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雨朵是溫暖的西南季風,那麼村上分家的當家主母——村上美奈子,就是東北信風,冷冽寒厲。
而此刻籠罩在村上分家的低氣壓則是不折不扣的颱風,村上大宅恰巧是一級災區。
至於聚居在這裡的人——
「我們會不會變成災民?」十五歲的村上龍抱著可能活不過十六歲生日的悲壯心情如是道,「從剛才見到雨朵之後,美奈子姑姑的臉色就沒好看過。」
「反觀雨朵一臉平靜,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把美奈子阿姨放在眼裡。」旅居於此的石田宏明,因為村上家族新成員的加入而決定多待幾天,等著看好戲。
身後若干人因為他們兩個帶頭的不良示範,十來雙眼睛全藏在繡球花叢後,偷渝往和室裡瞄。
只見村上美奈子正襟危坐,對面則坐著她的小兒子村上隆史,及遠從台灣飄洋渡海而來的雨朵。
村上美奈子將兒子的緊張全看在眼裡,同樣的,雨朵的心不在焉、神遊太虛,她也沒有少瞧半分。
「敢不把美奈子阿姨放在眼裡的人不多,果然是『無知近乎勇』。」石田宏明下了結論。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是偷窺中,他絕對會給她熱烈的掌聲。
「什麼意思?」年方十五的村上龍回頭悄聲問。
「就是一個人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最勇敢。」
他懂了。「所以最笨的人最勇敢。」
「對,你最勇敢。」
拐著彎罵他笨?!「石田宏明!」
「噓!」後頭十來個人丟出警告。
可惡!村上龍憤憤地將視線移回和室。
這時,村上美奈子終於有了進一步的動作。
「雨朵-席拉?」
雨朵悄悄揉按腿部。真不習慣跪坐,她的小腿好麻。
「雨朵-席拉!」
能不能走了呢?她想喝杯番茄汁……
「雨朵。」老天!村上隆史慘叫在心裡,第一次見面就鑄下大錯,他愈來愈不看好未來的遠景。「我媽在叫你。」
「咦?」有嗎?她剛只聽見有人嘰哩咕嚕說些她聽不懂的話。
村上隆史這才恍悟她不理人的原因。「媽,雨朵不會說日文。」
村上美奈子眉峰挑出嚴肅的高度。「你找了一個不懂日文的台灣女人?」
「我會請人教她。媽,在這之前,請您說中文。」
「兒子大了就是別人的。」她悻悻然道,最後還是應了兒子的要求改口說中文:「你就是雨朵-席拉?」
「你不知道嗎?」雨朵訝然,她記得自己剛才有自我介紹過。「嘻,原來你的記憶力比我還差。」
赫!單純的反問引得偷聽者倒抽一口氣。
從來沒人敢這麼對美奈子姑姑說話的。村上龍已開始在心裡佩服起這個未來的堂嫂了。
完了完了完了!這兩個字像梵音一樣不斷在村上隆史腦海裡重複。
「雨朵……」
「還不到你插嘴的時候。」在相親宴中途逃跑、讓她出糗這事還沒找他算帳呢。這筆帳,她這個做母親的謹記在心。
「是。」天威難犯,村上隆史不敢再開口。
視線又移向雨朵,村上美奈子抿著唇道:「的確,你剛已經說過。」
「那你還問。」雨朵有些埋怨地瞥她一眼。
赫!偷聽者再度受驚,不知該將她歸類為勇敢還是笨。
死了死了死了!威力加強版的梵音穿腦而過,村上隆史直冒冷汗。
村上美奈子沒料到她會有這等反應,也不免吃了—驚。
她認為自己形於外的氣勢足以壓制小輩,就連向來嬉皮笑臉的小兒子,在她面前也會自動收斂三分,沒有人膽敢用這種態度對她!
深呼吸——「隆史在台灣承蒙你照顧了。」
「我沒有照顧他。」雨朵清澈雙眸含笑。「都是他在照顧我。」
「是嗎?」村上美奈子牽強地微笑,「我還不知道我兒子這麼會照顧人。」
在母親別具深意的注視下,村上隆史赧然地微紅了瞼。
照顧人是他在遇見雨朵之後才學會的,半是被迫,半是自願。
雨朵以旁觀者的身份打量這對母子。
最近看了一本育兒手冊,上頭說想要培養優良的下一代,就要有優良的家庭教育,而一般說來,孩子的教養責任都落在母親身上。
綜合結論如下——「你教得很好。」她真心說道。
哇!屋外偷聽的眾人發出驚歎——在心裡。
村上美奈子瞼上的笑容愈來愈僵硬,唇角也隱隱抽搐。
「你應該跟我說謝謝。」
「哪呢?!」過度震驚讓村上美奈子吐出日文。
「雨朵!」老天!村上隆史簡直快昏倒了。
哇!外頭眾人又是一陣錯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曉得還會有什麼驚世駭俗的妙言絕句從她嘴裡進出。
幸福的鐘聲遠揚……村上隆史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唉,就算是出動谷口叔叔幫忙說項也無力回天了,他想,或許……該請北海道本家的長老出面斡旋……
村上美奈子豈會讀不出兒子的心思,但如果因為此事驚動到本家,對分家來說有失顏面,更何況——
「水滾了,正好喝杯茶。」
「咦?」
「媽!」村上隆史的臉色更加難看。
屋外偷窺的人也跟著豎起耳朵,嚴陣以待。
他們村上旁系的大家長可是日本數一數二的茶道名家,美奈子姑姑突然提議喝茶,肯定有鬼。
瞪了眼欲出言抗議的兒子,村上美奈子無用茶巾擦拭各種茶具,之後用茶勺從罐中取出茶末置於碗中,接著注入沸水,並用茶筅攪拌碗中茶水,直至茶湯泛起泡沫——整套茶道儀式一路做來優雅流暢。
終於,一碗茶送到雨朵面前。
「媽,我先——」
「這是我沏給雨朵喝的。」再吵就趕你出去!斜瞪的目光如是道。
村上隆史看著雨朵,緊張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他太低估母親的反應,卻也沒料到雨朵的表現會這麼令人歎為觀止。
事情還能發展到比現在更糟的地步嗎?他想是不可能了。
但,村上隆史不單錯估自己的母親,也錯估了心上人闖禍的能力。
雨朵素手托著冒著熱氣的茶碗,嘟唇吹了吹。
此舉已犯了茶家大忌,令旁觀者莫不為她心驚肉跳。
屋裡、屋外十來雙眼,全掐著心頭肉看她接下來會如何品茶。
小啜一口,苦得雨朵直皺眉。
「怎麼樣?」村上美奈子平心靜氣地問,毫無動火的跡象。
「……我想換杯番茄汁。」實在是太苦了。
老天啊!屋內屋外,有志一同地發出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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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鬢影的宴會,因為地點位於具悠久歷史及和服集散處的京都,與會女性多半穿和服登場,彼此較勁著和服上的名家友禪染繪。
由於主辦單位是村上家族的羽織屋,在當家村上美奈子的命令之下,家族中的青年才俊自然不敢不出席。
表面上,它只是宴會,實則是名門子女相互評比的監賞大會,無怪乎男的西裝筆挺,女的打扮俏麗,各自展現最完美的一面。
而在村上美奈子的強力要求,外加村上隆史連哄帶騙之下,雨朵也乖乖地讓人幫忙穿上行動不便的和服,出席這場盛會。
絲毫未察覺自己入場時所引起的驚歎,趁村上隆史與他人對談之際,她拿了杯番茄汁,移師到自助式的糕點面前,為到底要吃什麼餵飽自己和肚裡的小娃兒而苦惱著。
就在這時,一群身著色彩艷麗和眼的女子朝她走來。
正苦思中的她渾然不覺,只納悶週遭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吵。
直到其中有人以中文喊了她的名字——
「你叫我?」
「是,就是你。」那女子中文發音尚未熟練,猶帶日本腔。「你就是雨朵-席拉?隆史的未婚妻?」
「如果你是來找我的,應該知道我是誰,為什麼還要重複問?」真是奇怪。
對方似乎來不及消化她流利的中文,又用日文說了些什麼,直到看見她困惑的眼神,才又改以中文說道——
「想嫁給隆史,除非經過我的同意。」
這句話她聽懂了。「同意?」
「沒錯,就是我的同意。」
雨朵打量她好一會兒,得出一個怪異的結論:「不像。」
「什麼不像?」
隆史的媽媽比較年輕,看起來也比較漂亮,沒那麼醜。「我見過隆吏的媽媽,你不是伯母。」
「你、你竟然把我當作隆史的母親?!」
「看吧。」她就知道,臉上浮現滿意的笑。「我就說你不是了。」
不過,既然她說想跟隆史結婚得經過她的同意,所以——
「你是他乾媽?」不是親媽,當然就是乾媽了。雨朵覺得自己好聰明。
「你!」代表發言的女子差點沒吐血。「我是野田佳乃,跟隆史沒有任何關係!」
「那為什麼我跟隆史結婚要經過你的同意?這沒道理。」
「你你你——哼,懶得跟你說這麼多!我來是想看看你憑什麼讓隆史放棄我,選擇了你!」野田佳乃氣得連聲音都拉高八度。
細眉無奈地鎖凝。「你的中文我聽不懂。」
「你敢說我中文說得不好?!」不氣不氣,一旦生氣就中了對方存心破壞她溫柔形象的詭計。
「我沒這麼說。」雨朵覺得很無辜,她只是陳述自己聽不懂的事實而已。「你看起來好生氣。」為什麼?
深呼吸、深呼吸,深深呼吸……
「那你呢?想嫁來日本,卻連一句日文都不會說,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批評我?!就憑你這個樣子,充其量不過是個草包美人……」接下來的話全以日文發言,顯然是說給同行的女伴聽的。
只見這群日本女人對著她指指點點、邊說邊笑,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
雨朵也不在意,任由她們討論,反正聽不懂,就算是針對她而來,也不必刻意理會。心思回到自己最初關心的問題上,肚裡的小娃兒是餓不得的。
嗯,決定吃抹茶酥。她夾起一塊放在盤中。
在雨朵身邊嘰哩咕嚕的聲音持續好一陣子,最後由野田佳乃做總結,極盡輕蔑嘲弄之能事——
「真不知道隆史為什麼會選擇你?」
對方說中文,顯然是在跟她說話。
基於禮貌,她不能不回答——
「這個問題你要問他才知道。」眼神認真地傳達著歉意。「我不是他,沒辦法回答你。」
「你——」野田佳乃氣不過,一手揮掉她手中的瓷盤。
雨朵低頭哀悼地看了眼。「你會被雷劈的。」暴殄天物是不好的行為。
「不要給我裝瘋賣傻,我絕不承認你是隆史的未婚妻!」
「我想承不承認都與你無關,野田小姐。」村上隆史笑嘻嘻地介入這場「台日大戰」。
「隆史?!」野田佳乃愕然,她之所以敢找上落單的雨朵,就是相準了村上隆史無暇他顧,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
「剛才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你,野田小姐。只要你想聽,我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野田佳乃漲紅了瞼,半天吭不出一聲。
「非常感謝各位如此『厚待』我的未婚妻,」村上隆史霸然掌控一切,神色一轉,不復方纔的笑臉。「希望婚禮當天也能見到諸位如此熱情的參與,還有別的事嗎?」
日籍女子軍團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再吭聲。
「如果沒有別的事,請讓我帶回我的未婚妻。」
頷首致禮,村上隆史摟著雨朵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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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朵難得敏銳地接收到身邊男人週身輻射出的怒氣,即使此刻的他正笑吟吟地婉拒不斷上前寒暄的賓客,執意將她往外頭帶。
一直到鮮少人至的歐式中庭,村上隆史才放開她。
「你在生氣。」觀察良久的她終於做出結論。
村上隆史先是以指爬梳頭髮,卻反而讓固定的髮型微翹、幾處垂下額前。
他不知道要說什麼,不對,應該說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才好。
頹喪地坐在噴水池畔,他低頭不語。
「你的頭髮亂了。」雨朵走向他,踮起腳尖,以指替他梳攏。
村上隆史握住她的手,拉進懷裡,耳邊輕貼她略微隆起的小腹,那裡頭住著他跟她的孩子。
可是很顯然的,雨朵還沒有身為母親、甚至是他妻子的自覺。
以往這問題他並不在意,因為他願意等她慢慢察覺自己身份的改變,學著做一個妻子、一個母親,而他一向很有耐心。
這樣的想法始終沒變,直到今天在宴會上看見她被眾娘子軍圍剿的畫面,他才發現自己等不了了!
「雨朵……」
「嗯?」她改以另一手為他整理髮絲。
「我不能一天到晚都待在你身邊照顧、保護你。」
遊走在發叢間的親暱碰觸頓住。
「你將會是我的太太、我們孩子的母親,你必須明白。」
「我明白啊。」她一直都知道。「黎說——」
黎說黎說!她總是把黎忘恩的話奉為圭臬,那他呢?「不要再管黎說了什麼,真正要跟你過一輩子的人是我不是她!」
停在他發頂的手撤離,垂回身側。「我不懂。」
村上隆史站起來,俯視著她。「別再說你不懂。我知道你很多事都不懂,但是不懂可以學啊,我不能時時刻刻在身邊幫你注意所有事。何況,這裡是日本,你將來生活的地方會是在這裡。」
「不能回台灣嗎?」
「我們當然可以偶爾回去看看,但是,你大部分的生活重心將會在這裡,而這裡是日本!你——」
「我知道這裡是日本,但這關——」
「不要打斷我的話!」他必須教會她面對現實,除了外人看她的眼光,還有家族中的人。
他不想再看見她任人評頭論足、受盡嘲諷輕視,卻仍一臉困惑地站在原處,絲毫不懂得反抗。
「聽我把話說完。答應我,去學習怎麼做一個妻子、一個母親,等將來孩子出生,我們有責任照顧他、保護他,如果你再這樣渾沌無知,孩子怎麼辦?」他怎麼辦?
她覺得自己受傷了。雨朵看著眼前的男人,看著他擔憂皺眉、看著他開口說話、看著他將自己攬進懷裡、聽著他穩定的心跳、感覺他的手撫摸她的背……
可是,好奇怪,她竟然覺得痛。
明明沒有人打她、傷她,可是心好痛好痛……
「答應我好嗎?盡快讓自己習慣這裡的一切。」
心,為什麼在痛呢?好難受……
「你要我學什麼?」
「學習怎麼做日本人的妻子、學習如何做一個孩子的母親……當然,在這之前,你必須先學會說日文,才方便與人溝通。」他已在心裡計畫請谷口充當日文老師。
「可是……黎他們從來不要求我學什麼,只要我是我就好了。」拙於口舌的雨朵努力表達自己的想法。
然而,村上隆史壓根聽不進去。
「別提他們!」是介意也是吃醋,她總是把他們掛在嘴邊,到日本之後還時常打電話與他們聯絡,彷彿萬般捨不得似的。「現在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未來也是我。」
她懂,她知道,可是他有必要用這麼凶的口氣說話嗎?
「我一定要學嗎?」她委屈的問。
「就算是為了我好嗎?我希望你不會再遭遇像今天這樣難堪的場面。」
「我並不覺得難堪。我根本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所以不覺得難堪。」
「就是因為你聽不懂,才必須學日文,她們說的話很……很不入流。」他拒絕透露更多。
「我為什麼要學日文好聽懂那些不入流的話?再說,她們討厭我,我也不喜歡她們,我從不跟討厭我或我不喜歡的人說話。」根本沒有必要嘛。
「雨朵。」他知道自己要說的話很嚴肅,但不說不行。「有許多事不能用你那一套去思考、去處理……」
雨朵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心痛了。
他的說法傷害了她,語氣像在說她什麼都不懂,是個累贅。
「黎他們——」
「不要再提到他們!」
懷裡的人兒因他惱怒的口吻而退縮,背脊繃緊。
「抱歉。」驚覺自己的失態,村上隆史懊惱得想撞牆。「我不是故意的。」
「那……那我可以說了嗎?」
「說吧。」終究拗不過她。他深深歎了口氣。
「他們不會要求我學什麼、做什麼,或變成什麼人。」
她推拒了下,想離開他的懷抱,反被抱得更緊。
「雨朵。」發現她的抗拒,村上隆史感到驚慌。
這是她第一次排拒他,不是孩子氣的嬌態,而是真真實實的推拒。
「只要我是我就好,他們都是這麼說的。」所以她覺得自己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更沒有什麼不對。
但……在他眼裡就好像變得不對勁了。她以為他能接受自己,就像黎他們一樣,而她也會像對他們一樣地對他——不,不一樣,這樣的想法立刻被她打回票。
她不會愛上可法或魚或聶,但她會愛上他,會因為他的話而覺得傷心難過……甚至想哭……
「雨朵?」
「我、我想回家。」她幽幽說道,身體似乎變成了透明,從千萬個毛細孔中透出亮白珍珠色,先是淡淡白芒,而後是愈來愈強烈的白光。
「雨朵?!」村上隆史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更是抱緊她不放。「別這樣,停下來!你不能這樣做!不……」
話未說完,白光乍閃即滅,連同懷裡的人兒一同消失。
「雨朵!雨朵!」
秋風蕭索吹過,手背乍起涼意。
他俯首,是三滴水珠——
是噴水池飛濺的水珠,還是她的淚?
「該死!」他低咒。
老天,他剛剛究竟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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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知道她人在哪兒?」冷冷的聲音由北海道那端傳來。
「你一定知道,黎。」村上隆史第一時間想到的人就是黎忘恩。「雨朵一直很依賴你。」
「她依賴我的程度,還不至於到會為我離開熟悉的環境,遠嫁番邦。」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他緩和了口氣,聲音中滿滿的淨是懊悔。「但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你想,她有可能回到台灣嗎?」
「利用瞬間移動回台灣?我應該說過,她能移動的範圍不大。」那端的黎忘恩瞇起眼,表情凝重,只可惜透過電話,對方看不見。
「你的意思是範圍不出京都?」
「應該是如此。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我……」
「你要我收回把雨朵交給你的話嗎?」黎忘恩瞪了眼打擾她講電話的村上憐一,回到正題:「我隨時可以接她到北海道。」
「不,你已經把她交給我,我有責任照顧她。」
「只是因為責任?」
「……不,不光是責任。老天,我已經快瘋了,她現在有可能出現在京都任何一個地方,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長得又漂亮,可能會有不肖人士圖謀不軌。」
「閉嘴!」他吼住她的冷言冷語。
他已經夠心焦了,不必她再軋上一腳。
「是你打電話找我。」她提醒。
「夠了,真是夠了!雨朵現在人不見了,你卻無動於哀,我急得都快發瘋,你還猛澆冷水!」
「人是誰弄不見的?」始作俑者還敢對她發脾氣?「注意你的措辭,沒掛你電話已經算客氣了,村上隆吏。」
「我知道造成這局面的人是我,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啊。」
「沒錯,那你還磨蹭個什麼勁?」
喀!這是黎忘恩最後從話筒中聽見的聲音。
「你堂弟掛我電話!」她覺得不可思議。
「你活該。」村上憐一說著風涼話。「相對於他的緊張,你是太鎮定了。」
「你不是要我放手讓他們單飛嗎?」黎忘恩似乎真的無動於哀,如果雙手沒有暗中扭絞的話,會更有說服力。
「有時候有些事是不能放手的。」他解開她差點打結的手握在掌心,邊交代立於角落的管家,「查詢最快到京都的班機,幫我訂兩張機票。五分鐘後,我要車子在外面等我們上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