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旗公司。職員辦公室。下午五點三十分。
接近下班時間了,辦公室內照例又是一陣騷動。
「嘿!湘綺,下班後一起去吃晚餐,如何?」阮永漢邀約她。
「哦喔!真不巧,我已經和人有約了呢!」范湘綺照例婉拒了。
在這家不過二十來人的公司裡,范湘綺可是個紅人呢!
個性外向開朗,總是笑臉迎人的她,加上單身的條件,於是成了眾男同事追求的對象。長長的直髮,修長的身影,一對圓亮亮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彷彿還是稚氣未脫的少女。從她的瞼上,絲毫看不出二十六個年頭的歲月刻畫的痕跡。
其實,范湘綺並不是那種讓人看了便眼睛一亮的艷麗型美女,也不是那種水靈靈、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只是她充滿活力,她的慧黠,以及偶爾的調皮,一點也不矯揉造作,渾身就像有用不完的生命力似的。她的「真」,讓人打從心底喜歡。
「難道是和男朋友約會?」阮永漢不願放棄地繼續追問。
「才不是呢!我是和蕙如約會,對不對,蕙如?」湘綺親熱地勾著蕙如的手。
謝蕙如是湘綺大學時的同學,兩人因個性合得來,自然成了好朋友;加上蕙如家住台北,而湘綺卻是從台南家鄉北上來唸書,繼而畢業後雙雙在這裡求職,不論是在生活上或是心理上,蕙如都幫了她很大的忙。連湘綺現在所租的房子,都是蕙如幫她找的呢!
兩人雖是知心好友,個性卻全然迥異:湘綺有些倔強固執,蕙如則柔順包容。
對於湘綺在大學時所發生的一切事情,蕙如都非常清楚,有些事湘綺不說,蕙如也全都明白;包括湘綺心上的那一道傷痕。
阮永漢邀約不成,只好放棄。這時,突然有人冒出一句話來:
「唉!我真搞不懂,為什麼有人會對一個男人婆有興趣?」
說起來,真是奇怪,湘綺和每個人都能愉快相處,唯獨他--歐逸風。兩人就像八字不合似的,一說話便吵,誰也不讓誰。
「你說什麼?!」湘綺怒聲問道。歐逸風總是能輕易挑起她的怒火。
「我難道說錯了嗎?瞧你這模樣!」他看著湘綺杏眼圓睜,雙手擦腰,十足是個潑婦樣。「這麼凶,以後哪嫁得出去呢?」
「你……」湘綺一股怒氣頓起,繼之腦筋一轉,想到與逸風鬥嘴不能先動怒,否則必輸無疑,她立刻壓下那股即將爆發出來的怒氣,鎮定下來。「奇怪了,本姑娘又不嫁你,你擔心什麼?」
「我當然不用擔心,只是我還要在這公司待很久,恐怕你到了四十歲還嫁不出去,每天穿著短裙、短褲到處賣弄風騷,還自以為年輕,到時我眼睛可是會受不了哪!」
逸風這句話正好說中湘綺的心結,她最痛恨別人說她穿短褲、短裙是在招蜂引蝶。她當然明白自己的一雙修長美腿看在男人眼裡,的確易引人遐想,但她根本沒這種念頭,只是圖個方便罷了;長褲她嫌悶,長裙嫌礙腳。對於逸風這番話,她恨不得一巴掌甩過去。
但是……慢著!她眼珠骨碌一轉,隨即找出這句話的漏洞,不急不徐地說:「這就更奇怪了,我又不會把腿拿到你面前晃,怎麼會傷到你的眼睛呢!除非有人眼睛不規矩,跟著人家到處轉,偷瞄人家!眼睛可是你的,自己不好好管教管教,受傷了我又有什麼辦法呢?你說是不是啊,歐逸風先生?」
逸風一時搭不上腔,湘綺嘴角泛起一抹勝利的笑容,轉身離開。
宏悅西餐廳
湘綺和蕙如正在享用牛排。她們一邊吃一邊說著最近發生的事。
談著談著,蕙如突然說:「真奇怪,逸風怎麼老是喜歡和你拌嘴呢?」
「喔,拜託!」湘綺嘴裡的牛排差點梗住喉嚨,不住地咳。「現在是吃飯時間-!你一定要談那個會讓人消化不良的傢伙嗎?說到他,我心裡就有氣!」她狠狠割下一塊牛肉,彷彿躺在盤子上的是歐逸風。
「難道你還沒發現嗎?每次都是他先挑起戰火,好像是存心氣你似的。」蕙如理智地分析給她聽。
湘綺偏頭一想,「好像是喔?那傢伙也可能看我不順眼吧……不管了,不過,今天我可真高興,我又贏了-!」湘綺臉上儘是得意的表情。
「湘綺,你有沒有想過,逸風會不會是對你有意思?否則,為什麼公司上上下下那麼多人,他只逗你呢?」蕙如猜測地說。
「蕙如!你想到哪裡去了?怎麼可能?我這麼凶,他怎麼可能會喜歡我呢?更何況那傢伙我才不要呢!如果我們兩個在一塊,一定吵翻天的。」
「其實,逸風也是許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呢,你怎麼會看不上眼?」
「是嗎?我怎麼看不出來?」
「唉!算了,不管怎麼帥的男人擺在你眼前,你都會視而不見的。」
「什麼嘛?!我又不是尼姑!」
「尼姑都比你有審美觀喔!」
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
沉默一會之後,蕙如小心翼翼地問湘綺一個她早就想問的問題:「湘綺,你真的不再談戀愛了嗎?」
「什麼意思?」湘綺不解地問道。
「我是說,你還忘不了喬志中嗎?」
湘綺的心抽搐了一下,她的笑容頓時凝結在臉上。
喔!不行,絕不能表現出來,不能讓蕙如再為我擔心了。
她眼光一移,看到一個服務生,馬上將話題一轉,對蕙如說:「嘿!蕙如,你看,那個服務生挺可愛的,咱們去捉弄他,如何?」湘綺一臉鬼靈精的模樣。
至此,蕙如已經知道湘綺的用意了,她也只能陪著她對那位服務生品頭論足起來,但心底卻不禁歎息--
湘綺,你要逃避到何時?
湘綺回到住處,掛好皮包,脫掉高跟鞋,整個人重重跌坐在沙發上。這間小套房是專屬於她一個人的天地,無人的寂靜,更容易讓平時蟄伏的心事偷偷爬上心頭上。
喬志中……
多少年了,原以為自己已經忘掉、不再在乎了;沒想到,今天從蕙如口中說出這三個字時,才發現無法再欺騙自己了。曾經以為他已經從心中除名,原來,那只是刻意的隱藏罷了。
你還忘不了喬志中嗎?
忘得掉嗎?那個曾經是目己深愛過的男子。
她起身打開化妝櫃的抽屜,從最底處拿出一封信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女的是湘綺,男的就是喬志中。無論是誰看了這張照片,都不會否認他們正在熱戀中。照片中的兩人親密地擁抱著,女孩臉上儘是愛情的甜蜜,男孩俊俏的臉龐依舊是迷人的笑。
湘綺怔怔的看了一會,打開那封信,那是喬志中給她的最後一封信--
湘綺:
原諒我做了這個決定。
你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我也不願意你傷心、難過,但我更不想勉強維持我們之間的這段感情。我想了很久,決定長痛不如短痛,我已經不能再給你任何的
承諾與保證,為了你好,我想將這段感情結束。
沒遇見怡柔之前,我一直相信你就是我要我的女孩。但是在我認識怡柔之後,我發現怡柔更讓我心動!
和你相處很愉快、很輕鬆,真的,但怡柔的溫柔、善解人意讓我想保護她,她讓我覺得我是很重要的。
我不想放棄你,但是怡柔需要我,所以,我只能對你說聲:抱歉!
請你相信,做下這個決定,我比你還痛苦!
日後,我們還是朋友,我相信你樂觀的個性一定可以接受這件事情。我不值得你對我付出感情,以後,你一定會找到一個比我好且對你真心不渝的男孩。
原諒我吧!並請保重。
永遠愛你的人志中筆
湘綺合上信,閉起眼睛,不爭氣的淚水又一波波湧出。
自從和喬志中分手後,她燒燬了所有他和她的照片、他的信件,唯獨這張照片和這封信,她留了下來,提醒自己不要再輕易付出感情。
她疲倦地躺在床上,任淚水不斷地流出。多年來努力地築起心防,好不容易做到心如止水,卻在這一刻決堤。
那是大二下學期的事情了……
活躍的湘綺,身邊其實不乏追求者,但總是不能讓她動心。
喬志中是社團裡大她一屆的學長,他在學校中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白馬王子般的他,不知換過多少女朋友,不曉得有多少女孩子為他流淚、為他心碎。
喬志中對范湘綺這個特殊的女孩極有興趣,和她熟稔後,便甩掉原來的女朋友對湘綺展開攻勢。湘綺本來還畏懼他風流的名聲,但終究敵不過喬志中俊俏的臉以及他的甜言蜜語,和他美麗的誓言。很快的,湘綺成了別人口中喬志中的「現任」女友。
沒有人看好他們可以永久,蕙如也曾勸她,然而初嘗戀愛滋味的湘綺卻聽不進去,她相信喬志中會為她定下心來,她相信自己能抓得住他的心。
的確,他們有過一段非常愉快的時光,喬志中帶著湘綺到處玩,對她百般慇勤、百般呵護。那一陣子,湘綺感覺自己瘋狂地愛上他!她完全沉迷在兩人世界裡,她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想、怎麼說,她只相信志中,也相信時間會證明一切!
直到他漸漸疏遠,不再每天打電話給她,不再每天陪她,而且對他們的約會顯得不在乎。
湘綺的心開始慌亂,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每次約會時,志中常常心不在焉,也不再像往常一樣對她噓寒問暖,她感覺志中的心愈來愈疏遠自己了。
她也聽說志中又追上其他的女孩子,但她不願承認這個事實,「如果他有其他的女朋友,為什麼還要跟我交往呢!」她這樣告訴自己。
直到志中托別人將那封「訣別信」送到她手中,她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她不知道究竟自己哪裡做錯了,志中懷裡的女孩子已不是她,志中將永遠不會在她身邊輕輕柔柔地說「我愛你」,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是因為我不夠溫柔?
林怡柔,湘綺是見過的,她是中文系出名的美女,一頭輕柔飄逸的長髮、纖細的身形,總是穿著一襲長裙,白白淨淨的臉蛋,烏黑的大眼像是盛滿心事的潭水,掩不住的寂寞輕愁,她的微笑不知讓多少男孩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任何人見了她,都會覺得她是那種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像水做成的人兒,彷彿瓷娃娃似的,一不小心就會碎掉。
溫柔?湘綺想,我是做不出來的。她不會穿長裙,總是一條短褲或是牛仔褲到處亂跑,個性像男孩子般灑脫、不拘小節,高興時,她會捧腹大笑,偶爾也會耍耍脾氣;她並非事事以志中的意見為意見,她一向有自己的主張……
林怡柔呢?湘綺猜想,她可能只會不露齒的微笑吧?!她一定是沒有什麼脾氣吧?!她在志中身邊就像是小鳥依人的公主,而志中就像是多情的騎士;她那對深邃的大眼睛像是隨時可以流出淚水似的,而湘綺從不曾在志中面前掉過一滴淚。就因為這樣,所以他覺得我夠堅強,足以承受這個打擊?
湘綺沒有勇氣去問志中,她害怕會聽到更讓她無法承受的理由,她只能用這種說詞來替他解釋。
之後,她強迫自己把他忘掉,她更加積極參與各項活動,想藉忙碌來麻痺自己。而有志中在的社團她已不再去了,盡量減少和志中接觸的機會,她害怕看到那張她曾摯愛的臉孔,害怕看到他和林怡柔甜蜜的模樣--她以為只要看不到,便不會去想了。
外表上看來,她和平常沒什麼兩樣,還是那麼開朗、活潑,就連在蕙如面前也是一樣。正如志中所說的:「我相信你樂觀的個性一定可以接受這件事情。」
接受?沒錯,她讓所有的人都以為她做到了,而且,毫不在乎。她強迫自己在人前一定要裝做沒事樣,儘管午夜夢迴時,寂寞、痛心的淒苦總是悄悄啃噬她的心。
蕙如當然知道她和喬志中怎麼了,也知道她的堅強、不在意全是偽裝出來的。這看似凡事看得開的女孩呵,在感情上卻有著一顆比誰都脆弱的心。身為好朋友,當然不能故意去戳痛她的傷口,只能默默的陪她走過這一段。
這天是小吳生日。接近下班時刻,小吳便開始嚷嚷:「各位!今天是我三十五歲的生日,我請大家到『富豪酒店』去,咱們好好聚一聚,慶祝慶祝!」
大伙便開始起哄了,小吳生日,又是他作東,一定要痛痛快快慶祝一下,喝個不醉不歸。
於是一群人便殺到「富豪酒店」,吃吃喝喝,有說有笑的,好不愉快!幾乎每個人都到齊了,只有蕙如因為家裡有事無法一起慶祝。
到了十點多,一些女同事紛紛離席回家,只剩湘綺,她和小吳交情不錯,說什麼也要留下到最後。
「湘綺,已經很晚了,你還不回去嗎?」小吳擔心的提醒她。
「沒關係啦!反正我是自己一個人住,很方便的。」
「不是這樣說,一個女孩子這麼晚回去,總是危險啊!」
「不會啦!色狼遇到我,算他倒楣哩!我一定會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湘綺執意留下來。
「好氣魄!」是逸風。「湘綺,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湘綺瞄一瞄他,「什麼賭?」
逸風拿來三杯加冰塊的威士忌,「就這個,如果你能把它們全喝光的話,我就請你到全台北最好的西餐廳吃頓法國大餐。」
小吳連忙勸阻:「不行哪!湘綺已經喝很多了,再喝下去,她會醉的!」
「好,我喝!」湘綺二話不說,拿起酒杯便往嘴裡灌。
說實在的,一頓飯並不算什麼,湘綺要的也不是那頓法國餐,她只是不願輸了這個賭,怎麼可以讓逸風贏呢?
但威士忌對她確實太烈了,有點難以入喉,但她仍強忍著喝完。
「怎麼樣,我贏了吧!」湘綺臉上掩不住的得意。
逸風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心中想:好一個好勝的女孩!不禁有點佩服起她了。
小吳兩手一攤,莫可奈何,「這下可好了,怎麼辦呢?」
沒有人知道湘綺住在哪裡,偏偏在座的清一色是男同事。大家左思右想,終於有人說話了:「有了!就送到逸風那裡去吧!」
「什麼?!」逸風驚叫,「那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行!這件事是你惹出來的,你當然要負責。更何況,我們這夥人也只有你是自己一個人住,較方便。只是……」小吳一臉曖昧的笑,「別把她吃掉了!」
身為逸風的好友,小吳也看得出來,逸風老愛和湘綺鬥嘴,並不是單純的看她不順眼,一定還有其他的成分存在--這傢伙分明是愛上湘綺了。為了給他機會,一定要將這件事全賴在他頭上。
被小吳這麼一說,逸風竟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說:「才不會!我怎麼可能對她有興趣?」
「那好,我就放心了。」
「可是……可是,我只有一張床啊!」
「該怎麼做你應該知道,如果你敢讓她睡在沙發上,我可不饒你!」
見逸風還在猶豫,小吳只好使出撒手鑭了。「怎麼?不願意嗎?那我看這樣子好了,我們呢,把湘綺帶到旅館去,開個房間,讓她自己在裡面睡一晚,反正她常說自己膽子很大嘛!只是……她醉成這個樣子,別說抵抗了,連眼皮都睜不開哪!到時候,萬一遭到什麼不測……」
小吳愈說,逸風就愈緊張。「好了,好了!別說了,我帶她回去總可以了吧!」
「不要勉強,真的,我看就帶她去旅館好了。」小吳故意逗他。
「不行!」逸風斬釘截鐵地說。
「哦?為什麼不行?」小吳斜眼瞄他。
「呃……我是說,」逸風趕緊給自己找台階下,「我是說,這樣既不安全,而且又要多花一筆錢。」
「那……你那裡安全嗎?」
「絕對安全,我保證!」
「好吧!那湘綺今晚就交給你了。」
回到逸風獨居的公寓時,湘綺還睡得很熟呢!
藉著昏黃的燈光,逸風靜靜看著她熟睡的臉龐,那麼安詳,那麼平靜,不是平日愛笑的她,也不是和他鬥嘴時生氣的她。
逸風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老愛逗她,只覺得一定要讓她注意到有他這麼一個人存在。這也許不是最好的辦法,但他想不出來其他的法子來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
這實在不像他歐逸風會做的事。多少女孩子主動投懷送抱,他都不為所動,而眼前的湘綺不但不把他當一回事,甚至還和他針鋒相對;每個女孩子總是在他面前溫馴得像只小綿羊,只有她,毫不掩藏她的真性情。
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子呢?看起來似乎是非常堅強樂觀,她也會有脆弱的一面嗎?
逸風不禁想知道全部的她。
湘綺慢慢睜開眼睛,陽光刺得她趕緊用雙手擋住視線。待她適應後,不覺瞪大了眼睛!
這是哪裡?這不是我的房間啊!
她再度閉上眼睛,努力回想。昨晚慶祝小吳生日……和逸風打賭,喝完酒之後就不省人事了。那自己怎麼會在這裡?
宿醉的頭痛使她皺起了眉頭。
「你終於醒了?睡美人。」有人在說話。
是誰?
湘綺循著聲音的來源看去。逸風!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哪裡?你怎麼在這裡?」
「這是我的房間。你昨晚喝醉了,在座沒人知道你家的住址,我只好把你送回我這裡。」
醉了?昨晚!一整個晚上?逸風的房間?突然,湘綺像想到什麼似的,她低頭看看身上……幸好!
「放心,你的衣服還在,我可是個正人君子哪!」逸風好笑的說。
湘綺被他這麼一嘲笑,有點不好意思,但也不甘示弱:「我怎麼知道你到底是君子還是小人?」
「至少,我知道我只對溫柔的女孩子有興趣。」說得逸風自己都覺得有點口是心非。
「哼!」湘綺不屑的口吻,「你們男人都這樣。」
「都這樣?」這下可激起逸風的好奇心了,「難不成有別的男人對你這麼說過?」
話一出口,他便心頭一震,因為他看到湘綺的眼裡有某種不該出現的東西,像是……震驚、哀傷。
哀傷?怎麼可能?她看起來是這麼無憂、堅強。
然而,只是一下子,她的眼神即轉為調皮,「才沒有呢!誰對我講這種話只能證明他的沒眼光。」
不行!絕不能讓別人看出來。湘綺的好勝心在提醒她,不管她的內心有多傷痛,她都要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但是,這一切全逃不過逸風的眼睛。他感到納悶,卻不好再追問下去。
「走吧,我送你回家。」逸風心想,來日方長,總有機會發現的。
依照賭約,逸風應該要請湘綺一頓法國大餐。
但湘綺拒絕了。
「為什麼?」逸風感到很疑惑。
「不為什麼。」她要的並不是那頓誘人的法國餐,她只是不願輸罷了。
但逸風可不想就此放棄。開玩笑,憑我歐逸風還沒邀請不到的人,特別是女人。
「怎麼?難道是你自認應付不了那種場面,怕到時出糗?」他相當瞭解,若要達到目的,非使點小手段不可。
果然,湘綺又輕易地被激怒了。
「誰說的?笑話!」
「那你怕什麼?」逸風深知乘勝追擊的道理。
「誰說我怕了?」
「那你是接受羅?」
「去就去嘛,誰怕誰?」
啊哈!果然中計,逸風在心中暗笑。「好,星期六晚上六點半,我去接你。」說完,他馬上轉身離開,不給她後悔的餘地。
又中計了!等湘綺恍然大悟,已經來不及了。
哦,可惡!湘綺在心裡咒罵逸風,也對自己生氣。
不過……好吧!既然已成定局,那麼就送給他一個大驚喜!
星期六晚上六點半,逸風準時來到湘綺的公寓門口。
他按了門鈴後,很快地,門打開了。走出來的人兒卻讓逸風眼睛睜得老大。
是湘綺沒錯!但,好像有點不一樣。
她穿著一件粉紫色的洋裝,貼身的絲質布料完美地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胸前三朵並排的絲質粉紫色玫瑰,平添了幾許的女人味。
她整個人看起來真是大方、優雅。難怪逸風看傻了眼。
對於他的反應,湘綺得意極了,一切都在她預料之中。這是她第一次做如此慎重的打扮,光是臉上的妝就耗掉她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還特地穿上被她稱為「阻礙行動」的長裙。
而這一切,只為贏得逸風驚艷的眼光。
看到他一副目瞪口呆樣,湘綺心中有一股又贏了的快感。
「哇塞!」逸風誇張地吹了一聲口哨。
「怎麼樣?」湘綺轉身繞了一圈。
「嗯!果然印證了古人的一句話。」逸風滿是讚賞的眼神。
「喔?什麼話?沉魚落雁?」
「不,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
「什?!麼你……可惡!」她舉起手就要打他。
「喂……等一下!」逸風趕快阻止她。
「做什麼?」湘綺沒好氣的回答。
「這麼不淑女的動作不適合你這身裝扮吧!」
湘綺想想,也對,縮回伸出去的手。「哼!這筆帳以後再跟你算。」
怎麼每次見面每次吵呢?逸風也知道自己有時是真失掉分寸了。突然,一個念頭浮現……
「嘿,我們來做個協定,怎麼樣?」
「什麼協定?」
「為了不破壞今天晚上這頓美好的晚餐,我們先暫時休戰。」
「搞清楚!每次都是你先起頭的呀!」湘綺像被寬枉的小孩,急欲辯白。
「哦?是嗎?」逸風明知故問。
「本來就是,你還不承認?」
「唉,你也知道嘛,所謂一個銅板不會響,一定是你跟我有某種程度的配合,才能『玩』得起來嘛!」
「你……你強詞奪理!」湘綺負氣轉過身。
「好,好!是我的錯。」逸風讓步,否則這場爭吵真會沒完沒了,「現在可以請小姐您上車了吧?」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湘綺這才滿意的笑了,「這還差不多。」
逸風一邊關上車門一邊忍不住搖頭,並暗自嘀咕:「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