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店舖門臉的招牌比較新。它寫著:「皮斯利五金公司」,而店舖其餘的東西都挺老舊。在那些儘是灰塵的黃褐色櫥窗裡,已經做了一種舊瓶裝新酒的努力。各種各樣的工具按幾何圖形排列著。木頭台階罩上了綠布,展示貨品,但是,很顯然,那些貨品清楚明白地證明,它們已經陳列了好長時間了。
佩裡-梅森擠進門。顯然,新的燈光裝置將櫃檯照得閃閃發亮,但是陰暗的四壁內,讓人看到的只有毫無生氣的廢棄之物。
鮑勃-皮斯利從後面的一間小辦公室輕快地走上前來。當他走近,認出梅森後,他的腳步顯然就有些猶豫了,隨後,他端平了肩膀,走上前來,沖梅森強作出笑容,表示問好。
「您好,梅森先生,真是榮幸!」
「你好,皮斯利。你這個地方真好。」
「您這樣想嗎?您喜歡它我很高興。」
「你在這兒多久了?」
「不太長。這是我在一個破產財產管理人的甩賣中廉價買來的。我現在正在努力甩掉一些舊存貨。然後,我想或者搬走,或者把整個內裝修重新搞一遍。」
「是租的嗎?」梅森問。
「對,而且這租約很有利,我有權自己花錢做變動和改進。」
「打算很快開工嗎?」
「等我把舊存貨搬走一些,搞到些現金就開工。」
「情況怎麼樣?」
「還不錯。大約30天以後我要搞一個推銷存貨的大甩賣。其實我根本不知道我這兒都有什麼。從來沒有存貨清單,那個管理人做的清單不過是一個湊合事的東西。這裡面太黑了,我真是不知道顧客怎麼能找到進來的路。我安上了一些新的燈,但是,不知怎麼搞的,看上去仍是蛛網密佈的。」
皮斯利謹慎地回頭看了一眼,低下聲音說:「那把切肉刀怎麼樣?」
「棒極了,」梅森回答,「和我需要的一模一樣。」
皮斯利一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樣子。
「怎麼了,」梅森問,「有什麼事嗎?」
皮斯利搖搖頭。
「最近看見海倫-沃靈頓了嗎?」
「昨晚看見了,」皮斯利回答,「幹嘛問這個?那兒沒出什麼岔子吧?」他並沒有正視梅森。
「最近看見哈默小姐了嗎?」
「沒有。」
「哈里斯呢?」
皮斯利的臉紅了:「您問我他的事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他問。
「不過是想知道。」梅森說。
「沒有,我沒見到他。」
「那麼,」梅森說,「你見到誰了?」
「您是什麼意思?」
梅森像個長輩一樣把一隻手放在那個年輕人的肩上。
「你看,皮斯利,」他說,「有件事出岔子了。你知道嗎?」
皮斯利猶豫了一會兒,爾後咕噥著低聲說:「不知道。」
他很隨便地走開了,這樣,梅森的手從他肩上落了下來。他的態度變得挺無禮。
梅森慢慢地說:「我認為我被欺騙了,對於那件事你知道什麼嗎?」
皮斯利的目光中閃出怒火,「什麼我也他媽的不知道,」他說,「而且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到這兒來。」
「和誰說起那把刀的事了嗎?」梅森挺隨便,幾乎是歡快地問道。
皮斯利說:「我說,你究竟想幹什麼?」
「只是想搞清楚。」梅森說。
皮斯利不言語了。
「你說過嗎?」梅森問。
「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不能?」
「因為……因為我不能。」
「是沃靈頓不讓你說的嗎?」梅森問。
皮斯利沉默不語。
梅森哈哈大笑說:「別把這件事弄得這麼神秘,霍爾康布警佐知道這件事,所以你沒有理由不說出來。」
皮斯利的表情有一種特別的變化,「您知道那件事?」他問。
「什麼事,霍爾康布警佐的事嗎?」
「對。」
「我當然知道了,他告訴我……」
梅森從兜裡掏出一盒煙,向皮斯利伸過去。兩人都拿了煙,梅森拿著一根火柴。
「霍爾康布是個很聰明的傢伙,」梅森隨隨便便地說,「他漏不掉多少東西。」
「我也那麼認為。」
「他怎麼發現那把刀的事的,他告訴你了嗎?」
「沒有。」
「你給他一份書面供述了嗎?」
「您看,」皮斯利說,「我不該談論這件事。」
「噢,如果你和我談論的話,霍爾康布不會在意的。」
「他正是不想讓您知道那件事。」
梅森驚奇地揚起眉毛,「為什麼?我看不出怎麼會是這樣,因為我確實知道那件事。」
「對,但是他認為您並不知道。」
梅森打了個哈欠說:「真無聊,皮斯利,其實我無所謂。如果你不想談那件事,就算了。」
「嗯,我不過是在遵守承諾,沒別的。您使我處於一種困境,梅森先生。」
梅森露出難以置信的驚訝神情,「我怎麼了?」他問道。
「您使我處於一種困境。」
「喂,根本沒有那種事,」梅森說,「你有權把五金商品賣給任何人。」
「霍爾康布警佐可不是這樣看這件事。」
「霍爾康布警佐見鬼去嗎吧!」梅森很得意地說,「告訴他趴到湖裡去吧,他並沒有在這個鋪子裡投一分錢,對吧?」
「對。」
「那麼,什麼在使你不安呢?」
「他說那件事把海倫拽進去了。」
「他說謊,」梅森歡快地說,「沒有人把海倫拽到任何事件之中。」
「但是我給了您那把您打算去替換……」
「替換?」他問,「換什麼?」
「嗯,換另外那把刀。」
梅森慢慢地、莊嚴地搖搖頭,那是表示一種感到無法相信的十分驚詫的否認。
「我並沒打算替換任何刀子。」他說。
「那您為什麼需要它呢?」
「只是為了做一種試驗。為了進行那一試驗,我必須有一把和殺了裡斯的那把刀一樣大小一樣外觀的刀。」
「什麼試驗?」
梅森迅速地吸了一口氣,好像就要詳細地回答那個問題似的,然後停頓了一下,呼了一口氣,慢慢地搖搖頭。
「不—不—不,我想我最好不告訴你。你看,我不是很樂意把悄悄話都告訴霍爾康布警佐,而他或許會問你。你說你不知道比你說知道但發了誓要保密要好得多呢。霍爾康布曾佐不時地有點兒衝動,他或許會感到你沒和他合作,特別是如果他認為你為我搞到那把刀的事中有可疑之點的話。我想他不會擾亂你吧,皮斯利?」
「不錯,我受到了打擾,而且有點兒擔憂。」
「擔憂?」
「對,霍爾康布說到私了重罪的事。」
梅森哈哈大笑說:「不要讓一名警佐來告訴你法律是什麼,從律師那裡了解法律吧,我不會讓你做任何違法的事的。」
「嗯,這話讓我鬆了一口氣。我很擔憂,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海倫。」
「別提這件事了。」梅森告訴他,「順便說一下,我還想搞到幾把那樣的刀。」
「還要幾把?」
「也許半打吧。你能派人到製造商那兒搞到嗎?」
「我想可以。」
「要花很長時間嗎?」
「我想我可以從這個城裡的一個批發站把它們取來。」
「就這樣吧。」梅森說,同時從兜裡掏出一卷鈔票,把兩張20元的錢扔到櫃檯上,「這應該夠開銷的,也夠為你額外招來的麻煩予以補償的了。」
「我只會按規定價格向您收費。」皮斯利急忙說,「但我必須得到霍爾康布警佐的准許。」
「扣押這個店舖的財產了嗎?」梅森問。
「不,肯定沒有。」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得到一名警官的批准才賣商品。」
「但是他想要我把您對我說的任何話都隨時通知他。否則,他聲稱,他就不得不為昨晚那把刀的事製造麻煩了。」
梅森盡情地大笑說:「當然,去吧,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我來了,想再要半打刀。然而,不要告訴他我說了關於他的任何話。他可能會不喜歡的,他是個挺特別的傢伙,或許不喜歡那樣的。」
「好吧,」皮斯利欣然同意,「我會像您說的那樣處理這件事的,梅森先生。」
「而且,如果我看見他,我決不會提起和你談論過的事。總的來說那可能會更好。你可以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我來要半打一模一樣的刀……好了,我必須得走了。希望我沒有打擾你。」
「一點兒也沒有。」
「而且你搞到那半打刀不會太麻煩吧?」
「肯定不。」
梅森和他握了手,離開了。在街角的藥鋪,他往辦公室打了電話。
「德拉在嗎?」他問。
「不在,梅森先生,她去您讓她去的那家旅館了,我這兒有電話號碼。」
梅森記下了那個號碼,往拉菲特旅館打了電話,找609房間的斯特裡特小姐,不一會兒就在電話裡聽到了德拉-斯特裡特的聲音。
「霍爾康布來過辦公室嗎,德拉?」他問。
「沒有,為什麼問這個?」
「那把刀的事他盤問了皮斯利。」
「是嗎?皮斯利告訴他什麼了?」
「全說了。」
「可霍爾康布警佐是怎麼知道那件事的呢?」
「那正是我想搞清的。」
「艾德娜-哈默肯定不會告訴他的。」
「有道理。」梅森表示同意。
「這事會有麻煩嗎,頭兒?」
「我不知道,我已經盡我力所能及去做了。也就是說,我已經努力把那個案子全攪亂了。」
「怎麼做的?」
「又訂購了一些同一物品,那兒情況看上去怎麼樣?」
「一切都挺好。」
「見到那個女人了嗎?」
「見到了。和她談得不錯,非常親切,非常遵守禮節。相信吧,一點兒也沒露馬腳。」
「很好,」他告訴她說,「見到那個男人了嗎?」
「沒有,正在努力。」
「堅持下去,」他說,「有什麼新情況,我會給你打電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