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年 台灣
約佔十二坪的辦公室內,氣氛詭異,除了振筆疾書的沙沙聲響外,再無其他。
環顧室內,明明坐了四個人,可就是聽不見呼吸的聲音,直到坐在辦公桌後、也是製造書寫聲響的男人停下筆,拾起頭。
男人有一雙深邃的黑眸,此刻,正鎖住坐在桌前一豐排開、三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淡冷的薄唇噙著一抹笑。
沒有笑意的笑,讓人背脊發涼,沒來由地竄上一股寒意。
即便在輩分上,辦公桌後的年輕男人該喊他們一聲叔伯,可在這時刻,他們三人中沒有一個敢開口指陳侄子的無禮,表達自己的不滿。
沒有人敢在時駿面前大放厥詞:如果有,不是沒腦袋,就是即將掉腦袋——下場通常不會太好。
講白一點,就只有「淒慘」二字可形容。
「二伯、四叔、五叔,」辦公桌後的男人終於開口,清冽的聲音讓人懷疑說話的只是一具冰冷的機器,而非一個活生生的人。「三位相偕前來小侄的辦公室,下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疏遠的禮貌,亦是一種讓人不由自主顫抖的驚悚,時駿強勢殘劣的性格,在時家人心中已然造成恐怖的形象。
若非事關自身利益,誰敢前來捋他虎鬚?
三個中年人彼此互看,排行老四、老五的時岷、時巖有志一同地看向老二時達,把開口發言的麻煩事推給年紀最大的人。
為什麼是他?!時達不甘心地往左一瞪,兩個弟弟立刻低頭不理。
輕蔑的冷哼壓在心底,時駿似笑非笑的嗓音主動打破現場冷硬的氣氛:「三位長輩今日來訪,應該是為了前天我到日本與黑崎家千金見面,以及今後因為聯困而將實行的合作計劃這兩件事而來吧?敢問二伯、四叔、五叔有何指教?」
人都來了,屁股又坐在椅子上,迫於無奈,時達只得硬著頭皮開口:「我們都希望你能娶自己愛的女人,而不是跟日商通用聯姻,為了生意犧牲自己終生的幸福,這樣太不值得了。」
時駿頗感興味地挑眉,牽動自鼻翼右側斜至下顎的刀疤,讓原先冷冽的表情透出更多猙獰。
然,他的口氣卻一反開始時的冷淡,添了幾許溫和:「真令人意外,沒想到叔伯們這麼關心我的『幸福』。」
「當然,」見事情有轉圜餘地,時岷暗呼了口氣,拉開笑紋道:「你是三哥唯一的孩子,我相信三哥在天有靈,也不願意看見你拿自己的幸福當生意的籌碼。想想看,三哥和三嫂生前多麼幸福恩愛,他們一定也希望你能娶自己心愛的女人,過幸福的日子。」
「你四叔說得對。」時巖也擺出關切的神情插話:「三嫂生前常說,希望你長大成人後娶個鐘愛的女子,一家人和和樂樂——」
「真抱歉,五叔。」時駿揮手打斷長輩的話,「我根本不知道我爸媽說過什麼。您應該還記得吧?我爸媽早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就過世了,小孩子的記憶力一向不可靠。」
時巖愣住了,嘴唇開開合合幾回,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分鐘前的溫和像從來沒發生過似的,轉眼之間,時駿又回復到先前冷硬的表情,聲音亦變得冰冷——
「再說,」他站起,上傘身傾向前,字句緩慢:「這個世界上,有哪個女人會想嫁給破相的男人?」
此話一出,年過六旬但因保養得宜、看似中年的三名長者不由得臉色灰白。
時駿伸手撫摸臉上那道暗紅色的傷疤,獰笑道:「我還在找,找出當年拿刀揮向我,想置我於死地的人。我想問他為什麼,又或者——他是受誰指使,對我動手?」
「咳。」時達最先回復鎮定,沉聲道:「都已經是十二年前的舊事了,真要追究下去,恐怕很難找到什麼線索。」
「二伯說得是,不過……」時駿聳肩,坐回椅子上。「您老也知道我的個性,有本事就殺了我,或者搶走我所有的一切,我時駿絕對甘願服輸;倘若沒能力又不甘居於下風,暗中想壞我的事,那就要有承受我報復的勇氣。我不會放過不自量力的絆腳石,即便得花上十二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沒辦法,誰教我是個心眼小又愛記恨的男人呢——五叔,您臉色不太好哦。」
「呃,這個,我呢……」時巖抬手按住額角。「我頭有點痛。」
「該不會是因為最近公事繁忙吧?」時駿「關心」地問道:「這樣吧,我請您的秘書將您的工作分配給其他主管——」
「不、不用!」時巖緊張得幾乎是尖叫地打斷侄子的話。「我忙得過來,只是昨天睡晚了點,沒什麼,我一點事都沒有。」
「那就好。」時駿點點頭,黑眸巡過三位長輩,最後問:「二伯、四叔、五叔,還有什麼事要交代小侄的嗎?只要說一聲,小侄絕對為你們做到,畢竟從小到大,小侄一直深受各位的照顧,也才能有今天的成就,為此,小侄無時無刻都想找機會回報。」
時達終於聽出他話中有話,也明白了這個侄子對聯姻一事的態度有多堅決。
深吸了口氣,他決定放棄。「既然你決定這麼做,我跟你四叔、五叔也不會再多說什麼。」
「二哥!」時岷、時巖同聲抗議。
「時駿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聞言,時駿嘲弄地咧嘴微笑,肌肉神經牽動傷疤顫了下——
「親愛的二伯,我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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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從十二歲時父母雙亡之後。
軟硬兼施地應付完三位叔伯後,時駿吩咐秘書取消接下來一個小時的行程。他需要一段時間放空自己,好讓他有時間處理心中那揮之不去的憎惡感。
獨處的辦公室內,只聽得見中央空調若有似無的風息聲,時駿的視線投向窗外下方車水馬龍的台北馬路,目光與渾身透出的氣息相仿,同樣都是不讓任何人靠近的孤絕。
專注於窗外的他,全然不覺室內除了他之外,其實還有個人——
不不,那不是人,而是隱身在另一側角落飄來飄去的天使。
無慾觀察他有一段時間了。
正確來說,以人類的時間來算,他已經隱形在時駿身邊三個小時。
翻著靈喚官給他的數據,再對照自己的觀察,他只能說這個叫時駿的人類真的很不幸。
所有能在電視上看見、關於豪門恩仇錄的情節,在時家幾乎沒有一個不曾上演過。
歷經兩代的奮鬥,時氏集團在台灣——無論在政治界、在商圈,都有一定的影響力。
二十年前,第二代龍頭與其妻因車禍猝死,來不及立下遺囑,依照當時法律,其名下所有財產均由獨子時駿繼承,因而照成時家人內鬥爭權的局面。
時氏集團如此龐大的產業,沒有人會甘心將它拱手讓給才十二歲大的小孩。成年前,時駿的監護權是時家人爭奪的目標;成年後,因為時駿接手時氏集團,內鬥的目標轉成爭奪時氏集團的主導權——面對如狼似虎的自家人,時駿很難不具戒心,處處防範。
雙親留下的龐大財產,儼然是時駿不幸的源頭,可憐的人類。
十四歲那年,差點被四頭發狂的杜賓犬咬死;十六歲險些慘死車輪之下,之後又被馬踹斷兩根肋骨;十七歲坐飛機遇上劫機事件;十九歲被女友設計仙人跳,賠了五百萬,還有後來意外捲入黑道鬥毆……
啪啦啪啦一頁頁數據讀下來,連凡事漫不經心的無慾都忍不住搖頭歎息——
「沒見過這麼倒霉的人類。」
「誰?!」出聲的同時,時駿回頭掃視室內,放眼環顧,采開放式設計的辦公室只有他一個人。那麼,剛才的聲音從何而來?
這個人類竟然聽得見他的聲音?無慾皺起金色的眉毛,雙翼輕扇,將自己送到時駿跟前,仗著隱形的優勢,大剌剌盯著時駿直看,焦點很難不集中於他臉上的傷痕。
根據數據記載,這道傷口是他快滿二十歲那年捲入黑道鬥毆,遭人以刀襲擊的結果。
對方出手凶狠,以致傷口深可見骨,即便後來痊癒,也在他臉上留下了這道無法磨滅的傷痕。
凝視那道暗紅色的傷疤愈久,無慾金色的眉峰鎖得愈緊。突然間,他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想法——
「你身上還有多少跟這道疤一樣明顯可見的傷口?」
模糊不清的聲音再次平空冒出,時駿警戒地看著熟悉的辦公室,沉吼:「誰在說話?!出來!」
這個人……無慾隨著時駿前進的腳步往後飛,始終與對方保持一臂之遙的距離,毫無表情的臉上洩漏一絲訝然神色。
一般來說,除非天使特意讓人類聽見自己的聲音,否則只有具備赤子之心的人能夠聽見他們的聲音。
赤子之心——連現在的孩子也未必擁有的東西,難道這個叫時駿的三十二歲男人竟還擁有?!這個推論教無慾驚訝極了。
聽得見聲音,卻始終看不見人影,讓沒什麼耐性的時駿大動肝火,幾次怒聲威脅之後,因為再也沒聽見聲音,索性將剛才聽見的怪聲歸因於最近太忙太累,以致產生了幻聽。
走至辦公桌後坐定,他打算先休息三十分鐘,再回頭處理堆積如山的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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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男性化的臥室裡,足夠讓三個人睡還有剩餘空間的大床上,只有一個隆起的身影。
黑暗中,只有時鐘答答答答規律的移動聲,以及時而起伏的沉緩呼息。
淡柔猶如窗外月光的白芒,在離床最遠的角落無聲無息地凝緊成點,再漸形擴大,最後,幻化成人的輪廓,而背後,竟有一雙翅膀輕舞!
趁著床上的男人陷入沉眠之際,無慾放心地現形,無聲地移動步伐,走近床沿,在月光下凝視那張連睡覺都緊皺眉頭、不見放鬆的睡臉。
「難怪需要幫忙了。」觀察一整天,他發現這個叫時駿的人類有太多缺陷,無情冷血,殘忍凶暴,幾乎可以跟地獄的魔鬼相媲美。
這樣的人,比他更不可能知道什麼叫幸福,更遑論得到幸福。
「是幫你好呢?還是破壞這次的任務奸?」如果是前者,他勢必得忙上一段時間;若是後者,也許他能比同時下放人間執行任務的無情,更快回到天堂禁閉室。
視線百無聊賴地遊走在熟睡的人類身上——從腳、腿、腰、胸……一路婉蜒直上,無慾不自覺地又將焦點鎖在那道駭人的傷疤上。
能留下這樣深刻的疤痕,那傷會有多痛?瞬間,這疑問浮上腦海。
「我為什麼要想這個?」驀然醒神,無慾低喃自問。可惜,他找不到答案,嫌麻煩的個性,讓他當下決定跳過這個問題不理。
半晌,他覺得呆望一個熟睡的人類實在很無聊,索性轉身,朝來時的角落走去。
「再觀察一天再做打——啊!」突來的強大拉力讓他整個身軀往後傾倒。
來不及反應,無慾頓覺天地突然旋轉倒置,「砰」的一聲,背後的翅膀傳來痛楚,疼得他痛呼出聲,胸口、雙手、雙腿被猛鷙的力道困住,一時間動彈不得。
「說!誰派你來的?!有什麼目的?!」
兩具身軀的距離之近,讓無慾感受到時駿的體溫。
人類的身體始終維持在一定的溫度,直到死亡那一刻來臨;不像天使,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體溫」這種東西。
溫暖的觸感令無慾一時怔仲出神,直到時駿再次逼問,壓痛了他的翅膀。
「愚蠢的人類!」無慾忍痛出聲,「敢對天使無禮,別怪我以上帝之名懲罰你!」
天使?上帝之名?懲罰?
「什麼時候連瘋子都能擔任殺手來了?」那些老傢伙是找不到人來對付他了嗎?「說!是誰派你來的?是我二伯?還是四叔?五叔?或者是六姑?」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雙翼的疼痛讓無慾必須咬緊牙才能說話,聲音幾乎是從齒縫間迸出來的。「放開我,無禮的人類!」要不是被天使戒條所約束,他早出手對付這個人類了。
「休想!」時駿使勁扣住侵入他領域的夜賊,連拖帶拉地強迫對方跟自己走到電燈開關前,他要看看這個賊長什麼樣子。
「啪」一聲輕響,燈光乍亮。
適應亮度後,時駿在看見自己抓住什麼時,雙眼訝然睜大,腦袋什麼都沒辦法想。
眼前的人有一頭長至腰際的金色直髮,身穿純白長袍,修長身形比一百八十四公分的他略矮五、六公分左右。
這樣的打扮徹底顛覆他對殺手的認知,而對方背後那雙不時舞動的翅膀,更超出他三十二年來的所見所聞。
視線移至對方的臉,那俊美聖潔卻又夾帶一絲陰柔的臉孔,與那雙翅膀同樣令他錯愕。
天使!方才聽聞的兩個字突地打入腦海,時駿驚覺自己該死的有點相信這人剛才說的話。站在他眼前的,確實就像是天使!
但最後一絲理性及時發揮作用,提醒他天使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收斂心神,他啟口,欲再追問這名奇裝異服的殺手所為何來。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來的火光忽地爆開,伴隨著轟然巨響,襲向毫無防備的池。
他只覺全身有如被野獸攻擊,利爪從四面八方撲向他,不停地撕裂他身體每一寸,劇烈的痛楚令他眼前一晃,陷入猶似深淵的黑暗中。
失去意識前,他隱約聽見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
那是道冷然如山泉般、乾淨清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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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
殺豬似的尖咆差點刺穿無慾的耳膜,他不悅地瞪了眼甫從天堂下來的靈喚官。
他受不了地按按耳朵,提出不滿:「你好吵。」
「這不是吵不吵的問題!」靈喚官回頭對他吼叫,一反平常風度翩翩的模樣。「老天!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
將視線移回病床上,靈喚官又一次尖叫,臉色慘白。「上帝啊,我是請你幫他得到他應有的幸福,不是要你幫他上天堂啊!」
「依他在人間的作為,只有地獄適合他。」無慾實事求是道。
「啊啊——」靈喚官抓著頭髮慘叫。「好好一個人現在變成這副德行,我怎麼辦?!他怎麼辦?!未來怎麼辦?!」
無慾冷眼看著靈喚官尖叫著來回踱步,毫無悔意地打了個呵欠。
對他來說,人的生與死就像太陽、月亮的出現一般,都是正常現象,實在沒有激動的必要。
靈喚官彈了彈指,眨眼間,一本厚重的書冊落在他手上。
「命運書?」無慾認了出來,頗有興味地湊了過去。
「每個靈喚官都有一本。」靈喚官解釋著,神色緊張地翻至屬於時駿的那一頁,才看兩三行,又發出慘叫,「啊啊啊——唔……」
「你真吵。」伸手摀住靈喚官的嘴,無慾凝眉。「吵醒他,你自己負責。」
「他再也醒不過來了!」靈喚官扳開他的手,厲聲道:「因為你的緣故,他會在這張床上癱瘓二十年,沒有人照顧,一個人孤獨地面對自己成為植物人的命運,直到死亡為止。」
「是你要我到人間幫他的。」會發生這種狀況可不能怪他。
「我是要你幫他,不是要你害他啊!」上帝啊!這個天使會不會太怪了?一點愧疚感都沒有!
「你應該知道,每個人的命運早在一出生時,便在上帝手中有了既定的安排,除非受某些因素干擾,否則大致都會跟著上帝安排好的命運走。」
「我當然知道。」靈喚官抬頭瞪他,渾然忘記自己對這名天堂怪胎的害怕。「我也知道天使的介入就是其中一種因素,因為你們執行任務的方法不受上帝干涉,所以當你們介入一個人類的生命,那個人既定的命運就會因此有所改變,未來會如何,全看天使用什麼方法執行任務,而執行任務的對象又如何因應來決定。」所以他才會將這件事歸咎於無慾身上。
「如果不是你讓時駿感覺到你的存在,他不會取消既定的行程返家,那麼現在他應該在一個女人的家中過夜,不會遇上他親戚安排的這場爆炸,更不可能受傷。」
「但事實是他已經受傷,而且注定成為你所說的植物人。」
「啊啊——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靈喚官刷白了臉,第一次遇到這種不知道「認錯」二字怎麼寫的無賴天使。「這就是你的幫法嗎?讓他得到這樣的『幸福』?!癱瘓二十年之後,帶著滿心怨恨離開人世到地獄去?!嗚嗚……時駿怎麼這麼倒霉,嗚嗚嗚……我所托非人啊,嗚嗚……」
「我本來就不是人。」好煩啊!靈喚官連哭帶叫的指責像一根根無形的刺,紮在無慾身上,令他覺得煩悶。
不過就是一個人類,生又如何,死又怎樣?何必這麼大驚小怪?
「你說該怎麼辦?!」靈喚官指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時駿。「事情弄成這樣,我怎麼跟米迦勒大人交代?」
「真煩。」即便被指著鼻子罵,無慾臉上的表情依舊波瀾不興。「我早提醒過你了,是你堅持要我執行這項任務的,能怪誰?」
「你!你你——」
「大不了我跟時光女神打個商量,回到過去不就得了。」
「回、回到過去?」靈喚官傻眼。「那必須有米迦勒大人的特許令才行,天使不能隨便逆轉時間改變人類的過去。」
「東方有句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意思就是,我不在天堂,做什麼都可以自行決定。」
「你、你這樣會被關進禁閉室的!」
無慾唇角微揚,勾起一抹「正合我意」的笑。
「我本來就對到人間執行任務沒興趣,如果因為這樣被關回禁閉室,我也不必再幫這個人類得到幸福,省事多了。」
「你!你你你……」
無慾彈了彈指,白色的亮光從指尖逐漸擴散,不一會兒,他整個身子都被光芒包覆其中。
「你可以回天堂告密,又或者裝作不知道……當然啦,倘若你堅持要我幫時駿得到屬於他的幸福,你只有一種選擇。」
這這這……這簡直就是惡魔的交易嘛!靈喚官無奈地瞪著眼前的白芒,直到光芒連同無慾消失不見。
黯然回眸,他看著病床上全身插滿管線、只能仰賴人工呼吸器以維持生命的時駿,搖搖頭,深深、深深地歎了口氣——
「你至少要給我一點時間,徵求米迦勃大人的同意啊……」
可惜人去樓空,只剩下變成植物人的時駿躺在病床上,對四周狀況毫無反應能力。
凝視病床上蒼白的臉孔,靈喚官再度歎氣。
「只好裝作沒看見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