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五分晚上七點,高大俊挺的俞驥衡挽著容貌秀麗的女伴,匆匆走入位於林森北路的黃金樓海鮮餐廳。找到包廂後,才一踏進去,滿桌的人立刻大喊:
「驥衡大老闆,您可真會拖啊!」
「是啊!今天可是忘年會的大日子哪,咱們為了撈一頓好吃的,六點不到就坐在這裡等了,結果您老大拖到現在才來,我們都快餓扁啦!」
他們都是俞驥衡律師事務所的成員——包括俞驥衡本人在內,四男一女都是律師。雖說是成員,但其實大家都有股份,只是俞驥衡持股較多,所以他們總喜歡開玩笑喊他大老闆。
「抱歉抱歉,路上塞車。我馬上請他們上菜!」俞驥衡趕緊賠罪。
塞車?他的女伴嬌瞠地白了他一眼。他可真會找借口!
明明是出門前她正在洗澡時,他硬要擠進浴室和她一起洗,洗著洗著他就……哼!還敢說塞車?
「哇————清築小美人今天真漂亮!」身材微胖的周明光最愛美人,每回見到俞驥衡的女伴,雙眼總是一亮,他毫不掩飾眼中濃濃的欣賞之色。
被他稱為小美人的李清築,確實是個漂亮秀氣的小女人,她今天穿著一件珍珠白的高腰洋裝,襯托出她纖細的腰身,修剪得宜的半長髮柔順地披在肩上,增添幾許女人味。至於脖子上晶瑩剔透的珍珠項鏈,則有畫龍點睛之妙,更加襯托出她高雅脫俗的氣質。
任何人見了她,都會認為她來自教養良好的上流社會,而非鄉下小鎮的麵店。
豐盛的菜色陸續端出,大夥兒一邊用餐,一邊回顧這一年辛苦的成果,並開始熱切討論起這陣子手邊棘手的案件。
他們聚在一起時,總是談論案子,那些深奧的專有名詞和複雜的法律條文,往往讓不懂法律的李清築聽得頭痛欲裂。
所以當他們在談話時,她通常都靜坐在一旁,什麼話也插不上嘴。
忽然——事務所唯一的女律師蘇妗雯轉向她,面帶笑容狀似親切地詢問:「清築,我們談這些話題,不會讓你覺得太無聊吧?」
「呃,還——還好。」李清築囁嚅回答。
俞驥衡的這些工作夥伴中,她最怕和蘇妗雯相處,不知是不是她敏感,她總覺蘇妗雯不喜歡她,甚至——瞧不起她!
「是嗎?跟了驥衡這麼久,你對法律這門學問,應該多少有些瞭解吧?我可以請教你,什麼是客觀歸責性?什麼又是非任意性自白嗎?」
「我……」李清築面紅耳赤地僵在那兒,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這些名詞,她壓根連聽都沒聽過,又怎麼可能知道呢?
「清築怎麼會懂呢?妗雯,你就別開她玩笑了,沒看到她臉都紅了?」
俞驥衡將李清築摟進懷裡,愛憐地捏捏她紅咚咚的臉蛋。
「是啊!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以教你,不必去問清築啦!」周明光驕傲地拍拍胸脯。
「誰要你教?這我當然會!這麼簡單的東西,大概只有笨蛋才不會吧?」
蘇妗雯此話一說完,所有的視線霎時全落在李清築身上。
李清築這下何止面紅耳赤?簡直是羞憤欲絕。
「妗雯,你在胡說什麼?清築又不是學法律的,不懂也是正常的,你這麼說,對清築太失禮了!」有人率先指責道。
「妗雯,你應該向清築道歉!」俞驥衡也皺起眉頭,對她的失言表示下滿。
「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心直口快。」她轉向李清築,嬌滴滴地陪不是。「真的很對不起喔,清築,我不是故意針對你,你千萬不要想太多喲。」
「不會的。」李清築除了強擠出笑容,假裝自己一點都不在乎,還能說什麼?
蘇妗雯是個牙尖嘴利的律師,她是怎麼也說不過她,也不願再爭辯什麼,再多說只是自取其辱。
她偽裝得很好,因此大家都以為她沒事了,又回到剛才的問題繼續討論下去。
反正清築本來就是個文靜的女孩,很少說話,經常被人忽略,他們自然不會發現,她的自尊受到了多麼大的創傷。
待大家酒足飯飽,工作上的話題也告一段落,俞驥衡率先起身宣佈道:
「好吧!大家顯然都吃得差不多了,今年的忘年會就到此為止吧!希望大家明年繼續同心協力,共同為我們的事務所努力奮鬥。」
「那是當然的!今晚謝謝招待了。」
大夥兒道謝後先行離去,俞驥衡和李清築因為要結帳,所以最後才離開。
走出餐廳,一陣冷風吹來,李清築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冷嗎?』俞驥衡很快替她披上保暖的羊毛外套,並將她摟進他溫暖的懷中。
「謝謝!」他真的是個很棒、很體貼的情人,她應該感到滿足的,然而……
前頭傳來高分貝的大笑聲,她轉頭望去,原來是兩名酒女陪著酒客出場,四人一路打情罵俏,旁若無人地大聲調笑。
她看見酒家女貼在酒客胸前,磨蹭撒嬌著要求好處,不禁沉痛地閉上眼,緩緩別開頭,不忍再看那張愛嬌討好的臉龐一眼。
她不想看她們,因為害怕看見和自己同樣空洞的眼神。
其實她和這些酒家女,並沒有什麼不同呀!她們都是靠著自己的容貌與身體,換取自己想要的好處,唯一的差別只在酒家女賣身給所有付得起價碼的男人,而她則把自己賣給俞驥衡一人;那些酒女圖的是錢,她求的則是俞驥衡替她打贏官司。
雖然那場官司早在兩年前就已獲得勝訴,但是直到現在,她都還在償還自己應付的代價——用她的身體、尊嚴與自由。
沒錯!大家都以為她是俞驥衡的女友,是他所鍾愛的情人,他們怎麼想得到,他們以為是清純百合的她,其實只是俞驥衡的情婦。
兩年前,因為一場重要的官司,她找上他,他們訂立了口頭契約,言明未來的日子她將屬於他,直到他不想要她為止。
一轉眼,兩年過去了,俞驥衡對她依然沒有一點厭膩的跡象,但她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她遲早會成為他的過去式!
又一陣寒風吹來,她冷得連心都顫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