看到的景象,即使場面談不上和諧,仍舊是那麼賞心悅目。
她看的心痛,希望自己的眼是瞎的。
「你不是為了報復我才這麼做?」張子薇依舊教人憐惜,依舊風姿綽約,依舊軟甜著嗓子,似乎什麼都沒變,可是看在吁若湛眼中已經有所不同。
吁若湛知道,是他的心。
他跟張子薇能夠維持到如今其實已經很不容易。
在校門內天真純摯的感情出了校門外,一個人一直以為可以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一個卻已經經過社會洗禮,認清了錢才是唯一的真實,不時的尋尋覓覓,滿足自己的虛榮。
他不是心胸寬大的男人,沒辦法馬上原諒她的不忠,然後彼此安然無事的繼續走下去。
然而十幾年不是十幾天,人非草木,他也不是無情冷酷的男人,那麼久的感情沒辦法說斷就斷的。
既不能斷也走不下去的感情,沒有交代清楚,懸掛著,誰都沒能背負著然後繼續下一段的開始。
這段時間他不理會張子薇打的電話,為的就是要釐清自己心裡的感覺。
「我記得這件事我們已經獲得結論了。」
很多事情反反覆覆的討論過了,譬如說那個跟她吃飯的男人。
可是顯然張子薇認為那是偶發的小事一樁。
她認為小小的劈腿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她想回來,吁若湛一直都是她的。
她在被愛裡沉醉得太久,忘記愛情的任性是有限度的。
被傷害的人很難安然無事的回到從前的心無芥蒂。
為了給自己回來的理由,她坦白承認那男人根本是個空殼子,除了滿口的花言巧語,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跟吁若湛比。
但吁若湛沒有絲毫欣喜快樂。
她不知道男人是不能被頂替的!
你可以不愛他、甩了他,就是不能腳踏兩條船,兩條船行駛的速度不同,魚與熊掌都要,有百分之兩百的可能兩頭空。
因為錢而外遇,這才是他的不能原諒!
她難道還搞不清楚他不是沒錢?!
也許她真正需要的是一座金山銀礦。
人人都不應該亂花錢的,這是他人生的座右銘。節省在這年頭變成荒謬的形容詞了嗎?
「我之前問過你的意思,你說不去,現在我也覺得你不合適了。」
「說到底你就是要帶那個醜女人去?!」她把箭頭指向無辜的舒芙。
可憐,又中箭!
「是。」
要是不打不能醒,大家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王爺說過,他對子薇太縱容,以前不覺得,現在知道已晚。
「還有,她是沒有你的容貌,可是,她有很多你沒有的優點,她溫柔謙虛、安靜平和,最重要的她跟我的理念很一致。」
「你當著我的面稱讚別的女人?」
「不行嗎?」
「算了,我不是來跟你吵這件事……」她有預感,自己的優越立場似乎要完蛋了。
「你去那麼久,我們的婚事怎麼辦?」其實想拖延的人是她,總覺得還可以騎驢找馬。
「我可以退婚!」
「什麼?你是我的老公欸。」
經過教訓和發現,眼看鵬鳥要衝天飛去,他的未來事業體系可能因為跨海有無限可能的將來,她下定決心要當那個站在他身邊分享榮耀的女人。
吁若湛僵住了。
他對於自己曾經許下的承諾啞口無言。
「你做好心理準備要當我老婆,一輩子守在家裡嗎?」
張子薇張口閉口,想撒謊也沒用,她跟吁若湛認識的時間太久,互相使個眼色都曉得心裡轉什麼念頭。
「我無趣又悶還是工作狂,你要的甜言蜜語不是我擅長的強項,我不是跟你算帳,而是你以前跟我交往的時候就很清楚了不是?」
「我哪知道以前的你跟現在差那麼多。」她嘀咕。
「這樣的婚姻你以為能維持多久?你知道,我一旦結婚就不離的。」
「你忙,我可以自己找樂趣的嘛。」她訕訕嘟嘴,有點被看破手腳的尷尬。
就像導致他們撕裂的那個男人嗎?吁若湛覺得灰心。
「吁?」
她怎麼有那種感覺……感覺自己回頭得太晚。
「子薇。」
吁若湛沒用過那樣的口吻喊她,像喊著陌生人似。
「那樣的生活不是我們最初相愛的理由!」
她扁扁嘴,的確。
「子薇,真要說,這些年我框著你,用未婚妻的名義讓你動彈不得,以為說等我成功可以給你最富裕的生活品質,你是只愛情鳥,我卻不能給你想要的,其實我該對你說抱歉才對。」
張子薇天塌下來都不怕的臉,變色了。
他承認自己有錯,錯在以事業為重。
雖然自認在工作以外已經盡心力的照顧她了,可是他的盡力對張子薇來說卻不夠。
一個每天要以甜言養育,蜜語當裝飾的女人,對她來說他的不夠風趣像雞骨頭,食之無味,又棄之可惜。
她回頭,不見得是愛他。
很諷墊,很多事情在當下並沒有辦法看清楚的。
「子薇,最壞的打算是跟你撕破臉,但是,我真的不想。」對於曾經發自內心愛過的人,為什麼要弄到互相撕破臉才算結局?
「老公,我們不能重新開始了嗎?」思前想後,她困難的明白有很多事情是一去不回頭了。
吁若湛沉默。
再怎麼解釋都是徒然。
當你對著不願再費心思的人,再多的解釋也不能打動她的心,就知道,兩人已經站在分叉路上開始背對背,這段感情就算沒有人為的力量劃上休止符,時間也很快會讓原來是熱戀的人變成陌生人。
「為什麼……我只是做了件小小的錯事!」張子薇淚潸潸,淒楚得像可憐梨花帶雨。
吁若湛疲累的低下頭。「你回去!」
「吁……」
「不要讓我叫警衛。」灰了心是什麼感覺?大概就是像現在沒有任何感覺的感覺……
張子薇知道再拗下去別說討好,就算想挽回也沒有勝算了。
「我們的婚約……」
吁若湛極盡壓抑。「你可以對外宣佈是我負了你。」
「沒有挽回餘地了?」
「房子還有我給你的東西你都留著,我不會要回來的,」
「吁,你不怕我受不了刺激去尋短嗎?」
「子薇,你非要讓我們最後連朋友也做不成是嗎?」他聲音冷涼,像冰山發出濃濃的蒼涼。
張子薇知道無法力挽狂瀾了。
她窈窕依舊的身影緩緩消失,美麗的高跟鞋敲在德國制磁磚上那麼的力不從心。
一雙溫柔的胳臂無預警的圈住吁若湛緊繃的身軀。
「請別生氣,也別罵我,讓我這樣抱住你,一下子就好……」環抱著他的溫暖,纖細又寧靜。
吁若湛瞧著那雙細小的胳臂,無言。
她竟然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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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吁若湛來說,沉重工作之餘的休閒活動,不是窩在酒吧徹夜狂歡宣洩慾望或到處出國旅遊。
他喜歡睡在習慣的枕頭上,睜眼就能感覺溫暖的家裡,穿著有點舊卻透氣舒服的休閒服,有點邁遢、閒散、沒有目標的過掉休假日。
就像現在,他把舒芙Call來為他燉一鍋水果燉肉,廚房裡難得插了一瓶黃色的桔梗,玻璃的寬口瓶,搭著色澤艷麗的長條桌巾,曳著的流蘇垂到桌下,偶爾被空調的風吹的亂晃。
他從義大利帶回來的裸女大盤盛著舒芙買來的水果,蘋果、酪梨、香蕉,紅綠黃構成視覺上好舒服的顏色,水果散發著香氣,融合了鍋子上的菜香,那是人間極品的味道。
水果燉肉、醃海帶小菜、兩盤青菜,不必華麗的燭光氣氛,不必堂皇的氣派裝潢,也不見醇酒美人,有的是這朵安靜如空谷幽蘭的解語花。
他們有很多話聊,太專有的名詞舒芙不懂,但是她會問。打開話匣子的吁若湛這一說可沒完沒了,直到她收拾碗盤也把一切都清洗乾淨端上水果,專業論壇才告一段落。
舒芙托著腮聽他高談闊論的吹牛,咬著水果,眼眉彎彎,有著幸福的笑容,那笑容的形狀很美、很美。
電話鈴響--
「喂?」他有些不悅的接電話。
「吁若湛先生?」
「我是。」
「有位叫張子薇的小姐你認識嗎?」電話那端的警員急促緊張的說著。
「嗯。」
「她要跳橋自殺,你是她的未婚夫吧,趕快到○○路的XX大橋來!」
電話掛掉了,他面無表情的對舒芙說:「有事,我要出門去一下。」
「那我們一起走。」雖然她還是愛死了這裡的空調,主人要出門,她沒道理一個人留著,抓起外套就要起身。
「你……別走,可以在這裡等我回來嗎?」
「呃,好。」他自若的神色有些變調,是發生大事嗎?
吁若湛摸摸她的頭。「子薇要自殺,剛剛警察來通知我。」
舒芙白了臉。
「我去看看。」於情於理他都非去不可。
「嗯,你小心。」
看著她素淨安若的笑,吁若湛有種錯覺,恍惚她才是他永遠的棲息地。
「和子薇的事情沒有解決之前,我這樣的要求是很過份。」
說難聽點,他是有婦之夫,沒有資格追求任何人的。
「如果你要我說……其實我一點都不介意。」不管是名份或實質上的獲得,她只要能守在吁若湛身邊就很夠了。
她不是偉大,她只是很清楚自己能要的是什麼。
張子薇鬧自殺,那不是她的責任,她也不會自己承攬。
人生的苦好多,她有她自己的,張子薇那麼美的美人也有她的苦不是嗎?
吁若湛摸摸她的頰,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堅守對子薇的愛情,轉而愛上別人眼中不起眼的舒芙。
她是月光,不熱情、不活潑,關在自己的抽屜,卻是光華蘊藉,越是琢磨越見驚人的璀璨,有心的人才能將她打開。
打開後,月光恆久遠的照耀那個人。
確定了之後,他發現自己勇氣充滿。
他已經有力氣去面對張子薇的不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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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薇的不認輸,以消極的自殺手段來抗議,她的自殺招來許多媒體記者,因為人美造成新聞,也存心要製造吁若湛的醜聞。
一個癡情美女,負心漢的實業家,事情經過一天一夜,還沒能了。
吁若湛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電視裡二十四小時連播的新聞台,可以重複的看到記者的取鏡幾乎是一面倒的。
同情著張子薇,她精緻的臉蛋燃燒著狂亂,像飛天仙女要從橋上躍下的脆弱姿態博取了大多數不清楚內情的觀眾同情。
神通廣大的觀眾甚至找到撼天的電話,猛Call來罵人。
更糟糕的是,狗仔融會貫通,又看多了八點的灑狗血連續劇,手癢之餘自己編劇把舒芙也扯了進去。
不過,當多數人看到舒芙平凡的臉蛋不禁要質疑,要說狐狸精,張子薇的本錢還雄厚些。
狗仔的囂張無端終於還是讓吃慣重鹹的觀眾們開始學會思考跟分辨了。
外面風風雨雨,吁若湛視而不見,他只對滿是擔憂的舒芙說:「會身敗名裂的人不會是我。」
他的篤定在於他問心無愧。
不過,有人並不想讓他好過--
平常找不到人的死黨一個個說好了似的打電話來「問候」。
「臨別鬧誹聞做紀念嗎?」一貫悠閒文雅的黑歙拔得頭籌,來消遣吁若湛的第一名。
「一鳴驚人,你的新聞連這邊都有,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像你這樣轟轟烈烈的搞幾則花邊新聞,還是你想的遠。」孤僻,對人的愛好有著天差地別的容郡;對吁若湛這個老大又愛又恨有著很複雜的感情。
「喂,老大,你搞屁啊,遺臭萬年欸!」這是東方狂也,霸氣又簡約。
「※◎○*&%#%&*※○◎※*#%※○◎ ※*&!」這是捲起舌頭的法語,來自最搞怪的朗堤亞耶魯曼-赫那畢拉-波萊特丁頓殿下,他大爺可以用七種以上的語言表達一件事,重點是把對方搞昏為主。
綽號,紅髮猩猩。
「老大,終於開竅啦!你想要多少辣妹我都有,包君滿意!」這聽起來像老鴇招待恩客口吻的殷翡是酒吧教父,花蝴蝶是也。
全部應付完,以為脫離苦海,擺脫那群惡魔黨,其實不然--
「驚喜!」魚貫地,六個男人姿態迭生的走進辦公室,臉上全是惡作劇的笑容。
吁若湛臉上只稍微掠過訝異。這些長不大的淘氣鬼,居然這樣唬他。
他們也未免太過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了。
國際漫遊網手機,每次這群死黨給他打電話首先就聲明對方付費,這次……可沒有。
舒芙可沒有他平靜的功夫。
畢竟一口氣看到一堆人闖進來,警衛沒攔阻不說,祿瑤王也在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
「老大,我聽說女王出現了?」黑歙看似疏懶文雅,其實霸氣不亞於東方狂也,俊瘦有形的臉跟身材十分受到女性歡迎。
「是啊,要等你帶到上海去給我們看不如我們自己來比較快。」殷翡,殷土匪,個性土匪,對女生更是土匪。
「你們聽誰說的?」他身邊似乎有不少抓耙子。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會的殿下可是標準的國語,而且字正腔圓,直逼國學教授。
容郡直接走到舒芙面前,一頭披瀉而下的黃金色鬈發像天使降臨人間,薔薇般的膚色,美色不知道勝過張子薇幾百……萬倍。
他紳士的握起舒芙的手,輕輕印上吻,笑容迷離醉人,要不是舒芙定力太強,肯定只有尖叫昏倒一途。
吁若湛沒想到對人有潔癖的容郡居然對舒芙這般客氣又親近。
「你這傢伙,還是你眼力強!」黑歙也打量起「女王」來。
每位都是騎士,分別的獻上騎士之吻。
舒芙已經不只是臉紅了,就連耳根子也沒能倖免。
「這些……全都你搞出來的?」吁若湛不滿的質問祿瑤王。
王爺倒是一派從容。
「你打什麼主意?」許多年的朋友不是作假的.
「這幾個人一起回台,你猜能佔台灣新聞頭條版面多久時間?」
「單單容郡一個就魅力非凡,不用提殷翡那只花蝴蝶了,他老少通吃,少有女人逃得出他那雙電眼。」吁若湛有自知。
「剩下的就不用說了,他們各有各的粉絲,別忘記群眾力量是很龐大的。」祿瑤王葫蘆裡賣什麼藥很清楚了。
「你太看不起我了,以為我沒能力擺平新聞媒體的追蹤。」
「我沒這樣說,不過,筷子的故事你聽過吧,一個人的力量怎麼都抵不過一把筷子。」祿瑤王的聰明就是在於務實,他覺得花費不必要的力氣去應付那些嗜血的媒體不過是浪費精神體力,反正,媒體熱潮過的快,沒有任何新聞會一直是新聞的。
祿瑤王做的只是把新聞期限縮短而已。
「我說不過你,不過,兄弟,謝了!」猛拳敲上祿瑤王的胸坎,情意盡在不言中。
「他們幾個可是犧牲色相鼎力相助唷,至於機票錢……」祿瑤王還想繼續討人情。
「親兄弟,明算帳,那些錢不在預算上,你先付。」一毛不拔的吝嗇本性又冒出來了。
「阿籟,你太不夠義氣了。」
「義氣不能當飯吃,你到底從商幾年了啊,這麼淺顯的道理還不明白!」
居然被訓……好冤,好恨,好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