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扔下枕頭,向後跳了幾步,把手捂在艾德娜-哈默嘴上。
「別出聲,」他說,壓抑著她已經要發出的尖叫,「用你的腦子。在報警之前我們來搞清我們面對的是什麼吧。」
「但是那把刀!」隨著他把手從她嘴上放下來,她尖聲叫著,「它全是血-血-血-血乎乎的!你可以看出發-發-發-發生了什麼事。噢,我真害-害-害-害怕死了!」
「別這樣,」梅森告訴她,「發歇斯底里不會有幫助的。我們快行動起來,搞清我們的處境吧。來呀。」
他大步走到外面的走廊裡,向自己的房間走去,拉了拉門,發現門鎖著,「砰砰」地敲了敲,過了一會兒,聽到沉重的腳步聲,隨著門閂的「卡嗒」一聲響,凱爾頓醫生一臉的肥皂沫,右手拿著一把刮臉刷,說道:「如果你是來叫我的,我已經起來了。烤熏豬肉的氣味從窗戶滲了進來……」
「那,」梅森告訴他說,「不是我們來的目的。把臉上的肥皂沫擦掉,過來吧。你不需要穿襯衫,就這樣來就行。」
凱爾頓醫生死死地看了梅森一會兒,然後走向洗臉池,往臉上潑水,用毛巾擦掉了肥皂沫,一邊把臉和雙手擦乾,一邊陪著他們跨過走廊走向彼得-肯特的房間。梅森拿起枕頭。凱爾頓醫生傾過身,凝視著那正在無聲地發出滔滔譴責的血乎乎的刀刃。
凱爾頓低聲打了個口哨。
「會是麥多克斯,」艾德娜-哈默說,她的聲音歇斯底里,「你們知道彼得舅舅對他懷有什麼感情。他昨晚懷著那種想法上了床……噢,趕快,我們馬上到他房間去吧!也許他沒有死——只是受了傷。如果彼得舅舅在黑暗中摸索……也許他……」她住了口,突然氣喘吁吁地吸了一口氣。
梅森點點頭,向門口轉過身。
「領路。」他命令道。
她領他們順著走廊走,下了一段樓梯,走進宅子對面廂房的走廊。她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抬手剛要去敲門,突然說道:「噢,不,我忘了,麥多克斯和菲爾舅舅換了房間。麥多克斯在這兒。」
「菲爾舅舅是誰?」凱爾頓醫生問。
「菲利普-裡斯,彼得舅舅的異父兄弟,他是個怪人。他認為他的床那兒有過堂風,昨晚要求麥多克斯和他換了房間。」
她向另一扇門走去,輕輕敲了敲,沒有回答,於是憂慮地看了佩裡-梅森一眼,慢慢地伸手去抓門把手。
「等一下,」梅森說,「也許最好由我來做這件事。」
他輕輕地把她推到一邊,扭動門把手,打開了那扇門。
這個房間是在走廊的北側。法式房門正對著天井上方一個大約18英吋的水泥門廊。帷簾遮著這些窗戶,清晨的光線滲進了房間,模模糊糊地顯示出一個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
梅森走上前去,對凱爾頓醫生說:「小心,什麼都別碰,醫生。」
艾德娜-哈默疑慮地往前走了一兩步,爾後迅速地走到佩裡-梅森身邊,緊緊握住他的胳膊。
梅森向床俯下身去。
突然,他下面那個人形動了幾下。梅森向後跳了幾步。弗蘭克-麥多克斯在床上坐起來,圓睜著眼睛盯著他們,隨後,他的驚奇變成了憤怒,他斥問道:「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梅森說:「我們來叫你吃早飯。」
「你們真是厚顏無恥,」麥多克斯說,「這樣侵犯我的隱私,進入我的房間。你們究竟想幹什麼?如果你們翻了我的私人文件的話,我就讓人逮捕你們。我早該想到,肯特會使用任何欺詐的手法的。他裝成一個心胸寬大、堂堂正正的人,但剝開偽裝,你們會發現他是個多可惡的卑鄙小人的。」
梅森低聲說:「弗格太太呢,麥多克斯——她也是卑鄙小人嗎?」
麥多克斯突然顯露出驚愕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他說:「這麼說你知道她的事?」
「對。」
「你們就是為這個來見我的?」
「相反,」梅森說,「我們來叫你吃早飯。來,走吧。」
「等一下。」
麥多克斯把雙腳從被子裡伸出來,摸索著找拖鞋,「關於弗格這件事。梅森,不要聽到什麼就信什麼,那件事有另一面呢。」
「對,」梅森說,「一片熱的烤麵包片也有兩面。此刻我對兩面都很感興趣,我們回頭再討論弗格的事吧。」
他領路離開房間,開著門,直到其他人都走到走廊裡,然後「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弗格案是什麼?」艾德娜-哈默問。
「我藏著的一張王牌,但在他開始大驚小怪的時候我就不得不把它打出來了,現在他會是一條老實的狗了。」
「但它是什麼呢?」她問,「如果它與彼得舅舅有關,我……」
「趁我們在這兒,」梅森說,「我認為我們可以徹底檢查一下。」
「你是什麼意思?」
「讓我們來確保別人也都沒有——不舒服吧。誰睡在這兒?」
「鄧肯先生。」
梅森用指關節敲門,一種嗡嗡的聲音懷疑地響起:「是誰?」
梅森對凱爾頓醫生微笑著說:「注意這一法律訓練,吉姆。在我敲你的門時,你就把它打開了。在我敲一個律師的門時,他想知道是誰。」
「也許他不大適於在女士面前露面吧。」凱爾頓醫生指出。但這時鄧肯一下子打開了門,他已經完全穿戴好了,甚至連領帶和圍巾別針都繫好了,看到了門外的人,他顯出一副好戰的神情。
「嗯,」他問,「你們想幹什麼?」
「我們來叫你吃早飯。」梅森告訴他。
「這是肯特先生的一種新的創新嗎?」鄧肯一邊問,一邊調整一下眼鏡,抬起頭來,以便能通過雙光眼鏡的下半部分打量他們。
「你可以這樣考慮。」梅森回答,轉身離開了房門。
「這個房間,」他問艾德娜,「我想,是你的菲爾舅舅睡覺的地方吧。」
他指著她最初曾在前面停下來的那扇房門。
「對,以前都是麥多克斯睡在那兒,昨晚菲爾舅舅和他換了。」
「好吧,」他說,「我們來叫你的菲爾舅舅吧。」
他拍拍門板。沒有回答,他拍的聲音更大了一些。一直站在自己門口的鄧肯大步走到走廊裡說:「這個很棒的主意是什麼?」
梅森臉上現出疑惑不解的表情,用指關節大聲捶著門,轉動門把手,打開門,走進那個房間。
梅森向床邊邁了一步,轉回身,把別人都擋在了門口,對凱爾頓醫生說:「把那個姑娘從這兒帶走。」
「怎麼了?」艾德娜-哈默問,隨後,她明白了他沉默的含義,尖叫起來。
鄧肯自以為是地奮力擠進房間說:「這兒有什麼麻煩?發生什麼事了?」
麥多克斯穿著睡衣拖鞋,一直拖著腳在走廊裡走著,這時也加入到門口的這些人之中。
凱爾頓醫生握住艾德娜-哈默的胳膊,把她從房間裡推出去,對另外兩個人說:「請不要進去。」
鄧肯的大肚子擋住了門口,凱爾頓醫生也身軀肥碩,但是腹部並沒有那麼大,他推揉著鄧肯:「讓這位女性出去。」他說。
鄧肯推搡著:「我有權知道這兒正在發生什麼事。」他說。
「讓這位女性出去。」凱爾頓醫生重複了一句。
鄧肯清清嗓子,繼續推揉著。凱爾頓醫生微微低下肩膀,做好進攻準備,猛地一衝,使鄧肯往後踉蹌了幾步。
艾德娜-哈默一邊用手帕捂著臉抽泣著,一邊離開了這個房間。鄧肯恢復了平衡,推搡著衝進門,嘴裡說著:「你看到他怎麼對你我了吧,麥多克斯,我們得把這事弄清楚。」
梅森抬高嗓門對凱爾頓醫生叫道:「我認為你最好回來,吉姆,我們會需要一個醫務人員的,而且我需要一個證人來確保這兩個卑鄙的人不進行陷害。」
鄧肯提出了抗議:「我代表我的委託人,我十分憤怒……噢,我的上帝……噢,我的上帝呀,這個人被謀殺了!」
凱爾頓醫生向床邊走去,低頭看著那被血跡污染的床單,看著那綠灰色的五官,那半睜半閉直盯盯的呆滯的眼睛。他把手指放在那脖子的兩側,向梅森轉過身去說:「是驗屍官——還有警方——的事了。」
「現在,我們都必須離開這個房間。」佩裡-梅森抬高嗓音命令道,「發生了一起謀殺案,警方會需要保持現場的。請大家都離開這個房間,而且不要碰任何東西。」
鄧肯懷疑地怒視著說:「這既適用於我們,也適用於你。」
「當然了。」
「那你出去吧,不要認為你可以像趕羊一樣把我趕來趕去。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權威,來負責這件事。」
「我提議,」梅森告訴他,「我們都離開這個房間。如果你想呆下來,也沒關係。」
他把那個大腹便便的律師推開,說道:「來呀,吉姆,我們已經警告他們了。如果他們想繼續呆在這兒,就讓他們自己向警方解釋吧。」
鄧肯突然起了疑心,抓住了麥多克斯的胳膊,「出來,弗蘭克,」他說,「出來,他想陷害我們。」
「他們本來就知道有人被謀殺了,他們以為我是那個人呢。」麥多克斯說。
「出來,出來,」鄧肯堅持說,「我們到外面談去。我掌握了一些情報,但我只會把它告訴警方。別讓那個梅森在任何事上使你落入圈套,弗蘭克。」
他們手忙腳亂地離開了房間。
「我要求,」在走廊裡鄧肯說,「馬上報警。」
佩裡-梅森正在向電話走去。
「你要求的並不比我更強烈。」他反唇相譏。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警察總部,對執班警官說:「在彼得-肯特的住所發生了一樁謀殺案。地址是好萊塢湖景平台3824號……我是佩裡-梅森,……你們到這兒後我會說明情況的。我已經把那個房間關閉了。很好,如果我能找到鑰匙,我會把它鎖上的。」
梅森轉身離開電話,凱爾頓醫生把他拽到一邊。
「這件事有一個角度你需要考慮一下,佩裡。」
「那是什麼?」
「如果,」凱爾頓醫生指出,「你的委託人彼得-肯特打算好進行一次蓄意謀殺的話,他編造這夢遊的事是奠定了一個非常好的基礎。」
「是什麼使你認為他計劃好了這一謀殺呢,吉姆?」
「他假裝的顫抖發作。」
梅森突然面對著凱爾頓醫生。
「你聽著,吉姆,」他說,「如果你不想把你上午的預約都耽誤的話,你最好離開這兒。我得呆在這兒。你沒有理由再呆在這兒了。」
凱爾頓醫生點點頭,他露出獲得解脫的表情。
「你可以,」梅森說,「開我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