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來的?」
「要你管!」我踢我踢我踢!
「一定是你偷來的!」
「放屁!」我打我打我打!
「那就是撿來的!」
「撿你個頭!」竟敢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欺人太甚!
「愛占小便宜可不是好男兒的行為,拾到東西應該物歸原主——沒有人教過你嗎?」
王八蛋!這梁子他們倆是結大了,不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他藍玉煙三個字倒過來寫!
「聽話,快取下來,我替你還給它的主人。」
「你……」好累……他力不從心地停下手,大口喘氣,雙眸狠狠地瞪過去,掙扎著一聲怒吼:「你去死!」
「你怎麼不聽勸?難道你就沒想過這東西對別人的重要性?說不定會影響別人的一生幸福,難道你一點兒也不愧疚?快取下來,乖!」
「你!」他已經被氣到無力,「要是取得下來,我才不想戴這鬼玩意兒!」
這項圈就是一個完整的蟠龍銀環,沒有開口的地方。從小戴著也沒覺得怎麼樣,直到他娘告訴他這項圈所代表的意義,他立馬就想摘了去——然而,無奈的是人大頭也大,試了一次又一次卻怎麼也取不出來。
「取不下來?你是什麼時候戴上去的?」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懶得回答他這種沒營養的問題,不如省點力氣,待會兒再跟他打上三百回合。
「喂!說話呀,我在問你話呢!」
——不理他?
「喂,漂亮小妞,你想什麼呢?!」
「唰!」——一把石子含沙帶水地飛過來。
「喲,原來你沒聾啊。使性子發脾氣可是女人的行為——我瞧你不但臉長得像女人,就連心也被女人同化了!嘖嘖嘖,放心好了,憑你的姿色,一定有大堆的男人等著為你斷袖,隨你愛怎麼對他們發脾氣都行。不過我可不吃這一套,你還是省省吧。」
——要是再咽得下這口氣,他才真不是男人!
「王八蛋,你找死!」
「我是找死——那也要你有本事讓我死得了才成啊。」
掌風拳影又再次打作一團,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直打得風雲變色、日月無光……
「不將你斃於掌下,我誓不罷休!」
——這是藍玉煙的決心。
****
芳草萋萋的古道上,遠遠走來兩個人,前面的英雄挺拔,後面的俊美出塵,俱是人中龍鳳,讓人目光為之一亮。可奇怪的是,說他們是朋友吧,兩人卻一前一後,隔了七、八丈遠;若說他們互不相識嘛,卻又走同一條路,偶爾前面的說兩句話就把後面的氣得跳腳——倒有些像是一對鬧脾氣的情侶。
路邊的茶棚中閒坐著幾個剛從田裡回來的鄉農,端著一杯清茶話家常,這會兒全被走近的兩個人吸引住了視線。
前面那個身軀凜凜、相貌堂堂、手提一把古樸寶劍,大踏步跨進了茶棚裡。
「掌櫃的,來壺好茶!」說話時「啪」一聲把劍往桌上一丟,取下頭上的氈帽權充蒲扇,「呼啦呼啦」地扇著,一雙眼似笑非笑地向後面跟著他走進茶棚來的人看去。
後面那個人擁有一張受上天眷顧、讓世間女子嫉妒的容顏,雖沾了滿面風塵,卻不減其天生麗質分毫顏色。
那清雅的氣質,就如一枝空谷幽蘭,出塵脫俗,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這些鄉下人平日裡哪見過此等非凡人物,何況一見就是兩位,眼睛都看直了,鴉雀無聲。
一路上,藍玉煙已習慣了到哪兒都會被當猴子看的惱人目光,徑自走到腳落處一張桌前坐下,叫來一些吃食後,洩恨似地狠狠啃著手裡的饅頭。
這輩子他沒這麼恨過一個人——旁桌那混蛋讓他開了先例,總算不致錯過七情六欲中的重要一環——這還得謝謝他呢!
從小,他就是雲霧山莊裡所有人捧在手心裡的寶,任何人都不敢對他說半句重話,真是個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口裡怕化了。出門後,雖說他也不至於把自已看得像千金小姐那樣嬌貴,事事都得順著自己的意,但最起碼他可以要求人與人之間最最基本的相互尊重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哼!他也不是省油的燈!那混蛋帶給他的屈辱,只有用血才能洗清。
就算打不過,也要時時刻刻盯住他,纏著他——人不可能無時無刻高度敬惕、毫無破綻的是不?只要讓他一有機可乘,那死混蛋就等著見閻王吧!
蕭颯大口大口地嚼著牛肉,時不時瞟兩眼這三天來一直跟在他後頭,用那雙怨恨的眸子瞪著他的人。
——好可愛,那氣鼓鼓的樣子就像只美麗的青蛙。讓他不知不覺地便想說些話來氣他,只為瞧瞧他這樣的表情——若讓他知道,只怕又要找他打上三百回合了。
這小子也真夠固執的,明知打不過,還不肯放棄,緊咬住他不放,大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之意。
幸虧他雖然長得像女人,卻沒有那種讓人惡心的娘娘腔,反倒越看越有股清新的味兒,滿順眼的。只要不礙他的事,他愛怎麼跟怎麼跟、愛跟多久跟多久,正好為他無聊的旅途添點兒樂子。
就在他吃干抹淨,准備付錢走人之時,門外進來了一個虎背熊腰、滿臉橫肉的中年大漢,一看就不是個正經人物。
那漢子一坐下來就要酒要菜,聲若雷鳴。店主無奈地道歉:「對不起,這位客倌,你要的東西小店多半都沒有。」
「什麼?」那漢子虎目一瞪,揪住他的衣領,「沒東西你還敢開店?!」
「對不住啊,小店簡陋……」
「少來這一套!快給你爺爺弄些好酒好菜,准備些盤纏,否則你這條小命就別想要了!」說著抖了抖手裡的九環刀。
店主嚇得連呼饒命。原本坐在店裡的那些鄉下人立時一哄而散,只剩下蕭颯和藍玉煙。
蕭颯優哉游哉地抓著一把花生米,一顆顆彈進嘴裡。
「快點!」那大漢手中鋼刀一揮,旁邊的桌子立刻成了兩半,「小心你的腦袋!」
藍玉煙抬起眼,不悅地皺了皺眉。
「喂,螃蟹!你是打哪兒來的?」蕭颯一顆花生米彈上那漢子手背,令他吃痛地松開揪著店主的手。
那漢子上下打量他幾眼,走到他面前一拍桌子:「我不叫螃蟹!本大爺是大名鼎鼎的盤龍嶺二當家張虎,你小子又是什麼東西?」
「盤龍嶺?沒聽過。我還是覺得叫你螃蟹比較合適!」他繼續嚼著他的花生米。
「小子,我看你是欠點教訓練。識相的就把身上的銀子掏出來,大爺我還能饒你一命!」那漢子大聲叫囂。
「你這螃蟹還真不懂轉彎!非要以卵擊石,自找苦吃。就你這點三腳貓的把式,人頭鬼面、凶神惡煞的樣子,還是回家待著去,否則自己不知怎麼死的事小,嚇壞人家小孩事大。」
只見那大漢須發皆張,不停抖動,一張臉漲得通紅,眼裡布滿了血絲,「呼」一聲舉起大刀就朝他砍了過去。
「明知不可為而為,愚蠢!」
那大漢的刀當然是連蕭颯一片衣角也沾不到的,倒霉的是茶棚裡的桌椅板凳。隨著中年大漢的一頓亂砍,一時間形若摧枯拉朽,唏哩嘩啦一陣亂響,碎了滿地,其上的杯盤碗碟更是遭了大殃,像不要錢似的跌了個雪花片碎。
蕭颯左一拳、右一腳,打得那漢子毫無還手之力,臉腫得像豬頭,趴在地上動彈不了,這才拍拍手,丟給店主一錠紋銀,轉身繼續上路。
這一路上,此類事件層出不窮,碰上難民乞兒,他要掏銀子;遇見地痞惡霸,他要出拳頭,再加上他那張不留半分口德的臭嘴——就算他不去找麻煩,麻煩也會自動找上他。
藍玉煙跟了他這麼些天,總算是把他這個人看透了,簡而言之兩個字——雞婆!詳細一點就是吃飽了沒事干,專愛多管閒事!
不管大事小事,只要他看不過眼了,就非要插一腳,否則只怕連飯都吃不下,覺也別想睡著。
說他是爛好人吧,他那死性子又實在談不上好,能把死人氣活了。可他做事偏偏是只有爛好人才會做的事,這可不是吃飽了沒事干——撐的嗎!
「喂!你叫什麼名字?」前頭的人又閒得無聊了。
藍玉煙只當沒聽見,免得又中了他的套兒,被損得一無是處,氣壞自己。
「喂!別裝聾啊,你又不是女人,還怕別人知道你的名字?」
「我沒必要告訴你!」藍玉煙捏緊拳頭,牙齒磨得「咯咯」直響。
「那好,」不說算了,「喂!你打算跟著我到什麼時候?」
「到你死了的那一天!」不把他大解八塊難洩心頭之恨!
「哈!那你不是要跟著我一輩子?不行不行,我就快成親了,你老跟著我會破壞我和我娘子恩愛的!」他停下腳步,雙手環抱胸前,轉身看著他。
「哼,誰要是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他可憐她。
「非也非也,我長得又英俊又瀟灑,武功又好,更會疼老婆。嫁給我是她吃齋念佛,燒了八輩子香求來的。」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喂!你到底要怎麼樣?說出來,我們一次解決算了。」
「那簡單!你乖乖讓我殺了,我馬上轉身就走。」誰想跟著他呀!他還得去逮姓蕭的那只跳蚤呢——對呀,他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離婚期只剩……不到一個月了!
「你倒挺會得寸進尺的!既然如此,你想跟就跟——只要你跟得上!」話音方落,他便一彈身向後倒射出去,在空中一轉身,使出絕頂輕功,一陣煙似地向前飛去。
藍玉煙輕功也不弱,提氣直追。雖說跟他隔了十來丈遠,卻始終緊跟著他的背影,不曾被落下。
兩道快捷如風的身影一前一後地竄過樹林、跨過小河,沿著驛道一路奔至揚州城下。
藍玉煙已經累得雙腿發軟,快邁不開腳了。幸而,這時蕭颯總算停了下來。
「不錯嘛,還能撐到現在。」蕭颯笑瞇瞇地站在城門口,看著後面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兒——真夠倔的!
藍玉煙只顧喘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在你這麼有毅力的份兒上,帶你去揚州的勝地開開眼界——希望你還有體力。」曖昧地對他眨眨眼,蕭颯一路大笑著向城門裡走去。
藍玉煙狠狠地瞪著他,雖不懂他干嘛笑得那麼開心,卻知道被笑的人一定是他自己——王八蛋,總有一天要把你的門牙打斷,看你還敢張這麼大嘴笑!
****
揚州城裡,最讓人趨之若騖的不是龍興寺,不是瘦西湖,不是二十四橋,更不是揚州大街,而是淮水兩岸紅燈高掛、樓台林立的溫柔鄉,俗稱窯子。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揚州青樓,也算是聞名天下的了。
而在這揚州眾多青樓之中,最有名氣的一家,又屬含雨閣。含雨閣的窯姐兒們一個個都是百裡挑一的美人。其中,最要人命的,還是含雨閣的當家頭牌——有江南花魁之稱的顧憐憐。
據說,光為搏顧憐憐一笑而一擲千金的富賈闊少不知凡幾。若想更進一步成為她入幕之賓的,光掏銀子還不夠,還得有一技之長,或文或武,入得了她姑娘眼去,才有資格進她的憐君小院。進了憐君小院,還要看她姑娘那日心情如何,看來者身形五官順不順眼……總之,要想與美人一夜溫存是難上加難。也正因如此,能成為顧憐憐的入幕之賓是所有風流闊少引以為傲的事。
天色剛暗,蕭颯和藍玉煙便一前一後地進了這家燈火通明、鶯歌雁舞的含雨閣。
「喲!這不是蕭大少爺嗎?」一進門,老鴇便眼尖地瞧見了蕭颯,像瞧見一棵搖錢樹,笑得一臉稀爛地迎上來,「您可真狠得下心,讓咱們憐憐天天想著你,念著你,都想出病來了!」
蕭颯挑眉一笑,「真的?」
「喲——我哪敢騙您哪!」那老鴇一臉委屈樣,「不信您自己去看啊!」
「那就請嬤嬤派人替我通傳一聲吧。」他挑了張空桌坐下,立時有待女端上幾樣小菜、一壺酒。
「我這就派人去叫,」那老鴇轉過身,扯開嗓子喊:「玉蘭、玉蘭!快去通知憐憐,就說蕭大少來了。」
蕭颯回頭看看後面那個有些不知所措的人兒正擰著眉環顧四周的男女,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喂!」他朝他勾勾手指。
藍玉煙白他一眼,腳下一動不動。
就在此時,兩個閒下來的窯姐兒一眼便瞧見了傻站著的藍玉煙。
「喲——好俊的小公子呀!您頭一次來吧?」兩個女人立時像蒼蠅見了蜜糖似地粘了上去,一個摟住他的手,一個貼上他的胸。
藍玉煙從小就被當女孩子來養,他爹曾對他灌輸了不少諸如男女授受不清、女子應該矜持自重,愛護名節……之類的教條。所以從他一進門,就覺得這裡女子們的行為太過放蕩,居然公然與男子打情罵俏、摟摟抱抱的,讓人不堪入目。而眼前這兩個女人竟然剛從另一個男人懷裡離開便貼到他的身上來,讓他覺得——好髒!
「兩位於姑娘請自重!」他立刻後退一步抽回手。
「喲,還害羞呢!」兩個女子掩口直笑,「別怕別怕,姐姐們會好好侍候你的。」說著又想貼上去。
藍玉煙立刻又退一步。
「別躲呀!」兩女又上前。
藍玉煙再退。
「哈哈哈……」蕭颯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笑不可抑。
——笑笑笑!笑死你!
藍玉煙狠狠地瞪他。
蕭颯聳聳肩——誰叫你不聽話?
他放下酒杯,又朝他勾勾手指。
這一回,藍玉煙恨不得一步就跨到他身邊。
偏那兩女子粘人的功夫實在厲害,他左躲右閃,最後使出輕功,才總算甩開她們,兩步並作一步地跨到蕭颯身邊。
「這是什麼地方?」藍玉煙臭著臉,不悅地問。
「先坐下。」蕭颯笑得很欠揍,一把抓過他的手,把他拉到桌前坐下,「喝杯酒。」
藍玉煙皺眉看著遞到他面前的黃湯:「不要!」
「不要?你該不會連酒都沒喝過吧?」
「誰說我沒喝過!」就算沒喝過也要硬撐一下,免得這死混蛋老從門縫裡瞧人,把人看扁了!
「那就有點男人樣——一口干了它!」蕭颯又把酒遞過去了一點。
面對那混蛋分明瞧不起人的眼光,藍玉煙一咬牙,接過酒仰首一飲而盡。
好辣!
以前在家中僅喝過桂花露、梅子釀那種甜而溫和的酒,像什麼女兒紅、竹葉青、燒刀子之類的烈酒是沾也沒機會沾的。雖然他不知道那混蛋遞給他的是什麼酒,但感覺上絕不是桂花露之流。相較之下,以前在家裡喝的酒全算不上是「酒」了。
一杯下肚,便從嘴裡一直辣到心裡去,熱烘烘的。
「不錯不錯,像個男人了!」蕭颯笑得像只奸猾的狐狸,「來,再來一杯!」說著又「嘩啦啦」斟滿了一杯酒。
騎虎難下,藍玉煙雖然覺得有點不舒服,也只能閉著眼灌下去。
肚子裡像燒著一團火,越來越熱……心——又有點癢癢的?
「蕭少爺,您瞧,誰來了!」那老鴇帶著兩個女子向他們走來,遠遠地便笑瞇了眼。
走在她身後的,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髻斜插著青玉簪兒;鳳眼桃腮,暗藏著風情月意;纖腰裊娜,絳紗裙輕籠玉體;金蓮窄窄,小碎步款款而來。
不用說,就是含雨閣的頭牌——顧憐憐。
一走到蕭颯面前,她便盈盈一拂,用那又嬌又媚、讓人酥到骨子裡去的嗓音輕啟朱唇:「憐憐見過公子,公子萬福!」
「不用多禮。憐憐,來坐!」——怎麼搞的,難道是他眼睛出了問題?他竟然覺得記憶中貌若天仙的江南花魁今天看來——也不過如此!眼睛細長了一點,不夠明亮;鼻子塌了一點,不夠挺直;嘴唇干了一點,不夠紅潤;頭發枯了一點,不夠烏黑;身子胖了一點,不夠飄逸……江南花魁?
「咦?蕭少爺,您這就不對了,來看咱們憐憐,還帶著別的姑娘,您這不是分明給咱們憐憐難堪嘛!」老鴇瞧見一旁的藍玉煙,立時有了危機感——哪家窯子弄來這麼漂亮的姑娘?憐憐的花魁不保,她含雨閣的生意只怕要一落千丈!
「呵,嬤嬤你這可錯怪我了!他是我的小兄弟,貨真價實的男兒身。」他拍拍藍玉煙的肩,「我今天是帶他來見見世面,嬤嬤你還不快找個妹妹來陪陪我這兄弟!」
「喲!這麼俊的公子嬤嬤我還真是頭一次見!憐憐,你先陪著二位公子,我去叫小鶯兒來。」那老鴇一聽說這大美人兒是個男的,立時松了一口氣,笑逐顏開地走了。
藍玉煙不悅地瞪著那老鴇的背影,拂開蕭颯搭在他肩上的手:「我才不、不是你兄弟!」
「別害羞嘛!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江南花魁——顧憐憐姑娘。能見她一面可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不好,他的身子……越來越不對勁……好熱……
「好渴……」他的頭暈暈乎乎,雙眼開始找不到焦點。
「渴?」蕭颯挑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精光。端起一杯酒送到他唇邊,「喝吧。」
藍玉煙聽話地張開嘴——「咳咳咳!辣……不要。」
被冷落到一邊的顧憐憐不甘寂寞地插嘴:「這位公子只怕是醉了,不如請人先送他到樓上休息吧。」
「等一會兒。憐憐,你先去幫我端碗醒酒湯來。」
「醒酒湯?!」——叫她去端?!
「對,快去。」
「好,我去!」一拂袖,顧憐憐忍著氣轉身而去。
「好熱……我、我好難受……」藍玉煙的臉一片酡紅,迷朦的雙眼漸漸染上旖旎之色。
——三杯就醉成這樣?他還真好解決!
蕭颯安撫地拍拍他的背:「乖,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藍玉……」好暈!
他難耐地扯著領口,呼吸急促,「我、我要……我要……」
——咦?他的樣子怎麼像當初剛見到他的情形?
蕭颯倒了杯酒仔細嘗嘗——沒加料啊!難道說那種春藥的藥力還殘留在他體內,因喝酒而被激發了出來?
八成!
嘖!他還想多套點話呢!
「蕭少爺,怎麼,你這位小兄弟已醉了?」恰好那老鴇帶了個清秀的小姑娘回來。
「對啊,嬤嬤你來得正好,找間空房給我。」蕭颯認命地放下酒杯,將藍玉煙的一只手繞到自己頸後,把他從凳子上扶起來。
「小鶯兒,你快帶蕭公子到二樓玄字號房去。」老鴇吩咐著身邊的小姑娘。
「對了,」蕭颯又回頭叮囑:「嬤嬤,待會兒憐憐回來,你叫她到她房裡等我。」
「是是是,我一定告訴憐憐。」有權有勢,富甲全國的蕭家可得罪不起,他大少爺一句話,哪有一個小小的江南花魁拿喬的份兒?
「嗯……」灼熱的呼吸難以抑制,莫名的悸動在他四肢百骸間竄動不休,那蝕人的感覺讓他難以忍受,仿佛有什麼東西急著要竄出他的身子,偏找不到釋放的門徑。
「救……救我……啊……嗯……」藍玉煙的雙臂蛇一般纏上蕭颯的脖子,身子也不安份地偎進他的懷裡扭動磨蹭。
那絕色的容顏加上膩人的呻吟,讓一路上遇見的風流客統統對蕭颯投以艷羨的目光,背後一片「嗡嗡」議論之聲。
蕭颯從遇到頭一個對他懷裡的人露出覬覦目光的家伙起,就不自覺地繃緊了臉,等遇到第十個,他已恨不得把那個齷齪的眼珠子挖出來;遇到第二十個,他干脆一把抱起懷裡熱情如火的人兒,把他的頭壓在他頸窩,擋住別人非份之想的賊眼。
體溫不斷攀升,藍玉煙體內的欲火席卷了他的理智,只能順應著自己的本能尋找可以讓他釋放熱度的方法。
手,不自覺地沿著蕭颯的頸子探進他的領口,觸摸著他溫熱的背脊和胸膛。唇,密密地貼上他的頸窩,濕熱的氣息在他耳邊拂動。溫軟的舌尖誘惑地來回舔舐,還不時啟齒輕咬,一遍遍撩撥著他的心弦。
難道是因為他長得太像女人?蕭颯非但不討厭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反倒被他撩得心癢難搔,身體漸漸火熱,難耐地咽下口水。
天!蕭颯你一定有毛病了——明知他是個實實在在的男兒,還對他的動作有感覺!這世上又嬌又媚女漂亮的女人難道還少了?犯不著對一個男人產生什麼綺思遐想吧!
他猛地一甩頭,撇開藍玉煙不安份的唇舌,也甩開自己不安份的心思。
走在前面的小鶯兒一路領著他們來到二樓右側的玄字號房,推開門道:「蕭公子,請進。」
蕭颯抱著藍玉煙進了門,一邊向圓頂賬床走去,一邊分咐小鶯兒:「去打一盆水來。」
「是。」小姑娘應聲而去。
蕭颯把藍玉煙往床上一放,正要起身,不想藍玉煙纏在他頸上的手毫無預警地用力拉下他的身子,一個翻身就把他壓倒在床上。
「喂!你……」
來不及推開,藍玉煙熾熱的唇已強硬地壓下,生澀地含吮著他的雙唇。身子更一反剛才的嬌軟無力,壓得他動彈不得,雙手老是不客氣地扯開他的衣襟,狂亂地在他身上游移撫弄。
迷離的眼波漾著三月春暉,渴求的神情寫滿雨恨雲愁。
理智在蕭颯的腦子裡叫囂著——推開他、推開他,偏偏他的手卻不聽話地扣上他的纖腰,沉迷在他的柔軟香滑之中,捨不得離開。
仿佛找到宣洩體內熱度的渠道,藍玉煙一邊在蕭颯的身上不停探索,一邊慌亂地拉扯著自己的衣衫,一件件褪去。
急促的喘息刺激著他的感官,讓他渴求更進一走的接觸——偷偷探出舌尖,一點一點、一下一下地向他雙唇間探索,只聽見他驀地倒抽一口氣,一只大掌迅速按下他的後腦,剛才任他放肆的唇已霸道地吞噬了他的。與他同樣熾熱的舌以雷霆之勢撬開他的貝齒,探入他口中翻雲覆雨。
「唔……恩……」像電流穿過了他的身體,藍玉煙的腦中只剩下一片混沌,難以抑制的激情讓他的身子顫抖得像風中的柳葉。
——從來沒有一個人的唇舌能讓他如此瘋狂!
蕭颯忘我地在他口中肆虐,貪婪的頡取他口中地甘甜,恨不得將他一口吞下。他那甜膩的呻吟如同強度的媚藥,讓人欲罷不能;那半開半合的勾魂媚眼寶光流轉;夾著一絲能把人都逼瘋的嬌弱無助;那衣衫半解、香汗淋漓的可口姿態,更將他最後一絲掙扎打碎,任由澎湃洶湧的欲望狂潮吞沒了他。
火熱的吻讓藍玉煙掩不住自己的歡愉悸動,受不了的用力扭動身體,任由甜膩的呻吟逸出他的舌尖,雙手像攀著一根救命浮木般死死摟緊他的脖子。
「咚咚咚」一個不識相的聲音驀然響起,打斷了他們的激情纏綿。
「蕭少爺,您要的水來了。」那個叫小鶯兒的小姑娘在門外輕喊。
蕭颯的心神一震,對自己剛才的失控一時難以接受——老天!就算這家伙再怎麼美、再怎麼媚,終究還是個男人啊!
「蕭少爺?」門外端著水的小鶯兒手都酸了。
「把水放在門口,你下去吧!」他們倆衣衫不整也就罷了,懷裡的人還像個八爪魚似的緊緊纏在他身上,拉都拉不開——這還能見人嘛?!
「是。」放下水盆,門外的人很快便離開了。
要命!被這個生錯性別的家伙挑起了一身火,他得趕快去找人——當然是女人——發洩一下。
蕭颯用力一翻身,將趴在他身上的藍玉煙壓到身下,撂住他的雙臂撐起身子,硬拉開兩人的距離。
藍玉煙漂亮的柳眉輕輕擰起,迷朦的美目欲開還閉,紅潤微紅的小嘴渴求地呻吟著,還有那白裡透紅、充滿彈性的身子不停地摩挲著他,胸口急促起伏。
好一副活色生香的模樣!
蕭颯只看了那麼一眼,就快要醉倒在他的媚色裡。
老天!
一咬牙,他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強迫自己放開他,翻身下床。
腳剛踩到地,一雙蛇一半滑膩的白嫩手臂又立刻纏上了他的腰,火熱的身軀緊緊貼在他的背上。
好不容易壓抑住的心再度狂躍,體內熾熱的欲火又被肆意撩起。
媽的,明明是個男人,卻長得比女人還美,皮膚比女人還滑膩,害他一碰便像上癮似的捨不得放開!
「別……走。」
水氣氤氳的眼眸,難以撫順的喘息,嫣紅微張的雙唇,哀求的軟語……明知再看他一眼,自己那殘存的理智便土崩瓦解、灰飛煙滅,他卻硬是按耐不住地陷落在他的媚惑裡,萬劫不復。
「這可是你自找的。」
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顧忌,蕭颯猛地壓下他,狂野地覆住那惹禍的紅唇,毫不客氣地奪取他的呼吸,深深地品嘗他的柔軟。
而身下的人兒更是熱情如火的回應著他,扭動著身子索求他的愛撫,不斷溢出的娥吟煽動著他的感官。
顧不得明早他醒來會怎樣地找他拼命,更忘記了還有一個嬌滴滴的小女人正坐在芙蓉帳中等他,蕭颯一把扯下純白的紗帳,讓那旖旎纏綿變得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