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
馬可和安娜貝爾第二天下午3點鐘到華盛頓,直接回到他們的公寓,洗了個澡,換上了乾淨衣服。從機場送他們回水門的車開到了水門飯店底層人口的停車區。另一輛車也開了過來,是輛簡單的四門黑轎子,車上坐著理查德-拉荷亞。在從墨西哥城過來的飛機上他已經詢問了史密斯夫婦。車上還坐著兩個拉美的中央情報局特工。
副總統辦公室派出了兩名特工到機場迎接馬可和安娜貝爾,其中一名跟他們上了樓,等在起居室裡,另一名跟豪華轎車司機待在一起。
「我們好了。」馬可說著走出臥室。
他們坐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又快步向飯店方向走去。
「幹嘛要把車開到飯店那邊?」馬可問。
「這是程序。」那名特工說。
他們上了轎車,兩輛汽車一起開上弗吉尼亞大道。幾分鐘後他們到了第十六大街和賓夕法尼亞大道口的老行政樓,在一個很少使用的大門前停下,副總統的辦公室家在樓上。前總統哈里-杜魯門曾這樣評價這座佔地10英畝的19世紀法式龐大建築物:「我不希望把它拆毀。我想它是美國最大的一個怪物。」
從汽車裡陸續走出的人們無暇顧及這座建築的缺陷。他們已經得到電話確認,副總統艾普賴爾正在辦公室等著他們。兩位特工護送他們走進大樓,穿過寬敞的主大廳,來到了副總統的辦公套間。他們被領進這座大樓566個房間中的一個很大很方方正正的房間,一張大柚木會議桌和20把帶墊椅子佔據了主要的空間。已在房間裡等候的兩個人站了起來,作了自我介紹。馬可和安娜貝爾認識其中的一個人,勞倫斯-梅爾斯,他是華盛頓警察局長。另一個人是首都警局探長拉路卡,他們還沒人座,喬-艾普賴爾就來了,他在給他留的桌首位子坐下,一臉倦容。
「馬可,多虧你從墨西哥打過電話來,讓我對發生的事情有些瞭解。其他事情也有人跟我講了。現在情況怎麼樣?」
拉荷亞說:「副總統先生,如您所知,您的競選活動經理克裡斯-海德斯涉嫌跟一個欺詐您和其他人的陰謀有關,我們尚不清楚他具體都做了些什麼,他這麼做的原因,是誰買通的他,以及他在這些活動中參與的深度。但是,墨西哥游擊隊領袖卡洛斯-安贊格交給史密斯的證據已被海德斯截走。我們知道他半夜就去了墨西哥城,但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據我們所知,他並沒有在墨西哥或是里昂乘飛機。」
「關於這個問題,我可以提供線索。」艾普賴爾說。
艾普賴爾吸引了大家全部的注意力。
「就在你們來的幾分鐘之前,我接到了克裡斯打來的電話。」
「他說了什麼?」馬可問。
「他說他從墨西哥回來了,那邊關於安贊格發生了一個悲劇。他說他需要休息一陣子。」
「他有沒有說原因?」一位中央情報局的特工問。
「他說發生在墨西哥的事情讓他很累,還有,他有些個人的事情要處理。」
「他有沒有提他拿走的證據?」馬可問。
「沒有,按照你的建議,我也沒提昨晚咱們倆的談話。」
「他在哪兒打的電話?」拉路卡探長問。
「不知道,我問過,他沒有說。」
梅爾斯局長,長著個雙下巴,鬍子很濃,他是從基層一步步被提拔上來的,很受華盛頓執法圈中人士的尊敬。他說:「副總統先生,也許拉路卡探長向您匯報一下首都警局對最近發生的幾個命案的調查結果,會對您有幫助。彼特?」
拉路卡顯然很不習慣跟副總統說話,他的聲音洩露了他的不安。開始,他險些說不出話來,清了清嗓子,才說:「先生,我們兇殺組的偵探彼得森和傑肯森一直在調查莫林-加沙、勞拉-弗洛瑞斯以及最近的拉蒙-凱利被害的案子。」
「這些命案都跟克裡斯-海德斯有關嗎?」艾普賴爾問道,他希望答案是否定的。
「我恐怕是的,先生。據我們調查……還是讓我從頭說吧。華盛頓有個叫做墨西哥-美國貿易聯盟的組織,弗洛瑞斯小姐死亡當晚參加的那個晚會就是他們辦的,有個叫瓊斯-坎帕斯的年輕人一直跟她約會。他也在晚會上,不過後來他先離開了。」
「還有呢?」艾普賴爾問。
「我們一開始問詢坎帕斯的時候,他滔滔不絕地大背黨綱。後來,彼得森和傑肯森給他加了點壓力。據坎帕斯說,他的僱主不僅僅是為墨西哥作說客,他們的一個職能是為墨西哥的某個人充當在華盛頓的職業殺人小隊。據坎帕斯說,海德斯給他們集團提供了有關加沙、凱利,還有弗洛瑞斯小姐的情報:他們都知道些什麼,他們會在哪兒,他們想做些什麼。由於海德斯跟另一集團,墨西哥力量組織的密切關係,這些情報他無所不知。」
艾普賴爾看了看馬可,閉上了眼睛。整個房間都被他的痛苦籠罩著,過了好一會兒,他睜開眼說道:「那這個坎帕斯也是個殺手,一個僱傭殺手嗎?」
「不是,先生,」拉路卡說,「他聲稱他做的只是為貿易聯盟負責聯絡,我們相信他說的是真話。不過,發生的事情他都知道。」
馬可-史密斯說:「現在知道了海德斯的角色,副總統先生,我敢肯定是他把我跟卡洛斯-安贊格會面的細節洩露了出去。他所處的職位使他無所不知。是他讓安贊格和他的一些追隨者送了命。」
艾普賴爾又向警察局長發問:「你已經下了這幾個謀殺案的追捕令了嗎?」
「沒有,先生,不過快了。」梅爾斯答道,「這個墨西哥-美國貿易聯盟很會跟那些殺手保持距離,實際上,我們已經確認了一個殺手了,是個叫哈里-坦可斯基的美國人。他跟那個聯盟有合同。坎帕斯說在弗洛瑞斯被推下屋頂的當晚,他並不知道但可斯基是個僱傭殺手。別人只告訴他他是個顧問。不過坎帕斯願意指證但可斯基及他自己組織裡的人。」
「坎帕斯在哪兒?」馬可問。
「我們還把他留在老地方,」拉路卡說,「在我們準備好採取行動之前,還不想打草驚蛇。」
「那他可能有危險。」
「如果跟其他人的計劃不牴觸的話,我們打算今晚把他接出來。」
「那這個坦可斯基怎麼樣了?」馬可問,「他現在人在哪兒?」
「在他的公寓裡。」拉路卡說,「自從坎帕斯告訴我們他的事之後,我們就把他和南幢都監視起來了。」
「水門的南幢嗎?」安娜貝爾說。
「是的,夫人。我們只要得到命令,馬上就可以衝進去,逮捕他。要是你命令行動,副總統先生,我們這就行動。」
艾普賴爾說:「馬可,你看上去好像還有話說。」
「我想再回到剛才問過的那個問題,副總統先生,關於克裡斯-海德斯現在可能在哪裡,他說他在華盛頓嗎?」
「對。」
史密斯站了起來,「我們早一點找到克裡斯,」他說,「就能早些取回那個信封。」
「我們可以全面搜捕他。」拉路卡說。
喬-艾普賴爾說:「克裡斯給我的印象是他好像打算一切照舊,只是休幾天假而已。他聽上去好像並不怎麼不安或是憂慮。他還說他今天晚些時候或者明天要到競選總部看一下。」
「他可真夠鎮定的。」梅爾斯說。
馬可關於海德斯還有很多話想說,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沒說。
最後決定是:由首都警局逮捕哈里-坦可斯基,並且把瓊斯-坎帕斯從墨西哥-美國貿易聯盟接出來,保護起來。
「那兒的其他人怎麼辦?」一個中央情報局特工問。
「我們需要落實他們的法律地位。」拉荷亞說,「他們不是外交人員,不享受豁免權。」
「我們明天早晨對他們採取法律行動。」梅爾斯局長說。
「那海德斯呢?」馬可問。
「咱們先別把他嚇跑了,」艾普賴爾說,「他好像並不清楚整個的情形。」
「我們能先守住機場嗎?」馬可問,「他有可能會跑。」
「這事我們來辦,」拉路卡說,「還有汽車站、火車站。另外,我建議在您的競選總部安插幾個便衣,副總統先生,防備他真的過來。」
「還有他的公寓,」梅爾斯又說,「24小時監視。」
他們走出來的時候,馬可問梅爾斯局長能給海德斯定什麼罪。
「同謀罪。協同謀殺罪犯。」
「倘若他事先知道他的情報會派上什麼用場的話。」史密斯說。他懷疑海德斯是否知道。
「他一定是為了錢,」拉路卡說,「除非他是為了愛才這樣做。見鬼,肯定有條聯邦憲章規定,接受外國政府賄賂是非法的。」
「我們把你們送到哪兒?」拉荷亞問馬可和安娜貝爾。
「我們家。」安娜貝爾說,「我已經累得不行了。」
車在南幢前停了下來,馬可和安娜貝爾謝了拉荷亞和司機,下了車,正要上樓,大廳裡的一陣騷亂讓他們停下腳步。
「這是怎麼啦?」安娜貝爾問。
「我要遭詛咒了。」馬可咕噥著。
哈里-坦可斯基被四名身著警服的警察帶出大門,雙手被銬在背後。他遭逮捕時肯定還在睡覺。他穿著睡衣,只在外面罩了件浴袍,他的蠶絲般的黃頭髮亂糟糟的。
「那男人就是……」
馬可抓住安娜貝爾的手,「對,就是跟你同桌的那傢伙。」
但可斯基和按著他的警察離他們倆只數尺遠。從他們身邊走過時,但可斯基還衝他們一笑。
「天那,我們曾離他那麼近,」安娜貝爾說,「他,還是咱們的鄰居呢。」
「一個殺手,而且很不懂禮貌。他會在監獄裡上些禮節課。快,咱們上樓吧。」
「我真想盧伏斯。」一回公寓,安娜貝爾就說。
「我們明天一早就去接它。喝點什麼?」
「呃,對。來一杯你的絕妙曼哈頓人會很不錯。」
「一會兒就好。」
「我會在露台上。」
馬可剛把各種配料酒往雞尾酒攪拌器裡倒了一半,正要攪拌,電話就響了。他一隻手仍忙活著,另一隻手接起電話。
「馬可,我是怕尼-科什包姆。」
「我最喜歡的牙醫最近可好?」
「挺好。」
「我知道,我又該去洗牙了,我會……」
「我不是為了這事兒。我想你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唐說警察在你們樓裡逮捕了一個系列殺手。」伯尼-科什包姆和唐-克呂第的牙科診所都在水門綜合大廈裡。
「這事說來話長了,怕尼。等我落到你的專業魔爪裡,我再跟你講。瑪麗好嗎?」
「還好。你這陣子不在家嘛。去度假了?曬太陽去了?」
馬可笑了,「那兒是有些熱。在你那兒個給我留個位子。」
「椅子上有你的名字。最近預約一下吧。他們又漲了我們的房租。」
馬可把飲料端上露台,安娜貝爾正坐在那兒,兩隻腳搭在欄杆上,閉著眼。
「您的飲料,夫人。」
她抬眼看看他,微笑著接過酒杯,問:「誰打的電話?」
「伯尼-科什包姆。他聽說咱們樓裡逮捕了一個系列殺手。我告訴他他應該停止使用他的笑氣。」
「你並沒告訴他。」
「是,我沒告訴他。」他拿杯子碰碰她的杯沿。
「我整個人都要乾枯了,馬可。」
他在她身邊坐下,「這不奇怪。不過,現在我們到家了。明天,我們就能把羊圈裡的狼捉住了。然後,你去你的藝術館,我去我的法學院,一切都將回復原位。墨西哥將只是一場噩夢而已。」
「這個噩夢真讓我傷心。我本來想,咱們倆能在聖米格爾好好玩兩大。我全都計劃好了,真是太遺憾了……」
「是不是門鈴響了?」
「我沒聽見。」
「是門鈴響。」
他正要站起來,她忙拉住他的胳膊,「不管是誰,我去把這人打發走。」一會兒,安娜貝爾喊道:「馬可?」他馬上聽出她聲音裡的緊張,立即起身,快步趕塚門廳。站在門口的是克裡斯-海德斯。
「你好,馬可。」海德斯說,嘴裡掛著一絲拘謹的乾笑。他不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充滿自信、總是很意洋洋的年輕成功人士了。他還擺著唬人的架式,可眼神裡卻露怯了。他像是受了驚嚇,雙眼一刻不停地動,前額和唇上有一層汗。他的西裝、襯衫和領帶都很入時,可看上去皺巴巴的,就像穿著它們的主人一樣無精打采的。
「你好,克裡斯,」馬可說,「真沒想到。」
「是呀,我應該先打個電話來,我想既然我就在大廈裡,索性過來看看你們在不在?不請我進去嗎?」
「當然。」
馬可和安娜貝爾往後退了退,讓他進門來。
海德斯乾笑了一聲,「那隻大狗在家嗎?」
「不在。」
「好。我可不喜歡給它當點心。」
他走了進來,關上了門,緊張得四下看了看。
「呃,」馬可說,「你怎麼樣?」
「還好。我,嗯……」
「來吧,坐下。」他們走進起居室,「喝杯啤酒?」
「當然好。謝謝。我還能喝點東西。」
「稍等。」
海德斯坐在沙發上。安娜貝爾跟著她丈夫進了廚房。
「要是有,我喝國產的,」海德斯朝他們喊道,「我已經喝了好一陣子墨西哥啤酒了。」
「當然有。」
「怎麼辦?」安娜貝爾輕聲問馬可。
「先聽聽他怎麼說。」
「我到另一個房間,打電話給……」
「你們在自己釀啤酒嗎?」海德斯問,人已經站到廚房門口。
馬可勉強一笑,「你嚇了我們一跳,克裡斯。安娜貝爾正要走。」
「噢?為什麼不多呆一會兒?我不會坐長了。」
馬可打開一瓶西拉內瓦達淡啤酒,瞥了海德斯一眼,他倚著門柱站著,一隻手放在西裝口袋裡。他是不是帶了槍?
「我也不是非要現在走,」安娜貝爾說,馬可知道她也一樣瞭解這形勢的危險,只是不想把他一個人留下。他真希望她不這樣想。他又到冰箱取出一瓶啤酒,打開了,遞給海德斯。
「非常感謝。」海德斯說,抓過瓶子狠喝了一大口,他跟著馬可和安娜貝爾又回到起居室,坐下來,他們注視著他。他們不約而同地認為他剛用過毒品。馬可舉起杯,「乾杯!」
「對呀。乾杯!」他一飲而盡。
「對了,克裡斯,怎麼想起到我們這兒來了?」安娜貝爾問。
「我只想過來為在墨西哥的混亂安排向你們道歉。當時華盛頓這邊有事,我一著急就回來了,也沒來不及跟你們倆道個別。」
「用不著道歉。」馬可說。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我剛聽說安贊格出事了……當然,還有你的事兒,上帝,那一定很可怕吧。」
「是呵,是很可怕。」
「你知道,馬可,在聖米格爾發生的事這裡肯定不是很清楚。我想在向直箭匯報之前,先跟你回顧一下。」他笑了,「我真喜歡這個外號,配他很合適。」
「再來一瓶啤酒?」
「好。」
馬可又去了廚房,海德斯跟安娜貝爾說:「看到馬可人好好的,我真是鬆了一口氣。在聖米格爾發生的簡直就是屠殺,純粹是屠殺。我跟艾爾菲說了,她嚇壞了。整個聖米格爾都嚇壞了。」
「我能想像得出。」
馬可回來了,遞給海德斯一瓶剛啟開的啤酒。
「我急著想瞭解槍殺後面發生了什麼?」海德斯說,「我只零星地知道一點。」
「很混亂,」馬可說,「安贊格說過他會把一個裝著證據的信封送到我的飯店,我一直沒拿到。」
「是嗎?太可怕了。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
「在我們到飯店之前,另外有人先拿走了。」
海德斯又喝了一口啤酒,「誰呢?」他問。
「可能是你,克裡斯。」
「我?」他搖搖頭大笑,「我可不知道什麼信封?證據?什麼證據?」
「是關於安贊格死前告訴我的一些事。實際上,那個信封或許也沒那麼重要。有了安贊格提供的這些情況,再加上在華盛頓獨立搞的調查,還是可以建立起針對革命制度黨裡那些集團的卷宗。」
「能這樣很不錯。說起那個信封你怎麼會認為是我拿的呢?」
「根據那個夜班經理的描述。」
「他一定是喝多了特金拉酒了。我聽說你逃出了那場屠殺真是鬆了一口氣。我很喜歡墨西哥,馬可,可這個國家也太殘酷了。」
「特別是在他們知道了某些人會在哪兒的時候。」
「是啊,」他停了一下,「哪些人?」
「比如說安贊格。那些部隊知道得很清楚,他什麼時候會在哪兒。」
「那些情況很難保密。像安贊格那樣人樹敵太多。」
「這話也可以說拉蒙-凱利、勞拉-弗洛瑞斯或者莫林-加沙。」
海德斯的目光從馬可臉上又移到安娜貝爾臉上,挪動了一下身子。他把啤酒喝完,又故作輕鬆他說:「你回來之後跟副總統談過嗎?」
「談過。他說你給他打過電話。要歇幾天假?」
「我確實需要。」
「再來一瓶啤酒吧,克裡斯?」安娜貝爾問。
「我已經喝得夠多了。」
「你說你需要休幾天假。」
「也許需要更長的時間。我從來沒想到跟著喬-艾普賴爾最後會弄成這樣。他對墨西哥很有成見,要改變那裡的狀況,他讓我成立墨西哥力量組織來為他搜集情報。我照辦了,結果怎麼樣?一些殺人狂就開始殺害所有跟這個組織有關的人。算我走運,我沒被幹掉。政治變得越來越險惡了,馬可,像我這樣的人可受不了。你總是想辦些好事,可到頭來發現矛頭都對著你。」
「殺人行動現在該停止了。」馬可說。
「我希望如此。」
馬可和安娜都在想:海德斯顯然是想糊弄糊弄他們,把他們騙過去,對他幹的事來個死不承認。
安娜貝爾想,這真是個社會敗類的想法。
「有人正把矛頭對準你嗎,克裡斯?」安娜貝爾問。
「還沒有,要是有,我也不覺得奇怪,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在這個城市,有這些人在,總有人得當冤大頭。」他往沙發靠背上一斜,很大聲地長吁了一口氣,「我想,也許我該停下來了。我已經混得不錯了,像我這個年紀的人想要的刺激事兒我都經歷過了,我的關係網很大。也許也我算有錢了,該退休了,該從激烈的競爭中退出來,去聞一聞人們總在談論的玫瑰花的香味。」
「關係網?」馬可問,「在墨西哥嗎?」
「當然。在波士頓我也有,儘管墨西哥更合我胃口。我猜,你還沒能看看聖米格爾的風光。那真是個好地方。我喜歡它。你可以不用花多少錢,或者說,不用花大多的錢就能過得像個國王。」
史密斯的腦子裡飛快地轉著念頭。海德斯今天不告而訪到底想達到什麼目的?他是想叫我們相信他,光憑著概不承認他所作所為就開溜?他在琢磨著他應該怎麼辦?就這樣任海德斯說下去直到他主動離開?還是給他加點壓力,讓他主動招供呢?馬可決定採取後一做法。
「克裡斯,卡洛斯-安贊格並不相信你。」
「什麼?」
「他不相信你。他告訴我被殺那幾個人所掌握的情報你都知道,還有他們被殺時在哪兒你也知道。」
「他瘋了!」
「我不覺得,克裡斯。而且,我知道拿走那個裝有證據的信封的人就是你。」
「我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馬可。」
「我知道是你向墨西哥-美國貿易聯盟提供的情報,他們是不是給你一大筆錢,克裡斯,好讓你覺得看著那些人被殺也心安理得?」
「等等,」海德斯說著,站了起來,「我來這兒是因為我覺得咱們是朋友,我們是在一個小組裡共事,是我在墨西哥為你安排好了一切……」
「而且保證安贊格的敵人們,也清楚這一切。」
馬可也站了起來,他作好了應付一切的準備,海德斯的架式看上去像是要大打出手。讓人意外的是,他從敞開的門竄到露台,腳跨過的架式欄杆。馬可示意讓安娜貝爾離開。安娜貝爾搖了搖頭。馬可走上露台。安娜貝爾也往門的方向挪步,但沒有出去。
海德斯站在欄杆邊,雙手緊握著欄杆,大聲地喘息著。
「這裡景色不錯,是吧?」馬可說,他走到海德斯身邊,俯視著波托馬克河。
「對。很寧靜。」
「想告訴我嗎,克裡斯?」
「告訴你什麼?」
「你出賣喬-艾普賴爾和墨西哥力量組織的事。」
海德斯轉過身來面對著他。他飛快他說:「出賣?你可沒有我想的那麼有見識。喬-艾普賴爾在墨西哥問題上的立場是錯誤的。革命制度黨使那個國家穩定了70多年。那裡商業日益發展了起來。邊境上我們的廠子裡有那麼多的墨西哥人在工作。如果喬-艾普賴爾當了總統,把這些全部否定了,他會讓美國——墨西哥關係倒退一百年。」
「還是會讓你倒退?你參加他的競選班子就是為了保證他當不成總統。」
「不對。是要保證他在墨西哥問題上能醒悟過來。我認為喬-艾普賴爾是個很好的人,他會是個偉大的總統。但是……」
史密斯看著海德斯慢慢地又在他身後的椅子上坐下,他的雙手牢牢地抓著椅子的金屬扶手好像一個老人生怕自己會摔倒。
看上去這個年輕的總統助理垮了,就像一個被撒了氣的橡皮圈。馬可心裡很矛盾,又恨他又可憐他。
「克裡斯,你是在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理想主義嗎?不是為了錢嗎?」
海德斯避開馬可的眼睛答道:「對,這正是我要說的。」他說,「事實上,你比華盛頓其他吸血鬼也好不了多少。」這會兒,他抬起眼來,他又懇求起來,懇求被理解,被信任,一如他臉上懇求的表情。「你看,」他說,「我到這兒來是因為我相信你。你不是政界黑手黨的一員。你知道在聖米格爾發生的事情。安贊格是個被通緝犯,他們抓到了他。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感謝上帝你沒有一塊兒被殺掉。但是,我與此事無關。你得相信我,馬可。你可以告訴直箭事情的真相。」
「如果我那樣做,克裡斯,而且我會那樣做的……那你就完了,也許你從沒扣動過扳機,也從沒有把人推下屋頂,但對於勞拉-弗洛瑞斯、莫林-加沙、拉蒙-凱利和卡洛斯-安贊格的死,你跟那些殺手一樣負有責任。我不知道你到底拿了多少錢,誰給你的錢,但你可憐巴巴說的那一套什麼你這樣做是出於你的理想主義的責任感,統統是廢話,連我的狗都能識破。」
史密斯等著克裡斯反應。海德斯站了起來,向波托馬克河和更遠的地方望去。然後,他轉頭對馬可說:「要是我早知道你是這樣想的,馬可,我就不會費神到這兒來了。不過,馬可,你自己清楚,你指責我的這些都只是你的推斷。如果你這樣告訴其他人,包括直箭,他們會笑話你的。你誰也不是,不過是個窮法學教授。我為總統和副總統工作,我知道一件事。喬-艾普賴爾在決定把你拉進來的時候,他就把自己的事兒搞砸了。」
「你認識哈里-但可斯基嗎?」馬可問,保持著鎮定的語調。
「沒聽說。」
「警察在找你呢,克裡斯。」
海德斯從起居室竄到門口,馬可和安娜貝爾跟上他。讓馬可覺得奇怪的是,這時海德斯照了一下鏡子,用手理了理頭髮。然後,他才說:「是嗎?我會讓他們的活兒輕快點,我自己去首都警局走一趟。我沒什麼可隱瞞的,所以我什麼也不怕。」
「那為什麼不在這兒等著他們?我打個電話給他們。你可以再喝瓶啤酒,放鬆放鬆。看上去,你能喝得下去。」
海德斯一臉困惑。他看看馬可,又看看安娜貝爾,回頭又看看馬可。他想說點什麼,卻只嚥了口唾沫,盯著地板,又抬眼看看馬可方說:「你不幫助我嗎,馬可?」
「打電話給警察。」馬可告訴安娜貝爾。
海德斯直起身,瞪了史密斯一眼,打開門,走了。
等安娜貝爾打完給警察局的電話,告訴他們海德斯來過之後,馬可又打了個電話給副總統,副總統10分鐘之後給他回了電話。馬可說起剛發生的事情,艾普賴爾就打斷他說:「我剛接到通知,警察已經拘捕他了。」
「好快!」馬可說。
「他是在水門停車場出來時被抓住的。」
「他否認跟那些命案有關,副總統先生。不過他的否認不太有效。這個年輕人真叫人噁心。」
「我還那麼費勁兒地把他從總統那兒挖過來,早知道就好了。你和安娜貝爾還好吧?」
「受了點驚嚇,別的還好。」
「馬可,你知道你們倆代表我經歷了這一切,我有多感激。」
「我當然知道。不過最後的結果對我們還不錯,只是對於在這當中死去的人來說,這是場悲劇。」
「還好,馬可-史密斯夫婦的名字沒有添在陣亡簿上。我們再聯絡吧。」
「好的,先生。」
「如果自大是最壞的罪惡,」馬可掛上電話,安娜貝爾說,「克裡斯-海德斯可算買了一張去地獄的單程車票。」
「或是去墨西哥,安妮,沒有證據能證明他還干了別的,除了報信給墨西哥-美國貿易聯盟的人,有些人知道什麼事情,還有在特定的時間這些人會在哪兒。」
「那是同謀罪。還有協同謀殺罪。」
「如果他不知道他的情報會被怎麼用,就不算,這個我知道,如果我還搞刑法,而他是我的顧客的話,他一定會沒事的。但是他在華盛頓算完了。」
「那是,不過我有點懷疑他還在乎多少。他說的沒錯。他可以去聖米格爾-德阿連德,過上像國王的日子,不管他拿沒拿過大筆賄賂。也許他會搬到艾爾菲家,在那個當個園丁。」
「馬可,世界上得有公理在呀。」
「把他趕出喬-艾普賴爾的生活和競選班底,已經夠他受的了。」
安娜貝爾猛地抱住他。
「怎麼了?」他問。
「我在墨西哥差點失去你,馬可。你很有可能像安贊格那樣被槍打死。」
「我沒有呵。」
「可是你差點也挨了槍子,像那個警察說的。攪和到政界裡,對我們不合適,馬可。你是個教授,我經營藝術館,讓我們現在在這兒約定,咱們以後只這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