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侯府,威遠侯那氣沖沖的模樣立刻引起了夫人的注意。
「侯爺,朝裡究竟發生什麼事,又惹您生氣啦?」她端起碗蓋茶,遞給威遠侯。「來,先消消氣吧。」
「多謝夫人。」威遠侯接過,消了消火氣後,才再度開口,「對了,你幫我草擬個宴客名單,把所有認識的皇親國戚都給請來,人愈多愈好,聽到了嗎?」
既然說不動禎兒,乾脆讓那個女子知難而退,用眾多雍容華麗的高貴仕女們來讓她明白,她和他們貴族間的差距究竟有多遠!
「知道了。」夫人先是柔順地答應。「不過,侯爺,這又是為何啊?」
「你就別問那麼多了,照我說的去辦便是。」威遠侯不想多說。禎兒竟然想娶個青樓女子為妻,這種丟臉的事他怎麼說得出口?
「是。」就算疑惑,夫人也不敢再多問,只得匆匆下去準備籌畫。
不過,在退出廳外的前一刻,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般地回頭。
「對了,侯爺。今年的新科狀元郎可以請嗎?人家不僅是近來聖上面前的紅人,還快成了駙馬爺呢!」夫人雖已徐娘半老,說起那位俊俏的狀元郎,仍忍不住嬌羞情態。
本來她還教訓著自己的孫女們不知檢點,沒想到那狀元郎果真風度翩翩、溫文多情。尤其是近來不知何故頻頻往他們侯府跑,就連夫人的一顆心都快被他給勾走了。
「請啊,怎麼可以不請?」威遠侯非但沒半絲異議,還大力贊成。「慕應華這年輕人不僅有為識大體,更是朝中未來的主力。若能拉上關係,當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當然要請啊!」
「真的嗎?那太好了!」夫人不禁歡呼了起來。「侯爺,那妾身就趕緊去籌備啦!」說完,便歡欣鼓舞地離去。
威遠侯望著他夫人那歡天喜地的背影,不禁搖頭歎氣。
他怎麼不知道最近府裡在迷些什麼,只不過他不想管而已。幸好狀元郎就快和公主大婚了,不致有什麼事會發生。
不過,唉,女人不愧就是女人,這麼老了還發花癲,真教人受不了!
蠟炬如柱,熊熊的火光照得沉沉的黑夜也似白晝。威遠侯府外,人聲鼎沸,從各輛豪華的馬車上步下的人們個個華貴驕傲得讓人不敢逼視。
湛璃在車上緊張得直扯衣擺,厲禎不禁看得好笑,從背後抱住了她,輕輕啄她的耳殼。
「怎麼啦?坐立不安的。」他貼在她耳後,輕嘲著她。
「你還來鬧我,人家都快緊張死了。」她小嘴一癟,便推開了他。
「有什麼好緊張的,不過是家族聚會而已嘛。」他閒適地斜倚在馬車的軟榻上,風流倜儻的身姿俊美得足以引人犯罪。
「你還說!」他那輕忽的模樣教她氣惱。雖說是家族聚會,但是來的人卻個個都是當朝權貴,她不緊張才怪呢!
「好,不說,不說。」他很識相,一見她面色不對便趕緊收口。他溫柔地攙著她,要扶她下車,一邊柔聲哄慰她,「別擔心了,一切有我在。」
「那你可得答應,絕對不能離開我喔。」
她仍是不放心,一下車便緊緊地黏著他。她那嬌羞的黏膩模樣惹得他心情大好,樂得享受美人恩,環著她的肩,飛快在她唇上偷了一吻。
「我哪捨得離開你呢?」盡情地肆虐紅唇後,他仍戀戀不捨地留連不去。好不容易,他才強迫自己從溫柔鄉中脫身。「時候不早了,我們進去吧。」
他摟著她,大步往威遠侯府華門邁進,完全沒發現一雙在後陰鷙盯著他們的目光。
當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後,慕應華方憤怒地將折扇一甩而上。
沒錯,那果然是他的璃兒!乍然相見本應恍如隔世,沒想到那可惡的御景王竟梗在他們之間,使他不能馬上上前相認。更過分的是,御景王竟然對璃兒那麼……那麼的「親匿」!
慕應華差點氣昏頭,但這預謀已久才得來的赴宴機會可不能因他一時氣憤而白白浪費了。他隨即命令自己保持清醒,隨後跟了過去。
「外公,外婆。」厲禎挽著湛璃,有禮地向威遠侯夫婦打招呼。
「哎呀,好可愛的姑娘啊!」威遠侯夫人不知箇中情由,卻直覺一見湛璃便喜歡。「禎兒,你不介紹介紹?」
「外婆,這是湛璃。」一有善意的回應,厲禎不禁笑開了眼。「璃兒,叫外婆。」他幫兩人介紹。
「外婆好。」湛璃戰戰兢兢地問了好,生怕一不小心便留給他的家人壞印象。
「欸,好,好。」威遠侯夫人笑得合不攏嘴,隨即便熱情地挽過湛璃。「湛璃姑娘,你沒來過我們侯府吧。我們侯府的梅花開得可是舉國聞名的喔,來,我帶你去瞧瞧。」
說著便想拉她往賞花小徑去,湛璃一時驚慌地向後看,想尋求他的陪伴。厲禎當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連忙也要跟過去,沒想到才起步,便被威遠侯給伸手攔住了。
「外公?」
「禎兒,她們女人家談話,你湊什麼熱鬧?」威遠侯絲毫不理厲禎疑問的目光,逕自拉他向另外一邊走。「跟我來吧。」
「外公,您要做什麼?」厲禎一頭霧水。
「禎兒,來,外公介紹些人給你認識。」威遠侯不容拒絕地將厲禎拖向不遠處叢集的華麗仕女群中。「這位是襄陽郡守韋蔭的千金,她彈的琴真可謂天上仙籟,你有機會一定得聽聽。這邊這位是武威騎統領沛祥的小姐,別看人家一介女流,可不負了人家世代武名,巾幗不讓鬚眉,說不定你們哪天還可切磋切磋一下武藝呢!還有那邊那位是……」
威遠侯還想繼續介紹,但厲禎已臉色大變地抽開了被威遠侯拉著的手。他瞇起眼,驚怒地審視著眼前那一張張擺滿討好微笑的精緻妝容,心中湧起的儘是作嘔的念頭。
「外公,您這是做什麼?!」厲禎氣得立刻轉頭質問威遠侯。
威遠侯卻鄭重其事地笑道:「禎兒,你別這麼激動,當心嚇著小姐們了。」這可都是他刻意請來和禎兒相親的呢。
厲禎聞言,反而更加生氣,轉頭吼向那票仕女:「你們都給我滾!別在這兒礙眼!」
仕女們被嚇到,立時像受驚的鳥群般紛紛驚呼著飛離散去了。
「等等……」威遠侯正想挽回,卻已來不及。他望著自己設計的好戲還沒上演就宣告結束,不禁氣惱地責怪厲禎,「禎兒,你這是在做什麼?未免太不懂禮數了吧!」
「我管他什麼禮數!」厲禎氣得眉毛都在抽動。「外公,我才要問您這是什麼意思。您明知我已心有所屬,還擺出這等陣仗,您當孫兒真傻了嗎?」
「禎兒,外公就是擔心你傻了。」威遠侯毫無歉意,依舊理直氣壯。「你要不是傻了,怎麼會被一個低三下四的青樓女子迷得暈頭轉向?呸,也不知那狐狸精用了什麼下流手段,禎兒,外公是為你好,才想讓你見見什麼是真正高貴的仕女啊!」
「外公,您說璃兒是什麼?」厲禎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
「狐狸精!」威遠侯毫不退讓,沒好氣地重複。「除了狐狸精,還有哪種妖魔鬼怪那麼有本領?」
「外公!」厲禎已忍耐不住,震怒地大吼。
「怎麼?你怪外公說話難聽?」威遠侯也動了氣,再也不節制自己滿腹的氣話。「我告訴你,外公已經很給你面子了,沒當面說她。但你可知道,她不過是一介平民,就算外公想要除掉她,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麼的,你懂嗎?」
「我懂!」外公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他豈會不懂?
厲禎一甩衣袖,惱怒地掉頭就走。
外公的惡意已表露無遺,他怎麼再能將璃兒留在威遠侯府,他得將璃兒帶回去,現在馬上就走!
「禎兒,我不准你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你聽見了嗎?」威遠侯仍不死心地在背後大喊。
「哼!」厲禎的腳步愈奔愈快,但一如他先前所說,只要他想,世上沒他辦不到的事。即使是他的外公,也絕對阻止不了他!
一路上,威遠侯夫人拉著湛璃不停地絮絮叨叨,說得儘是些無啥意義的家庭瑣事,但湛璃還是聽得很高興。雖然只是些瑣事,但她卻能從中聽見威遠侯夫人的幸福。
真好。她心中暗暗羨慕著。
對於她過去從沒得到過的家庭溫暖,她總是欣羨不已。
「這株梅樹雖然花開得不太漂亮,但果子卻結得很多。那株呢,冰肌玉骨,姿態奇清,是府中最美的一株了。」夫人像個專家似的盡職向她介縉。「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這一株。」她隨手折下一段花枝,招手讓湛璃湊鼻過來。「香氣強勁,高雅而不濃膩,最是制薰香的上品了。」
「夫人都是用梅花來薰衣的嗎?」湛璃微笑地問。「難怪渾身飄香。」
「欸,剛剛不是都叫我外婆了,怎麼又變得那樣生疏?」夫人大聲笑道。
「湛璃不敢逾越。」她謹慎有禮地回答。
這些天來高嬸和她說了許多,也讓她明白了這些貴族傲慢的習性。
其實若是平常的她,根本不會屑於去討他們歡心。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
這些都是厲禎的親人,她因為愛屋,所以及烏。
「哪來那麼多規矩,你就跟著禎兒叫嘛!」
其實,貴婦如她可也不老是這樣熱情的。但這姑娘就是怎麼看怎麼惹人憐愛,更何況她還是自己最疼愛的外孫帶來的。
禎兒的個性她做外婆的最清楚,他不是那種遊戲人間的紈-子弟,既然他都把這姑娘帶來了,想必對他已是十分重要。她又豈能不另眼相看呢?
威遠侯夫人的熱情讓湛璃幾乎無法招架,只得恭敬不如從命,乖乖叫了聲:「是的,外婆。」
「乖,乖。」夫人開心地摸著她的頭,心想禎兒的眼光還真不錯。挑了個人見人愛的媳婦,總算也多少彌補了她對女兒婚姻不幸的一點遺憾。
「夫人真是好興致,冷落了前廳的客人們,竟然躲在這嚼舌根呢。」
帶笑的聲音傳來,威遠侯夫人突然欣喜異常地轉過身。
「狀元郎!你怎麼到這兒來啦?」
慕應華雙眼笑瞇成新月形,掩去了過盛的精光,也適時模糊了他那過於執著的焦點。
「這不是大家起哄著要見您嗎?我比較幸運,便被派來尋人啦。」
「哦,真的?」夫人因他吹捧的話而飄飄然,立刻開心地要往前廳去,還不忘拉著湛璃。「璃兒,來,也和外婆一道去亮亮相吧。」
「不……不了。」湛璃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卻努力擠出乾笑推拒。「我……我不習慣那種場面……」
「有什麼關係,以後你也要習慣的。」身為御景王妃,應酬這事還少得了嗎?
「還……還是不要了……」
湛璃這般堅拒,威遠侯夫人再堅持也拿她沒轍。
「那好吧,你可別亂跑。我一會兒回來,我倆繼續賞梅啊!」夫人只能這樣叮嚀。
等威遠侯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徑後,湛璃才發現自己的背後竟已冷汗成片了。她情不自主地顫抖著,背對著那個人,遲遲不敢轉身。
但慕應華卻已等不及了,他急切地走向前,伸手貼向她纖細的香肩。
「璃兒,你忘了大哥了嗎?」
溫柔如風的語聲響起,霎時觸動了她記憶最深的那片溫柔……以及那種恐怖。
「沒有,我沒忘。」她的話聲每一字都帶著濃濃顫抖。「大哥一向是對我最好的人,璃兒怎麼敢忘?」
話是沒錯,但她為什麼感到如此的恐懼?她心亂如麻,不知那不祥的感覺究竟由何而生。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不轉過頭來看我?」
慕應華的聲音溫柔如春風,而湛璃也只能硬著頭皮,緩緩轉過身來。
「大哥。」她怯怯地喊了聲。「你……你怎麼會來?」
他為什麼會時至今日才出現在她面前?就在她終於已完全脫離慕府陰影,準備迎向生命中的新里程時,他還來做什麼?
「我當然是來找你的呀。」他輕輕地笑了兩聲。
若不是知道威遠侯府和御景王關係匪淺,他豈會兜那麼大個圈子,天天往威遠侯府跑?不過幸虧他有收穫,終於給他逮著良機。
「找……找我?」找她做什麼?
「璃兒,大哥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你怎麼一點高興的樣子也沒有?你不喜歡和大哥重逢嗎?」慕應華俊層微蹙,手指輕刮著她柔嫩的面頰。
「不……不,怎麼會呢?」湛璃得花好大力氣才阻止得了自己逃開的念頭。「璃兒當然高興、當然高興。」
「啊,,那真是太好了!」慕應華一開心,便伸手將湛璃摟入懷中。「你可知道,這些年來,大哥有多麼想你?」
「大……大哥?」湛璃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正想退開,慕應華卻將她摟得更緊。
「璃兒,那可惡的御景王一定讓你吃了不少苦吧!」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憤慨,突兀得讓湛璃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沒……」沒那回事!她正想反駁,但慕應華卻不讓她有機會開口說下去。
「總有一天大哥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的!」他緊抓著她的肩,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
他的眼神彷彿燃燒著火光,認真得讓她只能驚愕地瞪著眼,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望著她愕然的嬌顏,慕應華不禁滿足地笑。
「先別說這些了。璃兒,趁著沒人發現,我們快走吧!」
他拉著她的手,便要往後門方向離開,這讓她不禁驚呼出聲:「大哥,等一下,我不能走!」
「為什麼?」慕應華轉過頭,原本溫柔的表情一沉,神色霎時詭譎。「你為什麼不能走?」他瞇起了一雙俊目,聲音陰沉。
「我……」湛璃有些畏懼地左顧右盼,就是不知該如何說。
「難道是為了御景王嗎?」慕應華捏著她的皓腕,不禁緊了緊。
御景王和璃兒之間的一舉一動他盡看在眼裡,本來他還期盼著那濃郁的情愫只是出於他的錯覺,但……如今看來,竟是真的了!
湛璃疼得不禁攬起秀眉,倨傲的性子卻在此時再度激起。
「是,我是為了他。大哥,我很感謝您這麼多年來都沒忘了我,可是,璃兒現在不能跟你走。如果厲禎……如果御景王他找不著我,一定會很擔心的!」
她本來是不太高興大哥那一副敵視厲禎的模樣,但說著說著,霞紅卻漸漸暈滿芳頰。她嬌羞地垂下了螓首,卻沒發現慕應華愈見陰狠的臉色。
「你……喜歡他?」慕應華一顆心吊得高高的。
「不。」
慕應華聞言登時放鬆地笑了,但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真正狠下了心。
「大哥,我愛他。」
他一直強自維持著的理智在她那他從未見過的絕艷笑容綻放在眼前時,完全灰飛煙滅。他突然用力扯住她,強拖著她往外走。
「大哥?!」湛璃瞪大了眼。「我說我不走,你沒聽見我的話嗎?」
慕應華根本理都不理她,只是在她反抗時更加用力。但是到了後門門檻時,他再拉也拉下動了。他不得不回頭,發現湛璃正用力地抱著門柱。
「大哥,我說了,我、不、走!」她抿起了小嘴,態度堅決無比。
她這輩子最不接受的就是別人的脅迫,這點,就算是她大哥也不例外。
「璃兒,你這性子還真是沒變啊。」沒想到慕應華竟泛出一絲笑,那突兀的雲淡風清讓湛璃不禁怔愣了下。但就在下一刻,慕應華的微笑竟倏地猙獰。
「我要你走,你不得不走!」他用力一拉,讓她差點跌倒。
「不,我不走!我不走!」她嚇得大聲驚呼,更用力地抱住門柱,死也不動一步。
慕應華瞇起眼睛,幾不可聞地隱隱嘖了聲,趁湛璃慌亂地四處張望求援時,他緩緩舉起手。
「唔!」一陣劇痛襲擊了湛璃的頸後,她眼前一黑,所有掙扎便在不知不覺中落了幕。
慕應華滿意地伸手攔住湛璃軟倒的嬌軀,打橫抱起她,快速坐上他們慕府的馬車,簡潔地下了命令,「回府。」
厲禎遠遠地便在一群貴婦中發現他那正談笑風生的外婆,他趕忙迎了上去。
「外婆!」他一雙銳眼迅速地在人群中搜尋著,卻一無所獲。「璃兒呢?」
「喔,她在後院賞花啊,沒和我一道過來。」威遠侯夫人笑呵呵的,也沒甚留意。
「謝謝外婆。」厲禎不耽擱一分一秒,立刻像陣風似的捲向了後院。
「璃兒──璃兒──」他疾步走在後院的賞花小徑上,大聲呼喊著湛璃的名字。但是整條小徑都已給他走到底了,別說人影,連聲回應他都得不到。
怎麼回事?厲禎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道不祥的煙霧,他頓時緊張地左顧右盼,更大聲地叫喚。
「璃兒──璃兒──」
但還是沒有一點回應。
他頓了兩秒,突然拔腿跑了起來。
「外婆,璃兒究竟在哪兒?」他衝進人群中,緊抓住威遠侯夫人的手。
他以為那是外公的氣話,但……難道外公真會使出那種手段嗎?厲禎心中充滿了不信與懷疑,急切地要求著一個答案。
夫人望著他一臉緊張恐懼的表情,不禁覺得奇怪,卻仍是不疑有他。
「怎麼了?不是在後院嗎?」
「她不在後院!」他急得叫了起來,心慌意亂顯而易見。「她不見了,她不見了!」
「禎兒,你先別慌。」發現事有蹊蹺,威遠侯夫人凝眉,首先安撫他。「會不會是璃兒姑娘不熟侯府地形,彎進廂房,迷了路了?」
「對、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他也努力地要自己冷靜,喃喃道。放開了威遠侯夫人的手,他轉身立刻飛回後院去尋找。
他彷彿發了狂般踢開侯府中的每一扇房門,無頭蒼蠅似的衝進每一座跨院。但是……隨著一次又一次的遍尋不著,他的心不禁愈來愈涼。
威遠侯夫人顧不得筵席,也追隨在他的身後,匆匆往後院跑。但是當她找到他時,卻發現他失神地坐在女兒所居的跨院門邊。
「禎兒?!」夫人不禁驚叫,禎兒臉上那與十年前如出一轍的失魂表情教她膽戰心驚。
「外婆……」厲禎這才轉過了頭,彷彿哀求,「你幫我進去找一找,看看璃兒在不在裡面。」他不敢進去,但這也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威遠侯夫人點了點頭,迅速地走進去。
厲禎好緊張,高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頻頻顫抖。
當威遠侯夫人的身影從跨院中步出時,他急切地直衝而上。
「怎麼樣?」
凝重的搖頭歎息重擊向他,讓他不由得搖晃地倒退了幾步。
但是當強烈的暈眩稍稍退去時,猛烈的暴怒卻在他的腦際倏地炸裂開來。
他激動地撲向前,抓住威遠侯夫人。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做!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做?!」他激烈地大吼著。「你們再不滿意,也應該衝著我來!為什麼要向她開刀?為什麼?」
「禎……禎兒!」威遠侯夫人嚇得臉色刷白。「什……什麼?我們做了什麼?我們什麼也沒做啊!」
「有!你們就是有!」他氣得用力搖晃著夫人。「你們究竟把我的璃兒藏到哪兒去了?快告訴我,你們究竟把她藏哪去了?!」
「沒有,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夫人慌亂地搖著頭。「禎兒,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我怎麼冷靜得下來?!」
「這究竟是在幹嘛?!」
一聲怒吼從後傳來,厲禎一愣,而威遠侯夫人乘勢脫了身,飛快地躲到丈夫的身後。威遠侯望了望身後夫人倉皇的神色,不禁更加惱火。
「禎兒,你這是做啥?你對你外婆這是什麼態度,你的教養究竟都到哪兒去了?!」
威遠侯的怒吼卻使得厲禎更加暴跳如雷。
「外公,是你,一定是你!」他直覺性地認定。「你把璃兒藏到哪兒去了?快點把她還給我!」
「你在說什麼瘋話?誰藏了你的璃兒!」威遠侯白眉緊蹙地怒斥。
「要不是你,璃兒怎麼會不見?!」他驚恐地大吼。
外公剛剛那番話不停地在他腦中迴響,甚聖一次比一次更清晰宏亮。
外公真會這麼做嗎?不對,外公說的一定是氣話,外公不應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
但是……但是他的璃兒確實不見了呀!
厲禎真的沒有辦法命令自己下去想,也許……也許外公說的不是氣話……
也許……也許璃兒現在……
天!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失去她的可能性光是想都讓他快要崩潰!
「外公說一不二,我說我沒藏,就是真的沒藏!」威遠侯清楚他心中的想法,但這無疑使他更加他心痛。「是,我是不滿意那個女人的出身,但你應該瞭解,外公不會真那麼陰險幹出殺人棄屍這種齷齪勾當的!」
「你騙我,你這是在騙我……」他慌亂地搖頭。威遠侯嚴肅的否認一下便動搖了他堅定的控訴。
一直以來,外公、外婆都是最疼愛他的人,而從家變後的十年間,威遠侯府也一直是他最信賴的地方。他當然也不想懷疑外公,但是……但是……
「禎兒,你連外公的話都不信了嗎?」
一聲心痛的沉喝登時打碎了他僅存的懷疑,他身軀搖了搖,隨即虛軟地坐下。
「那璃兒到底到哪兒去了?!她到哪兒去了!」他抓著頭髮,無力地大叫。
「禎兒,也許璃兒姑娘先回御景王府去了也不一定呢。」威遠侯夫人看不下去,心痛不已地想暫且安慰他。「你要不要先回府去找找?」
他無神地抬眼,那脆弱的神情讓人幾乎要心碎。
「是嗎?」他撐起身子,腳步虛浮地往外走。「我先回府去找找……」
等他搖晃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後,威遠侯夫人才回首望向夫婿,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侯爺,你真的什麼都沒做?」
「連你也懷疑我?!」威遠侯氣得胡根都顫動。他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大家都不相信他!
「不,侯爺,我相信你。」夫人嚴肅地搖搖頭。「但是……」
「但是什麼?」
「人是在我們侯府丟了,你若真要證明你的清白,最好盡全力把璃兒姑娘給找回來。」
「你……」威遠侯霎時氣結,但夫人卻心意已決地轉身便走。
她是要定了璃兒姑娘做她的孫媳了!為了她可憐的外孫,就算是天皇老子來她也勢必為他倆捍衛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