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裡的畫面不停在變動,官熙坐在沙發上卻是動也不動,整個人又陷入沉思中。
這兩天她一直是這樣,下了班就是坐在電視前面,眼睛瞪著屏幕,卻不記得節日是什麼。
她在想著傑森說的話,思緒沉靜下來後,她突然發現那些分開的日子裡,她也想著他,只不過他敢說出他想念她,而她卻被嚇到了而已。
可是,他畢竟是個外國人,就算彼此都有那麼一點意思,就真的有機會嗎?
她想到同事們說他們還有發展空間,但她實在沒辦法像她們這麼樂觀。
他們可是相隔兩地耶!只是隔著電話、E-mail在聯絡,又可以改變多少事呢?
或許,裝作沒說過那些話會不會比較自然呢?想著,電話突然響起,震回了她飄遠的思緒。
「喂?」她順手接起茶几上的電話。
「嗨!是我,傑森。」
聽到他的聲音,官熙手裡的話筒差點滑掉,心跳猛然加速,整個人莫名緊張起來。
「梅,怎麼了?」話筒裡沒有聲音傳來,元昊天又問。
「沒、沒事,你到洛杉磯了?」她深吸口氣以平復紊亂的心跳。
「嗯!昨天就到了。」
「哦!」她應了聲,突然不知道接下來要講什麼。
「你現在在做什麼?吃飯了嗎?」
「早就吃飽了,正在看電視。」
他覺得她的聲音有點平板,是不是因為他說了那句我想念你,所以她不想理他?
他會不會又提那件事?官熙開始緊張。
「梅……」
「傑森……」
他倆同時出聲。
「梅,你先說吧!」他笑道。
「其實也沒什麼啦!我只是想問你,什麼時候要開始上班?」她想這是安全的話題。
「明天我就會回公司。」
「嗄?這麼快哦!我以為你會再多休息幾天,你沒有時差的問題嗎?」
「還好。」
「哦!」問完這問題,她又不知該講什麼了。
「梅,你是不是不習慣跟我講電話?」他迂迴的問。
「欸。」她發現要裝作沒一回事實在很困難,這會兒她滿腦子都是他說想念她的話。
「為什麼?我們之前不是很開心嗎?怎麼換講電話就不一樣了?」他故意問她。
「……」這到底是誰害的?還敢問她……官熙沉默以對。
「梅,我很想你。」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有磁性。
「別說了。」她阻止他再說這樣的話。
「為什麼?」光聽這句,他已經知道她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了。
「你知道我們很難。」她歎口氣。
「難代表還是有可能。」起碼她沒激動的說不可能,這證明她並非無動於衷,這讓他深感安慰。
「傑森,我們太遠了。」
「只要有心,沒什麼不可能的。」有關距離的問題,他早有打算。
「傑森……」
「先別這麼早下定論。」換他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真搞不懂他哪來的自信,明明異國戀就有很多問題。她真的沒他那麼樂觀。
「對了,你什麼時候要開始採訪?」不想再在這話題上琢磨,他轉移話題。
「後天吧!」她也很配合地回答。
接下來他們的話題就在旅遊上繞,慢慢地,她煩躁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話也就多了。
後來的一個月,他們開始用電話聊天,若是採訪或者他忙時就通Mail,話題越來越多,官熙心底的疑慮跟著減低,她幾乎不再去想他們在一起的可能性。反而有了另外一種想法--也許他們真的可以在一起……
「嘿!你們有沒有發現總裁自從休完假回來之後,整個人就變得不一樣了?」
「有啊!以前他給我的感覺好嚴肅哦!最近就不會這樣了,有時候送文件進去時,還會發現他在發呆耶!」
「對呀!我也有發現哦!」
「我還看過他下班的時候在哼歌耶!」
「真的假的?」
「拜託!當然是真的!」
「我猜,總裁一定是談戀愛了。」
「喂!你不要亂講啊!」
「我才沒有亂講,不然你說總裁怎麼會突然變這麼多?」
「可是你看總裁回來上班後,也沒有準時下班過,你說誰不是一戀愛起來就巴不得可以黏在一起?」
「說得也是,不過這也不是不可能啊!說不定總裁戀愛的對象不在國內呢!別忘了總裁是去休假回來之後,才變了個人的。」
「嘿丫!嘿丫!就不知道誰是那個幸運兒了?」
「嗯咳--」
「哦!」一聲咳嗽,嚇壞了一票吱吱喳喳的秘書,紛紛回自己的座位。
「別緊張,你們剛說的是真的嗎?」老總裁杵著枴杖走到她們面前。
「呃--」大伙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敢開口。
「沒關係的,你們跟我講的話,我不會跟裡頭的人說的。」元父擺出慈祥老人的模樣,指著裡頭的辦公室。
其實他在兒子回來重接集團的工作時,就覺得他有點不同了,再加上最近聽到的風聲,和秘書們的說法,似乎就說的通了。
「可是,我們只是猜測而已,不能確定啦!」秘書甲連連揮手表示,真的不太希望被總裁知道她們在底下亂傳他的八卦。
「哦!好吧!總裁現在在裡頭吧?」元父不再勉強,反正該聽的他都聽得差不多了。
「是的。」
「那麻煩你們送兩杯茶進來。」他舉步走進辦公室。
「爸,你怎麼來了?」見到父親進來,元昊天連忙起身,他們父子見面,向來是用中文交談。
「還不是你媽交代的,要我來看看你好不好啊!怕你的胃又出狀況。」元父一屁股就往沙發上坐。
「爸,你跟媽說,我沒事的,回來之後我很注意自己的身體。」他走過去坐在父親對面。
這話並不是敷衍,現在的他不再因為工作,忽略進食,而且還有梅會提醒他。
「最好是這樣。」
「爸,你來就只是為了這事嗎?」元昊天直言道。
「當然不是,我聽到外頭有風聲說,你最近似乎在收購幾間旅遊雜誌社,有這回事嗎?」既然他先開口,元父也不跟他打迷糊仗。
「原來爸是聽到這件事。」他笑道,外頭的消息果然傳得很快。
「那就是有囉!你怎麼會突然想收購雜誌社?」元父覺得奇怪。
如果是收購跟計算機信息相關的公司,那還有點道理,畢竟集團是做晶圓體的,但旅遊雜誌,根本是八竿子打不在一塊的產業!
「我只是覺得我們集團可以發展旁系也不錯,而且旅遊是前景看好的產業,我相信這是有利可圖的投資。」
「但旅遊雜誌是你不熟的行業,這風險你考慮過沒?」元父實事求是。
「當然,沒有什麼事業是沒有風險的,所以我現在只是收購幾間雜誌社的大半股權,我打算先從幕後做起,再逐步介入,把風險降到最低。」這事,他在事前就已經做過評估,他不可能為了追愛而不顧一切地投入。
「你是什麼時候想到要進軍旅遊雜誌的?」
「前陣子休假的時候,回來之後,我就開始收集資料了。」
「沒想到你休假歸休假,腦子裡還在想工作的事,不過,你真的只是想為元奎發展副業嗎?還是有別的原因?比如女人?」元父話鋒一轉又問道。
「女人?是誰說的?」他皺眉。
「這種事還用人家說嗎?我光看你的舉動就很不平常了!」
「爸,我不會讓集團有所損失的。」他瞪著父親。
「那就是有囉!」雖然兒子沒承認也沒否認,但聽在元父耳裡就等於是有這回事。
他沒答話。
「好吧!聽起來你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我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集團現在是你在做主,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沒事我不打擾你工作了。」他很乾脆的起身。
真是太好了!兒子自從接手集團之後,因為工作忙碌,就沒再聽到他跟誰在交往的消息,現在終於有對象了,看來讓他休假是對的。
臨走前,他又回頭道:「對了,有空回去看你媽吧!」
「我會的。」
「喂喂喂!你聽說了沒有?」
「聽說什麼?」才剛上班,官熙根本不知道小英在說什麼。
「哎喲!官熙,聽說我們老闆把雜誌社賣了!」
「嗄?不會吧?這是怎麼回事?」官熙嚇一跳。「我們雜誌應該經營得不錯,怎麼突然要賣掉?」
「嚇到了吧!我也是剛才聽別的部門說的。」
「這是真的假的?你可別亂傳啊!小心被上頭知道了,會被砍頭的。」官熙勸道,不想被她的消息影響工作的心情。
「哎喲!你不要不相信我,社裡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搞不好等會兒總編來就會宣佈了。」她的語氣篤定。
「那等總編宣佈了再說。咦?都快九點了,怎麼還沒看到淑琴?」她故意轉移話題。
「她啊!正在化妝室補牆呢!」小英撇下嘴。
「喂!什麼補牆?不要我人不在,你就在背後說我壞話!」淑琴推開門走了進來。
「喲!你順風耳啊?這樣都能聽見。」小英對她做個鬼臉。
「是啊!我還千里眼呢!所以別說我壞話。」淑琴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真是的,好像除了談八卦的時候,她們才會有志一同,其它的時候她們就愛互鬥。官熙搖頭想道。
九點一到,總編就推門進來,還有其它編輯部的同仁也跟在後頭。
「我們先開編輯會議。」
「是。」大伙連忙起身,往會議室走去,待全部的人坐定之後,總編跟著開口:
「我有幾件事要宣佈。」
一聽到這句,小英馬上看了官熙一眼,好像在說:看吧!一定是總編要宣佈消息了。
「第一件事情,是我們雜誌社被一個國外的集團看中,已經高價收購大部分的股份了。」
「嗄?那我們老闆換人啦?」聽到消息,淑琴馬上發出驚呼。
「不,基本上還是沒有換,老闆依然會幫忙管理雜誌社的運作,只是雜誌社變成集團的一分子。」
「哦!」大伙應了聲。
「第二件事就是,因應這波變動,我們的雜誌也要做些改變。」
「要做什麼改變啊?不會是要裁員吧?」小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
「不,上頭的意思是要我們的雜誌往國際發展,所以以後各位都有機會出國採訪,而且費用全部由公司支出。」
「哇!那不就賺到了!有玩又不用花錢!」淑琴聽得大叫,興奮得不得了。
「沒錯!現下就有幾個景點要讓你們去採訪,小英這是你的,官熙這是你的……」總編把手頭上的資料夾一一發給全部的人。
「哇!我是印尼耶!」
「我是巴黎!太好了,花都耶!」
「啊--為什麼我是墾丁啊?」
看到採訪內容的人,個個反應不一。
「你們分發在國內的不要覺得不公平,機會是均等,這次沒到國外,下次就會輪到。」總編補充道。
「耶!這實在太好了!」小英高興的差點跳起來,抽到巴黎耶!真是太幸運哩!
「那麼沒什麼事我們就先散會。」總輯宣佈完就離開了。
「喂!官熙,怎麼從頭到尾都沒見你講話啊?」淑琴先發現她的異狀。
「沒有啊!」她搖頭。事實上,她是被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震撼住,再看到採訪的地點後,更是不敢有太多的表情,以免她們多做聯想。
「對呀!你是被分到哪兒?國內還國外?」小英好奇的問。
「我去的地方是洛杉磯。」她壓抑著興奮的心情,用不在意的聲音說道。
怎麼會這麼巧呢?剛好和傑森在同一個地方呢!算算時間,他們有一個多月沒見了吧!這是老天給他們安排的機會嗎?
「咦!美國嘛!那太好了!傑森不也在美國嗎?你可以和他聯絡,找他出來當地陪哦!」小英馬上像軍師一樣提供主意。
「對呀!這樣你們可以見面,說不定這麼久沒見感覺就會起變化了呢!」淑琴的腦中已經浮現異地相戀的景象。
「再說吧!」官熙實在不想跟她們講太多,收拾桌上的資料就離開辦公室,嘴角有著藏不住的笑意。
耶!她今晚就要跟傑森說,他們有機會見面了!隔了這麼久,不曉得他現在變得怎樣?
「喂!官熙你別這樣,你真的……」小英根本沒發現她的異樣,追了過去打算繼續勸她。
洛杉磯國際機場--
官熙辦好入境手續,就推著行李走出海關,十幾小時的旅程雖然讓她面有疲憊之色,但心情卻是期待與興奮的。
在出發的前-晚,她才和傑森通過電話,他說可能得工作而無法來接機,但晚上他們可以相約晚餐,想到此,她的腳步走得更急了些,想早點進飯店梳洗。
「梅!」匆忙從公司趕來接機的元昊天,大步從人群中出現。
「傑森?!」官熙被他嚇一跳。
他們一碰面,他就將她緊緊擁住,連日來的相思在此刻傾洩而出。
他的感情藉著擁抱的力量傳遞到她的心中,而她的心情也是激動的,雙手不自覺地回抱他,許久之後她才開口。
「傑森,你不是說你要工作不能來嗎?」
「這才是驚喜啊!」他低頭親啄她的唇後才退開。其實他想給她一個熱烈的親吻,但又怕嚇壞她而克制自己。
「你真討厭!」她不依地嗔道,害她昨天還有點失落,原來是騙她的。
「再告訴你一個消息,未來幾天你會時時刻刻看到我。」他笑著接過推行李的工作。天知道他為了她的來訪,這幾天加重了幾倍的工作,只為了排出時間與她在一起。
「嗄?你的意思是……你可以陪我到處採訪?」她驚訝的抬頭。
「嗯。」他微笑以對,順便從西裝暗袋裡掏出墨鏡來戴。
「真的假的?你的工作呢?」她凝視著他的臉。
方才太過興奮了,現在仔細一看,才知道穿著西裝的他有多不一樣,整個氣勢完全和穿休閒服的他判若兩人,感覺更有威嚴、更有自信。
「對我來說,這次的見面勝於任何事。」他拉著她往停車場走。
幾分鐘後,他們就開著車往洛杉磯的市中心走。
「可是,你的工作真的不要緊嗎?」官熙還是覺得過意不去,心裡雖然很高興有他的陪伴,卻不希望他耽誤工作。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他伸手揉揉她的發。
「那現在呢?我本來打算要先到飯店梳洗再赴約的。」
「先到我家把行李安置好再說。」
「你家?這不好吧!」官熙愣住,隨即想到他們才由朋友進入另一個階段,這不會太快了嗎?
「傻子,到我家你可以睡在客房,我又沒說我們要同睡一張床,你想到哪兒去了!」他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
「幹嘛罵我傻啊?我怎麼知道你的安排!呿!」她忍不住捶他的肩膀,又忽然想到:「可是我已經訂好飯店了啊!而且預付了訂金。」
「放心吧!飯店的房間我早就幫你取消了!」
「什麼?!原來你早就想好我把我拐到你家哦!」她脫口道。
「是啊!我還計畫要把你拐進禮堂呢!」他開玩笑的說道。
「哇!誰要被你拐進禮堂啊!你想得美!」她又伸手捶他,連她自己都沒察覺這動作有著不同以往的親暱。
「你怎麼知道這只是我的夢想,說不定採訪結束你就會深深愛上我,恨不得馬上嫁給我了。」他半認真的回道。
「你慢慢作夢吧!我才不會跟你一起發神經。」她睨了他一眼。
雖覺得不可能,聽到這樣的話,還是讓她的耳根發紅。
「哈哈--」他的反應是大笑。
「咦?等一下,我應該還沒跟你說我訂哪間飯店,你怎麼幫我取消?」她突然想起這問題。
她本來的打算是到了飯店才要跟他聯絡的,結果全被他的出現給打亂了計畫。
「我還以為你不會發現呢!」他斂起笑聲。
「拜託!我才沒有這麼大意呢!就算現在沒發現,晚點我還是會想到的。」對於工作上的相關事宜,她雖然不算細心,但向來很注意。
「是是是,我知道你很厲害。」
「別扯遠了,你還是沒跟我說重點。」她才不讓他把話題轉掉。
「好吧!重點是你會來洛杉磯是我的安排。」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
「什麼?你說什麼?」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是我讓你到洛杉磯做採訪的工作。」
「這怎麼可能?欸!等等,我們雜誌社最近被一個國外的集團買下大半股權,你不是在告訴我,就是你的關係吧?」大驚之後,她不得不往這方向想。
「是。」他直截了當的承認。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權利?你不要告訴我,你就是集團的總裁,還是什麼董事長、總經理之類的?」她連珠炮似的猜測。
「答案全被你說完了。」他聳肩道。
「……」她說不出話來。
難怪他會這麼注重隱私權。她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是這麼粗魯地毀掉她的底片。
天啊!她到底認識了什麼樣的人啊?
「怎麼了?。」他看著她錯愕的表情。
「你為什麼不早說?」她收起驚訝,質問道。
「這很重要嗎?」
「這怎麼會不重要?你知道我是誰、我住哪、我在做什麼工作,可是你呢?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覺得這是兩個人交往該有的認知嗎?」她越講越氣。
她居然對一個連家世背景都不跟她說的男人產生情愫,她突然覺得一切變得很可笑,更別提他們還通電話、通信了一個多月。
「噓!先別生氣,我找你來,不是為了吵架的,可以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嗎?」早料到她會有如此的反應,元昊天試著用平緩的音調說道。
「說啊!我在等你說。」她忍住氣,就聽聽看他有什麼話好說的。
「我的工作讓我習慣隱藏,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所以我之前沒讓你知道太多,你能瞭解我的意思嗎?」他先把車子停到路邊,打算好好跟她溝通。
「然後?」她瞪著他。
「但現在不同了。我們之間有了感情,我沒必要再隱藏什麼。這也是為什麼你會來這裡的原因,我想讓你瞭解真實的我。」
「那你可以在我們通電話或者通信時,就跟我說啊!」雖然他的解釋,她可以接受,但還是有點氣他瞞她這麼久。
「有什麼比親眼所見更真實?」這是他的想法。
「……」她無話可說,因堯他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