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下樓時,沃德走了過來,他已做好了動身的準備。比頓小姐和他們一起上了走廊,說這樣動動身子極為有趣,並和大夥一同向碼頭走去。查禮和霍特攙扶著前郡長。看來老人完全能自己沿路行走。
大家扶著山姆-霍特上了船,接著是沃德、比頓和查禮。霍特轉身提醒姑娘說:「你對卡什要小心些,他有羅密歐式的變態心理,太陽落山前後我們就會回來。」
小船緩緩起動,迎著晨曦劃破了塔湖的碧波,站在碼頭上的姑娘向他們揮手告別。
不一會兒,他們已到了特溫碼頭。查禮扶著山姆-霍特走在高低不平的木板上,直擔心他的手杖會戳到那比比皆是的板縫中去。「陳先生,只剩我們倆個人了嗎?」
「是的,他們已走在前面好遠了。」
「我看,多恩關於椅子上茸毛的看法有道理,我只能接受。」
「皆大歡喜,」查禮笑著說。
山姆-霍特也放聲大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不過我們還得抓緊時間破案,巡官。」
「我心裡很明白,」查禮說。
「那只被撞倒的凳子是唯一對阿辛格不利的因素。但凳子倒在地上說明不了多大問題,又沒有其它證據,你說呢?」
「證據是不多,請留心,前面木板有些糟了。」
「我還記得這些木板,」山姆-霍特說。「關於阿辛格的眼鏡,沃德是怎麼說的?碰破的?什麼時候?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昨晚他們到達松景宅時,他戴沒戴眼鏡?」
「沒戴,但視力不像有什麼問題。」
老霍特稍猶豫了一下。「陳先生,昨晚弄錯盒蓋的人視力不會太好。」
「我也是這麼想,」查禮說。
「你想過沒有,年輕人比頓說的可能是真話?蘭迪妮可能是讓人去取她的藏青色披肩。」
「我想到過。」查禮承認。
「那人卻拿了條粉紅色的披肩,陳先生,這個人視力不太好。」
「我明白。」查禮回答說。
多恩-霍特在碼頭出口處等著他們,見他們來,喊道,「陳先生,我們的車已備好了,爸,你今天準備幹什麼?」
「別管我,我會安排好自己的。中午我和吉姆-丁斯坦爾一起吃飯,然後散散步,也正好理一理思路。」
「小心為好,」小霍特說。「最好別出門,你這年記當心別感冒,無論做什麼。走路時要小心……」
父子倆講著,哈格-比頓追上了他們。一個沉默寡言的年青人,查禮暗自想。整個上午,比頓幾乎沒有開口,他的臉顯得憔悴而蒼白,可以肯定,昨晚的事件對他那藝術家性格來說是刺激大了點。
多恩-霍特讓大伙坐上了一輛據說是丁斯坦爾的大汽車,沿著寂靜平坦的街道,他們進入了裡夫城區。這是一個典型的西部城市。「停一下車,郡長,」沃德說,「這就是眼鏡店。修眼鏡一時好不了,如你不介意,我先把它留在這兒。」
「當然,」霍特親切地說。沃德從眼鏡店出來,汽車駛過濁浪滾滾的特拉基河。霍特在新建的裡諾賓館前面停下了車。比頓去收拾姐姐和自己的東西去了。
霍特向服務台旁一個油頭滑腦的年輕人打聽蘭迪妮的套房號,對方懷疑地打量了他們一眼,說:「那兒只有蘭迪妮的秘書密切爾小姐一人,今天上午她可受夠洋罪了,一群記者們死纏住她不放。」
「你要知道,我們可不是記者,」霍特說,同時晃了一下他的標記。」
查札說:「密切爾小姐,郡長將會告訴你,他授權我代表他……」
「完全正確,」霍特點頭附和。
「密切爾小姐,蘭迪妮夫人是否說過——任何時候——使你聯想到她生命受到某種威脅的話?」
「從來沒有。當然,她總是隨身帶著手槍,但那只是用於自衛的,我知道她從不提防哪位熟人,完全沒有理由。」
「密切爾小姐,我想打聽一下蘭迪妮夫人和三、四位男人的關係。」那女人的表情終於開始了變化——但只是一點兒。查禮對她說,「絕無任何惡意。先說約翰-雷特,你知道,她的第二位丈夫——她和他有無往來或書信交往?」
「依我看,他從未再想起過她。」
「你是否瞭解他倆分手的原因?這麼多年後,雷特還是那麼憂心忡忡,耿耿於懷。」
「這,」女人說,她曾對我說過,生活本身絕非浪漫到永無止境地關在一間屋子和那個我生平從未遇見過如此令人討厭的傢伙一起相處!他是一個毫無趣味的自私鬼,一具只會說話的殭屍!只一個星期,我就夠了。從第二周,起我就開始蔑視他。到一個月時,我已恨不得殺了他。那年春天我是第一個離開礦區的人,感謝上帝,那裡離裡諾夫只有幾英里的路程。陳先生,我這是在轉述夫人當時的話。」
查禮笑笑說:「啊,是的——這下該輪到路易斯-羅馬諾了,」查禮說。
密切爾小姐竟忘了她漠然超脫的神情,極為蔑視地聳了下肩。
「她容忍他,他是個無害的可憐蟲。至於她為什麼要與他結婚,我無從知曉——就如對夫人本人一樣。她是那種生就嬌生慣養,事事離不開別人的人、她倆間從未有過真正的感情——最後她把他打發走了。」
「談妥了一個解決辦法——但她後來又失言了。」
「是的,但她也別無選擇,她有很多不動產,但手頭的現金卻極少。」
「說到不動產——她已寫了把所有財產都留給她新相好哈頓先生的遺囑。我很想知道,她簽字了嗎?」
密切爾小姐突然用手摸著臉頰。「上帝——我一直沒想到——還從未簽過字呢。」
這下連沃德都抬頭看了一眼。
「從未簽過字嗎?」多恩-霍特大聲問。
「沒有,三個星期前她從律師那兒取回了遺囑,其中有些不妥的地方她要修改一下——就此把此事耽擱了,她辦事總是這麼拖拖拉拉。」
「現在該由羅馬諾先生繼承她的遺產吧?」查禮深思熟慮地問。
「恐怕是這樣。」
「你認為他知道這些嗎?
「如果他不知道,這也不是他的過錯。他不間斷地寫信,企圖知道是否已在遺囑上簽了字。他還曾私下給我寫過信,我當然沒理他。可能——可能他也給蘭迪妮夫人在紐約的律師寫了信。」
「嗯——還剩一個人,我是指斯旺大夫。」
「卑鄙小人,」密切爾小姐不屑一顧地說完後就閉緊了她那薄薄的嘴唇。
「我看也差不多,你們到裡諾夫後,他來拜訪過夫人嗎?」查禮又問。
「來過。」
「嗯,他對我們撒了謊。他要從事那勾當,拜訪是必須的。」
「你是說——當醫生?」
「哪裡,密切爾小姐,我是指敲詐。」
女人吃了一驚,「誰告訴你的?」
「這沒什麼奇怪的,我們全瞭解。她每月給他二百伍拾元,為什麼要付這筆錢?」
「我——不知道。」秘書回答說。
「真抱歉,讓一位女士為難,」查禮深為同情旭說。「但你知道,密切爾小姐,你非常清楚給斯旺這筆錢,是因為他掌握了有關孩子的底細。她肯付錢,那是因為他威脅說,要把真情告訴孩子的父親沃德先生。說吧,小姐,這不是耍兩面派的時候,我要聽實話。」
沃德突然站了起來,他對著這個女人,前額上閃著汗珠的亮光,大聲說:「我也要聽實話。」
密切爾小姐看了他一眼。「對不起,你剛進屋時,我沒拿定主意,我需要時間考慮一下,現在,我已考慮好了。既然你們都已知道,我看也沒必要再隱瞞了。確實,夫人有一個兒子,一個可愛的男孩,我只見過他一次。達特萊——她這麼叫他,明年一月他該十八歲了,如果……」
「如果——什麼?」沃德嘶啞著嗓子問。
「如果他——他還活著。三年前他在一次車禍中喪生了。我很遺憾,沃德先生。」
沃德震驚地伸出雙手,好似在躲避種打擊:「永遠見不到他了!永遠見不到了。」他轉身向窗前走去,一下子癱軟地靠在了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