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告訴我,你又打算要-這渾水了。」柏羿文挑眉看著謹曄,清楚表明並不贊同他的做法。
謹曄早已習慣這種爭論,所以也不回答他,只是靜靜望著柏羿文。
柏羿文最受不了謹曄拿這種無辜的表情看他,明明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偏偏演繹起這種女人的表情,比女人容易令人心軟。
「你不要拿那副「哭泣天使」的表情看我,那女孩是個麻煩,你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你老婆不也是個麻煩?!」
一提到左青梅,柏羿文就像所有戀愛中的男人一樣,露出一臉傻兮兮的滿足笑容,「她不一樣,她是我老婆,我心甘情願。」
「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謹曄嘴角微微上揚,天使般的笑容背後隱隱有絲狡詐。
他能在三十歲不到就建立起自己的企業集團,所憑借的可不是那點不可測的運氣,靈活的交易手腕才是致勝關鍵,必要時他是不介意耍點小手段的。
這輩子他就栽在這件事上!拋給謹曄一記大白眼,柏羿文手一攤,認栽了!沒想到他堂堂一個全國最大企業──旌亞企業的副總裁,竟被當作二流偵探來使喚,哎,天理何在?
「她叫忻伶兒。」謹曄將伶兒寫的紙條拿給柏羿文。
「姓忻?」柏羿文看著紙中的名字,微微皺了濃眉。
「你認識?」
「台灣姓忻的人不多,較為出名的大概只有豐群企業的董事長,但他們一家三口在一次車禍中全部罹難,似乎沒有聽過有個叫伶兒的女兒,忻伶兒……」柏羿文在走廊上來回踱步,「這名字有些耳熟。」
沉吟半晌,他突然爆出一陣大笑。
幾乎快笑得喘不過氣了,還不忘指著謹曄的鼻子說:「天……天啊!你……一定不……不相信!」
當表弟由一個不苟言笑的撲克臉被他老婆同化成這副德行,他就不再有任何事是不相信的。謹曄沉著臉,等柏羿文笑夠了,自然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柏羿文半喘著氣,笑道:「這回你救到……的美女竟……然是……岳昊……日的新娘。」
「岳昊日?!」謹曄愣了一下,隨即變了臉色吼道:「那你還笑得出來!」
岳昊日是柏羿文在哈佛修工商管理博士時認識的學長,外表看來很冷酷無情,但卻是個面惡心善的人,時常見他和謹曄東奔西跑,各救各的「苦難同胞」,這還是他們第一次救到同一個人。
然而謹曄和柏羿文都很清楚,岳昊日專救有生命危險的人,此事更凸顯出伶兒的處境十分危險。
柏羿文收拾起笑鬧的神情,正色道:「我認為忻伶兒與豐群企業的忻家關係十分密切。忻家一家三口的死一般認為並非簡單的車禍,忻正豐和忻正辜兩兄弟素來不合,但礙於家規不能分家,再加上他們近幾個月為了土地開發的問題時有齟齬,忻正群極有可能鋌而走險。不過車禍發生時,他人在法國,警方提不出有力證據,只得以交通意外結案。」
「如果伶兒是忻家僅剩的繼承人,那忻正群下一個目標就是……」謹曄的臉色突然一黯,「伶兒!」
「沒錯!」
「她必須跟我回美國!」
「喂!你幾歲?」伶兒側眼斜瞄身旁和她並坐在病床上的左青梅,粗聲問。
看她的樣子應該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她那副從容自得的模樣實在令人看了很礙眼。伶兒已經非常努力擺出最冰冷的表情瞪她,要是識相點的人早摸摸鼻子走人了,結果左青梅不但不走,還愈靠愈近,兩隻大眼睛幾乎是貼著她細緻得看不見毛細孔的臉上瞧,一邊還嘟嘟嚷嚷地不停說著:「哎,年輕真好!」活像她已經多大歲數了。
「我叫青梅,左青梅,不叫「喂」,不然你叫我「左阿姨」也可以,反正我也都這一大把年紀了。」左青梅終於結束她的「皮膚研究」,有些感慨地說。
「左阿姨?!你才幾歲!」
「二十六。」左青梅用手比了兩個數字,「老得夠格當你的愛情顧問了,你有沒有心上人?我可以幫你出主意哦!」
「愛情?!你相信那玩意兒?」伶兒不屑地冷笑數聲。
在她十七年的生命中,所見過的愛情純粹是獸慾和佔有慾所構成的慾念,忻正群所謂的愛情造成了她罪惡的生命,忻正豐眼中的愛情卻容不下她這粒沙!
「我相信!即使苦候了二十一年才得到他的回應!」
「青梅,你又在怨我的遲鈍啦!」柏羿文推門進來正巧聽見話尾,連忙緊緊摟住嬌妻,深怕一不小心她又跑了。
左青梅靠著丈夫厚實的胸膛,滿足地笑道:「我只是告訴她,真愛值得去追尋,永遠不要放棄了愛情。」
極有默契地,夫妻倆同時瞄了瞄謹曄,「順便警告某人,依台灣刑法,誘拐未成年少女是要坐牢的。」
「我沒……」謹曄俊臉倏地漲紅。
夫妻倆根本不給他申訴的機會,一人拍頭一人拍肩,語重心長地叮嚀他:「克制一下,不要太急躁。」
「你們在瞎扯什麼!」
不用人家趕,夫妻倆早閃到門外大笑去了,留下謹曄和伶兒兩人對看。
「你放心,我不會把你「怎樣」的。」謹曄結結巴巴地為那兩人語意不清的話作辯解。
伶兒完全沒注意到謹曄說了什麼,她望著門板望得出神。愛情也能是這樣的嗎?沒有恨、沒有傷害、沒有怨懟,只有快樂和相互扶持,但真有這種愛情又如何。
「沒有人會愛一個罪惡的。」她苦澀地低喃。
「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聖潔而良善的,沒有人是罪惡。」
伶兒看向聲音來源,只見謹曄無比認真地注視著她。
望著他不含任何雜質的純真眼眸,有一瞬間,伶兒幾乎要忘了自己身上留著多麼醜惡的血液,但僅僅是「幾乎」,她記憶中無數的指控時時提醒她不可「忘本」,她的血液是罪惡的,而她,也是罪惡的。
伶兒斂去所有表情,不再看謹曄,躺回病床上,「我累了,你請吧!」
「你要吃什麼東西?」謹曄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你在說什麼?」伶兒不解地問。
「你不是叫我請客?」
「我哪有叫你請客?」伶兒更是迷惑了。
「可是你明明說「你請吧」!」
伶兒連氣都不知道該如何發,她沒好氣地說:「我說「你請吧」的意思是叫你滾!」
「喔!」謹曄似是明白地點點頭,卻沒離開的打算。
「懂還不滾!」伶兒翻翻白眼,他究竟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不喜歡用滾的,那姿勢對脊椎骨不太好。」
我的天!這傢伙的腦袋是什麼構成的?豆腐渣嗎?
「算了,隨便你要留、要走,別吵我就好了。」伶兒累得沒力氣多說,沉重的眼皮早已經抵抗不了睡魔的誘惑,慢慢闔上。
其實這傢伙留下來也不錯。伶兒半瞇著眼,模模糊糊地看著他彷彿發散著聖潔光輝的臉龐,有天使在她身旁,應該不會再作惡夢了……
謹曄無奈地低頭看著將他的大腿當成枕頭,還睡得挺香甜的伶兒。
又倔強又脆弱的小女孩,我該拿你怎麼辦呢?他輕柔地撫順著她一頭及肩的長髮,忽地抿嘴淺笑,有些訝異於自己的念頭。
小伶兒啊!我竟想把你捧在手心裡呵護一輩子。
「郭先生還沒來。」媽媽級的護士含笑地對趴在窗口上左右張望的伶兒說。
伶兒悻悻地縮回頭,死不認帳地咕噥道:「我又不是在等他,他來不來干我什麼事?」
護士笑了笑,沒多說什麼。這孩子初來的那幾天活像只小刺蝟,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雖然個性還是很烈,常常冷著一張臉半天不吭聲,不過本性倒不壞。
伶兒撐著下巴,眼光不時往門口飄。他早該到的,住院一個多禮拜以來,他每天都準時八點到醫院「煩」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晚還沒來的情形。怕是膩了吧!開始覺得只會冷言相向的她乏味無趣了,所以就像對待一隻失寵的寵物,任由她自生自滅。她應該開心的,終於可以不再聽他連篇的廢話,也不必被他短路的舉止弄得哭笑不得,但心中那陣空虛感又是因何而生?
「手伸出來,打針了。」護士輕拍她的頭,喚回她游離的思緒。真不曉得她的父母是怎麼待她的,不過十七歲,正是對生活充滿了幻想的年紀,但她卻對週遭一切的人事物全都死心絕望了。
伶兒回神看見護士手中大號的營養針,頭皮便一陣發麻,她寧願被刀砍,也不想讓那根又細又尖的東西刺進她皮膚裡,下意識地她不斷往牆角縮去。
「原來你怕打針啊!」護士的口氣擺明了在激她。
「誰……誰怕那根小東西?」伶兒逞強地說,吸了幾口氣,十分勇敢地把手伸出去。
「這才對嘛!」
伶兒強忍住針刺進皮膚裡的噁心感,別過臉去,不看護士那一臉計謀得逞的笑容。
他真的不來了嗎?伶兒望著房門,心中有一股好強烈的失落感。
「別胡思亂想,郭先生等會兒就來,你先躺下休息一會兒。」護士一面收拾東西,一面安撫伶兒。
護士出去沒多久,就有人敲門。
「誰啊?」伶兒懶洋洋地問。他是不敲門的!
「驗血的。」
「進來。」伶兒心中有絲懷疑,她都快出院了,現在才驗血不嫌太遲了嗎?
一個矮個子的男護士推門走了進來。
「抽二十西西。」
伶兒瞇細眼,他的聲音在發抖。
「你幹麼那麼緊張?」
「我今天第一天實習。」
實習生?!伶兒挑高了左眉,「你知道這是什麼病房嗎?」
男護士環視房內擺飾,支吾地說:「呃……應該是特別病房吧!」
「特別病房會叫實習生來?」
「醫院人手不足。」他說得很合理。
或許是她多慮了!伶兒捲起袖子,打算再接受另一次「酷刑」。
忽而眼前刀光一閃,伶兒抓起床頭櫃上的水果刀,翻身滾下床。
「身手不錯。」殺手喬裝的男護士讚許地點點頭。
「不要太輕敵。」伶兒雙手緊握水果刀,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叫有自信。」殺手站在原地揮舞著開山刀。
「誰派你來的?」其實她不用問也知道答案。
「除了忻先生,你還有其他仇家嗎?」
「我想也是。」伶兒愴然狂笑,陰冷地說,「他因獸慾而讓我生,又因利益而要我死,他以為他是什麼?神嗎?我不會讓他如意的。」
「這可由不得你作決定。」
「是嗎?」伶兒坐回病床,挑眉睨他,「你確定你殺得了我?我西洋劍四段、跆拳道三段、柔道四段,還是空手道教練。」
「你唬……唬我!」他亂了陣腳。原本設定的情況不是這樣的,早知道就不要自作聰明接下這件事,他還以為所有的十七歲小女生都是見到刀子就昏倒,然後不用十秒鐘他就可以搞定,回去交差了。
「是不是唬你的,試一下就知道了。」伶兒一派輕鬆自在。
握著開山刀的手開始發抖,這女孩的冷然讓他恐懼,彷彿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他遲疑地往門口退了兩步。
「伶兒,我來了!」謹曄猛然推開門,正巧打中殺手的後腦勺,咚一聲,那個倒楣的殺手應聲倒地。
「伶兒,你要吃水果叫我幫你削就好了,你不要自己拿刀子,很危險的。」
謹曄皺著眉頭,一臉責難地望著伶兒,手提著兩籃水果,看也不看地從殺手身上踩過去。
伶兒從來沒看過這麼荒謬的場面,幾乎要同情起那個可憐的傢伙,「喂,你踩到人了。」
「有嗎?」謹曄回頭四下張望,不太仁慈地又踹了那殺手一腳,口氣卻一如往常地和藹可親,「朋友,躺在地上是很容易著涼的。」
「他被你打昏了。」
「我有打他嗎?」謹曄揚揚雙手提著的水果籃,天使般的臉孔顯得很委屈,他兩隻手都拿著東西怎麼可能「打」人呢!
「朋友,你會不會是病了?要不要去看一下醫生?」謹曄放下水果籃,很吃力地扶他起來,偶爾不小心手一滑讓他摔了好幾次,可是謹曄真的一點惡意都「沒有」。
「不……用了。」殺手硬擠出虛弱的聲音婉拒他的好意。
「不行,看你傷成這樣,一定要去看一下醫生。」謹曄終於把他扶正,回頭對伶兒交代道:「伶兒,我帶這位朋友去看醫生,回來再削蘋果給你吃。」
「喂!」伶兒對著他的背影叫道,「他是殺手!」
謹曄和善的表情在背對伶兒的瞬間換上一臉冰冷銳利,迫人的氣勢立時籠罩住殺手,使他不敢擅動。
「回去告訴你的老闆,忻伶兒現在在我的保護之下,如果他敢動她一根寒毛,就是公然向旭日集團挑戰,我希望他自愛一點。」謹曄面無表情地在殺手耳際低語,但語氣中的怒意卻不容忽視。
「我知道。」
「還有……」謹曄猛然轉過他的臉。
殺手以為自己又要挨他一頓好打,嚇得雙腿發軟,半掛在謹曄手上。
豈料謹曄只是輕拍他的臉,「別再當殺手了,你還年輕,還有大好前程,真實生活並不像黑社會電影那樣刺激有趣,趁還沒鑄成大錯前及時回頭吧!」
「你要放我走?!」殺手不敢相信地愣愣青著扶住他的英俊男人,「可……可是我是殺手-!」
「那只是你的一念之差,以後別再犯就好了。」謹曄拍拍他的肩,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殺手這下子是真的說不出話來,這男人究竟是白癡還是聖人?
「對了。」謹曄從皮夾裡掏出三千塊塞進殺手手中,「我剛才的舉止太惡劣了,這些錢你拿去看醫生。」
殺手失神地望著謹曄離去的背影,是誰說這世界沒有聖人?眼前這一個不就是。
他將開山刀塞回衣服裡,知道「任務」已經完成了!
她會連累他!忻正群已經迫不及待想把自己解決掉,如果那傢伙繼續跟她在一起,難保忻正群不會連他也殺了,趕他走,忻家的恩怨沒必要連累他。伶兒靠著床頭坐下,心中已然下了決心。
「伶兒。」謹曄推門進來。
「你把他解決了嗎?」伶兒故意裝出冷絕的口吻,彷彿生命在她眼中無足輕重。
「沒有,我把他放了。」
「你瘋了嗎?!」伶兒失控地大吼,「他剛才要殺我耶!」
隨即,伶兒放棄了表情,淒然冷笑了幾聲,「不過這也難怪,畢竟他要殺的人是我,又不是你,誰願意-這渾水!我早該瞭解這條金科玉律。」
「伶兒,別說這種話。」謹曄雙眉聚攏,輕搖著頭。
「別說這種話?!那你是要我說英語、法語,還是西班牙語?哈,十分抱歉,我就只會說這種話。」
「伶兒──」謹曄關上房門,走到病床旁。
伶兒別過臉,將身子縮進薄被裡。
謹曄無奈地歎口氣,在床邊的椅子坐下,「伶兒,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沒空聽你說。」
「伶兒,別任性。」謹曄微微掀開薄被。
伶兒一把甩開薄被,翻身坐了起來,「我是任性嗎?當別人拿著刀要你死的時候,要他付出點代價有錯嗎?我沒有你那種以德報怨的寬大胸襟,我只知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今日加諸在我身上的,來日我一定如數奉還。如果你看不慣我的「任性」,盡可以拍拍屁股離開,我不過是顆頑石,聽不進你郭大聖人的教誨。」
「伶兒,這種譏諷的話不適合你。」謹曄輕執起她的小手,眼神仍是那般溫柔。
太遲了!伶兒避開他的眼。當她對一切還懷有一絲希望,日夜祈求上蒼賜予她一雙溫柔凝眸時,他從未出現,而今,她不再奢求了,這溫柔只會軟化她的仇恨,她僅剩的仇恨,一旦失去仇恨,她就一無所有了。
「當他們的巴掌落在我臉上,將我像破布娃娃一樣踹到牆角時,誰又想過那適合我嗎?」悲哀的聲音彷彿自遠方淡淡飄來,伶兒幾乎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聲音。
「他們打你?」謹曄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與憤怒。
伶兒嘲弄地看待他眼中的心疼,彷彿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打也好,沒打也好,收拾起你那些過度-濫的憐憫與同情心,別當我是受虐兒。如果你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表現你「人溺己溺」的精神,最好滾遠一點,我最受不了男人掉眼淚。」
「正巧!我也最受不了女人掉眼淚。」謹曄回想起自己晚來醫院的原因,登時雙眉一挑,吊兒郎當地說。
正如他所預料的,伶兒眼神一凜,警覺性極高地試問:「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不過有些女人一遇到問題就淅瀝嘩啦地哭個沒完,以為一掉眼淚就萬事OK,沒半點擔當。」謹曄十分反常地故作不屑。
「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用不著拐彎抹角地想激我。」伶兒看穿他蹩腳的演技,這傢伙的掩飾技巧還真不是一個「爛」字可以形容。
「喲,你看出來啦!我還以為我演得挺像的呢!」謹曄糗糗地笑了笑,「不過也是因為你天資聰穎,所以才能輕易地猜出我的意圖。」
「你這個人不說廢話會死啊!講重點。」伶兒一手托腮,竭力壓抑著自己翻白眼的衝動。
「就快到重點了嘛!台灣不是有句俗語──呷快弄破「鼎」。」
「碗!」伶兒大喊一聲,已不再克制自己翻白眼的衝動。
「是這樣嗎?」
「對!你的重點到底是什麼?」
「我的重點?喔,對了,就是這個。」謹曄由西裝口袋中掏出一份文件。
「賣身契?」伶兒瞟那份文件一眼。
謹曄沒想到她會用這種形容詞,呆了一下,「呃──類似啦!」說得有些尷尬。
「那就是包養情婦的契約囉!」伶兒故意往那方面猜,想讓他知難而退。
「當然不是──」謹曄那張薄如紙片的俊容再次升起兩抹嫣紅。
稍稍順了口氣,他板起嚴肅的表情,開口說:「上次你超速撞到我的車,維修費加我的醫藥費一共是五百七十萬零三千四百元,零頭我就不計較了,不過我看你大概也沒錢還,所以你乾脆替我工作三年來抵債。」
「三年?!年薪一百九十萬元,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工作才值得這個價錢?」伶兒的小臉升起一抹詭譎的笑容,顯得十分曖味。
謹曄刻意忽略她的表情,將契約拿給她,沒多說什麼。契約的內容已經將她三年內必須做的「工作」說得清清楚楚,她必須隨他到美國居住三年,並無異議接受他的安排進入學校讀書,空閒時則要整理房屋內外,名義上是女傭,但實際上卻像是寄養家庭。
伶兒仔細將契約看過,轉身面對謹曄,江湖味極重地說道:「咱們來打個商量,基本上我是比較喜歡當情婦啦!不然這樣,我照樣打掃房子內外,上學這一項就改成上床,你覺得如何?」
整張俊臉一下子漲個通紅,謹曄輕咳幾聲掩飾自己的困窘,「不行!」
「為什麼不行?我覺得很合理啊!」伶兒微揚著頭看他,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但眼底閃爍的光彩可一點也不純潔,那是一種挑逗獵物的眼神。
有一瞬間,僅僅是瞬間,謹曄被她眼中的愛慾所震懾,竟然有那麼一閃神的動搖。
雖然只是極短時間的動搖,謹曄卻受到極大的震撼,他一直以為自己對伶兒的關愛和其他受過他幫助的人是相同的,但那一刻,他真的心動了。
「喂,怎麼樣啊?把上學改成上床?」
謹曄穩穩混亂的心緒,抬頭露出一臉笑,「伶兒,你還是簽吧!我不會被你嚇跑的,而且要殺我也沒那麼容易,你放心跟我到美國吧!」
一名衣容狼狽的白衣男子捂著流血不止的鼻子走入醫院的地下停車場,越過救護車,直直走向一旁乳白色的賓士房車。
漆黑的車窗搖下一個小縫,露出一雙銳利無情的眼眸,但眼底浮現的笑意卻破壞了那雙眼散發出的危險性。
「少爺。」莫飛微微頷首。
「你是覺得自己的鼻子太挺,打算稍微整容一下嗎?」車內的人調侃道。
莫飛搖搖頭,「少爺,您講的笑話愈來愈不好笑。」
「莫飛,你也愈來愈不敬業了,最起碼你也要裝個樣子吧!」
莫飛很努力地試著牽動嘴角。
「算了,你還是別笑比較不嚇人。我交代的事你辦得如何?」
「郭先生說倘若忻正群敢再碰忻小姐一根寒毛,就是公然向旭日集團挑戰。」
車內男子微微挑了下眉,「連旭日集團都搬出來了!看來我們也不用再插手了。」
「少爺,剛才我左看右看,怎麼也看不出來忻小姐和昊柔小姐有哪裡相像。」莫飛滿臉疑惑地回想個性上天南地北的兩個人有何相似之處。
「她們都是十七歲,不是嗎?」車內男子苦澀地閉上眼。一樣的花樣年華,卻身處兩個世界。
昊柔,原諒哥哥來不及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