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送走歐陽玉翎,高志皓進了歐陽毅的辦公室。
歐陽毅正低頭忙著看資料,頭也不抬便說道:「阿皓,過來看看。這些可惡的美國佬,若不是看中他們的知名度,我才不屑跟他們合作,惹火了我,就把他們的公司給併購過來。他們不過出資百分之四十,卻要求分紅百分之五十,真是太可惡了!我們可不是非他們不可吧?是不是,阿皓?」
翔鷹企業──目前所致力發展的就是資訊業的投資與開發。資訊業目前在台灣是深具潛力的新產業,幾乎可說是──台灣的驕傲;而翔鷹企業一向居於資訊業龍頭的地位,目前更斥資了五億台幣,擬在台南科學園區投資興建另一座工廠,準備生產高科技晶體,預計將造成另一股旋風。
翔鷹企業旗下的晶體電子公司所生產的電腦產品周邊設備如滑鼠、主機板、鍵盤等,均在世界上佔有一定的分額;甚至還在全球總產量的百分之五十以上。每年所獲利益不可計數,本著回饋員工的精神,每個翔鷹的員工每年所分得的紅利是極為可觀的;所以每個員工的向心力都很強,每個人都以是翔鷹的一份子為榮。
雖然翔鷹企業在資訊業上的獲利極豐,但都只是局限於電腦的硬體周邊設備,這可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對於電腦軟體的發展,應該急起直追,但現今受限於技術與人才的不足,而必須尋求外援。這也就是他們想與美國的科技公司合作的最大原因。因此他們雙方決定共同投資研發一種新型的產品,來進攻資訊市場。但目前雙方卻在技術交流與利益的分配問題上談不攏。
「真是的!好像跟我們技術交流後,所有技術就會被我們學過來似的,當我們台灣人都是小偷嗎?」歐陽毅忿忿不平地說。
「別氣了。」高志皓柔和地安撫他,「不過,你也不否認想學點人家的技術吧?」他柔聲調侃。
「我只是想觀摩觀摩嘛!砸了這麼多錢,總不能完全沒有收穫吧?我們多投資百分之二十的錢可不是要做善事,當然是要他們做些技術轉移的工作。」
「或許我們可以多找些廠家探詢合作的意思,也許有些公司會願意在技術轉移上計點步;而且,這些得放風聲讓科技公司知道,我們並不一定是非他們不可的。」高志皓中肯的建議。
「嗯!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可以給那些可惡的美國佬一些教訓。」歐陽毅高興的說。
「我想,有些事還是當面談清楚比較好,這樣我們也較能瞭解對方的顧慮是什麼,底線在哪裡,也才好研擬對策對應。」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已經跟對方約定了兩星期後到美國跟他們進行談判;如果順利便簽協議。」歐陽毅心疼地望著高志皓,「我不在的這段期間,公司的事就麻煩你了,對了!你只需處理公事,那些無謂的應酬都不要參加;尤其你又不會喝酒,萬一被人家灌醉了,發生什麼事那可怎麼辦!」
「你少胡說了,我酒量沒那麼差的,普通的水果酒我都能喝一些啊!」高志皓臉色微紅地反駁。
「沒人應酬時喝果酒的,反正,我不要你去跟別人交際;還有,最好不要和席慕天那傢伙見面,他一看我不在,搞不好又把你帶去什麼不三不四的地方。還有」歐陽毅絮絮叨叨,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堆,直到高志皓不好意思地打斷他。
「拜託你好嗎?毅哥哥,我已經二十六歲了,是個成熟的大人了,別老是當小孩好嗎?我現在可是你的行政待別助理,你用這種心態跟我說話,讓人聽到的話,教人家出去怎麼見人啊?更何況你兩個星期後才出發,現在交代未免太早了吧?」
「抱歉,我就是忍不住啊!想到我兩個星期不能看到你,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我就很不安心,總擔心你會出什麼事。」歐陽毅不好意思地說。
「你總不能在我身邊照顧我一輩子吧?我遲早總必須要自立。」
「為什麼不能?」歐陽毅衝口而出,「我早就立下誓言要永遠照顧你了。」
「你總要娶妻生子吧?到時候你有你的老婆、兒女要照顧,怎麼可能還有餘力分心照顧我呢?」高志皓訕訕提醒他。
「即使有老婆孩子,我要保護你的心是絕不會變的,你要相信我。」
「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變的,即使是親生父母都可能今天說愛你,明天就不要你了,更何況我們其實什麼關係也沒有。」高志皓悲觀地說著。
「阿皓!你誰都可以不相信!卻不能不信我。」歐陽毅急著保證道。
「萬一有天我結婚了呢?難道我還是要依仗你來保護我,保護我的家人嗎?」高志皓面無表情地問。
「結婚!你?」歐陽毅愣住,以急急追問,「你什麼進候有對象了,我怎麼不知道?」
「只是假設一下,反正遲早總會發生的,不是嗎?」
是啊!總有一天阿皓會結婚,離開自己身邊。到時自己就不能每天看到他了,也許只能久久見到他一面。歐陽毅忽然發現自己無法想像高志皓結婚的情形,想到阿皓對著其他女人笑,抱著屬於他們的孩子,不再需要他了。當他難過時,有別的人安慰;當他高興時,有別的人分享他的喜悅,而那個人卻不再是自己。不!我不要!歐陽毅想到這便氣得握緊了手,猛捶打桌面。
高志皓被歐陽毅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趕忙抓起歐陽毅的手,仔細端詳,手已有些微的紅腫。他輕撫著歐陽毅的手,低聲地開口道:「幹嘛這樣虐待自己的手,難道不痛嗎?瞧,都腫起來,怎麼這麼傻,沒事這麼用力敲桌子幹嘛?」
歐陽毅猛抓住高志皓的手,向他尋求保證:「阿皓,你答應我,以後別再跟我講類似的話了,好不好?我不想聽你說要離開我的話,我不想聽。」
「我只是假設一下而已,誰教你這麼認真的,我又沒有喜歡的女人,怎麼可能結婚嘛!」高志皓失笑著說,暗暗加了句──我永遠也不可能結婚的。
「真的嗎?可不許騙我哦!」歐陽毅緊揪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
「我何時騙過你呢?」高志皓看著他孩子氣的模樣,不禁笑了。
「這倒是真的。對了!小翎找你談些什麼事?」歐陽毅好奇地問。
「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有事要我幫忙罷了。」高志皓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
「什麼事啊?」歐陽毅仍是堅持追根究底。
「這小翎交代不能讓你知道,我不好違背她的請求,你就別再追問了。」高志皓為難地說。
「阿皓,你從未瞞過我任何事,也不要從現在開始。」歐陽毅臉色有些難看。
「我的天啊!毅哥,不過是一點小事罷了,你何必看得這麼嚴重呢?」
「我」是啊,不過是一點小事罷了,為什麼自己的反應這麼激烈,活像是被人背叛似的,這實在沒有道理。歐陽毅對自己的反應無法理解,但心中那不舒服的感覺卻無法忽視。
「我就是不喜歡你有事瞞我。」歐陽毅訕訕說著。
「你真是的!」有時高志皓對於歐陽毅的保護欲實在不敢苟同。
在念大學時,他一定是每天接送自己回家,即使他沒課,也是等到自己下課後才一起走。若有人想找他,一定要通過歐陽毅那關。有時高志皓會懷疑歐陽毅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這麼強的保護心,這麼濃的佔有慾,是會讓自己產生錯覺的,會讓自己抱著錯誤的希望,以為歐陽毅對他終究有其他的情愫存在。
「我老實告訴你好了,不過你可別去取笑小翎哦!」高志皓先提醒歐陽毅。其實歐陽毅會這麼霸道,大半要怪高志皓自己,只要歐陽毅稍一使性子,高志皓就會無條件讓步,就像現在。「其實小翎她只是要我去扮演一下她的男朋友,好趕走那個苦苦追求者而已啊!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反對!」歐陽毅不同意地說,「她不會找別人嗎?幹嘛偏偏要找你,你又不是SEVENELEVEN,二十四小時等候她召喚,隨傳隨到的。」
「我也算是她哥哥啊,這個忙也不是太難,有什麼關係嘛!」
「可是」歐陽毅想不出什麼好理由叫阿皓不幫忙,對自己心中的不舒服感又無法釋懷,只能自己生悶氣。其實有時歐陽毅也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莫名其妙,一點小事便搞得怒氣勃發,但真的很奇怪,只要是關於高志皓的事,他便無法理智,「好吧,那我可不可以也去?」
「不行,我已經違反了約定告訴你了,再把你也帶去的話,小翎一定會氣炸的。」高志皓很果斷地拒絕了。
「可是萬一那個牛皮糖沒風度的揍你怎麼辦?我可不要你美麗的臉有半點損傷。」
「少杞人憂天了!還有,別老是說我美,我可是男人耶!」高志皓臉兒現紅,輕聲責怪道。那輕嗔薄怒的模樣,還真是動人,歐陽毅看呆了。
過了半晌,歐陽毅才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對了,你一個人去要小心哦!」
「你當我是去赴鴻門宴啊!這麼小心翼翼的。」高志皓笑了起來,整個人仿若花苞綻放,美麗無比。
「你該常笑的,笑容最適合你的。」
高志皓感動極了,毅哥哥永遠是這麼的關心他。那麼,有沒有可能,這層關心也包含了另一個意思,一個夢想了許久的心願?唉!但願上蒼憐憫我的這片苦心,讓我的癡心也有回報吧!高志皓控制不住自己潰決的感情,深情地說了自己的心聲:「只要能每天看見毅哥哥,我的笑容永遠也不會消失。」
「真的?那你可要守住承諾,每天都要保持笑容哦!」對於高志皓的言語,歐陽毅不覺有何突兀之處,只是滿心的歡喜。
「對了,今晚一起坐我的車回家吧!吃飯後我再送你回公寓。」
「這樣太麻煩了,明早我上班怎麼辦?不如我自己開車去你家就好了,何必這麼麻煩呢。」高志皓推拒著,不想歐陽毅太累,因為他一定會提議明早來接自己去上班。
果然如他所料,歐陽毅便說:「明天早上我去接你就好了。」
「真的不用了啦。」
「不如今晚你就睡我家吧!你以前的房間都還留著;不然我們也可以一起睡,像以前一樣秉燭夜談,你說好不好?」歐陽毅興匆匆地提議著,末了又補充了句,「其實當初我就不贊成你搬出去,看你現在都愈來愈瘦,不好好補補怎麼行;尤其是這陣子我忙合作案的工作,其它分公司的事幾乎都是你在處理,你原本纖細的身子現在更加瘦弱了,今晚一定要好好補回來不可。」
當初歐陽毅沒有堅決反對高志皓搬出去的理由,是由於他深知高志皓心底一直渴望有個屬於自己的窩,不要永遠寄人籬下,所以才沒強烈反對。可是現在看著他消瘦的身影,他不禁心痛了起來。
「我想,我就睡在我原來的那個房間好了。兩人窩在一起的話,我怕整夜都不用睡了,一定會聊天聊整晚的。」這倒是實話,以前兩人要是睡在一起的話,一定會聊個通宵,然後變成兩隻大熊貓,上學一起遲到。
不過,這並不是高志皓不與歐陽毅同眠的真正原因。自從發現自己的情感後,他再也不敢肆無忌憚地接近他了,生怕自己可憎的感情被歐陽毅發現。所以他在大學畢業後火速搬離歐陽家;若是再與他同枕共眠,那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恐怕連他自己也無法預料。所以,還是能避則避,免得釀成憾事。
「那就這樣決定了。」
剛一下班,歐陽毅馬上就去敲高志皓辦公室的門,接他一起回心園。
心園是歐陽家的祖宅,已經傳了三代,在明陽山上頗有盛名。打從歐陽豐娶了於欣後,便取其「欣」字之同音,將祖宅命名為「心園」。
自從歐陽毅接掌翔鷹企業後,由於公務繁忙,每天來回心園和公司的路途,實在稍嫌不便。所以歐陽毅在其辦公室頂樓預備了一間套房,當時間太晚時,便留在套房過夜。其實歐陽毅的如意算盤是跟高志皓一起買棟公寓住,既可免奔波之苦,還可以就近照顧高志皓,也不必回家讓父母嘮叨,簡直是完美之極。偏僻高志皓不肯如他的意,硬是堅持自己住一間公寓,讓歐陽毅的美夢落空。歐陽毅為此氣了好久,卻也莫可奈何。
進了心園兩人下了車。高志皓將積在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想在進門前心裡先有個底:「毅哥,你想今天伯父伯母為什麼要我們回家吃飯呢?」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很久沒同他們一塊吃頓飯了。最近的事情特別多,即使回到家他們也都就寢了,真的好像很久沒見他們了。」歐陽毅一臉無辜的說。
「只是這樣嗎?」高志皓心底仍是存疑,因為歐陽豐並不是只重親情的人。
目前的翔鷹企業雖然是歐陽毅在掌理,但歐陽豐仍是掛名的董事長,對於公司的種種運作仍然瞭如指掌,他是公事重於私人感情的人。歐陽毅身為一個總裁,忙碌是必然的,歐陽豐自己是過來人,不會不清楚這種情況,他真會為了與兒子吃頓飯而犧牲了歐陽毅處理公司事務的時間嗎?高志皓不認為真是如此。
敲了敲高志皓的頭,驚醒沉思中的高志皓,歐陽毅輕笑著:「想什麼啊!進去不就知道了嗎?」
「說就說嘛!幹嘛敲人家的頭。君子動口,小人動手,你這個小人!」話說完,高志皓便轉身跑進大廳。
一路上兩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的,完全不像是精明幹練的商場悍將,倒像是兩個稚氣未脫的大孩子。到了吃飯時間,兩人才停了下來,整整自己的衣著。高志皓見歐陽毅的領帶鬆了,便順手幫他理了理。
一進了餐廳,歐陽豐、於欣及歐陽玉翎都已就坐。歐陽玉翎還特地精心打扮了一下,希望能博得高志皓的稱讚,除此之外,還有另外兩人在座。
於欣一看到他們兩人進來,連忙出聲招呼:「毅兒、志皓,快進來啊!要開飯了。」
歐陽豐待兩人坐定,便開口向歐陽毅和高志皓介紹在座的另兩人:「毅兒、志皓,我幫你們介紹這兩們貴賓──陳氏企業的陳董事長,還有他的千金陳姍妮小姐。」歐陽豐笑得很開心。
歐陽毅一怔,馬上會意今晚的飯局原來是個變相的相親宴,一股無聲的怒氣湧了上來,他壓抑心中的不快,及時記起他的禮貌,他冷冷地對陳氏父女點了點頭,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你們好,歡迎光臨寒舍。」他有點惡作劇地問,「不知兩位光臨舍下有何要事?」
歐陽豐乾笑,輕搓著雙手,勉強地說:「我跟陳老是多年好友,他對我溫室裡的蘭花非常感興趣,所以找了個時間便約他來看看,順道務必吃個便飯。」天知道他跟陳老哪是什麼多年好友,只是歐陽豐聽說他有一聰明的好女兒,人又長得如貌美如花,歐陽豐才開始接近他,約他帶女兒來家中便飯。
陳老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也知歐陽豐的目的,兩人一拍即合,他立即帶女兒欣然應約。今日一看歐陽毅,果真如傳聞中的俊朗傑出;尤其是那一身王者般的貴氣與霸敢,連他也不得不折服,配他女兒真是有如金童玉女般的天作之合。
至於他身旁的高志皓,也真如傳聞般的「美麗」,難怪大家都說翔鷹企業有一王一「後」,這一王指的當然是歐陽毅,而這一「後」指的卻是歐陽毅的行政待助──高志皓,兩人總是搭擋出席所有社交場合,而兩人合作的case也是所向披靡,未嘗敗績。
因為高志皓的外貌,所以總有人企圖接近染指他,而歐陽毅總是充滿保護心地將眾人隔絕在他的「防護罩」之外。因此關於他們兩人的傳言未曾斷過,暗示著他們「非比尋常」人際關係;只是歐陽毅的緋聞一直不曾斷過,所以大家也只是曖昧的猜測。
陳老挑剔地看著高志皓,一個男人長得這麼「美麗」,實在太過不尋常了,與他女兒相比絲毫不見遜色,甚至不過之而無不及。那雙晶瑩有光澤的大眼,白皙亮麗的肌膚,纖細的骨架等,這不是一個男人該擁有的。他滿意地看向歐陽毅,這才是匹配他寶貝女兒的人才,更遑論他豐厚的家世背景了。他們兩家若結為親家,一定是如虎添翼,將來在商場上的影響力不容小覷。想到那美好的遠景,他的嘴笑得更開了。
「大家坐呀!吳嫂,上菜了。」於欣開品招呼大家。
歐陽毅重新入座後,臉上端著笑意,詢問陳董:「不知道陳伯伯喜歡我們溫室中的哪種蘭花呢?」
「呃我」陳老支吾以對,他什麼也不懂的,其實他對於錢以外的事也不太想懂。
「他最喜歡的是我種的印度蝴蝶蘭,對不對?陳兄。」歐陽豐趕緊接口。
「哦!」歐陽毅心知肚明地看了父親一眼,再轉向陳董,「那不知陳伯伯家有哪些珍奇異種的蘭花,可否說來聽扣?」
「我父親種蘭花中是一種嗜好。他喜歡的是享受那種「拈花惹草」的樂趣,所以我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珍奇蘭花;畢竟花不是重點,得到樂趣才是真的,何必一定要名貴的花種。」開口的是陳珊妮。
自進屋來,她就知道父親打什麼如意算盤了;不過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她也就不動聲色。若以她對歐陽毅的觀察無誤的話,他極不高興他父親作此安排。在今天之前,她並沒有見過歐陽毅本人;不過有時從報章雜誌和他人口述,也有個概略的認識。他應該是個極有主見的人,不會容許他人插手安排他的事,尤其是婚姻這等大事。
今日一見,歐陽毅果然如她想像一般,極有主見。雖然他已極力按捺他的怒火,但仍隱約可見其火藥味,所以他才會找父親的麻煩吧!她不相信歐陽毅猜不出父親對於園藝根本啥也不懂。不過,畢竟是自己的父親,總不好讓父親太難看,所以她才出聲解圍。
此外,對歐陽毅,陳珊妮也有某種奇特的感覺,想要更深入的認識他,不再只是從報章中瞭解他。尤其今日一見,他出色的外貌和逼人的氣勢果然不同凡響。她意外發現自己對他有了好感,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
高志皓看著陳珊妮的眼神,蘊含著奇特的光芒,歎著氣想著──歐陽毅又多了一名「俘虜」了。而且這名「愛情俘虜」還是歐陽豐大力支持,通過他嚴厲考核的一位兒媳婦人選,否則今天陳珊妮也不會坐在這裡了。
唉!他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歐陽毅也要面對結婚及傳宗接代的壓力,終有一天他會離開自己,跟別的女人結婚,也許就是面前這位陳珊妮。以自己的眼光看來,陳珊妮的條件並不差,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優秀,那毅哥是不是也這樣認為呢?尤其她一付勢在必得的模樣,看歐陽毅的眼神彷彿他已是網中的魚兒了,毅哥能拒絕得了這種自信、迷人的美女嗎?看來自己的感情是更加無望了。
歐陽毅抬眼看向說話的人,是今晚的相親對像──也不怎麼樣嘛!比阿皓丑呢。到目前為止,他也從沒看過比高志皓美的人。他心中暗自嘀咕,轉臉看向高志皓。這一看,可把他的怒火燒得更加烈火了。
他看見高志皓正目不轉睛地瞧著這個陳珊妮,歐陽毅心中像打翻一瓶醋般地極端不是滋味。阿皓幹嘛這樣看著陳姍妮呢?難道他喜歡她?這個女人有什麼好的,只不過是普通的貨色罷了,阿皓絕不會喜歡她的,絕不會的!歐陽毅在心中暗自祈求。
看著陳珊妮一副等待自己回話的模樣,歐陽毅冷哼一聲,不願作答。還是於欣發揮女主人的特長,將稍嫌緊崩的氣氛緩和下來:「別只顧著聊天,飯菜已經上了,大家開動吧!」
「是啊!飯菜冷了就不好吃了。」歐陽豐熱烈地附和。
這一頓飯吃下來,吃得盡興的大概只有歐陽玉翎了。她坐在高志皓的隔壁,不時地夾菜給他吃,興高采烈地與他聊著天,真是開心極了。雖然高志皓有時會魂不守舍,但仍無損歐陽玉翎的興致,能與心愛的人一起進餐,享受美食,可是人生一大樂事。
而這大概是歐陽毅吃過最難吃的一頓飯了。對於高志皓的魂不守舍他都看在眼裡,愈看就愈生氣,愈瞧火氣就愈大,他在心中詛咒著這該死的一切。席間,陳珊妮總是有意要引他談話,可是由於高志皓對陳珊妮的特殊眼神,使得歐陽毅對陳珊妮大為光火;對於她的問話,他總是以單句回答,不太願意搭理。
對於歐陽毅失禮的行為,歐陽豐和於欣在一旁拚命為他打圓場;有時高志皓也會加入談話,緩和一下緊崩的場面,不知此舉讓歐陽毅怒火高漲。這一頓飯吃完,大家都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飯後歐陽豐便提議歐陽毅帶著陳珊妮、志皓、小翎去庭院逛逛,他們老輩的則到茶室泡泡茶。歐陽毅一聽,便直接回話拒絕,他絕不再給高志皓和陳珊妮有相處的機會。
「爸、媽,我還有載阿皓回他住的地方呢,下次,等下次有機會,你們再請陳伯父他們來好了。這花園的一草一木都是爸的心血結晶,由爸來帶他們參觀是最好不過了,是不是啊?爸。」不容歐陽豐回話,他便作勢要離開。站起身,拉起高志皓,便在大家錯愕的目光下離開了大廳。
「這陳老,真是抱歉啊!我這兒子真是的,也沒看到貴客在這兒居然就這樣走掉,我真是對不住!」歐陽豐有點難堪地為歐陽毅唐突之舉致歉。一旁的於欣則似笑非笑的投了一記白眼暗示他自作自受。
「沒關係的,歐陽伯伯,這次是我們來得冒昧,令公子似乎事先並不知我們要來,有事先走也是可以理解的。伯父不必放在心上。」
陳珊妮對於歐陽毅無禮的行為不是不惱怒的,但總不好牽連無辜的旁人,所以便出言化解歐陽豐的尷尬。此外,對於歐陽毅不馴的作為,除了惱怒也激起了她的好勝心,發誓非要讓歐陽毅拜在她的石榴裙下不可。但今日就暫且休兵吧!畢竟男主角都不在了,還有什麼戲好唱,不如走人吧!「伯父伯母,我們也該告辭了。」
「那好吧,有空再來坐!」歐陽豐和於欣對陳珊妮的落落大方,得體的舉止都頗為讚賞。歐陽豐對自己的眼光獨到更是得意,對這位媳婦人選可說是滿意得不得了。
「我們走了,再見。」
* * * *
歐陽毅將高志皓拉走後,便將他塞進車子,車子疾駛出心園,向高志皓的公寓方向前進。
「你怎麼了?毅哥,不是說好今晚在你家過夜嗎?怎麼又臨時改變文章了?」
「你沒瞧見爸爸那算計的眼神嗎?再不走,就要掉入他的陷進了。」歐陽毅有滿腔怒火,卻無處宣洩;面對他那絕美的臉蛋,滿腔的怒火與疑問幾要衝口而出,卻硬是出不了口。
一時之間,兩人陷入了靜默中,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終於,高志皓打破沉默:「毅哥,你看那陳珊妮如何?似乎是個知書達禮嫻靜大方的女孩子。」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你喜歡她嗎?只是他問不出口,怕得到自己害怕的答案。
只是,歐陽毅誤會了高志皓的用意。他聽高志皓問出了這個問題,心就涼了半截;高志皓從未向自己探詢過對女孩子的看法,為何獨獨問這個陳珊妮?再加上今晚用餐時他的魂不守舍──錯不了!阿皓一定是喜歡上這個叫陳珊妮的女人了,她究竟有什麼好的?歐陽毅似乎忘了這個女人是他的相親對象,而不是高志皓的。
「我對她沒什麼特別印象。」歐陽毅冷冷的回答。
可惡的阿皓,下午才答應過不離開他,現在馬上又提起別的女人。是老爸可惡!幹嘛安排那女人來家裡;老妹也可惡!為什麼下午不預先警告他,這樣他就不會帶阿皓回去了。真是的,大家都可惡透了!
高志皓聽出他的不悅,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歐陽毅在生氣,只是,為什麼呢?
「毅哥,你在生氣嗎?」
歐陽毅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你現在才發現嗎?」
「為什麼呢?」
「你今晚為什麼老是提起那個陳珊妮?她是我的相親對像而不是你的,你老提她幹嘛?」歐陽毅忿忿不平。
高志皓的心一冷:「你是在嫉妒嗎?連提也不許我提她,你喜歡那個陳珊妮啊?」
「你少胡說!誰喜歡那個女人了!」歐陽毅提到那女的就有氣,「要嫉妒我也是嫉妒她,誰要你整晚都一直看她,也不知道我氣了好久。」歐陽毅說得很委屈的樣子。
「毅哥你你誤會了。「高志皓心裡一驚,有些羞澀的甜蜜。歐陽毅也因衝口而出的話感到有些尷尬。兩人之間一時充滿著異樣的氣息。
既然話已脫口而出,歐陽毅就乾脆問個明白:「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她?」
「她是你的相親對象,又不是我的,我怎麼可能搶你的東西呢?」
歐陽毅心一痛,「你若真的喜歡她,不用不用顧忌我,沒關係的。」他強作大方。
「傻瓜,我怎麼會喜歡她?」我喜歡的只有那個霸道又傲氣又遲鈍得可以的傢伙。高志皓在心中低聲的自語著。
「那你幹嘛一直看著她?」歐陽毅有點不信地問。
「我是在為你評估她耶!我總要看看讓伯父看得上眼的人是什麼模樣嘛!」高志皓笑得愉快。
歐陽毅鬆了一口氣,幸好阿皓不是喜歡她。我就說嘛!那女人有什麼好的,阿皓怎麼可能喜歡她。「你不用評估她了,反正那女人跟我八竿子都打不著。老爸喜歡她的話,自己去娶她好了,看老媽怎麼收拾他。」
「看樣子你是不怎麼喜歡她了?其實她的條件不差,搞不懂你怎麼好像滿討厭她的。」
「我不知道她的條件怎樣。其實我連她長什麼模樣都記不大清楚呢!反正她跟我們又沒什麼關係,也不用費心去記她了。」歐陽毅聳聳肩,無所謂地道。
「像這樣的事,以後一定還有很多吧!」高志皓的心又沉了下來,「你終究還是要結婚的。」
歐陽毅臉色一沉,「下午才說過不提這些事的,你怎麼又在提了。你就這麼急著離開我。」
高志皓低頭不語。毅哥啊!不說不代表問題不存在,遲早我們得面對的。我是否該放手一博,讓你瞭解我對你的感情,進而要你能夠接受我?或者全盤皆輸地失去你、連朋友也沒得做,只有落得讓你鄙棄的下場?唉!這種鴕鳥心態還能撐多久呢?我的感情已如洪水般,就快決堤而出了。而毅哥你──對我又究竟是何種感情啊?
「你怎麼不說話?阿皓,說呀!你是不是急著離開我?」歐陽毅急了,將車在路邊隨便停下,轉頭看著高志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做什麼都在一起,現在你已經厭煩了,不想我再跟在你身邊了,是不是?」他的雙手搭上高志皓的肩,緊捉著不放。
高志皓抬起頭,眸中隱含淚光:「我怎麼可能厭煩你,想離開你?只是情勢逼人,我們分開也是必然的。如果可以,我也想永遠待在你的羽翼之下,永遠受你的呵擴啊!」
歐陽毅看著幾欲垂淚的高志皓,暗恨自己居然將阿皓逼哭了。他心疼地攬過阿皓,雙手輕抹掉垂下的淚珠,將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傻阿皓!你會永遠在我的庇護之下,你擺脫不掉我的。我從小就發誓要保護你一輩子,對於你,我是不會放手的!」是的,經過一場莫名其妙的怒氣後,他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對於高志皓,他是無法放手,捨不得放手,絕不能放手的。他真的懷疑對於高志皓,他會有放手的一天嗎?那是絕不可能的。
歐陽毅又再次許下承諾,果然讓高志皓不安的心沉穩下來,終於破涕為笑。歐陽毅看他又哭又笑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忍不住輕輕地揉著他的頭說:「又哭又笑,小狗撒撒水。」
「討厭啦!取笑人家。」高志皓兩頰嫣紅,頭埋在歐陽毅懷中不肯抬起。
歐陽毅看著他兩頰生暈,姿態撩人;恍惚間,欲往他柔嫩的細頸上吻去,幸好高志皓突然抬起頭來,驚醒了歐陽毅突生的綺念。歐陽毅暗怪自己居然生出這等可恥的念頭,那跟平時被自己阻絕在高志皓身邊的那些變態又有什麼兩樣,真是不該!他敲了敲自己的頭,想藉此清醒一下自己渾沌的腦子。
高志皓抓住他的手,輕斥道:「幹嘛沒事又敲自己的頭,真是的!下午敲手,晚上敲頭,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歐陽毅聽著他的軟言細語,心中又是一動。急忙甩了甩頭,企圖鎮定自己:「我的肚子餓了,剛才都沒吃到什麼,我們去吃點東西好嗎?」一定是車內只有兩人獨處,所以自己才會突生這種怪念頭。如果等下有別人在場,我一定能恢復正常,歐陽毅樂觀的想。
「到我的公寓吧,我煮東西給你吃。」高志皓心疼的說,「誰叫你吃那麼少。」
「還說呢!不都是你的關係,害我都沒胃口。」
「好啦,好啦!我煮些拿手菜來給你陪罪吧!開車了,司機。」
「是的!陛下。」困擾歐陽毅的問題馬上就被拋諸腦後,他有好久沒嘗到阿皓煮的菜了。
兩人很快地朝高志皓的公寓出發,一切的問題似乎都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