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的時間,千井森都嚴格按照齊籐管家之前定下的飲食及藥膳,為林雪霏進補,一日三餐定時定量,嚴格規定她起床睡覺及在畫室工作的時間。
看到林雪霏的臉色漸有起色,疼痛緩解,千井森又開始為她最近反常的態度而感到憂心。自從那一晚上她被他抱回臥室休養至今,林雪霏醒來再次面對他的態度開始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每天不是堅持在畫室繪畫不見人影,就是將視線游離於窗外的雪色,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話語也明顯變少,笑意更是不復存在。整個人彷佛一夜之間回歸到過去那個冷淡又與世隔絕的她,那份冷漠讓他心驚,更讓他無措。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院子的楓樹林裡,千井森自她身後摟住林雪霏的細腰,將頭埋入她的皓頸,自然地與她溫存。
「冬天快要過去,春天就要來了。」林雪霏輕歎了口氣,技巧地躲開他的親暱動作。「我在想,一片雪花還能存在多久,春天來了,雪花也就快要融化了。」
她的手從樹梢的積雪中摘下一片冰冷純潔的雪花,融進自己的掌心。很快地,它消融,像一滴淚置於她粉白的手掌上,傳遞無聲的悲哀。
「傻瓜,雪花雖然會消失融化,可是並不代表人們不會記得它啊,即便它消失了,人們仍然會期待著它下一次的來臨,這樣有什麼不好?」他轉過她的身子,讓她舒服地靠在他的身上,千井森冷靜又低沉地道:「妳和雪花不一樣,雖然表面上清冷孤傲,但妳的心則完全是不同的另一片春天。在我看來,春天才更適合妳,而不是冬天。」
他在等,等她徹底地解除心魔,在春天飛舞的櫻花中層現傲人的美麗。
可是現在首要之務,就是讓她說出她的秘密,這也是幫助她慢慢走出魔咒的唯一辦法。
「你會記住嗎?當一片雪花消融的時候,仍然會記得她,盼望她在下一個冬季再次到來?還是會很快地愛上另一片雪花,從此忘了那片雪花的存在?」
林雪霏推開千井森溫暖的懷抱,言語中有一絲質問的味道。他漫不經心的口吻不僅不會讓她相信,反而覺得更加心寒。
他會忘了她嗎?忘了曾出現在他生命中的另一片雪花?
雪花從枝頭上吹落,落上她的臉,她的表情一片冰涼;落上她的心,她的心中一陣哀淒。看到他投來不解的目光,她冷笑著為他解答。
「你的未婚妻,伊原家的伊原影子,她不在了,但你沒有記得她,而是將她忘記了,對不對?你下任內定的未婚妻,伊原家的伊原秋子,她就站在你面前,等著你回心轉意,可是你也忘了她,只顧著欣賞手中的這片雪花。千井森啊千井森,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其實好殘忍,無論是對已經離開的人,還是現在陪著你的人,或是未來會出現的人,都一樣殘酷!
你也讓我覺得好殘忍,我無法漠視那份罪惡感,那是從別的女人手裡搶來的幸福,也是原本該屬於她們的幸福。如果只考慮著眼前自己的那點滿足和快樂,我會更加鄙視自己。如果太放縱我心中的那份動容而傷害了別人的感情,我同樣不會原諒自己。」
她無法接受,眼前這個男人竟然曾經是影子的未婚夫,也是伊原家早已認定的女婿。她好恨,恨她自己沉迷於他的溫柔,恨自己過分執著於他,也恨自己,明明現在看清了問題所在,卻已經無法抽身。
「妳在說什麼?伊原秋子我知道是誰,伊原影子又是誰?」不解地反問,千井森困惑的黑眸中滿是不解和驚詫。
她在介意嗎?什麼未婚妻,什麼他忘記了誰,她是在介意自己與伊原秋子的關系嗎?這說明了什麼?她--難道--在吃醋?!不知怎的,他原來擔憂的眸子裡升起一抹驚喜的悸動,為自己的新發現而雀躍不已。
她也跟他一樣的動心了嗎?只是,要把眼前她對他的疑問解釋清楚,免得給她帶來無法挽回的創傷和遺憾。她的心很敏感,所以他更要細心地呵護和關照,不能讓不必要的麻煩和誤會將他們分開。
「你果然忘了。」林雪霏冷冷地看向他眼中的喜悅,心頭升起一絲困惑。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對女人到底是好還是壞?千井森,你怎麼可以一邊對我那麼好,一邊卻又傷別人的心?
「伊原廣志的二女兒伊原影子,你的前任未婚妻,用她父親的話說,她命短福薄,沒有等到與你結婚就不幸去世了。你敢說你根本不記得這個人?你敢說你不是徹徹底底忘了她?伊原秋子,在茶室裡和你打得火熱的女人,呵,我才知道,原來她是你內定的下任未婚妻。
可是你呢,你又把她們當成了什麼?伊原秋子也就罷了,可是影子呢?你憑什麼敢忘了她,你憑什麼敢說不知道,把自己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難道對一個已過世的女孩,一個差點成為你妻子的女孩,你的心裡就從未有過一丁點的想念和遺憾嗎?」她一步步逼問著他的心,也咆哮出自己壓抑許久的怒氣。
如果他是愛過影子的,或許她會覺得更好過一些,至少他有一天知道她就是當年害得影子身敗名裂並失去性命的女人,他會恨她,而那份恨則遠遠比愛更容易讓她接受,也更容易讓她的心得到平衡。
「等一下。」皺起眉頭擺擺手,千井森終於明白她話中的重點。
她要說的原來不是之前見過的伊原秋子那個放蕩女,而是他壓根沒有印象的伊原影子。而林雪霏眼中的盛怒和鄙視也讓他的怒火突升而起,緊皺的眉峰閃過火山爆發前壓下的怒氣。
「我不知道妳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難道就因為之前,伊原廣志那個老頭隨口說說的幾句話,就讓妳的心開始懷疑我,讓妳選擇重新窩回自己的殼裡去,避著我?在認識妳之前,別說我沒有打算要結婚,就連訂婚什麼的打算我也沒有!
清源組和日野組向來不合,妳動動妳那一向聰明的大腦,不用分析也知道。我就算真要娶妻,也用不著非娶伊原家的女兒不可吧?伊原廣志幾年前曾和我的父母提過,想要讓我們兩家聯姻,讓我娶她的小女兒,我沒同意。那個女人我見都沒見過,如何想要娶她?
結果沒多久,就聽說那個女孩自殺身亡了,聯姻的事就慢慢淡了下來,他們不提,我們自然也就不介意。聽說她死的時候很年輕,我那時還多多少少有些替她感到遺憾,但也不一定要有特別的感情存在啊!
倒是郡伊原廣志,看日野組的勢力越來越大,有慢慢吞掉清源組成為日本第一大幫派的實力,想鏟除我這個異己又怕打不過,所以才又搬出他多年前那套聯姻的說辭,伊原秋子就是他另外一個籌碼,為了可以打擊對手,她這顆籌碼已經被泛用過很多次了。我對這個女人沒有半點的感情,如果不是怕伊原老頭看出破綻,突然發動對日野組的襲擊,我甚至連理都不會理她。」
他在懷疑,六年前父母那場滑雪度假山莊的失足山難意外,也是伊原廣志為了削弱他們千井家的勢力一手策劃的。如果不是當日小妹發高燒,他留下來照顧她沒有和父母一起上山,說不定現在他們千井家早已不復存在。
眼眸中的幽光閃著殺氣,在聽到伊原這個姓氏的時候變得更加凌厲。如果他就是傷了她,讓她那麼恐懼擔憂,不惜懷疑自己的人,那麼他真要把他們之間的帳一並算清楚,也到了該是有人要還債的時候。
「你是說,他們父女是故意那麼做、那樣說的?」林雪霏不明白他眼中的憤恨為何而來,慢慢地平復自己的思緒,輕皺起眉心看著他滿臉的怒氣。
他果然也有說不出的苦,要不然為什麼提到伊原家父女的時候,他的恨意會那麼明顯。倒是他和影子沒有牽扯不清的關系,這點讓她微微放下心。
想想也是,以當初影子對她信賴的程度,如果那時千井森這樣一個讓人著迷的男人出現過,她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當局者迷,之前她心緒大亂,現在想起來,她這一連幾天對他的溫柔都報以冷淡的響應,竟然有些臉紅。
能攪動她這一池春水,讓她失去冷靜分析的人,始終是他--千井森。
「我不知道妳和他家有沒有過結,但我知道以伊原廣志那個老家伙心狠手辣的程度,對妳對我都不會那麼輕易地善罷甘休。」
再次向站在遠處的她伸出手,看著她這次柔順聽話地走進他的懷抱,擁緊她,千井森歎了口氣。
「為什麼妳總是這麼讓人心疼,或許如果不是妳如此讓人牽掛,我也不會慌了手腳。我不允許妳不信任我,也不允許自己做出讓妳感覺受到傷害或是有壓力的事情。
我不想對妳發脾氣,所以,不乖的女孩,以後不准再惹我生氣,也不准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無中生有的事情惹自己生氣。身體都虛弱成這樣了,還是讓人那麼的操心。」
捧住她的小臉,千井森眼中的警告含著一絲關愛相寵溺,清楚傳達到林雪霏的眼底,讓她身子一陣陣輕顫,依靠向他的懷抱。
「森,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喜歡上的這個叫林雪霏的女孩是個草菅人命的家伙,你會不會討厭我,會不會恨我不夠完美,會不會就再也不要理我,再也不會溫柔地對我說話了?」
她怕,怕極了得到之後的再次失去,如果現在要她失去他,失去他溫柔的低訴和瘋狂的占有,說不定她就再也沒有恢復的力量和勇氣,甚至連之前冷漠的偽裝也將不復賜予她平靜的力量。
「傻瓜,誰沒有犯錯的時候,如果妳的錯是主觀意識決定,故意傷害別人打擊別人,沒有道理只知道算計人,或是像伊原家的人一樣,為了自己的私利也可以草營人命,那我一定不會原諒。
但如果是無心的把錯,或是好心卻變壞事,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那又能怪誰呢?不能怪妳,也不能怪事件的另一個人,只能說是上天捉弄人,悲劇就是將完美的事物毀滅給人看。雖然我們不願意接受悲劇的結局和分離的痛苦,但是也一定要承受,走過一遭,妳才能算是真正長大了。」
千井森擁緊她,她的嬌柔和馨香讓他的心也跟著安定下來。他在她的耳邊,緩緩地吐露出自己壓抑許久的真心。
「我父母剛剛去世的時候,我比任何人都要自責難過,如果不是我搶著要回酒店照顧小悠,他們或許也不會在雪山上遇難。但那不是我的錯,也是我不想看到的結局。雖然我會後悔自責,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故作冷漠地游戲人間,但是在哀悼父母和好好照顧小悠、與她相依為命的選擇間,我選擇了後者。或許今天這樣仍然有心體會快樂的我們,才是妳的朋友和我父母最願意看到的吧。」
他的心,如今也找到可以依歸的方向,像是一顆浮萍終於找到家的感動,以後的日子將因為有她的存在,變得更加讓人期待。
感動地擁緊她,千井森顫抖的唇吻上林雪霏稍帶涼意卻柔軟無比的柔嫩唇瓣,灼熱而強悍。
長舌追逐著她的丁香小舌,火熱的氣息噴敞在兩人周圍。輕托起雪霏的下巴,千井森吸吮著她甜美的津液,攬緊她的纖腰將她猛烈拉入自己的懷中,力氣大得彷佛要將她的身體、她的一切喜怒哀樂都揉進他的骨血裡。
她的柔軟觸感讓他欲罷不能。第一次見面時他就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絕對不只是肉體感官上的刺激,而是一種真正發自內心的狂熱,一種被撥動心弦時的暢快淋漓。
所以,為了她,他願意等待,等待她完全信任並且願意接受自己的時候,也是他真正得到她的心的時候,他才願意不再壓抑自己內心那股強忍的火焰,徹底征服她的禁地。
回摟住他寬大的脊背,林雪霏靠在他的懷中感覺著他的大掌游移於她的頸項,背部,腰際……輕柔卻不失霸道的熱情,灼燒著她的心。
那是一種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渴望,發自內心地願意拋開一切,傻傻地沉浸在彼此的氣息中,不願醒也醒不了。
「妳比我想象中還要美麗還要讓人心動,雪兒,妳永遠不會知道妳的出現,帶給我生命多大的驚喜和意義。」半晌後,千井森充滿不捨地、輕輕將懷中的她從他火熱而密集的吻裡分開。
沉浸在戀愛喜悅之中的雪霏,紅潤的一張小臉是那麼的清麗迷人,閃爍著讓他心動又眩目的誘人光澤。他的身體在瞬間變得緊繃,欲望有種就要傾洩而出的沖動。
如果不是怕自己的動作會嚇到她,他真的就要把持不住,像上次那樣扒光她的衣服,好好地愛她一回。
「你則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倍,如果你不發脾氣,不像上次那樣不聽我的話,就更好了。」林雪霏害羞地垂下頭。拜托,如果再發生上次那樣的烏龍狀況,她真的不必再做人了。
之前她誤會他,遇到他時老是冷冰冰的,但他仍毫不在意地對自己照料有加,這份柔情令她感動不已。
「可憐的小悠,那天晚上一定是被你的怒吼聲音嚇怕了,才會幾天不見人影,見到你就像老鼠見到貓,有多遠跑多遠。」
看到遠遠的,千井悠像見了地雷一樣快速地閃出花園,林雪霏放松下來的心有種想鬧他一鬧的沖動,她嬌媚地一展歡顏,看得千井森又是一陣心動。
「她是怕我一時生氣把她嫁出去,妳以為以她愛在暗處偷窺人的個性,會真的放棄看熱鬧?」
笑著點點她的唇,他喜歡看到她的笑容,自然而又美麗,眼裡閃耀著淡淡的幸福光輝,這樣的她宛如一個平和自然的天使,在冬季的陽光下讓人不禁渴望春天的到來。
「你不會是指,我們之前在一起的時候,她都躲在暗處偷看吧?」驚訝地將嘴巴張成O型,林雪霏有些意外,可愛的小悠竟然會有那種奇怪的嗜好。
「別忘了妳是她的偶像,她等機會勸妳為她作畫很久了,或許她都要怪我這個做大哥的,妳是她的客人,反倒是我霸占妳的時間比較多。她自然會好奇妳和我的關系,不過能讓小悠不跳出來棒打鴛鴦,代表她肯定了妳。」
他這個妹子可愛得讓他欣慰,知道他對自己的偶像有興趣,就大大方方地將她讓出來供他摟來抱去的。他如今投桃報李,讓小妹瞄兩眼這朵小雪花在他的關愛下轉變態度的模樣,有什麼關系。
抱著她哈哈地笑起來,千井森狂妄危險的自信讓人害怕。
放棄做無謂的困獸之斗,但他的好心情也多多少少感染了她,林雪霏笑瞇了一雙杏眼,故意在他的臉上輕吻一記,冷不防地看到角落裡的人影驚喜地張大了嘴,她親了一記又一記,玩得不亦樂乎。
誰說他才是贏家來著,她不也是?
「我……唔……」被他的長臂一手拉過去,她隨即被他火熱的唇封住笑意,一陣維持了足有十分鍾的熱吻,千井森的欲望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
「該死的。」他低啞的聲音詛咒著,隨手接起電話來。「嗯,什麼?清源組的那批貨出了?好,我馬上到。」切掉電話,看到她迷蒙的小臉上晶瑩的笑意,千井森也跟著笑得好不愉快。
「不乖的女孩,我猜妳已經決定要當一個只為愛沉淪的愚蠢女人,要不然也不會如此看低一個男人的欲望。」他火熱的眼眸對上她的,長指輕輕地劃過她嘴邊那抹得意炫耀的笑,黑色的瞳眸更加深邃悠遠。
「等我回來,我要聽妳的故事!」他堅定地留下一句,不理會收起笑意的林雪霏心跳加速,快速離開老宅,隨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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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組的老大伊原廣志,一直明指暗使地派手下用日野組的名義買賣軍火,千井森的屬下跟蹤調查很久,才得知今天這批貨的交貨地點,為的就是要保留證據將他們一舉破獲。
不過,咦,他明明記得很清楚,那批貨交貨的時間應該是明天吧?
千井森的心底快速掠過一抹不安,拿起口袋中的手機看清那上面陌生的號碼。莫非,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糟了!」他暗叫不妙,黑色跑車原地回轉,快速地從原路馳回。
心急如焚地?跺油門駛回老宅,下了車急匆匆往裡頭走,正好迎面碰上同樣行色匆忙的千井悠。她急紅的一張小臉滿足害怕和無助,帶給他的也是最讓他膽顫心驚的消息--
「大哥,不好了,雪霏姊姊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