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勃-伊登向前走了幾步,「晚上好,希望沒有打攪您。」
老人吃力地從平台上走下來,站在沙地上。「你好。」他陰沉沉地說著,和伊登握了握手,接著和波拉也握了手。「你好,小姐。不,你們並沒有打攪我,我正在小睡——人老了,精力大不如從前了。」
「我們只是從這兒路過。」伊登說。
「走這條路的人不多,」老人回答,「我叫徹利,威廉-徹利,你們在這兒不必拘束。椅子不太夠用,小姐。」
「可以理解。」姑娘說。
「我們只在這兒呆一會兒,如果可以的話。」
「快到晚飯時間了,」老人好客地說,「來點兒吃的嗎?我這兒還有一罐青豆和一點兒鹹肉——」
「不必麻煩了,」伊登說,「您的好意我們領了,但是我們過會兒就要趕回七棕櫚鎮去。」波拉-溫德爾在車廂的台階上坐下來,老人走到車廂後面,拿回來一個空肥皂箱。他讓伊登坐在空箱子上,權當椅子使,被伊登婉拒後,他自己就勢坐下來。
「您在這兒給自己相中了一個很不錯的家。」
「家?」老人挑剔地環視了一下火車車廂,「這能算是家嗎?孩子,這三十年來,我根本就沒有家的概念。你可以把這兒叫作臨時住所。」
「在這兒住很久了嗎?」
「三四天吧。最近風濕病又犯了,不過我還是打算明天就走。」
「走,去哪兒?」
「當然是——遠方。」
「究竟是什麼地方呢?」
「我也說不好,就是遠處的某個地方。」
「只是去看看?」
「你說的不錯,只是去看看,去遠處隨便看看。」老人疲憊的雙眼注視著遠處的山頂。
「您打算找什麼?」
「我曾經發現過一脈銅礦,小姐。」徹利先生說,「但是他們把它從我這兒搶走了。不管怎樣,我還在尋找。」
「在沙漠上有很長時間了吧?」伊登問。
「二十年至二十五年吧,不是在這個沙漠就是在那個沙漠。」
「在此之前呢?」
「在西澳大利亞勘探,從漢莫斯到浩勒角,穿過邊界進入昆士蘭,把牛群從海灣國家趕到新南威爾士。然後我就在沿海岸線的礦井下幹活。」
「是在澳大利亞出生的嗎?」伊登問。
「誰——我嗎?」徹利先生搖搖頭,「我生在南非,是英國後裔,過去一直住在英屬中非地區——剛果和贊比亞。」
「那您是怎麼到澳大利亞去的呢?」伊登不解地問。
「哦,我也不知道,孩子。我沿著南美大陸走了一段時間,然後就捲入了墨西哥戰爭。我覺得在澳大利亞會有些我想要的東西,後來我就去了澳大利亞,就像我到這兒來一樣。遠方在召喚我,於是我就去了。」
伊登搖搖頭,「上帝啊,我敢打賭,你一定見多識廣。」
「我想是的,孩子。住在瑞得蘭的醫生有一天對我說:『你需要配副眼鏡。』我說:『得了吧,大夫,我什麼都見過了。』說完,我就走開了。」
沉默。鮑勃-伊登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該如何對付眼前的情況,他真希望此時此刻陳就在身邊。但是不管怎樣,他的任務是明確的。
「您——嗯,您剛才說到這兒有三四天了,是吧?」
「我想大概是的。」
「您還記不記得上週三晚上您在哪兒?」
老人敏銳地掃了一眼面前的年輕人,「記得又怎樣?」
「我只是想說,如果您記不清了,我可以幫您回憶起來。當時您在埃爾多拉多附近的邁登莊園。」
徹利先生慢吞吞地摘下那頂垂耳帽子,用粗糙的彎曲的手指從帽圈裡取出一根牙籤,捅到嘴裡,輕蔑地說:「也許是吧,那又怎樣?」
「嗯,我想跟您談談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兒。」
徹利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對我來講,你是個陌生人,」他說,「我想我認識落基山以西的每一位警官。」
「那麼你承認那天晚上發生的一些事情會引起警官的興趣了?」伊登反唇相譏道。
「我什麼也不承認。」老勘探者回答。
「你掌握一些有關上週三晚上邁登莊園的情報,」伊登並沒洩氣,「這些情報非常重要,我一定要拿到手。」
「我沒什麼可說的。」徹利固執地答道。
伊登改變了策略,說:「您到邁登莊園做什麼?」
徹利先生轉動著嘴裡那根怏嚼爛了的牙籤。「什麼也不做,只是順便進去看看。我跟你說過,我在沙漠上漂泊了很長時間,時不時地也會到邁登莊園落腳。我和那裡的老管家路易-王是朋友。我每次路過的時候,他都會給我些吃的東西,還在穀倉裡放張床讓我睡覺。對他來講,我是個伴兒,他在莊園裡很孤獨——他雖然只是個華人,但卻和白人一樣的孤獨。」
「路易,他可是個老好人。」伊登暗示說。
「他是個很不錯的人,孩子,一點不錯。」
伊登慢慢地說:「路易-王被殺了。」
「什麼?怎麼回事?」
「上週日他在莊園大門附近被人刺中了肋骨。是被刺死的,兇手是誰還不知道。」
「狗雜種。」徹利先生氣憤地說。
「我也感到很憤怒。我不是警察,但是我正在盡一切努力找到兇手。徹利先生,毫無疑問,你那晚在莊園的所見所聞對搞清路易被害之事起著決定性作用。我需要您的幫助。現在,您可以談談了吧?」
徹利先生把牙籤從嘴裡拿出來放在身前若有所思地端詳著。「好的,」他說,「我會說的。過去我一直希望不要捲進來,法庭、法官和他們那套制度都不是為我準備的,我躲他們遠遠的。但我是清白的,沒什麼可遮遮掩掩的。我會說的,可我真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來幫助您,」伊登興奮地回答道,「您在邁登莊園的那個晚上或許聽到有人呼喊『救命!救命!殺人啦!放下槍!救命!』等類似的話,對嗎?」
「我沒什麼可隱瞞的,這正是我聽到的聲音。」
伊登的心狂跳起來。「那後來呢?你看見——」
老人點點頭,「我看到很多事,孩子。路易-王不是第一個在莊園上被殺的人,在他之前我還見過一起兇殺案。」
伊登暗吃一驚,他發現波拉-溫德爾也睜大雙眼,露出驚鄂的神情。「當然,現在請繼續講吧,把您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吧。」
徹利把牙籤又捅到嘴裡放回原來的地方,但是他的談話並沒有因牙籤而中斷。
「生活真是可笑,」他說著,「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出現一些波折。我曾經想過這件事對我和這片沙漠來講又將是一個秘密,我對自己說,『沒人認識你,沒人會盤問你的。』但是我錯了,我現在想明白了,還是說出來的好。不管怎樣,這事對我來說無所謂,雖然我不太願意走上法庭——」
「好吧,也許我能幫助你。」伊登暗示說,「繼續講吧,你說你看見兇手……」
「別太著急了,孩子。」徹利說,「正如我剛才所說,上週三晚上天黑後,我像往常一樣晃蕩著踱進邁登莊園,但就在我跨進院子的一剎那,我發現這裡和往常不大一樣,是主人來了。幾乎所有的窗戶都透出燈光,穀倉裡停著輛大汽車,和路易的那輛舊敞篷車並排靠著。當時我有些累了,心想,我就在邊上等路易吧,可別讓那個大人物給撞見。只要別太張揚,要點兒吃的,要張床,總還可以商量商量吧。」
「想到這兒,我就把背包卸下來放在穀倉裡,一步一步走到廚房前,可路易不在那兒。就在我轉身從廚房出來時,屋裡傳來一陣喊叫聲——是個男人的聲音,聲音很大,聽得清清楚楚的,『救命!』他說,『放下槍,我知道你是誰。救命!救命!』跟你剛才說的一模一樣。哦,我可不是來找麻煩的,因此,我在那兒躊躇了片刻,接著又傳來一陣喊聲,話語和剛才幾乎一樣——但這次發出喊聲的不是人,是托尼,那只中國鸚鵡,它正站在平台上懸掛著的橫樑上,嘴裡發出尖利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慄。然後我聽見一聲刺耳的槍響,槍聲像是從一間亮著燈的房間裡傳出來的——有扇窗戶正開著。我朝著窗戶的方向向前爬了爬。這時,槍聲又響了,接著是一陣呻吟聲,有人被槍擊中了,我敢肯定。我站起身,扒著窗戶往裡看。」
他頓了頓。「你看見了什麼?」鮑勃-伊登屏住呼吸問。
「哦,那是一間臥室。他站在那兒手裡握著支正在冒煙的槍,看上去既凶殘又害怕,靠床邊的地板上躺著一個人——我只看到那人的一雙鞋。他朝窗戶的方向轉過身來,手裡還握著那支槍。」
「是誰?」鮑勃-伊登喊道,「手裡拿槍的到底是誰?是馬丁-桑恩嗎?」
「桑恩?你是說那個鬼鬼祟祟的秘書嗎?不是——我不是指他,我說的是他——」
「誰?」
「那個大人物,邁登——匹-傑-邁登本人。」
沉默,一時間氣氛顯得很緊張。「上帝啊,」伊登目瞪口呆,「邁登?兒是說邁登——哦,這不可能,你怎麼知道是他?你敢肯定嗎?」
「我當然可以肯定,我認識邁登。三年前我在莊園裡見過他,那傢伙塊頭很大,臉膛紅通通的,細細的灰白的頭髮——我不會認錯的。他站在那兒手裡拿著槍,正對著窗戶。我急忙後退幾步,正在這時,你剛才提到的那個桑恩闖進房來。『你都幹了些什麼?』他說。『我幹了什麼?我把他殺死了。』『你這個傻瓜,』桑恩說,『沒必要殺他。』邁登把槍一扔,『為什麼?』他問,『我過去怕他。』桑恩譏諷地哼了一聲,『你一直很怕他,你這個膽小鬼。那次在紐約——』邁登看了他一眼,『閉嘴,』他說,『閉嘴,別再提了!我怕他,所以我殺了他。現在還是想想我們下一步該做什麼吧。』」老勘探家停頓片刻,注視著面前睜大雙眼的聽眾。「好了,」他接著說,「還有這位小姐——我全都告訴你們了,那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與我無關,我可不想上法庭。我對自己說,『溜到黑夜裡去吧,這麼多年來,黑夜才是你忠誠的老朋友。快點兒走開,讓別人去操心吧。』我跑到穀倉拿起背包,正要往外走,迎面看見一輛汽車開進院子。我爬過籬笆——到大道上。我想我終於安全脫身了。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可我是清白的,我沒有隱瞞任何事,我說的全是實話,請幫幫我吧。」
鮑勃-伊登站起身在沙子上來回踱步。「對活著的人來講,」他說,「這是件相當嚴肅的事。」
「你真這樣想嗎?」老人問。
「我是這樣想的。邁登是誰,你難道不知道嗎?他可是美國響噹噹的人物……」
「是這樣,那又怎樣?你永遠不會讓他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的,他會通過某種方式逃脫罪責,如自衛——」
「哦,不,不會的,除非你隻字不說。現在你必須跟我回埃爾多拉多去——」
「等等,等等,」徹利打斷他,「我不想去那種地方——亂糟糟的城市。除非是萬不得已,實在需要,否則我是不會去的。我該講的都講過了,什麼時候讓我再講一遍,我都會講的。我不打算回埃爾多拉多——打住吧,孩子。」
「可是,聽我說——」
「你先聽我說。你還瞭解什麼情況?你知道躺在床邊地板上的那個人是誰嗎?你們找到他的屍體了嗎?」
「不,還都不清楚,可是——」
「我想也是,你們的工作才剛剛開始,要是沒有其他證據,光用我的話來對付邁登又有什麼用呢?你還需要進一步深入下去。」
「嗯,也許你說的對。」
「當然。我幫了你一個忙——現在該你來幫我了。帶著從我這兒得到的消息回去吧,如果可以的話別把我牽涉進去。如果不行——嗯,你會找到我的。我在松針鎮附近大概停留一周,去那兒會會我的一位老朋友斯力姆-瓊斯,他是波特-瓊斯房地產公司的,你可以在那兒找到我。我提的建議還算公平吧。您說呢,小姐?」
姑娘微笑著表示同意,「就我來講很公平。」
「按霍勒的觀點來講就難說了,」伊登說,「但不管怎樣您已經夠寬宏大量的了,我不想眼睜睜地看著您在都市裡喘不過氣來——雖然我很難相信您和我談論的是同一個埃爾多拉多,徹利先生。我們該和朋友說再見了,我會採納您的建議的——把您給我們講的故事帶回去——這對我們很有啟發。而且,如果可能的話,我會盡量不讓您牽涉進來。」
老人吃力地站起來。「等等,」他說,「你是個白人,這是不會錯的。我並不是為了救邁登——但如果需要,我會站到法庭上的。另外,我告訴過你,也許用不著我去指證,你就可以把這件事擺平。」
「我們得走了,」伊登說著大笑起來,「徹利先生,我才不管那些繁文縟禮怎麼說呢,但我想說,我很高興見到您。」
「我也一樣,」徹利答道,「就像是偶爾和一位忠實的聽眾聊聊天,而且還有機會親眼目睹一位迷人的女郎——哦,你看,我並不需要戴眼鏡嗎!」
兩人與老人道別後上路了,荒涼的沙漠中只有那位老人還孤零零地站在車廂旁。他倆騎著馬走了很久,誰也沒說一句話。
最後,伊登說:「小姐,你都聽到了?」
「當然,但是我總覺得這件事令人難以置信。」
「如果我再回過頭來告訴你一些事,也許你就不會覺得難以置信了。現在你終於捲到邁登莊園的特大神秘案中來了,而且我沒有理由不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你。」
「那就快說吧!」
「好吧。我到這兒來是因為和匹-傑-邁登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辦理。這件事用不著多說,沒什麼特別的。我到莊園後的頭天晚上——」接著,他從黑夜中傳來鸚鵡的尖叫聲開始,把莊園裡發生的一件件神秘的事情都一一講述出來。「現在你都清楚了。很顯然在路易死之前莊園裡就已經有人被殺了。是誰呢?我們現在還不知道。被誰殺的?今天我們總算有了答案。」
「真是難以置信。」
「怎麼,你不相信徹利說的話嗎?」
「哦——這些在沙漠中流浪的老人有時讓人琢磨不透。就說他的眼睛吧,瑞得蘭的醫生,你知道的——」
「我知道。但是不管怎樣,我認為徹利說的是實話。和邁登相處幾天後我覺得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他這個人很執拗,如果有人擋著他的路——那麼,晚安!有個可憐的傢伙曾經礙過他的事——但時間不長。他是誰?我們必須要弄清楚。」
「我們?」
「是的,現在你也捲進來了,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反正是牽涉進來了。」
「我想我不會不願意的。」波拉-溫德爾說。
他們把疲憊不堪的馬匹送回七棕櫚鎮的馬廄,在當地的一家飯館草草吃了頓晚飯,然後搭上開往埃爾多拉多的火車。他們走下火車時,發現查理和威爾-霍利正在那兒等著他們呢。
「嗨,」編輯打著招呼,「咦,波拉,你好,你們去哪兒了?伊登,阿康來了,邁登派他到這兒來接你。」
「你們好。」伊登興高采烈地說,「在阿康和我回莊園之前,大家都先回歷史悠久、聞名遐邇的《埃爾多拉多時報》報社吧,我有些事要向大家通報。」
他們抵達報社後紛紛走進房間,只有阿康一臉的不情願。伊登把門關上面對著大家。「好了,先生們,」他說道,「雲開霧散了。我終於搞到了一些確切的情報。在我陳述之前,溫德爾小姐,請允許我介紹一下阿康,我們有時按古老的風俗這樣稱呼他。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位先生是檀香山警察局的陳查理警官。機會難得,不是什麼人都能見到他的。」
陳深鞠一躬。「很高興認識您,警官先生。」姑娘說著從她喜愛的打字機桌旁的座位上站起來。
「別用那種眼光看我,查理。」伊登笑著說,「我的心都快碎了。對溫德爾小姐我們可以絕對信任。而且,今後你也不會把她趕走的,因為她對這件案子瞭解的情況比你知道的還多,正如他們在舞台上說的那樣——你們難道——不想坐下來談談嗎?」
陳和威爾-霍利茫然不解地找椅子坐下。「今天早上我說過我想做些輕鬆的事,」伊登繼續說道,「我已經做到了。至於我的工作嗎,查理,去巴爾斯托毫無目的的旅行完全是有目的的。溫德爾小姐和我轉而在沙漠上騎馬前行,並且遇到了那個蓄著黑鬍子的小矮個兒——我們的沙漠之鼠,並採訪了他。」
「孩子,你現在開始談正事了。」霍利喊了一句。
陳的眼睛一亮。
「查理,我要告訴全世界,中國人確實是有心靈感應的,」伊登說著,「你是對的。在我們抵達邁登莊園之前,有人在那兒搞了一起小小的謀殺案,而且我知道是誰幹的。」
「桑恩!」霍利說。
「跟桑恩無關,他哪兒會使槍啊。不,先生們,兇手是那個大人物——邁登先生,偉大的匹-傑-邁登先生。上週三晚上邁登在他的莊園裡殺死了一個人,大家又可以說說這位百萬富翁的閒話了。」
「鬼話!」
「你說這是鬼話,那麼你聽好嘍。」伊登把徹利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陳和霍利聽他講著,大為驚異,誰也沒出聲。
陳等他全部講完後問道:「那麼這位老勘探者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知道,查理。」伊登回答,「這是我的錯,我放他走的。他正在路上——去遠方的路上。我知道他要去哪兒,我們需要他的時候可以抓到他,但我們現在得先處理些其他的事情。」
「當然!」霍利表示同意,「是邁登干的,我簡直不敢相信。」
陳思忖半晌。「我辦理的案件大多數都會有進展的。」他說,「現在這個案子已經有所進展,而我們應當從頭看看它是如何發展的。在大多數兇殺案中,地毯上都會有具屍體,從周圍可以發現些線索,這樣我們就能找到兇手。但現在情況不同。我覺得有些事不太對勁兒,在長時間的沉寂後出現了一道閃電,我聽到了殺人兇手的名字。但是被害者是誰呢?兇手為什麼要殺他?我們還要做些工作——非常艱難的工作。」
「你覺不覺得我們應當去叫警長?」伊登說。
「叫來後又怎樣呢?」陳皺著眉頭說,「布利斯警長甩著兩隻大腳趕到這兒,每走一步都會犯錯。而警長將要面對複雜的情況,毫無思想準備。邁登會用他的聲勢把他們鎮住,輕而易舉地把他們嚇跑。別去叫警長吧——除非你對陳警官失去了信心。」
「不會的,查理,永遠不會。」伊登答道,「別再那麼想了,這案子是你的。」
陳鞠了一躬。「你真是太好了,謝謝。這種一波三折的案子會激發起我的職業自豪感,我會把這件事弄得水落石出的,要不然我的臉面就全丟盡了。好好地看著我辦案吧。」
「我會看著的。」伊登回答,「好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在沙漠綠洲咖啡館門前,鮑勃-伊登向姑娘伸出了手。「美妙的一天結束了,」他說,「只有一件事很遺憾。」
「是嗎?什麼事?」
「威爾伯,我發現我只要一想到他就覺得難以忍受。」
「可憐的傑克。你對他未免太苛刻了。晚安,還有——」
「還有什麼?」
「多加小心好嗎?我是說你在莊園的時候。」
「我永遠是小心謹慎的——在莊園,在任何地方。晚安。」
他們沿著通向邁登莊園的黑漆漆的大路向前行駛,陳默不作聲地想著心事。他和伊登在院子裡分手後,年輕人走進天井,只見邁登正披著一件大衣獨自一人坐在一堆漸漸熄滅的篝火旁。
百萬富翁見到伊登一躍而起,「嗨,怎麼樣?」
「怎麼樣,」伊登回答著,他差不多把去巴爾斯托要辦的事忘得乾乾淨淨了。
「你見到德萊科特了嗎?」邁登壓低嗓音問。
「哦,」年輕人猛然想了起來。還要繼續說謊——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明天在帕薩德那的銀行門口。」他輕聲說,「十二點整。」
「好極了!」邁登答道,「明天你起床之前我就出發。你還沒休息吧?」
「我這就去睡,今天我可是忙了一天了。」
「是啊?」邁登漫不經心地搭著腔,大踏步地走進客廳。鮑勃-伊登站在那兒,注視著這位大亨寬大的肩膀和魁梧的身材,就是他,看似手裡握著整個世界,卻由於害怕而行兇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