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列特:一來就來見我。喬。」
她在使館二層的電話錄下了這條口信。卡希爾端上咖啡就向喬的辦公室走去。「請進,」他說,「把門關上。」
他啜了口咖啡,卡希爾知道裡面一定加了有益於健康的白蘭地酒,這是他在哥本哈根的美國大使館的同事經常用外交郵件寄來的,以表示對他的問候。「什麼事?」她問。
「想出去散散步嗎?」
「好的。」
他們順著鋪著又破又舊的紅地毯的的樓梯走到樓下,穿過由前台一名婦女看管的電動門,看見使館一名匈牙利籍僱員正在用金屬探測器檢查一名參觀者。然後兩人走出使館,走到陽光沐浴下的索包德薩格泰爾解放廣場。
一群學生聚集在方尖石塔的紀念碑下,向解放這座城市的蘇聯士兵敬禮。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要麼急匆匆地去上班,要麼去瓦茨烏特卡和與它平行的購物街,這條街禁止車輛通行。「走,」佈雷斯林說,「我們去議會大廈吧。」
兩人沿著多瑙河一直走到議會大廈。大廈是圓頂新歌德式建築,上面有88座雕像,表現的是匈牙利的君主、統治者和著名的軍人。「如果他們真正有一個議會,那我倒很願意到這兒來看看。」他說。自從蘇聯人接管了這裡,議會就一直在發揮作用,但只是名義上的。真正的決定都是在離河很遠的那棟醜陋的長方形大樓裡做出的。那是匈牙利社會主義工人黨總部所在地。
卡希爾望著多瑙河上來來往往的船隻問道:「你想告訴我什麼?」
佈雷斯林從茄克衫裡掏出煙斗,放上煙草,然後用火柴點燃煙斗,「我覺得你不要請假去調查你朋友巴裡的事。」
「什麼意思?」
「今天早晨斯坦利告訴我你將以正式身份被派去調查此事。」斯坦利-波捷夫斯基是使館外的中央情報局小組的負責人。這個小組有200名美國人,其中約100名中央情報局工作人員由他來指揮。
「為什麼派我?」卡希爾問,「我可不是一個受過訓練的調查人員。」
「為什麼不呢?你知道有多少公司的調查人員是受過訓練的?」一句話引的卡希爾笑了起來,「你知道調查是怎樣進行的,科列特,我覺得你這一次能行。」
「因為我認識巴裡?」
「正是。」
「不是心肌梗塞?」
「不是我聽到的。」
他們走近一群建築工人,這些人正在用輕便鑽鑽開一個破舊的碼頭。當兩人靠得非常緊,就連精密的、遠程麥克風都無法從喧鬧的嘈雜聲中分辨出他們的聲音時,佈雷斯林對她說:「科列特,很明顯,巴裡帶了些東西,而且很重要。」
「這些東西不翼而飛了?」
「對。」
「有什麼看法?」
「當然有。要麼是我們,要麼是他們。如果是他們,他們拿到材料,我們會很驚慌。如果是我們,那我們的一個人得到她公文包裡的東西,然後找個機會把它賣給另外一邊。」他吸了口煙斗,接著說,「或者……」
「或者因為別的什麼人想得到她的東西,可能是私人的或者與某人有牽連的東西,大概就是類似於那樣的東西。」
「是的,類似於那樣的東西。」
天空中,擋住太陽的一大團雲移開了,太陽露出了臉,放射出燦燦金光。卡希爾背對太陽,斜看著天空,說:「喬,我們到這兒,不僅僅是讓我預先知道斯坦利可能會讓我去調查巴裡的死因。他讓你來試探我,不是嗎?」
「沒那麼明確。」
「我會去的。」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不。我以前想不佔用工作時間來做這件事。如照你所說我就不用請假了。」
「這樣很現實。」
「為皮克爾工廠干的太長了。是我回去告訴他還是你告訴他?」
「你告訴吧。我與這件事毫無關係。科列特,給你最後一個建議。斯坦和蘭利那些坐辦公室的人的確一點兒都沒有說巴裡是怎麼死的。對他們來說,她死於心肌梗塞。我的意思是他們知道她不是這樣死的,但她沒有什麼價值,公文包卻很重要。」
「裡面有什麼?它是誰的?」
「可能斯坦利會告訴你,但我很懷疑這一點。你知道。」
「如果我試著去找出是誰瞭解此事,那我會知道。」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那得由斯坦和蘭利來決定。讓他們定下規矩,你就在這些規矩內行事吧。」他微微低頭來加強他的觀點。
「我會的,謝謝你,喬。我現在就去見斯坦利。」
波捷夫斯基的辦公室的門上有一個牌子,上面寫著「修理打字機」。使館裡很多中央情報局辦公室上都掛著這樣一個牌子,據說這樣會防止不速之客的造訪。他們常這樣幹。
他坐在一張壞桌子後面。很多人為了熄滅雪茄,常在這張桌子的邊兒上摁滅雪茄,所以桌子上有一溜燙痕。斯坦利又矮又壯,滿頭白髮。卡希爾從到布達佩斯的第一大起就很喜歡他。他精明堅強,但卻容易感傷,而且會傳染給為他工作的每一個人。
「你跟喬談了?」
「是的。」
「對你有幫助嗎?」
「我想是的。我們關係很好,我原打算去接她的飛機。」
他點點頭,咕噥了幾句,指尖在桌子上不斷的滑動,「你是為我們才去接她的嗎?」
「不是,純粹是私人關係。我以前並不知道她是不是帶了什麼東西。」
「她曾經和你談到她正在做的事嗎?」
「談了一些。」
「沒有涉及她此次的旅行?」
「沒有。她從來都不會具體談到她來這兒的任何一次旅行。她曾經說過的一切只是她與她的客戶如佐爾坦-雷蒂見面時的情形。」
「他不在這兒。」
「我知道。昨晚他從倫敦打電話給我,我不在,就給我的電話裡留了言。」
「他不在這兒,你覺得很奇怪嗎?」
「說實話,是的。」
「她計劃與他見面,並和一個匈牙利黨的領導人會見,就雷蒂出書一事進行會談。」
「那得花多少錢?」
波捷夫斯基大笑,「無論帕帕卡是要買布達山上的一套高級公寓,還是立即要他夢寐以求的新車,我們都給。」
「都是一丘之貉。」
「賄賂和賄賂的方式也一樣。」波捷夫斯基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們的損失太大了,科列特。」
「她的那些東西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是的。」
「是什麼東西?」
「尚待查清。」
「如果要我去調查邁耶的死因,我就得知道。」
他搖搖頭,「不是現在,科列特。任務明確了,你以請假的名義回家,然後調查與巴裡認識的每一個人。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不願相信你的朋友已經死去。你盡量去調查吧,然後把你的調查結果向蘭利的辦案人員報告。」
「對我真是一個諷刺,我真正關心的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聽著,你沒必要這樣做。這不屬你的職責範圍,但我建議你在拒絕之前再好好考慮一下。正如我剛才說的,我們現在下的賭注很大。」
「巴納納奎克?」
他點點頭。
「我真的要請假嗎?」
「這要登記,以防一些愛管閒事的人來搗亂。以後我們會補償你的。我保證。」
「你想讓我什麼時候開始?」
「早上就走。」
「不行,你知道我已經和霍爾加斯約好了。」
「好吧,那什麼時候?」
「明天晚上。」
波捷夫斯基想了會兒說:「你們的約見很重要嗎?」
「我已經有6個星期沒見他了。他寄來的一封信中說他有話要給我說。而且時間已經定好了,不能再變。」
「那你就去和他見面吧,明天早晨再走。」
「好的。還有別的事嗎?」
「哦,放鬆些。說實話,我曾經極力阻止派你去調查此事。你們的關係太近了。友情常常是個障礙。努力忘了她是誰,把精力集中在公事上。那個公文包可是所有人關心的焦點。」
她站起來對波捷夫斯基說:「我實在討厭這個地方,斯坦利。」
「浪漫的布達佩斯?」他放聲大笑。
「你知道我的意思。」
「當然。與霍爾加斯見面都準備好了嗎?」
「我想是的。我們會在新安全房見面。」
「我還是不喜歡那個地方。」
「我很喜歡那個地方。」
「很好,你是個忠於職守的人,科列特。」
「我只是個僱員。你剛才說我是請假離開的,那我就沒有正式的身份,這樣會很麻煩。」
「不會。給你的唯一權利是使用我們的人。但你不需要他們。他們也在尋找答案。」
「我想去追尋巴裡足跡。所以我先去倫敦。」他聳聳肩。
「我想和參與驗屍的醫生談談。」
「在那裡你會一無所獲的。他們用的都是清洗過的人。」
「英國秘密情報處。」
「可能是。」
「她是怎麼死的,斯坦利?」
「這難住我了。如果是蘇聯人於的,就可能是用氰酸。」
「我們也用這玩意兒,不是嗎?」
他沒有回答,而是慢悠悠地開始例行公事:剪斷煙絲,弄濕雪茄,然後點燃它,「忘了那些英國醫生吧,科列特。」說著,波捷夫斯基的嘴裡吐出藍色的煙圈。
「我還是想先去倫敦。」
「這陣兒可是一年中去倫敦的最好時間,遊客不多。」
卡希爾打開門,轉過身去,對波捷夫斯基說:「打字機修理的生意做的怎麼樣?」
「進展很慢。小心點,保持聯繫。」
從波捷夫斯基辦公室一出來,卡希爾就開始為那個代號為霍爾加斯——匈牙利語的意思是漁夫——的人的見面做準備。不僅如此,她還搭進去了大半個晚上和第二天一整天的時間來做這件事。霍爾加斯的真名是阿帕德-海迪蓋什。他是克格勃駐匈牙利情報站的高級心理學家。
在卡希爾到布達佩斯的第一周裡,匈牙利科學大會舉行。一些心理學家和精神病學家受到邀請,參加了大會,並向大會提交了論文。就是在這個會上,卡希爾見到了阿帕德-海迪蓋什。有3位美國人參加了大會,包括賈森-托克爾醫生。卡希爾對他有一種天然的反感,儘管直到巴裡-邁耶悄悄告訴卡希爾正是托克爾介紹她加入中央情報局,並做臨時的聯絡人時,卡希爾才對此想了很多。「我不喜歡他,」卡希爾曾這樣對邁耶說,邁耶的反應是,「你不應當迴避。」邁耶在加入中央情報局前作為托克爾醫生的病人有一年的時間了。
阿帕德-海迪蓋什46歲,已婚,有兩個孩子。這個人有些神經質,經常穿著皺巴巴的寬大的西服,裡面的襯衣領子特別緊。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巴拉沙烏特卡的神經與精神病診所一邊看病一邊進行研究。這個診所在連接布達與佩斯的裴多菲大橋附近的大林蔭道上。由於他曾經對一些從事敏感工作的工人進行過一系列的心理測試,這些測試被用來發現導致不滿甚至不忠誠的人格品質,因而引起了蘇聯高層的注意。他被帶到莫斯科,在「瓦沙」待了一年。「瓦沙」是蘇聯很有名氣的一所軍事情報學院的一個很特殊的系。他的學識使他在那兒聲名鵲起,於是他被帶到蘇維埃克羅尼亞。這是克格勃的一支部隊,負責維持蘇聯海外殖民地對蘇聯的忠誠,在匈牙利有它的分隊。卡希爾見他的時候他就是做那樣的工作的,儘管他的正式身份是他匈牙利母校的教師。
在隨後的幾個月裡,卡希爾碰見過他許多次。有一天晚上,當她在維加多廣場一家地處鬧市區的啤酒館維加多獨自吃飯時,他走了過來,問是否能和她一起共進晚餐。他們聊得很愉快。他的英語講得很流利,而且喜歡歌劇和美國爵士樂。他問了一大堆美國人日常生活的問題。
卡希爾對這種偶然的見面從來都沒有多想些什麼。但在兩周後阿帕德接近她的用意就很明顯了。
那是一個星期六的早晨。她起來去跑步,終點在城堡山上的舊皇宮。皇宮在二戰期間幾乎完全被毀了。後來這座巴洛克式的建築成了一個很大的博物館和文化機構所在地,包括匈牙利國家藝術館。
卡希爾經常來這座博物館,對她來說,這裡已經成為使她的心靈得到一絲平靜的避難所。當她站在一幅巨大的中世紀教會的油畫前時,一名男子走到她身後輕輕他說:「卡希爾小姐。」
「哦,你好,海迪蓋什先生。見到你很高興。」
「你喜歡這些畫?」
「是的,非常喜歡。」
他站在她身邊,靜靜地注視著這些藝術傑作,「我想跟你說幾句話。」他說。
「說吧。」
「不是現在。」他環顧四周,然後悄悄地對卡希爾說,「明天晚上11點,在卡皮斯特蘭泰爾的聖-瑪麗-馬加達萊恩。」聲音小得卡希爾幾乎沒聽見。
她吃驚地望著他。
「在教堂後面,那個塔後。11點,我只等5分鐘。謝謝,再見。」說完阿帕德就拖著他那肥胖的軀體,笨拙地穿過那間大陳列室,圓圓的腦袋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
她立即返回她的公寓,洗了個澡,換上衣服,逕直向斯坦利-波捷夫斯基的公寓走去。
「你好。」卡希爾對開門的波捷夫斯基太太說,「很抱歉這陣兒還來打擾,不過……」卡希爾欲言又止,斯坦的妻子似乎明白其中道理,「我正在做小甜餅,而斯坦利卻在屋裡偷偷摸摸地看《花花公子》。依我看,今天和普通匈牙利人的週末一樣,沒什麼特殊的。」
「我得跟你談談。」卡希爾來到夫妻二人擁擠的小臥室裡,對阿帕德說,「剛剛發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方便起見,兩人走出小屋,到外面邊走邊談。卡希爾把在博物館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她的頭兒。
「你瞭解他嗎?」他問。
「瞭解得不多,只知道他是一家醫院的心理醫生和……」
「他也是克格勃。」波捷夫斯基說。
「你很肯定嗎?」
「我肯定。他不僅是克格勃,還是監視處的成員,監視處負責監視在這裡的俄國人。如果他要倒向我們這邊,科列特,那他肯定是在玩花招——要麼他就沒什麼價值了。不,我的上帝,那是個偽裝,他會是一個金子,閃閃發光的金子。」
「我搞不懂,他為什麼找到我了?」她說。
「那無關緊要。他喜歡你看待事物的方式,或者憑感覺認定這個人是他可以信賴的人。誰知道呢?現在重要的是我們應順著這條路走下去,不要打草驚蛇,賭他可能會成為我們的人——或者他已經成我們的人了。」他看看表,說:「現在回家,收拾些晚上要用的東西,我也拿些我們要用的東西,兩個小時後我在使館接你。你要繞到使館,而且確定沒人跟蹤你。你你們在博物館談話時,有人在旁邊偷聽嗎?」
「我沒注意,但他倒是確定沒人。」
「好極了。兩個小時後,我來接你,要準備好這場馬拉松。」
接下來的36個小時令人又緊張又疲乏。到了時間,卡希爾準時到了聖-約翰-卡皮斯特拉諾廣場,在她腦子裡一遍又一遍的回憶由反間諜小組提供的關於阿帕德-海迪蓋什的簡短介紹。這個反間諜小組專門搜集在布達佩斯的對方間諜的情況。
一個灰色的俄羅斯四門吉姆車載著兩個特工一直跟蹤她,並對兩人的見面進行監視。上面給她訂的規定很簡單,而且不使用暴力。
她不能接受他的任何東西,即使一個小小的紙片、一根火柴,以避免因接受對方的材料而落入對方設下的圈套,然後立即以間諜罪逮捕。
如果出現了任何差錯(波捷夫斯基特別強調了「任何」),她應當立即終止談話,走到離這有兩個街區遠的一個街角,那兒有一輛車帶她離開。如果阿帕德不是一個人,她也應這樣做。
在卡希爾的雨衣口袋裡有一隻口徑為點38的特製手槍,不到萬不得已,不得使用,一旦有使用暴力的需要,吉姆車裡的兩個特工會用帶著消音器的M-3衝鋒鎗幫她。她不得將任何東西交給或透露給海迪蓋什。他已經打電話過來,卡希爾所要做的就是聽他說什麼。如果他表示想成為一個雙料間諜,她應該與他另約一個時間,在一個即將廢棄的安全房裡見面。只有你肯定他很可信,你才可以告訴他這個永久的地址。
卡希爾在哥特式教堂所在的那條街的一個小咖啡館前不住地走動。她很高興有這樣一個教堂。她的心在怦怦地跳著,有些興奮,又有些不安,為了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她一直在做深呼吸。不知不覺,表的指針已經指向10:50。他說他只等5分鐘,她可不能遲到了。
灰色的吉姆車從她身邊開過去,裡面的特工一直朝前看,但她始終沒有逃出他們的視線。
她離開咖啡點,向教堂走去。可憐的教堂除了修復過的石塔之外,就只有廢墟了。她突然冒出了一個愚蠢的念頭——她希望這時候出現大霧,裹住這一切,讓這種間諜見間諜的事情更有氣氛。然而,霧始終沒有出現;這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月亮是那樣的圓,放射出的光照亮了每一個角落和高高的教堂。
她走到教堂後面,停住,朝四周看了看,一個人都沒有。可能他不會出現了。波捷夫斯基也提到過這樣的可能性。「他往往會感到膽怯,」他告訴她,「要麼可能他就成功了。即使他跟你見面談話,他都在冒很大的風險,科列特,你可能是最後一次見他了。」
她的心情很複雜。她希望他露面。畢竟那就是她在中央情報局布達佩斯分部的新工作的全部。就是發現這樣的人並使他背叛他原來的主子,成為一個成功的、有相當能力的雙料間諜。但這發生的太快、太容易了,幾乎不大可能,又……「生活就是當下發生的事情,而你又在做別的安排。」他的父親常常這樣說。
「卡希爾小姐。」
他的聲音讓她吃了一驚,雖然她一直在等他,但她顯然沒有為他的聲音、為任何聲音做好準備。她喘了口氣,害怕回頭。
海迪蓋什走出月光下教堂的影子,站到她的身後,「海迪蓋什先生,」她說話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你來了。」
「我來了,你也來了。」
「是的,我……」
「我們長話短說。因為我個人的原因,我希望能幫助你和你的國家。我希望能幫助我的國家匈牙利,使她擺脫最近的征服者。」
「哪種幫助?」
「情報。我知道你們經常需要情報。」
「這是真的,」她說,「你知道你所擔的風險嗎?」
「當然。對此我已經想了很長時間。」
「你想得到什麼樣的回報?是錢嗎?」
「是的,但那不是我唯一的動力。」
「我們談談錢吧。我沒有權利向……」她真希望她沒說這樣的話。海迪蓋什給予了她完全的信任,這一點非常重要。跟他說他得和別人再談實在顯得不夠專業。
但這似乎並沒有阻止他。他抬起頭,朝教堂的塔頂望去,笑著對卡希爾說:「匈牙利以前是一個美麗的國家,卡希爾小姐,的確,現在她……」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不說了。稍等。」他從雨衣口袋裡掏出兩片紙,塞給她。出於本能,卡希爾伸出手,然後卻又縮了回去。海迪蓋什的臉上一片茫然。
「現在我不想從你那裡得到任何東西,海迪蓋什先生。我們會再見面的。你同意嗎?」
「我還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嗎?」
「是的,你可以重新考慮你的提議,也可以收回它。」
海迪蓋什後悔地笑了起來,「飛行員駕駛著飛機已經走到了一個轉折點。一旦他們經過這個點,他們就會一直飛下去直到終點——否則機毀人亡。我就是到了這樣的時候。」
卡希爾很慢但很清楚地告訴他下次見面的已經選好的地點,還有日期和時間:從今晚算起一周後,晚上9點。
「我會去的,我也會帶上今天晚上帶著的東西。」
「很好,我還要問,你是否清楚你現在所做一切的潛在危險了嗎?」
「卡希爾小姐,我不是個傻瓜。」
「不,我的意思並不是要你……」
她穿上雨衣,關上門,和他一起去了一家咖啡店。在那兒,波捷夫斯基遞給她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告訴我發生過的一切,不要提名字,也不要細節。用暗號——壘球、芭蕾,什麼都行。」
卡希爾重新回憶起他們見面時的情形。佈雷斯林一邊聽,一邊點燃煙斗,順便還用火柴點燃他遞給卡希爾的小紙條。兩人都看著紙條在煙灰缸裡化做縷縷青煙。
卡希爾說完後,佈雷斯林望著她,露出他特有的微笑,然後捉住她的手說:「非常出色,你看上去有些沮喪,這些事情用不著花那麼多時間,但足以使你筋疲力盡。我送你回家。如果有人跟蹤我們,他們肯定會想我們之間是那種典型的、熱烈的。資本主義式的風流韻事。」的她大笑,「喬,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想我們應當休息一下。」她用一份蘇打兌兩份酒,剛好與佈雷斯林建議的相反。
兩年後,她又為與漁夫的另一次見面做準備。他們見了多少次,15次?還是20多次?當然這變得更容易了。她和「她的間諜」已經成了好朋友。根據特工手冊,應當結束這種見面的方式。作為阿帕德-海迪蓋什的辦案人員,卡希爾得考慮威脅他的安全和他的使命的任何事情。她得記住許許多多的規矩,而且不斷提醒她自己現在所處的境況。
規定一:特工本人比起他可能傳遞的消息來說更為重要。要做好長久周旋的打算,決不要指望立即有什麼結果。
規定二:不准做任何有違他良心的事。除非他的良心允許他這樣做,否則不能對他要求過高。
規定三:錢。少卻穩定。基本生活方式的改變就會給對方透露些信息。讓他逐漸習慣你的生活方式:不要為送一個特別重要的信息而索取報酬,無論這個行動有多麼的危險。除此之外,不要暴露任何一條消息的來源。
規定四:注意他的情緒和個人習慣。成為他的朋友。傾聽他的話。在合適的時候勸說他,聽他的懺悔,幫助他遠離麻煩。
規定五:不要失去他。
這次見面和所有以前的見面一樣都已經安排好了。當海迪蓋什送什麼東西時,他就會在他家轉角處的電線桿上釘個紅圖釘。每天一名匈牙利郵差——他已經當了多年的中央情報局特工了——都會檢查一下那根柱子。如果圖釘在那兒,他就會在10分鐘內給美國大使館打電話,說一個特殊的數字。接電話的那個人說:「國際野生動物協會」,郵差就會回答:「我想周未去釣魚,不知道條件如何。」他會突然地掛斷電話。接電話的那個人就會通知斯坦利-波捷夫斯基,科列特-卡希爾,或者情報站的技術協調員和二把手哈羅德。哈羅德很胖,可憐的兩隻腳多年以來都得承受他那幾百磅身體的重負。人們叫他「紅」薩瑟蘭是因為他的頭髮是紅色的,只是太少,星星點點的散落在光禿禿的腦袋上。他很喜歡紅色的吊褲帶和鐵路上用的手帕。哈羅德在電子方面是個天才,因此他負責布達佩斯情報站的竊聽和愉拍器材的維護,包括暗中錄下安全房——就是卡希爾和海迪蓋什見面的地方——裡的一舉一動。
從圖釘被發現的那天起一周後,卡希爾就要和漁夫按約定好的時間和地點見面了。在上一次召開的形勢變化會後,卡希爾就把此事告訴了海迪蓋什,海迪蓋什表示同意。
卡希爾比海迪蓋什早一個小時到達見面的地方。錄音和錄像設備已經調試好,卡希爾則一遍又一遍的默記自己要說的話,站裡的其他人已經準備就緒。海迪蓋什在弗吉尼亞蘭利的人已經傳過來了一系列的情報要求,說他們想知道最近與那些人接頭的情況。他們都涉及巴納納奎克的案子。首先他需要弄清楚關於此事蘇聯究竟知道多少。卡希爾在上次與海迪蓋什見面時就把她的要求告訴給了海迪蓋什,他答應盡其所能滿足她的條件。
當阿帕德-海迪蓋什走進房間時,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一張桌子上放著他最喜歡吃的東西:鵝肝,炸過的香草蘑菇,這道菜是哈羅德-雷德-薩瑟蘭在海迪蓋什到達之前才在廚房裡做好的;一碟乾酪,還有用紅辣椒和香菜種子做成的奶酪。甜點是放滿整個大淺盤的小蛋糕,這是一種塗有巧克力和生奶油的小塊鬆軟的蛋糕一些都是海迪蓋什最喜歡吃的。如果再有波旁威士忌,那海迪蓋什會在瞬間把所有的東西一掃而光。遊戲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伏特加酒喝,但一天晚上他說他想喝美國波旁威士忌,雷德-薩瑟蘭就安排蘭利用船運來一箱布蘭頓聲稱是最好的波旁威士忌的薩瑟蘭牌酒,布蘭頓也是一個特別愛喝波旁酒的人。他們舉行了一個歷時一個小時的會議,決定在不理會大使館的限制下,由哪個傢伙溜進匈牙利。和往常一樣,他們給這個計劃起了個名字,叫「艾貝計劃」,這個名字是因為亞布拉罕-林肯在其政治生涯開始前是波旁威士忌酒的蒸餾師。
「你看起來氣色很好,阿帕德。」卡希爾說。
他笑了笑,「沒你好,科列特。你穿上了我最喜歡的外套。」她忘了在以前的一個會上,阿帕德稱讚了她那件藍灰衣服,今晚,她又穿上這件衣服。「謝謝。」說完,她就朝房間拐角處的一間酒吧巴走去。他也跟著走了進去,擦了擦手說:「太棒了。這些天晚上我一直盼望見到布蘭頓先生,也希望能見到你。」
「只要我還是最重要的,你可能會說最重要的證據。」她說。他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她做了解釋。他大笑,「哦,是的,是證據。證據永遠都是重要的。」說著他給自己倒滿一杯酒,又從一個銀製小罐裡取出一塊冰,放進杯子裡,酒一下子溢出來了。他說了句「抱歉」,可卡希爾沒理他,只管給自己倒桔汁,這東西在布達佩斯和波旁威士忌一樣罕見。
「餓嗎?」她問。
「永遠都餓。」他回答道,兩隻眼睛閃閃發光,就好像桌子上有蠟燭似的。他坐在椅子上,把碟子了的東西一掃而光。卡希爾坐在阿帕德的對面,只吃了幾口。
海迪蓋什朝房子四周看了看,好像突然覺得自己在一個新地方,「我更喜歡另一間房子。」他說。
「得換換地方了,」卡希爾說,「在一個地方待得太久,誰都會得神經病的。」
「除了我。」
「除了你。事情怎麼樣了?」
「好……壞。」他那短粗的手在他的盤子上揮來揮去,「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卡希爾的心差點跳出來,「為什麼?」她問。
「至少在一段時間裡不能見面。他們正在討論把我送到莫斯科的事。」
「原因是什麼?」
「誰知道俄國人是怎麼工作的,這究竟是為什麼?我家正在收拾,3天後離開。」
「你不會和他們待在一起吧?」
「不會這麼快。把他們送過去有別的打算,我也是。」他的眼睛已經說出了答案,「最近其他人也都陸續派到莫斯科去,而且一家子都被送到俄國。而男的則留下來等著加入他們,但……」說著,他就著波旁威士忌吞下兩隻蘑菇,然後把胳膊肘放在桌子上,探身過去,「蘇聯人在匈牙利變得越來越不正常。」
「關於什麼?」
「關於什麼?關於安全,關於與你的人的隔閡。家人在俄國是一個控制那些……怎麼說呢?……那些可疑的人的方法。」
「你現在被認為是『可疑』的嗎?」
「我覺得不是。但把我一家子都遷過去,還跟我談了談我調動的事……誰知道呢?你介意嗎?」他指著空酒杯說。
「當然不,不過先加冰。」她輕輕他說。她一直都在看他喝酒。最後他幾乎把整瓶酒都喝完了,走的時候他已經完全醉了。
他又回到桌子旁,要了酒,喝了起來,「我有話要跟你說,科列特。你上次提什麼要求——一個情報方面的要求嗎?」
「是的,有一個要求。你要告訴我什麼?」
「他們知道的比你的人知道的還多。」
「是巴納納奎克的事嗎?」
「是的。他們一直在那個島幹那種事。島上的監視設備屬於他們,而且他們招募了一些當地人,就是這些人把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報告給了他們。」
俄國人租下了英屬維爾京群島的這個私人小島,這個島原屬一個擁有千萬家產的英國地產商。俄國人租這個島時的借口是他們將把這座島開闢成度假區,專供那些政務繁忙的蘇聯高級領導人休息用。美國國務院得知此事後立即會同中央情報局召開了一個會議,並與那位地產商取得聯繫,要求他重新考慮此事。他沒有答應。這樣,交易做成了,俄國人搬進了這座小島。
國務院和中央情報局對此做了深入的分析和估計。他們得出的結論是:蘇聯人不會立即把足夠的精密儀器和人員遷到島內,對巴納納奎克進行有效的監督。他們在這個地方也不會有合適的特工利用當地人來建立有效的間諜網。
「你能說的更詳細些嗎?」卡希爾問。
「當然可以。」他從他那皺巴巴的上衣裡掏出兩張紙,遞給卡希爾。她把紙平放在桌子上開始念。讀完第一頁後,卡希爾抬起頭望著他,輕輕地吹了聲口哨,說:「他們知道的不少啊!」
「是的,這份急件是島上的秘密特工給我的。他們覺得我可以妥善保存這個東西,於是他們就給了我。早上我把他們送了回去。但是,我看了大部分內容,並努力去記住這些內容。我可以開始了嗎?」
卡希爾朝暗中放置了相機和錄音機的那堵牆看了看。海迪蓋什知道牆上有那些玩意兒,而且常常拿這些東西來開玩笑。但他們都避免被這些東西錄下什麼,因為這些器具錄下來的東西既不能帶來靈感,也不能帶來激勵。卡希爾鼓勵他在喝酒前把他所能想到的東西都說出來。
他說著、喝著、吃著、回憶著。兩人足足待了有3個小時。卡希爾對他說的每一個細節都記在心上,還做了筆記,儘管她知道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被錄了下來。筆錄與錄音的差別很小。她一直都在努力讓他說出更多的內情:當他似乎準備不說時,就恭維他、引誘他、撫摩他、鼓勵他,讓他一直說下去。
「還有別的嗎?」一旦他停下來,點燃一根煙,然後用厚厚的嘴唇做出一個滿意的微笑時,卡希爾就會這麼問他。
「沒了,就這麼多。」他突然伸出食指,站了起來,「不,我錯了,還有一些。你認識的一個男人的名字我想起來了。」
「哪個男的?我認識他?」
「是的,與你的公司有關係的那位精神科醫生。」
「你指的是托克爾?」一說出這個名字,她的胸中立刻燃燒起了一團怒火。或許海迪蓋什指的並不是他。如果真是如此,那她早已經把一個與中央情報局有關係的內科醫生的名字給了對方。「是的,就是那個人,托克爾醫生。」聽到這句話,卡希爾如釋重負。
「他怎麼樣?」
「我也不太清楚,科列特,但是他的名字在由島上的監聽哨送來的關於巴納納奎克島的一份急件裡曾經提到過。」
「你肯定嗎?我的意思是他們是不是說……」
「他們沒具體說。我是根據說話的語氣還有急件的內容認為托克爾醫生可能是……友好的。」
「對你。對蘇聯。」
「是的。」
卡希爾在和海迪蓋什談話的過程中一直都沒想起巴裡。而此時房間裡卻到處是她的影子。卡希爾不知道該怎樣回應海迪蓋什的話,只好一言不發。
「我恐怕成了你和你的人的一位昂貴的朋友,瞧,酒又喝完了。」
她忍住沒說「永遠是」,而是說:「總有些東西得替換,阿帕德。但不能代替你。請你親自告訴我,你現在怎麼樣?」
「我很想念我的家人但是……可能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能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繼續。」
「最近我一直在想,也一直覺得現在可能是我考慮成為你們中的一員的時候了。」
「你就是我們中的一員。你知道……」她發現海迪蓋什在不住地搖頭。他笑了。
「你指的是叛逃到我方的時候?」
「是的。」
「關於這一點,我不清楚,阿帕德。就像我剛才說的,當那件事發生後,我就清楚那不是我該管的事。」
「但你說你會就此事的可能性和那些管事的人討論一下的。」
「是的,我說過。」她不想告訴他波捷夫斯基和蘭利兩個人討論的結果是「不行」。
因為他們覺得只要阿帕德-海迪蓋什隱藏在匈牙利和蘇聯權力機構的內部,並且不斷的提供機密情報,他對他們來說就是有價值的。而作為叛逃者,他一文不值。當然如果在他的身份被察覺這樣的危機時刻叛逃能夠挽救他的性命,那又是另外一種情況。但是卡希爾接到指示,在必要的時候盡全力在她的職權範圍內勸阻他做這類的事情,鼓勵他作為特工繼續提供情報。
「他們並不熱心,我知道。」他說。
「不是那樣的,阿帕德,只是——」
「只是我待在現在的地方會更有價值。」
她吸了口氣,靠到椅子上。她很天真地認為要是不告訴他的話,他不會知道原因的。他同時在為克格勃效力,這個組織也是按照同樣的遊戲規則參與這個遊戲的,也有同樣的需求和理念。
「別擔心,科列特,我理解你。我會一如往常地繼續發揮作用的。但是如果有必要,你們得幫助我和我的家人。」
「很感謝你能理解我,阿帕德,我會讓我的人幫你的。」
「我很感激。哦,你說什麼,『一個尋找方向的人』?我會有的,然後朝這個方向走下去,最後就回家。」
「我會和你一樣的。」
兩人坐在桌旁,沉默不語,偶爾喝幾口酒。他臉上的微笑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悲傷。「其實比起你表面上承認的,你的內心更為痛苦。」她說。
海迪蓋什點點頭,眼睛卻一直盯著酒杯。他咕噥了幾句,抬起頭說:「我從來沒跟你談起過我的家人,我那幾個可愛的孩子。」
科列特笑了笑,「不,你沒有,除了你告訴過我你女兒又漂亮又可愛,你兒子是個棒小伙子。」
海迪蓋什一提起孩子臉上立刻露出難得的笑容,但瞬間就消失了,「我兒子非常聰明,是個天才。他喜歡藝術,有著藝術家的敏感。」他探身過去,臉上的表情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你應該看看這個小傢伙是怎麼畫畫的,科列特,畫得永遠都是那麼美,他寫的詩深深打動了我。」
「你一定很驕做。」科列特說。
「驕做?是的,可也得為他的將來考慮。」
「因為——」
「因為在俄國,他幾乎沒什麼機會發揮他的才華。對於我女兒來說,倒沒那麼糟糕,她會結婚,因為她很漂亮,對我兒子……」他搖搖頭,把杯裡的酒也一飲而盡。
卡希爾回過神來,想去擁抱他。在他的話中透露出一種盲目的愛國主義,但一聽到卡希爾說她很理解他和他的家人生活在其中的社會時,他的態度立刻就軟化了。
她想了一會,說:「你兒子待在匈牙利比較好,不是嗎?」
「是,這兒比較自由,但是天曉的什麼時候一切都會沒了?美國是最好的選擇。我不信什麼宗教,科列特,但有時候我也祈禱,希望我的兒子能在美國生長。」
「正如我以前說的,阿帕德,我會盡力……」
他還想說就繼續說了下去,「當我第一次找到你,說想為你們效力時,我就談過我熱愛的匈牙利是如何被蘇聯人糟蹋的。我也說過我很厭惡他們的體制和方式,以及這麼美麗的國家是如何被他們永遠的改變了。」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腦子裡一想到什麼就不住的點頭,「我也不是很誠實,科列特,我找你是因為我想看到我的家人——我的兒子——也能去美國。而我現在要去的卻是莫斯科。」
卡希爾起身站了起來,「阿帕德,我會盡全力幫你的,雖然我不能向你承諾我一定能辦到,但我會盡力的。」
他也站了起來,伸出一隻手。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謝謝你,科列特,我相信你會按你說的去做的。我在這兒待得太久了,我得走了。」
卡希爾付了錢,送他到門口。她說:「阿帕德,小心點,別冒險。」
「當然不會。」他回頭望了望屋子中間,問:「錄音機和照相機幹完它們的事了嗎?」
「我猜已經幹完了。主人公已經退場了。」
他把卡希爾推到屋子中間,在她耳邊悄悄對她說:「我戀愛了。」兩人的距離是那樣的近,他的嘴唇幾乎都觸到卡希爾的耳朵了。
「戀……愛?」
「最近我遇見了一個非常不錯的女人……」
「我覺得那可不是一個好事情。」卡希爾說。
「好也好,差也好,總之已經發生了。她非常美麗,我們已經開始建立……某種關係。」
科列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說:「你的家人怎麼樣?你說你很愛他們,而且……」
他膽怯的咧嘴一笑,就好像小男孩陷入了窘境。他的眼睛在她身上游移不定。然後海迪蓋什注視著卡希爾說:「這是不同形式的愛,科列特。的確,並不是一個社會主義者精神失常了。」
卡希爾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說:「我們不久應當再見一次面,好好談談此事。同時要特別小心。談談你在沒利用任何人的情況下做了些什麼?」
「利用她?」他的喉嚨發出陣陣笑聲,「我們見面的機會是這麼少,談這事是我們最不願做的事了,科列特。」
「謝謝,阿帕德。」
「直到下一次一顆圖釘出現在柱子上。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