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莊
「便當?」
「啊!是我叫的,麻煩你拿來這裡。」
送便當的夥計拿了一大堆炒麵過來,等等力警官看得眼睛都發亮了。
「須籐太太,你真是設想周到。」
「因為吃飯時間到了,而且金田一先生是我的客人啊!」
「那我們是托金田一先生的福羅!」
「請慢用。二樓還有其他人在吧!京美,去叫河村泡茶。」
等等力警官笑著說:
「山川,須籐太太從以前就很喜歡照顧人,這次我們接受她的好意,就讓她請客吧!帶一些炒麵上去二樓。」
「須籐太太,謝謝你,這些炒麵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呢!」
金田一耕助也笑著感激道。
現在的時間已經超過六點半,大家的肚子都餓了。原本在二樓搜索的刑警們都到樓下,整間屋子頓時傳出一陣陣吃麵的嘈雜聲。
「須籐太太,你不吃嗎?」
「我等茶泡好再吃。」
「須籐太太,你丈夫還沒回來嗎?」
「我剛才回去家裡留了張紙條,他如果回來,應該會來這裡。」
須籐順子猶豫了一下,口氣慎重地問道:
「金田一先生,現在……知道老闆娘是昨天晚上幾點被殺的嗎?」
「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怎麼啦?」
須籐順子又想了一會兒,聲音低沉地說:
「反正這種事情睛也瞞不了多久,我乾脆先說了。我丈夫昨天晚上好像有回來……」
「你丈夫有回來?」
等等力警官滿臉訝異地停下吃麵的動作。
「嗯,有人看到他從公車上下來。聽說他喝醉了,還往這邊走過來。」
「須籐太太,是誰看到你丈夫回來社區的?」
「他叫夏本,是帝都電影公司演技研究所的一個年輕人。」
「他是在相模湖要幫老闆娘拍照的年輕人嗎?」
山川警官在旁邊插嘴說。
「不,剛才玉樹說的是姬野三大,他們同樣都在帝都電影公司拍片。」
「他叫夏本……什麼呢?」
山川警官放下盤子,拿出記事本準備開始記錄。
「京美,他叫夏本什麼?」
須籐順子問道。
「叫做夏本謙作。」
「對了,大家都叫他阿謙,他跟我一樣住在十七號大樓,使用同一個樓梯。」
「那是幾點的事情?」
「他說是十點左右。當時夏本還跟我丈夫說了兩、三句話,才發現他喝醉了;當時他還橫越主要道路往這邊走來,因此夏本以為我先生醉得弄錯方向,還提醒他呢!哪知我丈夫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什麼奇怪的話?」
「他說:『漂亮的狐狸精……這次我要把你的假面具摘下來……』」
金田一耕助望著等等力警官、山川警官,繼續問道:
「你丈夫說的狐狸精,是指這裡的老闆娘嗎?」
「是。」
「那麼你丈夫很瞭解這裡的老闆娘?」
「不,我丈夫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提過老闆娘長得很漂亮。」
「那為什麼會說她是狐狸精?」
「你們應該聽河村說過我昨晚很激動地跑來這裡鬧的事情吧!」
「是的,剛才聽說了。」
「那我就從這裡開始說。」
「好,不過請你先等一下。」
等等力警官從旁邊插嘴說:
「山川,我們快點把面吃完,然後再慢慢聽她說。」
等等力警官此刻正在吃第二盤炒麵。
對須籐順子而言,要說出丈夫的事情是需要勇氣的。
她不清楚自己的丈夫在這樁兇殺案中擔任什麼角色,但與其現在隱瞞,讓警方從別人那裡聽到,還不如自己先把所有事情講出來。
過了一會兒,等等力警官放下筷子,一臉滿足地說:
「現在請你繼續吧!」
山川警官和其他刑警們在道謝之後各自退去。
只見須籐順子身體僵硬,表情嚴肅地說:
「昨晚我之所以來這裡,是由於我認為怪信的發信人是這裡的老闆娘。我有兩個理由,其中之一是……」
須籐順子這時說的理由與先前她在管理員根津伍市那裡說的一樣,所以就不在這裡重複。而且,她這個理由也因為發現到「FANCE BALL」雜誌而獲得證實。
「那麼另外一個理由是什麼?」
須籐順子臉孔脹紅,不斷絞弄著手帕說:
「剛才我交給金田一先生那封怪信裡面有提到K-H這個名字……」
「對,K-H是誰?」
「這個人……金田一先生知道。」
「好,然後呢?」
「有一次K-H先生帶我到某個地方,大約是十天前……我在那裡遇到一個很像老闆娘的人。」
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和山川警官不禁面面相覷,三個人腦中同時閃過剛才在二樓發現那封怪信的一小片。
「須籐太太,K-H先生帶你到什麼地方去?是旅館之類的地方嗎?」
一講到這個,他們才注意到須籐順子的臉色十分不自然。
「京美,可以請你離開一下嗎?我有事情想問須籐太太。」
京美翻著白眼看須籐順子說:
「好,那我去廚房洗東西。」
京美將杯盤、碗筷收到托盤走出去後,山川警官還很小心地關上門。
「你在什麼地方遇到老闆娘?」
「靠橫濱的什麼地方?」
「我們是從東京開車去的,我對橫濱不很熟。」
「K-H先生應該知道吧!」
「當然,他帶我去那間豪華旅館,可以從窗戶看到港口。」
「你確定當時遇到的人是老闆娘嗎?」
「絕對不會錯!她戴著很大的太陽眼鏡,反而更吸引我注意。」
「老闆娘有注意到你嗎?」
「我很快就躲起來了。由於我一直重複看那封怪信,十分注意『Ladies and Gentlemen』這個部份,而這裡有很多外國雜誌,我又想到『臨海莊』的事情,以為老闆娘當時也注意到我,所以才會用那種怪信來拆散我們夫妻,因此昨天晚上才會來這裡找她理論。」
「那麼老闆娘怎麼說?」
「老闆娘很驚訝,而且那副驚訝的樣子不像是裝的,因此我覺得有點掃興,但還是提出曾在『臨海莊』看到她的事情。老闆娘一聽,馬上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我當時覺得她可能快昏倒了……」
「老闆娘在『臨海莊』的時候,她身旁還有別人嗎?」
「有!是個男人。」
須籐順子的回答宛如給在場的警官們注入一記強心針。
大家交換一個眼神之後,金田一耕助緊迫盯人地問道:
「是什麼樣的男人?」
「嗯……那個人似乎有意避人耳目,他戴著黑色眼鏡,把領子立起來,軟呢帽蓋得低低的,讓人看不見他的臉,而且……」
「而且什麼?」
「那邊的走廊呈T字型,我從T字型直的這邊走廊在橫的那邊走,看到他們兩人橫過對面走廊,這只是一剎那的事情;我剛到那家旅館,而他們好像正要結帳離開。」
「正確日期是什麼時候?」
「這個月的三日,星期一下午一點左右。」
今天已經十一日了,難怪須籐順子會以為老闆娘是怪信的發信人。
「下次你再看到那個男人,你會認得嗎?」
「這……可能認不出來,因為我沒有看清楚他的臉。」
「他大概長得什麼樣子?」
「如果老闆娘有丈夫的話,我覺得可能就是他那個年紀。他的身材有點胖,比穿著高跟鞋的老闆娘略高一點。」
「老闆娘有多高?」
「比我高一點,大約五尺三寸五分。」
「這麼說,那個男人大約有五尺七左右。」
「大概是吧!」
「順子,你覺得那個人會不會是伊丹大輔?」
「不可能!金田一先生,那個男人絕不是伊丹先生,他看起來像個紳士,不像伊丹先生那麼粗魯、卑鄙。不過,伊丹先生最近跟老闆娘之間似乎有一些問題……」
「伊丹先生的事情等一下再說。昨天晚上老闆娘的情況如何?她承認去過『臨海莊』嗎?」
「剛開始她堅決否認,我繼續逼問她:『既然你不敢承認,可見那封怪信確實是你發的。』先前她還有點猶豫……不過後來她要求我不可以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所以等於是承認了。」
「你有問出和她在一起的男人跟她是什麼關係嗎?」
「我根本不在意那個男人,最重要的是,老闆娘是否寫了那封怪信?還有她寫那種怪信到底有什麼企圖。」
「關於這一點,老闆娘有說什麼嗎?」
「她堅決否認怪信是她寫的,還說她自己也收到相同形式的怪信。」
「是什麼樣內容的怪信?」
「她沒說,不過她要我相信她也是這種怪信的受害者。關於『Ladies and Gentlemen』這個部份,她說有想到一些線索,並希望我給她一個晚上好好想一想,所以我就回去了。」
「當時是幾點?」
「八點半左右,我覺得老闆娘說的話跟她的態度都是真的。」
「那你丈夫說的狐狸精是指老闆娘嗎?」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懷疑怪信的發信人是老闆娘……」
「為什麼?你丈夫前天出門後,就沒有回來過吧!」
「是。」
「你有沒有對你丈夫提過『臨海莊』的事情?」
「當然沒說。不過在『臨海莊』時,我倒是跟K-H先生提到老闆娘的事情。」
等等力警官點點頭說:
「你在『臨海莊』對K-H先生說剛才擦身而過的是住在同一個社區的洋裁店老闆娘嗎?」
「是的,我看到老闆娘時覺得很驚訝,因為這具有雙重意義。」
「雙重意義?」
「是的,我擔心她是否看到我,以及老闆娘竟然跟男人在這種地方出入。老闆娘對我而言是個神秘人物,我私底下稱她為『X老闆娘』。」
「老闆娘的事情等一下再談。你跟K-H先生提過老闆娘的事情,然後呢?」
「我丈夫可能從K-H先生那裡聽到這件事情。」
「順子,事後你有見過K-H先生嗎?」
金田一耕助問道。
「沒有,我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找不到他。今天早上我去公司找,他也不在,不過接待室的人說昨天傍晚有個很像阿雄的男人來訪,在接待室裡跟他吵架,因此我猜想K-H先生當時可能有提到老闆娘。」
須籐順子不知是否擔心她丈夫的安危,淚水霎時盈滿眼眶。
「我認為阿雄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他一向很膽小,連要去老闆娘那裡叫罵都得借助酒力才敢去。」
「須籐太太,你丈夫昨天晚上回來卻沒有去找你,你的看法如何?」
「我也不懂,我怎麼想都想不通。」
「很抱歉,假設他不小心殺了老闆娘,因此才躲起來……」
「警官,我昨晚到半夜一點多還沒人睡,如果我丈夫跟老闆娘見面而且發生爭執,我不可能沒有發現。」
「可是,如果他先在別的地方將老闆娘殺死,再搬到那裡的話……」
「啊!」
須籐順子瞪大雙眼,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有這種可能嗎?老闆娘是在這裡被殺的嗎?」
她的聲音愈來愈小,嘴唇止不住地顫抖著。
「是有這種可能性。不過,目前還不確定。」
「如果老闆娘是我先生殺的,那麼他為什麼要把屍體搬到那裡呢?」
「這一點我們也想知道。」
等等力警官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冷淡,須籐順子對他投以怨恨的眼神說:
「警官認定老闆娘是我先生殺的羅!如果他真的在這裡殺死老闆娘,他逃走就好了,為什麼還要把屍體搬出去?而且還搬到自己家前面……」
須籐順子說的話也有道理。
「順子,你剛才說老闆娘是個神秘人物,你對老闆娘不太瞭解嗎?」
「一點都不瞭解,只知道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我對她也很好奇,時常用話來試探她,不過她始終不上當,是個很聰明的人。」
「她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
「應該有吧!她平常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不過卻不想讓人知道她的過去。」
「她不為人知的過去有從事違法的事情嗎?」
山川警官一邊記筆記,一邊插嘴。
「老闆娘並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舉動,就像伊丹先生說的,她可能在一都時曾經和男人之間出了問題,因此想要躲避對方。不過,我覺得應該不只是這樣。」
「之前你說伊丹先生與老闆娘最近有糾紛嗎?」
「這只是我的猜測,沒有證據。」
「女人的直覺是很敏銳的,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須籐順子揉搓著手帕說:
「以前伊丹先生經常在店裡出入,可是那時候態度比較客氣,有點要取悅老闆娘的感覺。最近,他們兩人的態度開始有些不同,伊丹先生變得比較粗暴,老闆娘卻老是在委曲求全,什麼都不敢說,他們之間的情形讓人聯想到男人、女人在發生關係之後才會出現這種狀況。」
「原來如此。但是,你說老闆娘委曲求全,什麼都不敢說……他們兩人既然發生關係,應該是彼此同意的吧!」
「警官,你不認識老闆娘,所以才會問這種問題。老闆娘如果要選男人,伊丹先生一定是排行最後一個。」
須籐順子的說法太過辛辣,在場的人不禁對望著。
「那麼你認為伊丹先生手中握有老闆娘的秘密、弱點,逼老闆娘跟他發生關係的嗎?」
「我只能這麼想。」
「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最近半個月吧!」
半個月前正是伊丹大輔前往龜戶調查保證人的時候,當時他得知老闆娘的保證人是假造的,如果他用這事情來威脅老闆娘……
情海生波
「順子,有個叫水島浩三的畫家跟你住同一棟樓嗎?」
「是的。」
「根據這裡的女傭河村松江所說,那個男人也在追老闆娘。」
須籐順子露出奇怪的笑容說:
「水島先生對任何人都是這樣,他只要看到漂亮一點的女人就想追。」
「他對你也是這樣嗎?」
「呵呵……他是個很沒禮貌的男人,我先生很氣他呢!」
「他常占畫迷的便宜嗎?」
「也可以這樣講。不過我覺得他可能是慾求不滿,畢竟他還是個單身漢,所以這個社區裡的先生們都頗受那個人的威脅。」
「什麼意思?」
「水島先生在家裡工作,整天都待在社區裡,而其他男人都要出門上班,這時候『蒼蠅』若來沾染他們的女人,可就傷腦筋了。」
「他沾染那麼多人嗎?」
「他很厚臉皮的,我最討厭那種裝腔作勢的傢伙!」
「水島先生和老闆娘之間可曾發生過什麼事情?」
「他以前常來這裡,這一點請你去問玉樹。而且他每次一來,伊丹先生就閃著那雙豺狼似的眼睛,於是他漸漸就不敢來了,轉而找王樹當信差。金田一先生,你來這裡時我就說過,社區裡上演著人生百態。」
最後金田一耕助提出「白與黑」這個問題,她對此也沒有任何想法。
「接下來請京美小姐進來。」
但是,京美說她一個人沒辦法應訊,正在鬧彆扭。
她先前指責須籐順子時,那副小惡魔般的勇猛已經消失無蹤,此時變得有點神經質,堅持要須籐順子陪著她。
「好吧!那須籐太太也留在這裡。」
京美因此才平靜下來,準備回答警官們的問題。
「京美,你什麼時候收到這封信?」
「在我吃藥自殺前一個禮拜的星期六,也就是九月十七日,我從這裡回家吃午餐,結果在門縫下發現這封信。」
「這封信沒有信封嗎?」
「是的。」
「你不知道是誰把信從門縫裡放進去的嗎?」
京美翻著白眼,沉默半晌說:
「我本來以為是夏本。」
「夏本?」
等等力警官說完,隨即想起來,急忙說道:
「啊!對了,是跟你住同一樓層的那個男孩。」
「是!」
「你為什麼會以為是夏本呢?」
「因為夏本曾經給過我一番奇怪的忠告。」
「奇怪的忠告?」
「他問我要不要搬出公寓。」
「你當時有問他為什麼這麼問嗎?」
「有。不過他好像很傷腦筋地說:『你姨丈現在是一個人,你也長大了……』等等的話。當時我聽不懂,於是便問他什麼意思。」
「然後呢?」
「夏本的表情變得更困擾了,不過他還是繼續說:『你們雖然是姨丈和外甥女的關係,可是卻沒有血緣;你姨媽已經死了,他對你而言是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你們兩人單獨住在那麼狹窄的公寓裡,會不會讓人誤會……』之類的話。」
「然後呢?」
「我聽了之後很生氣,並跟他說:『我最討厭有這種下流想像的人!我真是看錯你了!今後再也不跟你在一起,我要跟你絕交!』」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這封怪信送來之前嗎?」
「大約在八月中旬……八月的中元節晚上。」
「那麼是這封怪信被送來前一個月的事情羅?」
「是的。我重複看了好幾次,才瞭解夏本為什麼會給我那些『忠告』,也因此以為怪信是夏本寫的……可是我現在知道不是他了。」
「你怎麼知道不是他呢?」
「我後來得知夏本那時候在北海道出外景。」
這麼說來,他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
「你還想到誰有嫌疑嗎?」
「沒有。」
「你姨丈是做什麼的?」
「他是高中老師,在教教學。」
「你有把這封怪信的事情跟你姨丈說嗎?」
「沒有,我沒說。」
「為什麼?」
「因為姨丈是老師,而且又是很正經的人,如果把這種下流的事情跟他講,他未免太可憐了。」
「須籐太太,你之前看過這封怪信嗎?」
「是的。」
須籐順子再度詳細說明京美吃藥自殺的整個過程。
「那麼你有將怪信的事情告訴阿部先生嗎?」
「沒有,我沒對任何人說。管理員根津先生說最好別把信的內容告訴任何人,我也這麼認為,所以……」
「京美,那麼你姨丈不知道你自殺的原因羅?」
「是的。」
「岡部先生好像很煩惱這件事情,可是事到如今,我也不能講什麼,而京美也希望我別說。」
金田一耕助說:
「京美,老闆娘知道你自殺的原因嗎?」
「大概不知道吧!」
須籐順子在一旁補充道:
「老闆娘問了我很多事,我都回答可能是青春期情緒不穩定的關係。」
這時,等等力警官柔聲問:
「京美,你為什麼要自殺呢?」
京美猶豫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娓娓道出當時的心境:
「我原本以為在門縫下放那封信的人是夏本,後來才知道夏本那天不在東京,所以怪信一定是其他人放的。但是我再怎麼想,都覺得根本應該是看過怪信的內容後,才會對我提出忠告。」
「有可能。然後呢?」
「如此一來,看過這封信的人至少就有夏本和另一個人,而且中間隔了一個月,在這段期間內,這封信會不會已經散佈到整個社區了呢?」
「原來如此。」
「我只要一想到這兒就覺得很丟臉,心底也升起一股寂寞感,覺得自己孤單一個人……因此才會想死。」
京美是因為陷入極端的孤獨,被強烈的憂鬱逼上絕路。
「你完全不知道是誰在惡作劇嗎?」
「我不知道,但是……這封下流的信和這次的案子有什麼關係?」
「這個……我們目前正在調查,這封信的問題就到此為止。關於『蒲公英』老闆娘被殺這件案子,你有什麼線索嗎?」
京美思考了一下才說:
「老闆娘是什麼時候被殺的?」
「這一點目前還不確定。有什麼問題嗎?」
「我九點左右還在店裡。」
在場眾人一聽,紛紛驚訝地看著京美的臉。其中最驚訝的是須籐順子。
「京美,我來找老闆娘時,你還在店裡嗎?」
「不,我們剛好錯過了。老闆娘沒有跟我提到你來過的事,我也是剛才聽河村說,才知道你來過。」
接著,等等力警官口氣嚴厲地問道:
「京美,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到店裡趕客人正在催的羊毛上衣,雖然我家也有縫紉機,可是姨丈早上五點就要起床準備去學校,他沒有去夜間部上課時,通常八點半或九點便就寢,因此要趕工的時候,我都來使用這裡的縫紉機。」
「你是幾點過來這裡的?」
「八點半多……快九點的時候。」
突然間,山川警官在旁邊插嘴問:
「等一下!你當時從哪裡進來?」
「當時店門已經關了,所以我從後門進來。」
「後門開著嗎?」
「沒有,是老闆娘從裡面幫我開門。」
「當時老闆娘的臉色如何?」
「現在想來倒是……不,我當時就覺得有點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
「我不大會講,順子應該知道老闆娘就算心情不好,也很少會表現在臉上,只是她的眼神看起來很凶。」
「對,每當那時候,老闆娘的眼神就很可怕……」
「昨天晚上老闆娘就是這樣嗎?」
「是的。」
「你來的時候,老闆娘在做什麼?」
「她坐在剪裁桌前翻閱外國流行雜誌。」
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頓時籠罩整個工作室。
只見須籐順子的眼裡閃過一絲悔恨,她沒想到在她回去之後,老闆娘立刻檢查外國雜誌,可見得老闆娘不是怪信的製作者,而是被害者……
早知如此,她就不會那麼嚴厲地責備老闆娘了。
「當時你跟老闆娘談過話嗎?」
「沒談什麼,因為我覺得老闆娘心情不好,只說聲:『我要借用縫紉機』就開始工作了。結果我做了沒多久,老闆娘就對我說她心情不好,縫紉機在身邊嘎啦嘎啦響,使她更加焦躁不安,要我把羊毛上衣放著先回去。」
「你大約踩了多久的縫紉機?」
「十分鐘或十五分鐘吧!」
「這段時間你們都沒有交談嗎?」
「是的,老闆娘不停翻著流行雜誌,而我則專心踩著縫紉機。」
「你有跟老闆娘提過這封『Ladies and Gentlemen』的怪信嗎?」
「沒有。」
「後來你是從後門回去嗎?還有……老闆娘有關上門嗎?」
「當時老闆娘送我出來,我有聽到她扣上插梢的聲音。」
這裡的後門是拉門,可以用門閂和鐵插梢同時鎖上兩層;外出的時候,就從外面鎖上洋鎖。
可是老闆娘扣上的鐵插梢,在早上河村松江來的時候已經打開了。若是京美回去之後,老闆娘有外出的話,應該會從外面鎖上洋鎖才對。
也就是九點以後,應該又有人來到這裡,老闆娘因此打開門閂、鐵插梢,請對方進屋裡來。
如此看來,那個人應該是老闆娘熟識之人……到底是誰呢?
「真傷腦筋,老闆娘一死,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京美突然哭了起來。
「老闆娘死了,會給你帶來什麼困擾嗎?」
「我……本來要搬來這裡住的。」
「搬來這裡住?什麼意思?」
「老闆娘以前說過她一個人住,容易惹人非議,而我如果跟姨丈住的話,他也很難再婚,所以她問我要不要過來這裡和她一起住,這件事姨丈也同意,只不過他對老闆娘的來歷還有所顧忌……」
「你也不清楚老闆娘的來歷嗎?」
「一點都不清楚。我收到這封下流的信後,雖然一心想死,卻還是被救活了,這時我認為不能繼續和姨丈住在一起了,剛好老闆娘來探望我,並提議我出院後去她那裡住,姨丈那時正好也有此打算……沒想到我一出院,提到要搬來這裡住時,老闆娘卻要我再等一段時間。」
「你知道老闆娘為什麼要你等一陣子嗎?」
此刻,京美的眼中燃起憤怒的火花。
「順子,老闆娘和伊丹先生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也有這種感覺?」
「對啊!伊丹先生可能對老闆娘做了什麼,他一定是用暴力……」
她滿臉通紅,喘著氣說:
「我覺得老闆娘似乎想先擺脫伊丹先生的糾纏,因此要我等到她解決這件事之後再來和她同住。老闆娘最近看起來真的好可憐,昨天晚上我也覺得她是因為與伊丹先生有約才把我趕走。」
須籐順子和京美都感覺到老闆娘和伊丹大輔之間確實有「問題」,而且一個獨居女人在晚上九點多還開後門讓人進來,那個人是伊丹大輔的可能性應該比喝醉酒的須籐達雄還大吧!
「對了,你們提到在相模湖要幫老闆娘拍照的是誰?」
「是姬野三太。」
山川警官看著筆記本說。
「姬野三太是在什麼情況下想拍老闆娘的照片?當時你也在場嗎?」
「是的,但這件事情請你去問玉樹,我覺得很不舒服……」
京美看起來真的很痛苦,她的額頭上佈滿汗珠。
須籐順子見狀,趕緊解釋京美從「自殺事件」後,健康情況就很不好。
等等力警官聽了之後,體量地說:
「真抱歉,那你今晚先回去休息,如果還想到什麼事請通知我。」
「抱歉。」
須籐順子和京美出去後,宮本玉樹微笑著走進來。
她好像覺得這個事件很有趣,對於自己受到矚目感到相當興奮。
「你叫宮本玉樹?」
「是的。」
宮本玉樹凸凸的眼睛帶著笑意,似乎很高興總算輪到自己接受偵訊了。
「你是『蒲公英』洋裁店的關係人中,最早發現那具屍體的嗎?」
「是的。」
「為什麼你會去那裡?」
「我去找水島老師啊!你們知道水島老師嗎?」
「等一下我們還想問你有關水島浩三的事情。」
「好啊!」
「然後呢?」
「我想如果水島老師在家的話,就去找他玩。本來我想在陽台叫他,結果當時那裡一片吵雜,我路過去一看,竟然看到有個女人的身體埋在柏油裡面……那個樣子好可怕!」
宮本玉樹誇張地抖著肩膀,一點都不像害怕的樣子。
「你一眼就看出那是老闆娘嗎?」
「不是很確定,不過從裙子花色、鞋子的裝飾品……你不覺得那些裝飾品很棒嗎?於是我衝回去叫京美來看,京美看了之後一定很失望。」
「為什麼?」
「如果老闆娘死了,京美就不能搬來店裡住了。」
「對了,你跟畫家水島先生的感情很好嗎?」
「呵呵!真正與他感情好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幫人家跑腿而已。」
「你幫誰跑腿?」
「你想知道是誰嗎?」
宮本玉樹微微一笑,似乎想轉移話題。
從這一點看來,她倒是很像大人。
「是老闆娘吧!」
「不是,老闆娘很小心,她一直對水島老師敬而遠之。」
「那麼是誰?你幫誰跑腿,送信給水島先生?」
「我媽媽!呵呵……」
宮本玉樹的答案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不僅等等力警官啞然失聲,金田一耕助、山川警官也吃驚地看著這個狀似天真無心機的女孩。
等等力警官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開口問道:
「這麼說,你媽媽和水島先生的感情很好羅?」
「對!不過也難怪啦……」
「什麼意思?」
「聽說媽媽年輕的時候很流行星星、-花等淒美的東西,因此水島老師的畫作很受女孩子歡迎,媽媽也是崇拜者其中之一。她曾寄信給水島老師。一聽說水島老師住在同一個社區,媽媽就開始老師長老師短的……呵呵!」
「玉樹小姐,你父親從事什麼工作?」
「他在電影院工作,負責經堂的極樂電影院。」
「你爸爸不知道你媽媽和水島先生很要好嗎?」
「他知道,所以兩個人經常吵架,可是爸爸也不敢太大聲。」
「為什麼?」
「因為爸爸以前負責上野的電影院,卻跟電影院的女孩有過一腿,並且被揭發出來,因此才會被調到現在這個破電影院。」
「玉樹小姐今年幾歲?」
宮本玉樹笑著回答:
「我目前應該是高三生,可是因為學校距離太遠,我又不太喜歡上學,所以乾脆不去了。我覺得日子很無聊……」
「玉樹小姐,你沒有兄弟姊妹嗎?」
「我是獨生女。」
「你不去上學,爸爸媽媽不會生氣嗎?」
「當然會生氣!可是這也沒辦法呀!」
「為什麼?」
「若我要去上學就必須六點起床,不過爸爸回到家通常都已經十二點了,然後又跟媽媽吵架……如果他們不吵架,心情很好的時候,兩個人又『吵』得讓我沒辦法睡覺。因此我對他們說,如果能夠讓我在六點起床,我就去學校,結果兩個人都閉嘴了。夫妻真是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們吵架的時候反而比較安靜,因為彼此都不講話;可是心情好的時候吵死了……唉!我好無聊哦!」
社區的住戶受到厚水泥牆和鐵門的保護,只要門一上鎖,外人就看不到屋裡正在上演什麼樣的戲碼。
可是只要一走進裡面,房間之間還是跟以前一樣用紙拉門隔間,隔壁房間在做什麼事,很容易就能聽到聲響。
宮本玉樹的父母應該還很年輕,像這樣的年輕夫妻常常會有各自的情人,因此才會有時吵架,有時和好,難怪宮本玉樹這種早熟的少女會覺得無法忍受。
「我不去上學,最傷腦筋的人是媽媽。」
「這話怎麼說?」
「因為爸爸出去上班後,如果我還留在家裡,媽媽就不能『為所欲為』啦!所以她才和水島老師共謀,把我送到『蒲公英』來。」
「水島先生時常請你幫他送信給老闆娘嗎?」
「有兩、三次,我還被老闆娘罵過,可是……」
宮本玉樹突然想起一件事,轉頭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警官是否在懷疑水島老師?」
宮本玉樹的思想早熟,不過仍欠缺一貫的思考能力,老是從這個話題跳到另一個話題,沒有一定的規則可循。
金田一耕助猛然被點到名,不禁戰戰兢兢地反問:
「這個嘛……為什麼你會這麼問?」
它本玉樹臉色微變,謹慎地說道:
「老闆娘到底是幾點被殺的?」
「現在還不清楚,到底怎麼了?」
「如果老闆娘是在昨天晚上快十一點的時候被殺,那麼就有人可以為水島老師做不在場證明。」
「誰?」
等等力警官的眼睛射出嚴厲的光芒。
「我媽媽。」
「你媽媽昨天晚上和水島先生在一起?」
「我只是猜測而已。」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因為昨天傍晚我跟水島老師撒嬌,要他晚上帶我去看電影,結果他說他跟別人有約,不能帶我去看電影。我回到家後,看到媽媽一臉興奮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奇怪;後來她還化上很漂亮的妝,交代說要出去一下,不過會在爸爸回來之前回家,還叫我保密不要說,她會買上次我很想要的長褲給我,於是我就被收買了。後來我覺得無聊,就出去找三太玩。」
「你說的『三太』是指姬野三太嗎?」
「是的,他跟我一樣住在第十五號大樓。三太說夏本獲得一個大角色,令他很羨慕。」
「『夏本』就是夏本謙作嗎?」
「嗯,他是個很不錯的男孩。聽說他以後會像織田裕二一樣出名,有段時間他跟京美很要好,可是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兩人變得很冷淡。」
「你去找三太玩之後呢?」
「啊!我怎麼又說到這裡了……呵呵!我大約在十點半回到家,過了半小時左右,媽媽就回來了,一看她的臉,我就恍然大悟了。」
「怎麼說?」
「媽媽臉上的妝跟出門的時候不同,眉毛的畫法、口紅的顏色都不一樣,我不禁在心裡竊笑道:『哈哈!媽媽在外面洗過澡,而且還畫了水島老師喜歡的妝。回家之前刻意洗澡,這表示發生了什麼事呢?』」
宮本玉樹說著,臉上不禁露出微溫神色。
等等力警官、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官不禁神情嚴肅地對望著。
(現在的女孩子都用如此不懷好意的眼光來現察媽媽嗎?)
死者的畫像
金田一耕助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重新看著宮本玉樹的臉。
(這個女孩雖然說自己腦筋不好,但她的細心程度卻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她母親可以為水島港三做不在場證明,反過來說,水島浩三也可以替她母親做不在場證明。
她是不是拐彎抹角地袒護她的母親呢?)
「玉樹小姐。」
金田一耕助對等等力警官使了個眼色,接著說:
「照你所說,如果昨天晚上你媽媽跟水島先生一起在某個地方待到十一點左右,而老闆娘又是在十一點以前被殺,那麼不只是水島浩三,就連你媽媽的不在場證明也可以成立。」
宮本玉樹轉動著凸凸的眼睛說:
「我媽媽跟這次的事件無關啦!」
「可是這場三角戀愛是以水島先生為中心,還有你媽媽與老闆娘共同演出不是嗎?」
「水島老師可能真的喜歡老闆娘,可是老闆娘根本不理他,她只是無奈地將服裝設計書或流行雜誌借給水島老師,而我負責跑腿、遞送這些書。」
「服裝設計書或流行雜誌?其中有沒有這種雜誌?」
等等力警官使了個眼色,山川警官立刻從剪裁桌下面拿出「FANCY BAYY」雜誌。
宮本玉樹一臉天真無邪地看著雜誌封面說:
「我不太清楚,或許有吧!」
「你不是負責幫他們送書嗎?」
「可是老闆娘做事很謹慎,她借人家雜誌,都會用包裝紙包起來;水島老師還書的時候,也都會將書包好。不過……」
宮本玉樹翻著雜誌說:
「這本雜誌我好像在水島老師那裡看過,也可能是在這裡看到的……」
「玉樹小姐,你昨天傍晚有跟水島先生一起上去第二十號大樓的屋頂嗎?」
「有。」
「那時候,水島先生應該有聽到今天要用柏油塗裝屋頂吧!」
「這我不太記得,不過三太說,那個人果然是藝術家。」
「什麼意思?」
「好奇心旺盛啊!他像小孩子一般什麼都想問,有時候囉嗦得不得了,夏本也說藝術家都是這樣的。」
「提到三太……他那次在相模湖突然拿出照相機要照相,卻惹得老闆娘生氣,那是怎麼一回事?」
「啊!那次我們不是跟三太一起去的,因為老闆娘很少出門,因此我跟京美合力遊說她,最後我們把她拉到相模湖。」
「而三太他們也去了那裡?」
「是的。我將我們要去相模湖的事情跟媽媽說了,我媽媽又跟水島老師說,老師聽了很想去,可是想到自己一個人去又怪怪的,因此約夏本和三太一起在後面追來。」
「然後呢?」
「我們當時搭著船,結果對面有一艘船差點就要撞上我們,我尖叫著跳起來,差點因此翻船……後來卻發現那是水島老師和夏本、三太。」
「姬野三太什麼時候拿出照相機?」
「在樹林裡吃點心的時候,大概是下午三點左右吧!三太說要拍張紀念照,他突然拿出相機,老闆娘看了非常生氣。」
「當時他有沒有拍下照片?」
「其他人有拍,照片也在我家,可是老闆娘卻始終不肯拍照。」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嗯,那時候很熱……我想起來了!是八月的第一個星期天,因為這裡是第一和第三個星期天放假。」
山川警官拿出日誌說:
「八月的第一個禮拜天,也就是六日羅?」
「你知道老闆娘來這裡以前,曾經做過什麼事嗎?」
官本玉樹搖頭代替回答,然後反問道:
「順子、京美她們呢?還有伊丹先生,他們知道些什麼嗎?」
「沒有,他們都不知道。」
「那我怎麼會知道呢?如果說有誰瞭解老闆娘,我覺得應該是伊丹先生,他昨天晚上有來老闆娘這裡。」
「玉樹小姐,你怎麼會這樣說?難道你有看到伊丹先生來這裡?」
「其實我也不肯定……」
「沒關係,你想到什麼就儘管說。昨天你和三太出去玩,回來的路上碰到伊丹先生嗎?」
「不是的。」
宮本玉樹又恢復原先的天真無邪,惡作劇似地笑著說:
「好,我全都說了。昨天晚上我去三太家,可是他們家還有其他人在,所以三太就帶我出去。二十號大樓的山崖下面有一個水池叫做『太郎池』,我們兩人去了那裡,可是……」
「可是什麼?」
「其實我們兩人之間沒什麼,三太是很純情的人,我也不想變成像媽媽那樣……當時三太談了很多夢想,包括他想當電影明星等等,我覺得是因為夏本獲得演出機會,這件事讓三太的情緒很激動……我們當時坐在水池邊的大椎木那裡。」
「嗯,我在第二十號大樓的屋頂上有看到。」
「我們躺在推木那裡說話,後來水池的另一邊有手電筒的燈光靠近我們,一陣腳步聲『噠噠噠』地走過來,我們迅速躲到椎木後面,竟發現繞著水池走來的人是伊丹先生。他沒發現我們,爬上坡後往我們這邊走來。」
「那時候幾點?」
「正好是九點四十分。」
「玉樹小姐,你怎麼會知道正確時間?」
「因為三太戴著夜光表,我心想這麼晚了,那老頭要去哪裡呢?一定是去『蒲公英』……三太低頭看了看手錶,這時候我想到媽媽也快回來了,所以也看了一眼三太的手錶,當時確實是九點四十分。」
(伊丹大輔從府中回來,跑去找河村松江時是九點半左右。如果當時他直接來這裡的話,時間不是剛好嗎?
這麼說,伊丹大輔昨天晚上來過這裡……剛才他為什麼不提這件事?)
「伊丹先生與河村太太住在水池的另一邊嗎?」
「是的,那邊的路很早就通了。聽說這附近本來是森林,除了公車走的那條大馬路外,池邊還有一條捷徑。」
「玉樹小姐,你在水池邊待到幾點?」
「十點二十分。後來因為媽媽快回來,我就回公寓了。」
「這段期間,伊丹先生有回到水池這邊嗎?」
「沒有,他可能從公車走的大馬路那邊回去吧!也或者他當時還在這裡。」
宮本玉樹神情害怕地看著工作室裡面,說:
「對了,我想到一件事情。」
「什麼事?」
「警官不是因為不知道老闆娘的長相而感到困擾嗎?」
「是的。你有什麼東西可以給我們看嗎?」
「不是我,是水島老師。」
「水島先生有老闆娘的照片嗎?」
「不是照片,是老闆娘的畫像。」
「水島先生畫了老闆娘的畫像?」
「對,不過他說已經撕破丟掉了。我認為水島老師說謊,他一定到現在還很慎重地保存著老闆娘的畫像,呵呵!」
水島浩三有畫過片桐恆子的畫像,這真是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等等力警官從剪裁桌探出身問道:
「玉樹小姐,你看過那張畫像嗎?」
「是的,水島老師畫的那張畫像碰巧被我看到。」
「那張畫像大概多大?」
「半張畫紙左右。」
「畫像跟老闆娘像不像?」
「水島老師雖然不太擅長人物畫,不過畫老闆娘那一張還滿像的。」
「他是叫老闆娘當模特兒對著畫的嗎?」
金田一耕助問道。
「不,是他自己偷偷畫著好玩的。我想如果跟老闆娘講,水島老師一定會挨罵的,因此我始終沒跟別人提起。」
「玉樹小姐,你說的話對我們很重要,請你務必叫水島先生給我們看那張畫。」
「可是……他可能堅持那張畫已經撕破丟掉了。」
「如果是那樣,就叫他再畫一張,畫好之後還要請你去看看像不像。」
「好啊!沒問題。」
「金田一先生,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要問玉樹小姐的嗎?」
金田一耕助在等等力警官的提醒下,最後又問宮本玉樹「白與黑」的問題,不過她也沒有聯想到什麼。
這時候,送老闆娘屍體去醫院的志村刑警回來了,宮本玉樹的偵訊到此為止。
「志村,情況怎麼樣?」
「那種情況哪能驗屍啊!好不容易才把屍體上的柏油剝下來。現在正要開始驗屍呢!金田一先生,你看看我這個樣子,真是可憐啊!」
志村刑警一邊發出悲慘的聲音,一邊攤開雙手,只見他滿身都是柏油。
「啊哈哈!辛苦了,屍體的臉怎麼樣?」,
「唉!是一具沒有臉的屍體,愈來愈進人金田一先生的拿手領域了。」
「志村,還是看不清楚嗎?」
等等力警官擔心地問。
「臉部根本看不清楚,完全變成黏糊糊的肉塊……」
「死因與死亡時間是……」
「被害人是被繩子勒死的,屍體上的柏油剝下後,脖子後面的痕跡仍明顯存在,因此知道她是被勒死的,不過詳細情況要看解剖結果才會知道。」
「死亡時間呢?」
「大約是昨天晚上十點前後,以十點為中心,前後加減一個小時,應該是在那段時間被殺害的。」
以十點為中心,前後加減一個小時……那正是伊丹大輔來社區的時間,同時也是須籐順子的丈夫——須籐達雄前往「蒲公英」的時候。
「對了,金田一先生。」
「是。」
「這裡還有一件麻煩事。」
「什麼麻煩事?」
「江馬在二樓臥室地毯上發現的血跡並不是被害人的。被害人的血型是A型,而地毯上採到的血跡是B型……說不定這不是麻煩事,它有可能是兇手留下的血跡,對案情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