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的證詞
來參加聖誕宴會的客人,除了道明寺修二、柚木夫人——繁子之外,還有五個人。有三個人和關口玉樹一樣是女歌手,連金田一耕助這種不常看電視的人也聽過她們的名字;其他兩位男客人是以前就和關口玉樹合作的作曲家及唱片公司的高級幹部。
根據這些人提供的證詞,他們是在十一點十分左右,聽到起居室那裡傳來道明寺修二的喊叫聲,大家紛紛跑到起居室一看,只見道明寺修二雙手抱著昏倒的關口玉樹,服部徹也則是背上插了一把刀,倒在道明寺修二的腳邊。
「當時大家都進入那個房間了嗎?」
針對這個問題,所有人的回答是:當時進入房間的,只有作曲家和唱片公司的高級幹部。
兩人稍微檢視一下屍體,發現服部徹也已經死亡,便禁止站在走廊的女士們進入房間,然後,作曲家又吩咐聞聲趕來的梅子打電話報警。
「對了,那間起居室另外有一扇可以通往更衣間的門,請問有人進去過那裡嗎?」
等等力警官一提出這個問題,女士們紛紛面面相覷,沒有人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異口同聲說道:
「沒有,我們都聚集在走廊上,沒有人進入更衣間。」
「可是你們都知道起居室裡有一扇門是通往更衣間的吧?」
這是金田一耕助提出的問題。
「是的,因為我們來到這裡之後,玉樹就先帶我們參觀整個房子。」
「當時大家有進入更衣間嗎?」
「沒有,她只告訴我們那是通往更衣間的門,但是我們沒有進去。不過,玉樹似乎很喜歡這樣的設計,所以對我們稍微說明了一下。」
「啊……謝謝。」
金田一耕助一抬起頭,正好看見梅子與道明寺修二從二樓下來。
因此,他立刻請梅子到大廳隔壁的接待室進行偵訊。
「很抱歉,百忙之中還找您過來。關口女士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面對這位端莊、高雅的老婦人,久米警官的態度也相當慎重。
「謝謝您的關心,那是她的老毛病。」
梅子的神情顯得有些恍惚。
「你說『老毛病』,是指關口女士常常會夢遊嗎?」
「嗯,雖然不是常發作,不過只要她一受到刺激就會發作。」
「原來如此。那麼關於今晚的殺人事件,你有何看法?」
「看法?」
梅子神色慌張地看著久米警官說:
「我只覺得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你是否曾經想過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你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前幾天關口女士的經紀人志賀葉子被毒殺了,所以……」
「你是說,今天晚上的案子跟那件事情有關?」
「應該是吧!我先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金田一耕助先生,志賀葉子就是在他家被毒殺的。」
梅子頓時露出恐懼的眼神,嘴裡還唸唸有詞地說:
「這個我聽說過……可是,我做夢也沒想到兇手要殺的竟是徹也……」
梅子的神情顯得很痛苦。
「你說『沒想到』是……」
「喔,沒什麼,我隨口亂說的。」
「根據我們搜集到的資料顯示,服部先生和關口女士的夫妻關係似乎有些異常……」
梅子沉默了半晌,下定決心抬起頭,直視久米警官的臉說:
「久……您是久米警官嗎?」
「是的。」
「男人跟女人的關係是很複雜的。老實說,之前我們這些親戚都很怨恨徹也,甚至詛咒過他。可是認識徹也之後,我發現不管他這個人有多少缺點,至少他對京子的愛情是真的,他真的是全心全意地愛著京子,而且愛得很深。」
「夫人,這一點我們也知道。只不過就像你剛才說的,男人跟女人之間的關係是很複雜的,有時候男人的愛情越狂熱,女人就會越疏遠,甚至還會覺得很煩……」
「久米警官,你說的我都懂。但如果京子真的要殺人的話,也用不著等到今天才下手。」
「如果她是因為有別的愛人了呢?」
「久米警官,你不覺得這樣問話太沒禮貌了嗎?」
「這應該是你們私下討論的問題,現在我只是以證人的身份接受偵訊罷了。如果你要問我今晚發生哪些事情,我都可以回答;但如果是關於京子的感情歸屬,恕我無法做任何回答。」
在金田一耕助的眼中,這位纖瘦、高雅溫和的老婦人突然像巨人一般聳立在眼前。
「這……抱歉……」
久米警官被梅子這麼一說,整張臉立刻脹得通紅。
「夫人說的對,我真是太失禮了。事實上,我想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事件發生的時候,你在哪裡?」
「在我自己的房間。」
「你的房間是在……」
「浴室的斜對面那間。」
「當服部先生被殺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我在房裡看一本名叫《山節考》的書。」
梅子說著,嘴角還浮現一絲嘲諷的微笑。
「嗯,是誰通知你發生事情了?」
「我先是聽到有人大喊一聲,可是那聲大喊並沒有讓我太驚訝,因為大家來這裡時都已經喝醉,嗓門自然也就變大了。過了一會兒,我發現家裡突然變得很安靜,覺得很不可思議,於是走出房間,才看到三位女客人像凍僵似地站著。」
「也就是說,事件發生時,你一個人在房間裡面。有人可以作證嗎?」
「恐怕一個人也沒有。所以,在那邊做筆錄的刑警先生,請你記下『無人可以為梅子作不在場證明』這幾個字吧!」
刑警不禁驚訝地抬起頭,用懷疑的眼神瞪著梅子。
久米警官也注視著她的臉說:
「當你在房間的時候,是否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很抱歉,我沒聽到。那時候我正專心看書,所以……」
「對了,你見過這把凶器嗎?」
久米警官拿出一把瘦長型的切肉用菜刀,刀鋒前面還染著血。
梅子才看了一眼,就馬上別過臉去。
「那……好像是放在大廳,用來切火雞肉的刀子……」
「你今晚曾經進入過大廳嗎?」
「我沒有參加宴會。可是,今晚的宴會是由我指揮準備的,我一直等到大家到達,一個個跟他們打過招呼之後才回房間。」
「最後,我還想問一個問題,喏,你看,這是關口女士的首飾嗎?」
久米警官將阪上刑警在更衣間找到的墜子拿到桌子上。
梅子看了一眼,緩緩地搖搖頭說:
「不,這不是京子的東西。」
「為什麼?你怎麼這麼肯定?」
看到久米警官眉宇之間露出的猜疑神色,梅子立刻溫和地笑著說:
「我不見得對京子的每樣東西都熟悉,但我畢竟是女人,女人一看到漂亮的東西都會特別留意,所以我可以毫不遲疑地告訴你,這是柚木夫人——柚木繁子的東西。」
那一瞬間,久米警官表情複雜地朝島田警官那裡看去。
只見島田警官滿月似的臉龐,已經因為驚訝而扭曲……
情敵
「夫人,你叫柚木繁子嗎?」
面對久米警官的詢問,柚木繁子開心地笑著說:
「我是柚木繁子,不過我想慎重地更正一下,我不是『夫人』。」
「你的意思是……」
「我以前曾經是『夫人』,不過我先生前年去世了,正確地說,我現在是寡婦。」
「原來如此……」
久米警官只好報以苦笑。
看來今晚偵訊的對象,不管是梅子或現在的柚木繁子,都不是好對付的女人。
柚木繁子年約三十歲,五官清秀,細緻得有點像玻璃藝品。
「那麼,柚木小姐,我有一件事情想請問你。」
「我不知道你要問什麼,不過,請你不用客氣。」
柚木繁子彷彿事先就知道警官要問的問題,不以為意地笑著說。
「我的部下撿到這個東西,我剛才問梅子夫人,她說這是你的。」
「啊!原來你們幫我找到了,真是太好了!」
就在她伸手想要拿回首飾的時候,久米警官馬上插嘴說:
「既然知道這是你的東西,當然要還你。不過在還給你之前,我想先請問你一下,你是在哪裡掉的?」
「會不會在更衣間掉的?或者是連接更衣間和起居室之間的小走廊裡面呢?」
「柚木小姐!」
久米警官的呼吸變得急促,並和島田警官對望著,就連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也興味盎然地探出上半身。
久米警官凝視柚木繁子半晌,好不容易才恢復平靜說:
「那麼,你今晚曾經去過更衣間嘍?」
「呵呵!是啊!我確實去過。」
「你去那裡做什麼?」
「警官,請問你看過那個墜子裡的照片了嗎?」
「是的,那是……」
「啊!真沒禮貌。」
柚木繁子瞪了一眼說:
「不過,這是你們的職責所在,我也不能說什麼。這麼一來,你們應該可以瞭解我對道明寺修二的感情了吧?」
「是的。」
「老實說,從美國回來之後,我就覺得相當不安。」
「不安什麼?」
「就是道明寺先生和玉樹的事情啊!」
「這樣啊!然後呢?」
「所以我今天晚上特別仔細觀察他們兩人的神色。大概在十一點左右,我發現道明寺先生悄悄溜出大廳,過了兩、三分鐘,玉樹也偷偷摸摸地離開了,我覺得很奇怪,就跟在後面……」
這時,島田警官出聲打斷柚木繁子的話。
「等一下!我想請問你,關口女士在道明寺先生溜出大廳之前,一直待在大廳裡嗎?」
柚木繁子略歪著頭說:
「是的,當時她一直跟我在一起。」
「原來如此。然後你就跟蹤關口女士?」
等等力警官繼續詢問道。
「嗯,結果玉樹走進那間起居室,我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確定道明寺先生在起居室裡面,於是就跑進隔壁的更衣間,想偷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柚木繁子說到這兒,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
等等力警官迫不及待地問:
「然後你聽到了什麼?」
「沒有,我什麼也沒聽到。」
「怎麼可能?」
「因為我一打開更衣間的門,就發現走廊已經先站了一個人,而且那個人的背部還插著一把短刀。」
柚木繁子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然而這段意外的告白,卻讓大家沉默下來。
面對在場眾人凌厲的眼神,柚木繁子露出僵硬的笑容。
「我知道大家一定都在怪我,為什麼當時不喊人來呢?可是,我當時的立場實在很尷尬……」
「嗯,我瞭解。」
等等力警官好不容易才恢復平靜地說道。
柚木繁子輕輕向他點了點頭說:
「謝謝你能瞭解我的苦衷,不過為了預防萬一,我還是說說當時的感覺吧!那時候,我一看就知道被刺殺的是這個家的主人,可是為了怕別人懷疑我是兇手,而且我也很難解釋為什麼我當時會在那裡……所以我才決定什麼都不說。」
「這一點我們能瞭解。」
金田一耕助從旁插嘴道。
「但是我想請問一下,當時你有打開更衣間的電燈嗎?」
「怎麼可能!」
柚木繁子搖頭否認,之後又說:
「抱歉,請問您是金田一耕助先生嗎?」
「是,我是金田一耕助。」
「好棒啊!居然能碰到像你這麼有名的私家偵探!不過說實在的,金田一先生,就我當時的情況來看,怎麼可能去開更衣間的燈呢?」
「那麼起居室那邊有燈照進來嗎?」
「沒有,起居室那邊原本將窗簾拉上,所以光線根本透不出來,小走廊上一片黑暗。後來由於我打開門,以致於服部先生的身體有點搖動,發出一點聲音。起居室那邊一聽到聲音,立刻拉開窗簾,我害怕被人發現,就慌忙關上門,偷偷逃離更衣間了。」
「既然沒有光線,你為什麼會知道那個人是服部先生?又怎麼知道他的背部插著一把刀呢?」
「因為我帶了這個。」
柚木繁子拿出一個像小型鋼筆般的手電筒,上下搖晃著。
「你真是準備周到呀!」
「戀愛中的人嘛!就是會做這種事。」
接著,島田警官探出身子問:
「柚木小姐,道明寺修二去起居室之前,服部先生就已經躲在小走廊裡面了嗎?」
「當然嘍!」
「你怎麼能這麼確定?」
這回是等等力警官提出的問題。
「是這樣的,在觀察道明寺先生和玉樹的同時,我也相當注意服部先生的一舉一動,因此,我清楚記得他離開大廳約五分鐘後,道明寺先生也離開了大廳,之後沒多久,玉樹也跟著離開。」
「柚木小姐,服部先生出去後,你是否注意到有什麼人離開過大廳?」
「不好意思,我當時沒怎麼留意其他人。不過事後想想,在那段時間前後,其他人好像沒有什麼奇怪的舉動。」
「對了,你看過這張紙條嗎?」
久米警官拿出那張紙條給她看。
柚木繁子看了一眼便說:
「我沒看過。」
就這樣,柚木繁子當晚的行動彷彿在為情敵做不在場證明似的。
意外的插曲
「唉!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關口玉樹就是清白的。」
島田警官一臉失望地埋在椅子裡。
「島田,不必那麼悲觀嘛!」
久米警官在旁邊安慰地說:
「我想,關口玉樹一定心懷愧疚,才會病發的。我們不如去床邊偵訊看看,或許會有意外的收穫……」
金田一耕助打斷他的話說:
「等一下,先去問問由紀子吧!雖然她是個小女孩,搞不好知道驚人的內幕呢!」
等等力警官點頭說:
「阪上,請你去叫由紀子來好嗎?」
「好的。」
十六歲的由紀子是個相當可愛的少女,只可惜她有輕微的顏面神經麻痺,臉頰看起來有點扭曲,有時候眼瞼或眼睛下面的肌肉還會抽搐。
或許是因為這樣,雖然她穿著華麗的晚禮服,卻仍然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啊!由紀子小姐,請坐。」
等等力警官口氣溫和地指著椅子說。
由紀子看了一眼在場的人,點了點頭,坐在椅子上。
她好像已經發現左邊的耳環不見了,所以現在連右邊的耳環也拿掉。
「由紀子小姐,那邊有個頭髮像鳥窩的叔叔,你看到了嗎?」
等等力警官用下顎指著金田一耕助那邊說:
「那位叔叔有話要問你,你不用害怕,只要老實回答那位叔叔問的所有問題就好了。」
由紀子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注視著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苦笑著說:
「由紀子小姐,你知道今天晚上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知道。」
由紀子面無表情地吐出這兩個字。
「那麼,你今天晚上最後一次見到你父親是在幾點的時候?」
「這……」
由紀子歪頭想了一下才說:
「我想是快十一點的時候。」
「哦?你看到他從大廳出去嗎?」
「不是的,是在更衣間。」
「什麼!」
久米警官和島田警官一聽,不約而同叫出聲來,就連等等力警官也十分訝異地從椅子上探身出來。
「這麼說,你在那個時候去過更衣間?」
金田一耕助眼神銳利地看著由紀子。
「是的。」
「你去更衣間做什麼?」
「我去洗手,因為手黏黏的很不舒服。」
「你去的時候,父親就在那裡了嗎?還是之後才進來的?」
「之後才進來的。」
「當時你父親有說什麼嗎?」
「他說已經很晚了,快回自己的房間睡覺。」
「那你怎麼回答?」
「我說等一下。」
「然後你父親繼續留在那裡,你就回大廳了?」
「是的,我跟濱田一起回去。」
「濱田是誰?」
「濱田豐子是我媽媽的徒弟兼女僕。」
「濱田一直待在那裡嗎?」
「不,我站在走廊跟父親說話的時候,濱田豐子剛好經過,爸爸交代她帶我回大廳,於是我就跟濱田一起回到大廳。」
「由、由紀子小姐。」
久米警官的聲音不聽使喚地顫抖著。
「那時候,你是否曾看到更衣間旁邊有別人呢?」
「沒有,沒有任何人。」
「你回到大廳之後,做了些什麼?」
「我本來想要跟媽媽打過招呼就去睡覺,可是當時媽媽被客人圍住,於是……」
「等一下!由紀子小姐……」
島田警官迅速插嘴。
「你和你父親在更衣間前面分手,回到大廳後,你媽媽還在大廳嗎?」
「是的。」
由紀子一直注視著島田警官的臉。
「那麼……」
金田一耕助不著痕跡地將話題拉回來說:
「然後呢?媽媽被客人包圍著,所以你……」
「我就在角落裡看電視,後來看得入迷,也沒有發現媽媽不見了。過了一會兒,我就聽到道明寺叔叔的叫聲。」
「當你聽到道明寺叔叔的叫聲時,客人們都在大廳裡面嗎?」
面對金田一耕助的問題,由紀子歪著頭想了一下才說:
「是的,大家都在。對了,柚木阿姨好像站在大廳入口的地方,所以她第一個跑出去。」
(到目前為止,由紀子說的話都跟柚木繁子的證詞一致。看來,關口玉樹應該沒有機會殺死自己的丈夫才對。)
「對了,由紀子,你看過這張紙條嗎?」
金田一耕助使了一下眼色,久米警官立刻點點頭,拿出從道明寺修二那邊拿來的紙條。
由紀子一看到紙條,雙頰霎時像著火似地泛出紅潮。
「啊!」
「由紀子小姐,你看過它嗎?這是誰寫的字?」
「討厭!怎麼是玉樹……是誰塗改的啊?叔叔,這是從哪裡拿來的?」
由紀子用雙手蒙住臉,像個小孩似地哇哇叫。
「你別管這是從哪裡來的,重點是你看過它嗎?」
「我……叔叔,老實說,我最近在嘗試寫劇本,這就是從我的劇本上撕下來的!奇怪的是,我的原稿上明明寫著十點正,不知道是誰在後面又加上『一』的,而且還用媽媽的名字……叔叔,這是怎麼回事?」
由紀子的臉紅得有如一顆成熟的桃子。
在座的人都因為由紀子所說的話太出人意料,吃驚得面面相覷。
金田一耕助重新看那張紙條,只見十一點正的「一」字看起來確實像是後來才加上去的,而且「一」字和「玉樹」這三個字,也跟其他的字跡有點出入。
「那麼,你的劇本寫好了嗎?」
「寫好了,可是我感覺寫得不是很好,所以沒有給任何人看過。」
「原稿在你那裡吧!」
「是的。」
「等一下可以把原稿借給叔叔看一下嗎?」
「好吧!如果叔叔一定要看的話……」
「對了,由紀子小姐。」
久米警官從旁邊探身出來問道。
「你寫劇本的事情,爸爸,媽媽知道嗎?」
「媽媽知道,而且我只說了故事大綱,媽媽就鼓勵我,要我寫寫看。可是,爸爸不曉得知不知道,或許媽媽有告訴過他也不一定。」
「這樣啊!那麼,各位還有沒有其他的問題?」
金田一耕助見大家都搖搖頭,只得開口說:
「由紀子小姐,等一下請你把劇本原稿拿來。還有,這個還你。」
金田一耕助從袖子裡摸索出一個紙包,由紀子一臉疑惑地打開那個紙包後,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啊!」
剎那間,她整張臉都紅了。
「叔叔,這是在哪裡找到的?」
「在更衣間前面的走廊。」
「原來如此,我正在擔心不知道掉在哪裡呢!謝謝叔叔。」
「那是什麼?」
等等力警官好奇地問。
「是由紀子的耳環啦!好了,由紀子小姐,請你叫濱田來這裡好嗎?」
由紀子點點頭,然後很有禮貌的一鞠躬,緊握著耳環離開接待室。
由紀子出去後沒多久,濱田豐子就進來了,她的年齡大約二十歲左右。
根據濱田豐子的供述,她經過更衣間前面的時候,正好看到服部徹也與由紀子站著談話。服部徹也一看到她,就揮手要她帶由紀子回去大廳。
「那時候他說了些什麼?」
金田一耕助問。
「什麼都沒說,他們好像剛吵完架,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我牽著由紀子的手離開之後,服部先生就從裡面把更衣間的門關起來。」
「這樣啊!那麼服部先生當時是在更衣間裡面嘍?」
「是的。」
「由紀子小姐是在更衣間裡面和他說話的嗎?」
「不,由紀子小姐站在走廊上。」
「之後你就跟由紀子小姐一起往大廳走去了?」
等等力警官插嘴問。
「是的,由紀子小姐說要跟媽媽打過招呼再去睡覺。正好當時老師被客人們包圍住,因此她就先去看電視。」
濱田豐子的供述也跟其他兩人的供詞一致。
「濱田,你剛才說服部先生和由紀子小姐好像在吵架,他們經常吵架嗎?」
等等力警官又追問道。
「是的,服部先生好像覺得由紀子小姐的存在令人侷促不安。」
濱田豐子很聰明,不多說話。不過,她十分肯定地表示服部徹也從裡面關上更衣間的門時,那附近除了由紀子之外,並沒有其他人。
玉樹的供詞
深夜兩點多,關口玉樹自己主動要求警方到她的床邊進行偵訊。
大家進入寢室之後,發現關口玉樹穿著寬鬆的睡袍坐在床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的雙手緊握放在膝上,神情茫然地直視前方,完全失去在舞台或電視上展現出來的光芒、丰采。
「各位……」
梅子陪侍在一旁,她一臉擔心地想說話,可是關口玉樹卻急忙阻止她說:
「伯母,什麼都不用說。您先出去一下吧!」
「可是你……」
「沒關係的,我已經沒事了。」
「可是……」
等等力警官見狀,只得插嘴道:
「夫人,你不用擔心,我們會顧慮關口女士的身體狀況,絕對不會勉強她的。」
在大家的注視下,梅子只好無奈地說:
「京子,我在走廊上等,有什麼事情隨時叫我。」
關口玉樹默默地點點頭。
「那我就把京子交給你們了,不過在我離開前,要先跟你們講一下。」
「什麼事?」
「玉樹現在非常脆弱,我不知道她待會兒會說些什麼,可是,請你們要把這一點考慮進去……」
「夫人,你放心吧!我們會仔細留意的。」
「那就好。」
梅子擔心地瞥了關口玉樹一眼,才轉身離開房間。
等等力警官把椅子拉到床邊坐下來,稍微探身向前說:
「你好像有事情要告訴我們,是什麼事情呢?如果不可以記筆錄的話,我可以叫阪上刑警先不要寫。」
關口玉樹張著她茫然的眼睛,依序看著等等力警官、金田一耕助、久米、島田警官的臉,最後,她的視線落在拿著鋼筆的阪上刑警身上。
「請你寫下來,因為今天晚上殺死服部徹也的人就是我,也就是藝名『關口玉樹』的『服部京子』。」
「什麼?」
島田警官大口喘著氣,表情相當激動。其他人也錯愕地注視著床上的關口玉樹。
「夫人,你承認自己殺人?」
等等力警官大感意外。
關口玉樹用冰冷。生硬的聲音說:
「是的……是我殺死自己的丈夫!」
等等力警官皺著眉頭,往金田一耕助那裡看去。只見金田一耕助頭靠在椅背上,用興味盎然的眼神注視關口玉樹的側臉。
「就算是你殺的,你是幾點動手的?」
等等力警官繼續問道。
「快十一點的時候。」
關口玉樹好像在背誦台詞,話中不帶任何感情。
「在行兇之前,我收到這張紙條。」
她從枕頭下拿出一張皺皺的紙條。
等等力警官接過紙條,看見上面寫著——
今晚十一點正到你的起居室,我有話要說——修二
等等力警官將紙條傳給大家看。
「我一看就知道是我丈夫寫的,因為他從以前就一直懷疑我和道明寺先生的關係。當我看到這張紙條,馬上感到憤怒不已。」
「這樣啊……」
等等力警官仔細觀察關口玉樹的神色。
「那麼,你是在哪裡刺殺你丈夫的呢?」
「我想……我必須將今晚的事情從頭講一次,大家才會比較明瞭。」
關口玉樹閉上眼睛,好像在背誦般繼續說道:
「今天晚上大概十點半左右,我突然覺得裙子的口袋裡有個東西,拿出來一看,才知道原來是一張紙條。正如我剛才所說,我看完紙條後感到很生氣,原本想去找我丈夫理論,沒想到卻瞥見道明寺先生也站在大廳一角看著一張紙條。因此,我胸中的怒火更加無法壓抑。」
她說到這裡,停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
金田一耕助像要解救她一般說道:
「也就是說,你認為你丈夫也把紙條放進道明寺先生的口袋裡了?」
「是的,我非常討厭我丈夫這種卑劣的行為,他這麼做不僅卑劣,也是對道明寺先生的一種侮辱。於是,長久以來一直壓抑在我內心的憤怒在那一刻全都爆發了!」
關口玉樹說到這裡,臉上泛起紅潮,語氣也變得十分強硬。可是,她蘊藏在眼底的深深哀愁,並沒有逃過大家的眼睛。
「接下來呢?」
等等力警官催促她繼續說下去。
久米、島田兩位警官也屏息以待地注視關口玉樹的臉。
她吸了一口氣,接著說:
「我密切留意我丈夫的舉動,他果然在快十一點的時候離開大廳。我想他一定是想先去躲起來,以便偷看我們幽會的情況,所以,我在裙子下面準備一把切肉用的刀子……」
「當時你直接往更衣間走去嗎?」
等等力警官插嘴問道。
「是的,我想他如果要偷看我們幽會,更衣間應該是最佳地點。」
「你可以詳細談談當時的狀況嗎?」
「好的。」
關口玉樹看了等等力警官一眼,然後用低沉的聲音說:
「我把刀子藏在裙子裡,走出大廳;進入更衣間之後,往小走廊看去,只見我丈夫果然背對著我站在那裡,於是我就從他的背後……」
她再度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出:
「刺了一刀。」
等等力警官看著關口玉樹的臉問:
「當時更衣間裡的燈開著嗎?」
「嗯,燈是開著的。」
關口玉樹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離開更衣間的時候才把燈關掉。」
「那麼你刺殺丈夫的時候,道明寺先生應該在隔壁房間吧!他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是的,因為我丈夫幾乎……不,是完全沒有沒有發出聲音,而且走廊太狹窄,也沒有足夠的空間讓他倒下,因此道明寺先生才會有聽到響。」
「原來如此。然後呢?」
「我怕如果把刀拔出來,血會噴出來,因此慌忙關了小走廊的門,離開更衣間,來到我的起居室跟道明寺先生見面。之後發生的事情,你們應該都很清楚。」
關口玉樹的告白跟剛才島田警官的推論簡直是如出一轍。可是,大家已經聽過柚木繁子和由紀子的供詞,根本不相信她的告白。
(關口玉樹應該在袒護某個人,才故意承認自己殺了服部徹也,但是,到底是誰值得她甘冒生命危險來袒護呢?
難道是道明寺修二?
道明寺修二比關口玉樹早離開大廳兩、三分鐘,如果他當時直接去更夜間,刺殺躲在小走廊裡面的服部徹也,再若無其事地回到關口玉樹的起居室裡,這也有可能。)
等等力警官一面想,一面說:
「夫人,你說的話很有趣,可是你好像還不知道,柚木小姐從你出大廳之後,就一直跟蹤你喔!她說看到你直接進入起居室,不知道你對她所說的話有什麼看法?」
關口玉樹先是不安地看著等等力警官,過了一會兒,才滿臉通紅地說:
「怎麼會……」
等等力警官見狀,只好安慰她說:
「你今晚太激動了,這件事情還是等你的情緒平靜一點再來談吧!」
等等力警官說完,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問道:
「還有人想問夫人什麼問題嗎?」
「啊!我有點問題……」
金田一耕助應聲回答。
「請問你知道由紀子正在練習寫劇本嗎?」
「這……我知道,她的文學造詣頗高。」
「是嗎?嗯,我的問題問完了。」
金田一耕助行了個禮,逕自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