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早晨,在五角大樓新聞簡報發佈處的一個中心會議室內召開了一個緊急的新聞發佈會。起初,軍方打算在星期三宣佈對瑪戈特作為科鮑上尉辯護律師的這一任命。
但在星期一早晨,瑪戈特在8點鐘與比利斯上校會面後,大約過了兩個小時,軍方新聞處的一個負責大眾事件的軍官收到了一位記者打來的電話。他說他是《華盛頓郵報》的新聞記者,被派駐到了五角大樓。他想證實一下是否一名叫弗克的少校實際上已經被任命為羅伯特-科鮑上尉的辯護律師,並說如果允許的話,他想同她談一談。這位軍官答應給他問一問,並把此事立即告知了比利斯上校。
「真是活見鬼了,他們是如何知道這一任命的?」當他那3個可憐部下離他還不到100碼時,他就向他們大吼了起來,當然瑪戈特也在其中。他狠狠地用目光盯著她,好像要從她的眼神中看出是否她與馬可-史密斯的談話中已經把秘密洩露出去了。她知道此事絕不會發生。雖然她沒有對史密斯做過暗示,讓他保守秘密,但她相信他會謹慎地對待這件事情的。
比利斯馬上給新聞發佈會的官員打了個電話,「通知各路記者,明天早晨10點鐘將召開一個新聞發佈會,佈置一下會場。對那些新聞兀鷲們要嚴加防備,確保發佈的內容不被洩露。」他打完電話,把身子向椅子後面靠了靠,搖了搖頭,「如果是我的辦公室的人洩露了此事,我就讓他立刻滾蛋!」瑪戈特看著他,暗想:他真是個凶神惡煞。他把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瑪戈特一個人。這時他關上了門,在椅子邊上坐了下來,「你同史密斯討論過此事嗎?」他問。
「是的,先生,討論過。」
「你告訴他這件事需要保密嗎?」
「我們所談的內容決不會被他屋外的任何人得知,對於此類事情,他向來很謹慎。」
比利斯點了點頭,「我也這麼認為,雖然我對他並不瞭解,只是耳聞過他的大名。那麼你知道誰洩露了這個秘密?」
瑪戈特搖了搖頭。
「我剛才說的意思是:如果洩秘者出自我的辦公室,我會把這個人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瑪戈特忍不住笑出了聲,比利斯似乎很高興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幽默。他往椅子後面靠了靠,「午餐有安排嗎,少校?」
「沒有,我打算在我的辦公桌上用餐。」
「錯了,少校,你今天要在我的辦公桌上用餐,在明早之前,我們有許多工作要做。我建議你先回辦公室,認真琢磨一下明天新聞發佈會上要做的每件事情的細節。一旦你抽出時間,馬上給海倫打個電話,告訴她你要見我。我會取消今天下午的各項預約,至少是那些不比此事重要的預約。」瑪戈特站了起來。
「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少校!」
「我有選擇嗎?」
「一點兒沒有。你的時間只有幾小時。」
瑪戈特取消了那天下午所有的預約。最後她給福克斯伯去了電話,他正在威斯戈特參議員的辦公室。他們約好了今晚要一起吃晚飯,「傑夫,我今天說不准什麼時候能下班。有件棘手的事,我脫不開身。」
「什麼事?」他問,聽起來他好像有些心煩意亂。
「在電話裡我真的不能講。事實上,在明天早晨新聞發佈會之前,我是不能透露出半句的。」
聽她這麼說,他注意力似乎集中了一些,「別開玩笑,瑪戈特。這事聽起來令人心煩。到底怎麼啦?」
她這麼說很後悔,至少她不該暗示發生了意外,而應該央求他取消今晚的約會。她說:「我知道,這樣做很不公平,但我實在抽不出時間,請理解我。如果我能有一個小時的空閒,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我們的約會將照常。」
「隨你便吧。」他說,他生氣了。
「我盡量抽空兒。」她掛上了電話,心裡感到很難受。最近她和傑夫之間總發生些小磨擦。她認為這是由於彼此工作壓力太大造成的,所以她一直想抽出幾天時間,同時要求傑夫也擠出一些時間,與她共度一個時間長一點兒的週末,那樣兩人之間的矛盾也許會小一些。可是現在已沒有時間考慮這些了,她立即打電話給海倫,說她已為會面做好了準備。海倫迅速地把這件事告知了比利斯,然後給她回了個電話,讓她半小時後來。現在已是12點半了,她突然感到有些餓了,比利斯上校會給她定午餐嗎?她真希望他訂了,因為她實在抽不出時間了。他們也許會說在五角大樓沒有兩個辦公室的距離會超過7分鐘,但她卻達不到這一點。到樓下最近的餐館去就餐至少也要花上15分鐘。如果她轉錯了彎,她花的時間將會更多。
「在我同國防部長見面之前我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比利斯對瑪戈特說,「這意味著我們要在兩個小時內處理新聞發佈會上可能出現的零星瑣事。」瑪戈特不知是否喜歡他選擇的這個字眼。
比利斯繼續說:「這個案件除了必須在軍事系統下進行審判外,我們還要確保兩件事:首先必須向公眾保證:科鮑上尉將在最大範圍內被起訴。他將被指控的罪名是謀殺軍事武器領域裡的著名專家。而謀殺又剛好發生在軍事範圍內。」他嘲諷地笑道,「在五角大樓內,這個國家安全防禦的總指揮中心。其次,我們也要向公眾保證:科鮑上尉將會受到完全公正的辯護。」他作了個手勢,「換句話說,少校,這次審判最好的方式就是教科書式的。」
瑪戈特事先已經設計好了一系列問題。然而,在她提出這些問題之前,她說:「上校,我先為自己辯護一下,我現在有機會吃東西嗎?」
「我總是敬佩那些務實的律師,我將命令海倫完成此事。你滿意嗎?」
「要米飯加雞沙拉,」她說,「還有咖啡。」
他們又回到眼前最主要的問題,「科鮑上尉已經知道委派我作他的辯護律師這件事嗎?」
「這點毫無疑問。」
「考慮到指控的嚴重性,我將考慮提醒他有聘請民事律師的權利。」
「儘管我知道,他沒有提出過這個要求。但我們一定要讓他確信這是他的一項權利。如果同別的律師合作,你會有什麼感覺?」
「我非常願意。」瑪戈特說。她一直希望這個案子能按這種方式進行。按她的考慮,如果能有一個懂得民事犯罪的律師協助她來完成對被告的辯護任務,她會感到稱心些。
她又問了科鮑現在被拘押在何處。
「馬可那。」
部隊基地——萊斯利-馬可那要塞,坐落在哥倫比亞區美國國會大廈南端的一塊狹長陸地上,從阿那克斯特海軍基地和布魯林空軍基地方向來的阿那克斯特河正好流經此地。作為拘押地,它有著漫長而又多彩的歷史。在美國歷史上最古老的軍事要塞就在這兒。1865年7月7日,4個因陰謀暗殺林肯總統的人就被吊死在這兒。同時約翰-威爾克斯-布斯的屍體也被秘密埋藏在此地,直到兩年以後才被挪走。現在它是美國國防大學的所在地。
「在明天新聞發佈會前我有跟科鮑上尉談一次的機會嗎?」
「這是星期二計劃要宣佈的內容之一,我不想讓你先去。如果明天你被問及是否已同被告見了面的話,你就說你將在以後48小時內完成此事。」
瑪戈特說:「我將不得不認真通讀一下對科鮑的所有指控證據。順便問一句,誰是這案子的裁判者?」瑪戈特所說的裁判者是指在軍事審判統一法典下,最終判定被告律師的辯護是否有效及被告是否有罪的人。
比利斯說:「是參謀長聯席會議的主席。」
「在軍事法庭開庭時,如果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是裁判者的話,我看會發生一件很有趣的矛盾衝突。」她等待著答案,但比利斯什麼也沒說。她又加了一句,「會不會是這樣?」
「那又怎麼樣?」
「軍事審判統一法典已經說得很清楚,被告律師不能從嫌疑犯的部門中產生。」
「對,少校,但你不是被參謀長聯席會議委任的,你是被國防部委任的。」
「這樣有技巧的解釋我很贊同,但是上校,這兩個部門似乎是密不可分的。」
他搖了搖頭,「不,我過去一直擔任國防部的辯護律師。主席認為這沒有什麼衝突。」
「我多慮了。」
「你考慮得對,我們今天在這裡就要考慮到明天新聞發佈會上可能出現的每一種情況,確信不出現任何紕漏。」
瑪戈特問:「在發佈會上要我參與的內容多麼?」
「很少。我打算發表一個包括介紹你在內的陳述,其中有你的軍事背景,法律訓練,擔任科鮑辯護律師的資格,以及他們想聽的一切。」
她猶豫了一下,說:「包括我是一名辯護新手和從未接手過謀殺案這兩個事實?」
「我不打算指出這兩點,不必要。你具有軍事法庭的辯護經驗,只是少了一點兒。如果被問起,你就如實地回答好了。」
他們又花了一個小時對發佈會上的每一個細節都進行了推敲。比利斯最後交給瑪戈特一疊含有科鮑軍事檔案的材料,「明天發佈會前你要對這些材料做到滾瓜爛熟。」他說。
瑪戈特把這些材料裝進了自己的公文包裡,她此刻感到這些材料太少了,就跟自己的辯護經驗一樣少得可憐。她現在真正想做的事情是衝出比利斯的辦公室,跑到史密斯的身邊,坐在他的面前,盡情地吸取他的智慧和經驗。就跟她從前作學生時經常做的一樣。但她知道她不能那麼做。星期天那天他始終很熱情,大多時候是在聽,偶爾也問了一些問題,他最後斷言她能夠接受這項挑戰。當她要離開時,他告訴她隨時都可以與他進行討論,但她不打算這麼做。
同比利斯會談之後,她返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打算給福克斯伯打個電話,看看能否恢復他們的晚餐計劃。她需要一段時間休息。她感到經過短暫休息後,她將能更好地消化這些材料。
「傑夫,我是瑪戈特。」
「祝賀你。」他說。
「祝賀什麼?」
「我剛從收音機裡聽到你已經被委派為科鮑的辯護律師。」
「你在收音機裡聽到了?我們打算在明天早晨10點的新聞發佈會上宣佈此事。」
「別理這些了。上帝啊,你是怎麼被捲進去的?」
「我一直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出去吃一頓,好嗎?也許你能幫助我找到答案。」
「你不應該接受這項委派。」
「我試了,但運氣不佳。」
「瑪戈特,你當律師的經驗不足。」
她對這話很反感,這方面似乎沒必要誇大。他感覺到了,又補充說:「我的意思是,你受到過良好的訓練,但你從未對一個重大的犯罪行為作過辯護。」
「我知道我沒有。對我來說這項委派的份量有些重了,但是傑夫,沒必要對此感到沉痛,這個不幸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在明天新聞發佈會之前我有許多事情要做,但是我很想同你吃頓晚飯,好好放鬆一下。」她停了停,「我真的很需要這個,傑夫。」
「好吧,今天晚上我本打算要完成一個方案,這個方案可以等到明天。我們在哪兒會面?」她激動不已,「你定。」
「喜歡吃泰國菜嗎?」
「當然。」
「純泰國風味的,喬治鎮有一家。」
「幾點?」
「6點?」
「說定了。還有……謝謝你,傑夫。」
他們一邊吃著木炭烤的嫩雞,一邊談論著。當瑪戈特剛介紹完她對這項委任的感想時,福克斯伯就發起了感慨。他倆在一起的時候,福克斯伯一般是聽的多,談的少。但當他被什麼問題困擾時,他就會在這個問題上滔滔不絕他講解起來。現在,中東爆炸的那顆原子彈已經影響到了在國會舉行的軍事預算聽證會和五角大樓的氣氛,大量的遊說者直接來到國會,要求恢復兩年前被國會砍掉的巨額軍事預算,這些都無疑影響到了福克斯伯今晚的情緒。如果被砍掉的軍事預算不被恢復的話,國家也許可以用這筆錢改善人民的生活。但現在他們不但想把原有的預算恢復起來,而且還想加大軍事投入。
「他憑著現在擁有的核能力已經作出了進一步威脅的姿態。」瑪戈特說。
「這點毫無疑問,但這並不意味著兩年的社會民主改革就此了結。上帝啊,這些年一直統治著這個國家的是你們軍人」。
「你們軍人!」
她對這個字眼極其反感。他已經把她歸進龐大的軍事機構中去了,而沒有把她看做一個活生生的個體。作為一個人,她碰巧選擇了軍人職業,但這並沒有錯;而作為女人,她知道:她深深地愛著他。當然這種愛不是一種認識行為,而是一種純粹的感情,一種女人對男人的純粹反應。
她把手從桌面伸過去,抓住了他的手,「傑夫,不要讓這美好的夜晚在討論軍事預算中度過。我知道你對這感觸很深,在這點上我尊重你。但是當你說『你們軍人』時,你把我已經不當作一個活生生的個體存在了。」
「一個剛巧是空軍少校的個體。」
「是的,但那有什麼分別嗎?我不關心政治。我是一名律師,就像你一樣。我也剛巧喜歡飛行,但那不意味著如你所說的我參與了一些軍事陰謀。」
「你是對的,瑪戈特。你是一名律師,就像我一樣。我們之間不同之處是我們從事的工作性質不同。」
她想他要提醒的事實是他所從事的是民事訴訟,而她是軍事的;他所從事的法律工作更有社會價值。他接著說:「你一直做著令人極其疲倦的工作,瑪戈特。」
瑪戈特向後靠了靠,皺了一下眉。
「這話不像我所知道的傑夫-福克斯伯說的。」
瑪戈特認為福克斯伯能吸引她的許多因素之一就是他特別關心社會公正問題。
他知道他離題太遠了,他沒有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感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道:「對不起,瑪戈特,我知道我們現在是在吃晚餐,不該用這些事情煩你。我也知道你不願接受這個委派,但你又無從選擇,因為你是軍人,你不得不接受命令,即使這些命令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兒。願意吃點冰淇淋嗎?」
她弄不懂他為什麼在感情上來了個大轉彎。他已經挫傷了她的傲氣,她對此耿耿於懷。但是她還是露出了一個微笑,「我喜歡吃,」她說,「但不是今晚。我不得不回去了,我得對這些材料進行深入研究。」
他的車停放在一個街區遠的地方,她卻沒那麼幸運,她的車停在三個街區以外。
「我送你到你停車的地方。」他說。
「不必了,但很感謝,我可以散步過去。飯後我常做些鍛煉。」
他一下把她拉過來,緊緊地抱住了她。她此刻感覺到眼中的眼淚直打轉,但她沒讓它們掉下來。他們熱烈地吻著,一種難以抗拒的生理渴望湧遍她的全身。
「你今天晚上不得不看完這些材料嗎?」
「恐怕得這樣。」
「我們需要在一起呆段時間,瑪戈特,不受任何打擾的一段時間。」
「是的,我知道。我想我們可以多安排幾天,過一個長一點的週末,也許可以到海邊去玩一玩。」
「但你現在接手了這個案子,恐怕不會有時間。」
「我保證盡量抽出時間。」
「這個月末怎麼樣?剛好又是勞動節。」
她猶豫了一下,「好吧,我盡量爭取。讓我們彼此都把它列入日程表。」
「非常好。」他又吻了她一下,目送著她離開。她拐個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