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結過婚嗎?」
月色旖旎,皎潔的月光。
大樹下的洞窟裡鋪滿了百年來的黃葉,加上神氣帶來的羊毛毯子,一堆樹枝點燃起的火堆,溫暖如春。
這是他們在喀納斯湖畔度過的第三天。
他們相擁而眠。
日前來過的錦玉女回到氈房,念念不忘這座美麗的湖,神氣見她好的差不多,只好拜託依帕克.秋哈依甫的女兒伊蘭瑪薩替他們準備食物,滿滿的提籃裡,一隻小烤全羊、羊肉串、烤薄皮包子、拉麵、油子、油塔子、奶茶、乾果……幾乎夠餵飽一整連的軍隊了。
這天夜裡,趁著大家都入睡了,他又帶著錦玉女回到這裡。
「不記得了。」人類約莫活了七、八十年就渾沌了,他活那麼久哪記得了這些。
「肯定是有。」這就是女人的執念。
「如果你找得到她們我就承認。」捏她翹鼻,以茲薄懲。真是不該寵她,老問這種叫人頭痛的問題。
「厚──」
「我現在眼裡看的人是你,抱的人是你,你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錦玉女拍了下他的頭,表情還是不滿。「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要不要給我老實招來?」
「剛剛還唉唉叫痛的人是誰,你精神這麼好,也不用泡喀納斯湖裡的水治曬傷,我送你回氈房。」
「亂講,」她反過手來摟緊他,一隻腿還鴨霸的掛在他的腰上。「我好想住在這裡一輩子不回去了。」
「這裡有什麼好的?」
「有你每天背著我飛來飛去,又不怕別人看到,不像住在氈房要出來還要挑半夜大家都睡死的時候才能出門,好不方便捏。」
神氣捏了她的翹鼻一下。「你歪理最多了。」
也不知道是誰飛上了癮,天天要他飛來飛去,真要被看到,要找誰算帳還不曉得咧。
「我是真的這麼想,住在這種沒人會到的地方,你不用擔心別人的眼光,你會比較快樂自在對不對?」
在人的世界裡,他是那麼的與眾不同,應該活的很辛苦。
「我在惡魔島過的很好。」有多久沒看見那群個性互異,一見面就吵死人的傢伙們,起碼有個幾年了吧。
他從來不記這些。
「惡魔島?島上都住了哪些人?聽起來很有趣。」她從來不曾聽神氣提過,這勾起了她大把的好奇心。
「想去?」
「嗯啊。」
「過一陣子帶你去。」
「飛飛嗎?」
「想太多,搭飛機啦。」這麼多話,看起來不用最原始的方法沒辦法叫一個精神亢奮的女人閉嘴。
唉,犧牲好大。
神氣伸手摸向毯子下的玲瓏嬌軀,惹來她一陣嬌嗔。
她如花的笑容使他恍惚,徹頭徹尾將她嫣紅的小臉吻過一回。
不過,吃人跟被吃的定義不同。
想封住的小嘴主人很快的剝光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優雅修長的身軀,結實健碩的胸膛,強勁敏捷的長腿,就連似笑非笑的神氣表情也迷人極了。
實在,看起來可口的要命!
神氣啄她晶瑩柔嫩的櫻唇,吮-她雪白的肌膚,唇舌氣息交融,回應他的是狂野炙熱的吻。
他修長的指解開她的衣衫,熱切的在她嬌軀上遊走,直到她粉靨緋紅,呻吟出聲。
唇舌移到她飽滿堅挺的酥胸,他黑眸深處燃燒著慾火,言語實屬多餘……
不知不覺的愛上一個人,不知不覺的兩情相悅,不知不覺的愛深了。
不知何處飛來的螢火蟲燃亮了靜謐的一切,在湖心,在草叢,在老樹幹上,點點螢光如夢似幻,甚至還很不識相的鑽進了樹洞裡。
當然,裡面的火堆太暖,人兒太熱烈,「電燈泡」的它們不一會兒悉數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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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來的大霧,像不意傾倒的透明顏料。
有個人影慢慢從霧氣中由淡轉濃的走出來,直到大樹洞前才止住腳步。
當他出現的那一-那神氣就知曉了。
他不動聲色的離開錦玉女的身邊,慵懶的揚著如緞的長髮,繞過火堆,出了樹洞。
在外面候著的不是別人,是小狐管家。
「不看著家跑來做什麼?」吵了他的眠,要不是怕驚醒玉女,才不理他。
「爺,時辰快到了,在過沒幾天就月中了。」
「我知道。」他不動如山。
「這裡不安全,您還是盡早回一字園的好。」他苦口婆心。
「小狐,你什麼時候變成了我媽?」
「主子,我怕啊。」
「本座從來沒怕過。」
「您要是有個意外,我跟小茉莉怎麼辦?」他已經跟著這主子幾百年,未來沒有換人的想法,要是可以,小狐希望可以長長久久的跟著神氣大人的。
神氣皺眉。
「還有……小姐怎麼辦?」
神氣的眉頭打了對折又對折。
「你的口氣好像我死定了?」陰森森的,有衝動想把鞋子脫下來塞進某只烏鴉的嘴裡。
「我沒有……」天地良心!
跟著主人的幾百年,吃香喝辣也就不提了,起碼有了靠山,外頭那些牛鬼蛇神再也不敢輕易的來找碴欺負他。
即便他們之間沒有主僕契約,他這輩子是認定了!
神氣揮揮手。「把那個什麼什麼花帶著回你老家去住一陣子。」
「主人,我說了我跟你要生死與共的!」
「你是白癡啊,」神氣不領情,粗暴的踹了小狐一腳。「你這點小道行捱得了五雷轟頂嗎?死了我還要替你收屍,本座可不幹!」
小狐苦起了臉。「爺,您知道我老家……都沒人了。」
「狡兔三窟,九尾狐可比野兔還狡猾不是嗎?」
「爺,我都快分不清楚您是在稱讚我還是拐著彎罵我了……」他可不可以收回剛剛的前言,不要對這個主子太死忠?
「跟了我那麼久還搞不清狀況,可見你是笨!」
「爺……」才覺得爺的口德有那麼一咪咪的改變,怎麼又變回原形了。
「你走,她快醒過來了。」
「陰月十五之前要記得。」不管會不會被嫌囉唆,該叮嚀的他仍舊要說。
「囉唆!」
果然!
他的用心良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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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住氈房的那段日子跟依帕克.秋哈依甫的孫女,一個七歲大的哈薩克族小女孩學會了騎馬。
哈薩克的小孩是在馬背上長大的,耳墜、手鐲、彩色連衣裙、頭戴貓頭鷹羽花帽,長辮子,烏溜溜的大眼睛,裡面都是純真。
從她這一代開始,定居點建設了學校,每天擠完馬奶的工作完成,她就會搭著父親的馬車到小城鎮學校去上學,這也使新疆遊牧民族「馬背學校」的歷史終慢慢走入尾聲。
她學騎馬,最擔心的人不是她自己,是神氣。
他始終守在柵欄外,雖然對任何人還是不親近,不主動,就連附近的婦女跑來看他,他也沒給任何好臉色,錦玉女卻感覺得到他宛如一池春泉的眸子始終是看著她的。
她懂他的眼神。
他總是能讓她的心爆出如同國慶煙花般的絢爛火花。
看著他的臉,看著他的身體任何一部分都能令她心生幸福,這是愛上一個人的證據。
她談戀愛了。
非常非常的確定,非常非常的明白。
因為入境隨俗,天天吃的是西域抓飯還有馬奶子酒,錦玉女身上的水泡很快填平,皮膚結了痂後也很快剝落,加上愛情的滋潤,幾天工夫她又生龍活虎一條。
某天早晨,看不厭的戈壁紅色朝陽,灰色蝮蛇,棲息在枯枝上的綠蜥蜴,灰色大地上的黃羊群在錦玉女看了半天之後,她跟神氣說──
「我們該走了。」
「好。」神氣點頭。
兩人於是告別了這一家好客的哈薩克人,繼續往前。
沙漠公路穿過大沙漠後往東去可到達且末、若羌,西去可到達于闐、和闐。
和闐是南疆的重鎮、古代西域三十六國之一。由東西兩條平行的河流包夾形成一塊沙漠綠洲。兩河在沙漠中合流成為和闐河,最後注入塔里木河。
藍田玉出產於和闐地區,是馳名中外的美玉。
在古時候經由玉門關輸入中原。
每年夏天,山洪沖刷崑崙山上的美玉進入玉龍喀什河。洪水過後,水清見底,這時就是和闐人下河撈玉的時刻了!他們手拉手成一橫列,往下遊走,腳下踩碰到玉石,就彎腰拾起。
哈哈,當然,再多的美玉也禁不起人類毫無節制的開採,時至今日,別說塊玉,連個屁都快沒了。
看不到玉,沒關係,錦玉女從來都不是貪心的女生。
和闐縣的一道道葡萄長廊,是旅遊不可不到的一個景點。
令人咋舌的是葡萄長廊的總長度相當於北京到長沙的距離。
葡萄架下籐蔓交織,是一片片綠意盎然的清涼世界。
吃飽了葡萄──就算你想把葡萄拿來當中餐吃也不會有人反對。錦玉女就是麼一個。
陝谷兩岸綠樹蔥蔥的不只葡萄,還有桑、杏、桃、梨、楊、柳、榆、槐,加上因應觀光客建立的葡萄酒廠,甘甜爽口的白葡萄酒,清香宜人,不喝酒的錦玉女也拖著神氣喝下好幾瓶。
沒酒量又貪杯的人最後的結果就是在飯店裡睡上兩天,白白浪費四十八小時。
「你確定?」
「一百萬個確定!我這一生從來沒這麼確定過。」吼過……嗤,太陽穴跳的厲害,痛……
把旅程浪費在床上是罪大惡極的,可是神氣就是有本事,他找來的飯店跟旅遊雜誌上看到的外國五星級飯店沒有兩樣。
她終於可以體會當初她列那落落長一串清單受到嘲笑的感覺了。
跟這樣一個神奇男人出門還帶東西……好像侮辱了他溜。呵呵。
這會兒,她坐在美麗的大床上神態還有著恍惚。
神氣壓根不相信她酒醒了。
錦玉女有點委屈,把手裡的寬邊藺草帽對折。「可是巴扎不等人的。」
「那種東西有什麼重要?到處都有。」
「我好不容易來到這裡,我就是要去嘛。」
好不容易,哪裡不容易了?辛苦的人是他這任勞任怨的多能工好不好?!
「你出去了,要是敢暈倒我就把你扔在這裡讓別人撿回去當女奴!」
「好……刺激喔!」
神氣想掐斷她潔白的脖子。
「你覺得真有人會把我撿回去當奴隸嗎?」她還很不識相的追問。
不想理她,這女人……
巴扎就是趕集的市場的意思。
喀什的巴扎是新疆最大的巴扎,每逢星期天,從四面八方來趕巴扎的人潮,約有八、九萬人之多,場面非常的壯觀!
在這裡,各種本地土特產品、手工藝品、瓜果蔬菜、生產器具、日用百貨、牛羊、雞鴨等家禽,應有盡有。
你想用錢買,可以,以物易物,也沒問題,反正你來我往,主客都滿意就沒有太大的問題。
在喀什,每逢星期天早上,大批的散客都湧往大巴扎。
錦玉女跟神氣也混在裡面,唯一讓她比較困擾的,就是神氣不管走到哪,都是注目的標點,想起幾天前他們要從氈房離開時,依帕克.秋哈依甫的孫女抱著他的腿淚流不止,最後還騎馬追到十幾里外的公路上才一一不捨的回去。
當然,神氣壓根沒給過人家好臉色,有時候她都會懷疑他身上的血到底是熱的還是冷的?
巴扎裡人擠人,摩肩擦踵不說,熱情的婦女們還會故意過來蹭蹭神氣的胳臂或是身體,只見他的表情越來越冷冽,都快比牛市裡的牛大便還要臭了。
許是人多混淆了他的靈敏度,等他發現不對,本來只有微乎其微的妖氣突然大熾,而且數目眾多。
錦玉女正在攤子上挑東西,跟顧攤子的維吾爾族老嬤嬤討價還價,卻覺玉臂一緊被神氣拎著走人了。
「你怎麼了,我還沒給人家錢耶。」倒退著走,她一頭霧水。
神氣搶下她手中的什物,遙遠的拋了出去,什物成一弧線,無恙的回到老嬤嬤攤子前。
「你在急什麼,發生事情了嗎?」
「有髒東西來了,你避一下。」
他無所謂,但是人要無端衝撞了這些妖物是要生病的。
「什麼髒東西?」到處都是人,要她怎麼看?
神氣慢跑,離開了人堆,順手撈起她,再將她抱在懷中,錦玉女感覺到自己騰空了起來,透明的風開始刮著她的臉,然後她聽見了後面呼呼追來的呼嘯。
她沒能往後看,因為神氣不許。
神氣黑眸波瀾不興,可是仍感覺的到他緊繃的肌肉和凝然的臉色。
這次,他把錦玉女掛在曠野的黃土坡上,叮嚀。「不管你看見什麼都別下來。」
她還是沒能明白。
但是,當她看見黑壓壓一大片跟人類五官穿著都相差很多,只有在畫冊上見過的東西,正確說法應該是妖魔鬼怪包圍住了神氣,她才明白了事態嚴重。
它們每個看起來都不好惹。
她不能下去,神氣要她不能下去。
她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可是,要她眼睜睜站在這裡……千軍萬馬在她胸口廝殺,手腳冰冷。
接下來,她知道自己下去也是無濟於事,不僅幫不上神氣的忙,大概……很確定會變成他的累贅。
因為她確確實實看見本來手中什麼都沒有的神氣輕抬起手,一團瑩芒立刻顯現,手掌一劃,光影大盛之後變成一柄光劍。
光劍所到之處,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都化為殘渣。
這跟她看習慣的警匪片很不一樣。
沒有槍沒有火箭炮,這些都脫離她的知識太遠了。
她不在乎,她只擔心神氣的安全。
困在陣式中的神氣知道這些妖物全是衝著他來的。
千百年來,他不知道樹立了多少敵人,這些傢伙都知道他因為天命年的來臨,法力快要消失了。
它們想來分一杯羹。
吃了他的肉雖然不能像吃唐僧肉那樣成仙變佛,卻能增加好幾個甲子的道行,所以跟他有仇的沒仇的,都來了。
這裡沒有誰能當他的對手,但是人海戰術會消耗他大部分的力氣。
這些妖魔精怪想跟他耗。
他沒那麼笨,要是這樣就讓它們得逞,他算什麼獨霸一方的魔。
血腥在空氣中由淡變得難以入鼻,但是他殺紅了眼,直到最後一隻小鬼在他的光劍中解體。
他累得把光劍往沙地上插,用劍柄支撐著身體。
可惡,這樣數量的垃圾他平常絕對不會放在眼裡,現在卻吃力得汗流滿面,眼花撩亂。
「神氣──」錦玉女強忍著嘔吐的感覺跨過那些她形容不出來,也不想看的肉塊,及時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神氣。
他回過頭,瞳孔抓住了她。
「我想……我們該回家了。」
旅行Game Over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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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前他們回到一字園,錦玉女不厭其煩的逼問,問到嘴巴都酸了,某個可惡男人嘴巴還是比蚌殼還要緊。
不說她就沒轍了嗎?以為賴在那把破椅子上她就沒奈何了嗎?
這山不肯就她,她就不會去找一座比較小,比較好溝通的山嗎?
「你要去哪裡?」
聲音追著正要跨出門檻的錦玉女。
「不、告、訴、你!」回眸,給他不爽的一瞥。
「你最好說清楚。」黑臭臭的臉。
從來不曾對誰有過如此猛烈的慾望,那種想要獨佔的心情越來越強烈,強烈到就算她要離開一下也得問明原由。
「我剛剛問你問的嘴巴都酸了你還不是把我當空氣人,幹麼你問我我就要乖乖告訴你啊?!」
很不幸的,神氣又閉嘴了。
錦玉女氣得差點把門扳下來。
要冷戰是嗎,好哇,大家一起來!
昂起頭,挺直腰桿,她大小姐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她沒有到別的地方去,繞過一層又一層的迴廊,她找到坐在露台美人靠上看月亮的小狐管家。
看見她來,小狐有點吃驚。
「中秋還沒到,管家好興致賞月啊。」
她深知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道理,想從這個年紀跟稱號完全不相稱的管家嘴巴裡套出點東西來,自然要禮尚往來填點東西回人家的肚子的。
一壺溫得暖燙的茶放了下來,從壺嘴飄出來的香氣霎時瀰漫整個小亭。
「晚上天氣很涼,喝杯熱茶暖暖身體,這樣看起月亮來更起勁。」比食指跟大拇指圈起來還大不了多少的小杯從她口袋裡變了出來。
「謝謝小姐。」
「叫我玉女就好了,你一直叫我小姐我會很不好意思。」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香茶潤喉,整個身體的毛細孔都打開了。
小狐才不敢造次,只好乾笑,喝茶打混過去。
「我這是借花獻佛,你喝得出來嗎,這是黃山毛尖茶,年產量不超過一百斤,從來都是只有那邊的高官大人才喝得到,聽說層級不夠高的還不敢喝,要原封不動的繼續往上面送,可見這茶葉可珍貴了。」從神氣那邊聽來的資料原本照抄的賣弄一下。
「赫,不過小姐把這麼貴重的茶給小狐喝我也喝不出什麼好滋味來,未免牛嚼牡丹,可惜了。」面對小姐的好意他總不能說就算茶枝泡的茶葉他也一樣能接受。
「一點都不可惜,補充水分是很重要的,因為等一下你要說很多話呀。」
呔,打鴨子上架啊?!嘿嘿,不然她何必大費周章咧。
「小姐?」小狐也嗅到陰謀的味道。
錦玉女笑嘻嘻,「我想知道你看月亮,屋子裡那個人也在看月亮,天上這塊大月餅到底有什麼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