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瑪戈特坐在了史密斯的廚房桌子邊。在桌子中央有一個大的蘭姆燉鍋,她對這位廚師的手藝正讚不絕口。
「對不起,」瑪戈特說,「味道真是很誘人,但我沒食慾。」
「我也沒有,」安娜貝爾說,「發生了這種事,真是太可怕了。」
瑪戈特向後靠去,把手按在桌子上,「我在頭腦中對此事不知已思考了多少次。每想一次,我就多一分肯定:他決不會自殺。即使繩子不小心被人留在他的牢房裡,他也決不會這麼幹。」
「毫無疑問要進行一個全面的調查。」史密斯說。
「一定,」瑪戈特說,「要全面。這背後一定有陰謀。」
馬可和安娜貝爾都把匙子放了下來,看著她。
「你跟誰談過科鮑的死?」安娜貝爾問。
「我的老闆,比利斯上校。」
「他都說了些什麼?」史密斯問。
「他深表同情。他說他知道此事肯定會令我很難過,但他也說我再也不用為我開始不想幹的工作而費心了,我可以干我原來的事情了。」
「這話聽起來非常冷淡。」安娜貝爾說。
「我想也是,但我猜想他只不過試圖指出我面臨的處境罷了。」
「你對比利斯是怎麼看的?」史密斯問。
「感情非常複雜。我想他是相當聰明的,在國防部他是一名想當出色的律師。他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但偶爾也會顯示出他和藹的一面。總之,我喜歡他。」
史密斯說:「你昨天晚上從基地得到一個名叫戴維斯中士傳來的口信,有這回事嗎?」
「有。但今天早晨同我談話的那個中尉卻說沒有這個人。」
「不可能,」史密斯說,「除非他聽錯了。」
「也有這種可能,但我對他說了兩遍。」瑪戈特站起來去了廚房的一個角落,她靠在一個大冰箱上,「當西伯特中士告訴我科鮑的行為有點反常時,我應該放下手頭的一切工作去看他。更糟的是,當我在傑夫的房間裡接到這個電話時,我應該聽從我的直覺,穿上衣服,直奔馬可那。」
「你現在打算怎麼做?」安娜貝爾問。
瑪戈特無奈地攤開了兩手,「我能怎麼做?我想星期一早晨我只好收拾好辦公桌,重新當防禦工程的聯絡官。」
「你看起來對當聯絡官的事不太在乎。」史密斯說。
「對,因為我現在沒有把握做好這件事。」
「為什麼?」安娜貝爾問。
「因為在喬伊斯林和科鮑的謎團沒有解開之前,我沒有心思想任何事情。」
「也許他們會給你安排到這個調查組裡的。」史密斯說。
「或許,」瑪戈特說,「我說過我不想成為憤世嫉俗者,我也為此而努力過。但我現在認為憤世嫉俗是對的,因為我已經受到了傷害,我有報怨的權利……科鮑已經成為喬伊斯林謎團的犧牲品。我不相信他和喬伊斯林有親密關係,我相信他說的:他不瞭解這個人。我當然更不相信他殺死了這個人和自殺這件事。」
「如果你的感覺是正確的話,瑪戈特,你認為這是軍方的一個陰謀。」史密斯說。
「如果我的感覺是正確的話,應該是這樣。」
她又重新回到了飯桌旁,「科鮑星期六早晨在五角大樓值班是前一天最後一刻才給安排的。為什麼?是誰排的?他們宣稱殺死喬伊斯林的武器是屬於科鮑的,我對這點很難相信,因為要調換科鮑放在寢室的武器是件非常簡單的事。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攜帶武器,只是在殺人現場才用它,可以判斷出他沒有按常規對它進行檢查,這又是為什麼?」
馬可和安娜貝爾等著瑪戈特繼續說下去。
她說:「我今天坐在辦公室裡花了4個小時去閱讀放在保險櫃中的每一頁材料,但都與以前的不一樣。我讀這些材料已經無數次了。但現在每頁都好像新寫上去的,我從來都沒看見過。」
「舉個例子。」史密斯說。
「科鮑的個人檔案。我已經翻閱過多次了,但從來也沒見過在他的名字後面寫有『HP-5』幾個非常小的字母。」
「這是什麼意思?」安娜貝爾問。
「我不知道,我查閱了五角大樓的手冊,裡面有許多專業術語和縮寫詞的解釋,但卻沒有這個代號的意思。我也翻了五角大樓的電話號碼本,裡面也有一長串縮寫詞,但也沒有。」
「在星期一,你能檢查個人檔案的目錄嗎?」史密斯問。
「我打算這麼做,只要允許。」
「為什麼會不允許?」安娜貝爾問。
「因為,安娜貝爾,我想這個事件的全部調查會隨著科鮑的死而減緩下來,也許永遠石沉大海了。」
史密斯說:「你提起的那個賴希少校,他的行蹤那麼令人難以捉摸?」
瑪戈特想了想後,回答說:「我想是這樣。中央情報局的許多人從事的都是秘密工作。賴希少校的工作很可能就屬於這種性質。」
「你也提到了紐約的那位心理醫生,他叫什麼名字?哈佛?」
「是的,馬庫斯-哈佛。作為辯護準備工作的一部分,我打算同他接觸一下。但現在太遲了。」
史密斯開始收拾桌子上的碟子,用水沖洗著它們,瑪戈特和安娜貝爾走過去想幫忙,但他說:「讓我自己來吧,你們倆到起居室放鬆一下,我一會兒就過去。」
15分鐘以後,他來到了起居室,瑪戈特正靜靜地坐著,看起來安娜貝爾剛安慰過她。史密斯等了一會兒才說:「從你今天晚上的談話來看,你好像知道了下步該怎麼做。」
「做什麼?」
「你想繼續調查喬伊斯林和科鮑這個案子,但這事如你所說的是個陰謀的話,他們是不會讓你去幹的。」
「我還沒有接到這類命令,」瑪戈特冷冷地說,「如果我被命令放棄這個案子的話,我真不知該做些什麼,從小到大我父親始終對我說過這樣一些話……」
馬可和安娜貝爾靜靜地等待著。
瑪戈特眼中充滿了淚水,「他告訴我:不管做什麼事都要照自己的意願去做。不要讓別人主宰自己的命運,努力成為自己的主人。」
安娜貝爾遞給了她一張紙巾。
「你認為忽視喬伊斯林的謀殺案和科鮑的死就是違背自己的意願了嗎?」史密斯問。
瑪戈特用紙巾拭了拭眼淚,「我認為是。」
「我給你提個建議:軍方的調查是緩慢的,如果你決定要繼續調查的話,就不要迫切地去請求命令,就像對待新聞界所持的那種態度。」史密斯說。
「一定。」瑪戈特說。
他們接著看了一個關於華盛頓警察局腐敗的報道。電話突然響了,史密斯接了電話,他又把它遞給瑪戈特,「找你的。」
「瑪戈特-弗克。」她說。
「弗克少校,我叫露西-哈瑞森,是《華盛頓郵報》的。布魯林空軍基地給了我這個號碼。」
「你要問關於科鮑上尉的一些問題?」
「對極了,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對不起,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談。」
「只一兩個問題。你是他的辯護律師,當你聽到這個消息時,你的第一個想法是什麼?」
「我感到很悲哀。」
史密斯這時走近她的身邊,對她搖了搖頭,但瑪戈特沒反應。
「你的意思是這個案子已經結束了?」記者問。
「我想應該是。」
「聽你的語氣好像你對此事還不太確信。」哈瑞森說。
「他死了,按正式說法他是自殺的。」
「『正式說法』?你對此有疑問?」
瑪戈特看了看史密斯,他正衝她直擺手。
「我能見見你嗎?」哈瑞森問,「我還想問你一些問題。」
「不行,這個時候不合適,感謝你打來電話。」瑪戈特把電話掛上了。
他們又坐在了椅子上,看了幾個商業廣告,這時熒屏上出現了關於科鮑自殺的新聞:
「被指控為謀殺理查德-喬伊斯林博士的部隊上尉羅伯特-科鮑,今天早晨早些時候在馬可那要塞拘押中心他的牢房裡上吊自殺。科鮑已經否認了謀殺喬伊斯林的指控,同時也否認了他與喬伊斯林有同性戀關係。部隊發言人說他是用繩子自殺的,同時還說要對此事進行一個全面的調查。」
當這條新聞結束後,瑪戈特說:「我希望由我把這個消息傳達給他母親,而不是電視。我要給她打個電話,但我現在還沒勇氣通知她。」
「也許她會同你接觸的。」安娜貝爾說。
「我希望如此。」瑪戈特憤怒了,「他用一根浴衣繩在牢房裡自殺,真是胡說八道!」
這時門鈴響了,史密斯看了一下手錶,「我忘了托尼和愛麗絲要來我家,」他對安娜貝爾說,「托尼想送給我們一件禮物。」「當史密斯離開起居室去開門時,安娜貝爾對瑪戈特說:『托尼全名叫托尼-布福林諾。他以前在華盛頓當過曾察。有一次他的一個孩子病了,需要一筆數額很大的醫療費,為了弄到這筆錢,他採取了一種不正當的手段。史密斯為他作了辯護,結果他被無罪釋放了,但他也被踢出了警察局,他後來在這兒開過一個夜總會,現在他是一個私人偵探。總之,他很有個性。』」史密斯領著布福林諾和他的第三個妻子——愛麗絲來到了起居室,並向瑪戈特作了介紹。
「少校?」托尼說。
「正是。」瑪戈特說。
「瑪戈特還是一名直升機駕駛員。」安娜貝爾提示說。
愛麗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我不知道女人也能開飛機。」她說。
「我們許多人都能。」瑪戈特說。
「一定,」布福林諾對他妻子說,「你不記得海灣戰爭期間許多女飛行員都駕機參戰了嗎?」
「當然記得,托尼,」愛麗絲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說,「我只不過想不到會有一個真正的女飛行員出現在自己面前。」
「喝杯咖啡,好嗎?」史密斯對布福林諾和愛麗絲說。
「不用了,我們也許只呆幾分鐘,是不是?」布福林諾看了他妻子一眼。
「隨你便,托尼。」
接著他們談論了許多事情,但沒有涉及瑪戈特最近的經歷,布福林諾最後說起了科鮑上吊的事,史密斯對布福林諾介紹說瑪戈特是科鮑的辯護律師。
「這個傢伙一定真正有罪,不然的話他不會自殺,是不是?」布福林諾問。
「未必。」史密斯說。
「我也不這麼認為,」瑪戈特說,「也許整個事件相當可怕,全世界的人都會認為是科鮑殺死了理查德-喬伊斯林,沒人會聽到他的辯解。」
「你認為不是他幹的?」布福林諾問。
「是的,我認為他沒有干。」
「這倒產生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布福林諾說。
「什麼?」
「如果這個傢伙沒有殺死這個科學家,那麼其他人也不會這麼做,我說的對嗎?」他向他們問。
「這個結論很有道理。」史密斯說。
愛麗絲補充道:「有時候人們發瘋時也會做出此類事情。」
「科鮑沒有瘋,」瑪戈特說,「他跟喬伊斯林也沒有任何關係。喬伊斯林不是個同性戀者。」
「喬伊斯林結過許多次婚,對嗎?」布福林諾問。
「對,」史密斯說著站了起來,「我想我們就到這兒吧,你們倆該回去了。」安娜貝爾心領神會地對史密斯微微一笑。
布福林諾站了起來,把手伸向了瑪戈特,「見到你們非常高興。」瑪戈特說。
「我們也一樣。」愛麗絲說。
「祝你一切順利,少校。」布福林諾說。
史密斯送他們出去了。當他回到起居室時,手裡拿了一個包裹。「是什麼?」安娜貝爾問。史密斯打開了它,裡面是一幅鑲框的畫。畫面上是一隻大象戴著英國法官的白色假髮,穿著黑色長袍。在它前面站滿了小動物——兔子、小鳥、貓和狗。上面還有一行字:我說有罪就有罪!沒有反對意見吧?
「是他畫的?」安娜貝爾大笑道。
「不是,」史密斯說,「這是他的想法。我們把它掛在床上邊。」
「掛在盧伏斯的床上。」安娜貝爾說。
「是我們的。」史密斯說。
「我們應該給它買一套合適的沙發。」安娜貝爾說。
盧伏斯這時正睡在地板上,當聽到它的名字時,它抬起了它的大腦袋,打了個哈欠,然後「砰」地一聲又把它的腦袋撞在了地板上。今天晚上自從它發現蘭姆燉鍋中的食物沒有它的那份時,它就一直鼾睡著。
瑪戈特對他們說她要回去了。
「傑夫在哪兒?」史密斯問。
「我來你們這兒之前給他打了電話,」她說,「我原打算到他那去,但我真正需要的是跟你談談,馬可。傑夫明白這點,你們是我最親密的朋友。」
史密斯盯視著瑪戈特,說:「做任何事都不要急躁。如果再有記者給你打電話,你什麼也不要講。你也許會後悔對《郵報》記者所說的話。如果你想繼續幹下去的話,給我來個電話,不要對任何人說起你的想法。」
「我知道,馬可,我保證會這麼做,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