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都沒有說話,直到馬兒進入距離狠狼山五里處的一個邊界商鎮。
"朝陽鎮?"珉兒望著鎮口的牌坊,跟著低下頭喃喃自言。
她記得,重雲山莊擁有的兩個豢馬場,一個就在朝陽鎮。那麼大哥他現在會不會也在這鎮上?
不!不可能!現在並不是運馬的季節,而且他也不會曉得她在這裡,所以……
瞬時,聶驍擱在她腰上的手臂突然收緊,珉兒被迫撤離沉思,她抬起頭,而馬匹也在同時間停了下來。
他們停在一處店舖前,店頭擺掛著各式木製的器具,明顯說明了是戶木器店。
聶驍先下了馬。
"下來!"他朝珉兒伸出雙臂。
珉兒猶疑了會兒,這才讓他抱下馬,他抱著她進了屋內,並熟門熟路地讓她坐上一把扶臂椅。
"啊!是聶爺啊!這會兒生意是做到哪兒去了,怎好長一段時間沒見你了?"一個六旬老翁自屋內踱了出來,他拍拍手上的木屑,中斷手邊的工作。
"去了江南。"聶驍回道。
鮑老兒是這木器店的老店主了,鰥居一人,聶驍的花架花具全是和他訂的,而他也以為聶驍是名販賣藥草的商人。
"江南呀!生意可好?"
"過得去。"聶驍摘下狐裘帽。
"那倒也是,如果說好得不得了,那江南不都個個成病貓了。"老人笑得咯咯響。"聶爺這回來,是想訂些什麼?花架嘛,我後頭倒有一些杉木……"
"這次不訂老玩意。"
"咦?那訂什麼新玩意?"
"枴杖,她用。"聶驍望向珉兒。
"姑娘用?"鮑老兒瞧了瞧珉兒,原本他以為她只是累了正坐著休息,沒想到……唉!可惜,真可惜!"
"枴杖?"珉兒看著聶驍。
他是為了替她訂枴杖才帶她下山的嗎?她訝然。
聶驍又對著老人說:"鮑老,杖子就依她的個兒做,料用最好的。"
"杖子是量身訂作的好,鮑老知道,正巧我裡頭還有些上等櫸木,一定能合姑娘的意的。"老人臉上牽出數道深痕。
"就這樣,我有事先離開一會兒。"聶驍瞥向珉兒,冷冷交代:"你待在這。"
說完,聶驍便走出木器店,珉兒盯住他的背影好半晌,這才回過頭,沒想到鮑老兒才一會兒功夫就已搬來他嘴裡說的上等櫸木。
"姑娘能站嗎?"
他笑問。
珉兒搖了搖頭。
"那沒關係,我量量便成。"
接著老人便開始他做慣的工作,他量珉兒的身長、掌寬,一會兒又揀著木料,珉兒盯著他忙碌好一會兒。
終於,他歇下手。
"這樣就可以了,木料我選輕點的,你一定順手,待會兒姑娘同聶爺說三日後取貨。"他又忙不迭地將木料搬進內院。
珉兒看著他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屋內,不出所料,他又立即探出顆花白的頭來。
"姑娘現在使用輪椅吧?"他問。
珉兒點頭。
鮑老笑著縮回頭,他在屋內喃言:"我就知道,既然如此那不如讓你試試……"
他話還沒說完,人就從內院推來一輛輪椅,椅子的木包猶新,而且還飄著淡香。"這椅子是鎮裡的大戶訂的,剛剛才完成,鮑老想請姑娘幫忙試試。"
"我?"
"鮑老做了這行數十年,組這椅子還是頭一回,姑娘就當幫個忙,要不然咱這老招牌可容易砸的。"老人央求。
"嗯……如果鮑老不嫌棄。"舉手之勞,珉兒答應。
鮑老兒攙著珉兒坐入輪椅內,推了兩三步。"不如姑娘自個兒到外頭試試,巷子口有個大市場,現在人不多,你可以到那兒繞繞,回頭再告訴我,成或不成。"
"出去?但是……"聶驍要她待在這兒……
"沒關係,我會向聶爺說,只要不走遠,人是不會不見的,去吧。"他將珉兒推出屋外。
"我覺得還是……鮑老?"珉兒再回頭時,老人早已走回屋裡。
只是試輪椅,不離開眼前的巷子,他應該不會怎樣。珉兒暗忖。於是她開始試著輪椅——
"刨工好,坐得舒服,重量也輕……"
她推著輪椅到了巷口,正準備回頭——
突然前方閃過數道人影,幾名壯漢騎著馬打巷口經過,珉兒先是一驚,然後一愣。
"這是?"方纔的影像逐漸在腦裡清晰成型,珉兒唇邊緩緩露出一抹無法置信的笑,她立即推著椅出了巷子。
是山莊的家丁大哥們!她望向留下煙塵的人與馬,眼珠子更眺向馬隊前方帶頭的人。
黑袍子……及肩黑髮,那熟悉的背影分明是……
"大哥!是大哥!"珉兒輕聲喊出,她眼裡盈滿激動的水氣,兩隻推著木輪的手已不住地發抖。
她沒想到會再見到裴穎風,她想他、也想爹娘……更想回家!離開山莊十餘天了,他們急嗎?想她嗎?還是根本還不知道她不會再回去的事實了?
珉兒掩住嘴,不想讓哭泣聲逸出唇間,她兩潭汪汪的霧眼始終緊鎖著不遠處的人影。他們停駐在一家客棧前,人正準備進入客棧……
"……大哥。"她哽咽,手下更忍不住推了兩下木輪。
他們不是路過,難道是來找她的?如果現在她到客棧去,是不是就能回山莊了?
她忍不住癡想,但這念頭卻也在一個影像飛掠過她腦際的同時,瞬間打消。
不能!她不能去找大哥,如果她逃了,聶驍說什麼也不會放過她、放過山莊,她不能讓山莊面臨厄運,更不能讓大哥陷入危險。
所以再怎樣,她都不能走,一步也不可以離開聶驍!回去,是再也不可能的事了……
想到這裡,珉兒已泣不成聲,她只能對早已消失在客棧前的人,悲傷地作了告別。
她抹去眼淚,正打算轉身回到巷子內,沒想到一股突來的力量卻在她推動木輪的同時,硬是將她拖進了巷子內。
珉兒先是一陣驚愕,然而就在她看清來人之後,她的心更是倏時冰結起來。
08
聶驍黑山般的矗立在她身後。
他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唯一能見的兩隻黑眸裡,但見呼之欲出的凶光。他狂獸般的盯住珉兒,眼神幾乎噬去了她急淺的呼吸。
"你想逃?"
在侷促的氛圍裡,他低沉冰冷的問話像極即將落下的鍘刀,令人不寒而。
"我沒有……"珉兒不住地搖頭。
"沒有?如果我沒拉住你,說不定你現在已經來個大團圓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逼近珉兒,珉兒反應地後退,直至抵住了巷子的牆。
"我沒想逃,我只是意外大哥會在這裡出現。"不知怎地,他的誤會竟令她心頭狠狠緊縮。
不自主,她眸裡泛出一層委屈的淚光。
珉兒弱憐的模樣,乍時又掀起聶驍暴烈的火光!他一個傾身,猛地掐住了她纖細的頸項。
"我說過了永遠別在我面前裝可憐!"他怒吼。
就是這該死的模樣,讓他有了天殺的不忍,他竟然笨到以為自己迷上了她,甚至還想對她好!
"咳!"珉兒被掐得難受。"放開我……"
聶驍唇間乍現一抹嗜血的邪笑,他冷言:"沒有氣難過,還是不能和親人見面難過?你死難過,還是看裴穎風死難過?告訴我!"
珉兒頓時睜大眼。
"你不能……你不能傷害我大哥,一命抵一命,你答應過我的!"
一命抵一命?"聶驍瞇起眼。"你逃了,我還拿誰來抵命?"他又加重手下的力道。
珉兒想逃的舉動,令他完全喪失了理智。
"我說了我沒有,咳……所以你得遵守承諾,永不騷擾重雲山莊,不能傷害裴家人……"
"殺不殺裴家人,得由我決定!"
珉兒啞然。"不……可以,你真要殺就……殺我。"她澄澈的黑眸瞬也不瞬地凝住聶驍,並急急勘進他的內心世界。
盛怒的他,此刻已完全不見理智,在他怒濤洶湧的心海裡,恨意已再度掀起了漫天的狂嘯,湮沒了他原本還能見著的善意。
不但如此,那蝕人骨肉的怨,還遍遍侵襲著珉兒的魂魄,讓她想躲,卻發現無處可藏;想前進,更又發現無路可走。
到最後,她也只能讓被傷得千瘡百孔的意識,重重地摔回出發點——她的心湖。
聶驍似乎已看穿了珉兒的能力。"你看見了我,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我恨!我要殺盡所有裴家人!你清楚了嗎?"
他厭惡極了她為了維護裴穎風而不惜犧牲自己的模樣,裴穎風是該死的!
珉兒虛弱地瞅住他,她努力地自喉間擠出斷續的話:"你不可以……傷及無辜,這樣的你不是……真正的你,真要恨就恨我,殺了我……殺我……嘔——"
剎那間,珉兒是再也抑制不住地從口中嘔出一口鮮血來。
聶驍頓時愣住,並鬆開了掐住她的手。
"你怎麼?"
在他理清情況之前,珉兒便已厥了過去。
???
因昨夜在蒼柏軒未嗅入絕香,是以珉兒體內的毒物發作。
當珉兒再醒過來時,她人已回到紫葳築,而那也是一天後的事了。
幾頭傳來的縷縷清香令她舒服了許多,但她的身體卻仍像是生了病一般,不太能濟事。
應該是勘進聶驍的內心太快太猛所影響,不知情的珉兒只能這麼想。
她勉強自床上坐起,並急著想下床。
"娘愛……娘愛!幫幫我,我得見你們門主。"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但她知道聶驍的怒氣是絕不會因時間而消失的。
他該不會已經對大哥不利了吧?
房外沒有回應,珉兒又喚:"娘愛……"
這時門被打開了,但進來的卻不是娘愛。
"姑娘,你別喊了,這裡只有小柿子一個,醜八怪娘愛已經被門主調走了。"
一名瘦黑的小丫頭端著飯碗進來,她嘴裡說的刻薄話十成是打別處學來的。
"調走?為什麼?"珉兒困惑。
"不知道。寨裡的老嬤嬤叫我來,我就來了。"她只知道自己是來"監視"這個跛腿女人的,而照料她也不比廚房裡的粗活輕鬆。小柿子鄙夷地撇撇嘴。"這裡有碗粥,你趁熱喝了它吧!"
"我……我得見你們門主,你幫我,帶我去見他好嗎?"珉兒四下找著輪椅,但那唯一能讓她行動自如的工具顯然已被拿走。
難道他準備囚禁她,所以才把可能會幫她的娘愛也遣走?
小柿子不知道珉兒在找什麼,她無趣地盯著她瞧:"門主他不會見你的,不過……不過你要將這些丹藥全吃完,或許我可以帶你出去試試!"
她手裡捧著的錦盒內裝的正是碧琉恨。小柿子固然不清楚那青綠色的玩意兒是什麼,但她卻奉命得讓珉兒按時服下。
不過……她現在要是讓跛腳女全部吃下,那她也就省事了,只要晚上來點那個什麼香灰就成啦!
小柿子暗地打著歪主意,且得意著。
"全部吃完?"珉兒盯著錦盒,那裡頭共有六顆青綠色藥丸,是之前聶驍每晚要她服下的那一種。
只是舒筋活血的藥,多吃幾顆應該沒什麼大礙。
因為急著想見聶驍探知情況,而小柿子在她看來也只是個好玩的娃兒,所以珉兒也就沒想太多。
她拿出六顆碧琉恨,仰頭吞下。
"我吃完了。你可以帶我去見你們門主了。"
她認真地望住小柿子。但小柿子卻若無其事地回道:
"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把藥全吃完了,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門主交代過,你的吃喝拉撒睡全得在這屋子裡解決,真要讓你出去,我這顆柿子頭可不保了。"
"小柿子,你……"
"好了,我還有其它事,不能在這兒耗太久,那粥愛吃不吃隨便你,晚上我再過來。"一會兒她終於可以和看馬的大頭玩久點了,她暗笑。
小柿子扭頭就走,珉兒心慌。"小柿子,拜託你帶我去見聶驍……啊——"一個不注意,她從床上跌至床下。
"聶驍?叫得可親熱呢!"
小柿子才開了門,姬艷蝶說法這麼闖了進來,後頭當然也跟著唯命是從的丫鬟翠心。
"蝶姑娘。"小柿子行行禮,見苗頭不對便連忙避難去。
翠心前腳進門,後腳跟著閂上了門。
姬艷蝶望了趴在地上的珉兒一眼,隨即向翠心使了個眼色,自己則在桌前落座。
"姑娘,你們……"
翠心在屋內四處翻翻找找的動作令珉兒困惑,但由於她清楚她們這次來的敵意又較前次強烈,所以她只能靜靜看著她倆。
好半晌,幾乎是翻遍了整個屋子的翠心終於向姬艷蝶攤攤手,她找不到主子讓她找的東西。
姬艷蝶乍時吭了一聲,她瞪向珉兒。"果然是名來路不明的女人!"
她的話浸滿了醋意,珉兒在蒼柏軒留宿一夜的消息,著實令她生恨,她到現在可還沒睡過蒼柏軒的。
珉兒看向她,沒有說話。
"今天我終於見著,'被打入冷宮的女人'是長成什麼哀怨樣了!"姬艷蝶奸笑,她狐媚的褐眸冷冽地在珉兒身上搜尋。
突地,她注意到珉兒髮髻上的白玉髮簪。
"翠心,拔下她的髮簪!"看那簪子的色澤,可不是一般人戴得起的。
髮簪?
珉兒覷向上前的翠心,她躲著她拔年的動作。"不……不行,我不清楚你們究竟要些什麼,但這簪子我是絕不能讓你們拿走的。"
這支白玉髮簪是她大哥在她及笄之時送她的。
他說,她名字裡的"珉"字是類玉的石子的意思,一般人都說"貴玉賤珉",可他卻覺得他的寶貝妹子比任何寶玉都來得珍貴,簪子只能代表裴家對她疼惜的萬分之一。
所以這白玉髮簪對她而言意義非凡,她丟不得!
"不能拿?"姬艷蝶猛然瞇起眼。這簪子對她鐵定重要,說不定就是分堂主想要的東西,她又命令:"翠心,不管用什麼方法,給我拔下來!"
丫鬟聞言立即對珉兒又是抓又是搶,想當然行動不便的珉兒必定居於弱勢,最後她索性自己拔下髮簪並將它牢牢所在胸口。
搶不到東西的翠心氣得頭頂生煙。
"賤女人!"她一個巴子大膽地甩向了珉兒。
珉兒被摑了一掌,頭撞上了床沿,而懷中的白玉髮簪也應聲落地,碎成好幾節。
翠心搶過了碎簪子交給姬艷蝶。
"還……還給我……"珉兒額角撞出了一道口子,鮮血蜿蜒地流下,她拖著身子爬向兩人。
姬艷蝶見狀先是一駭,片刻,她卻嗤笑了起來。
"東西你是別妄想拿回去了,不過我倒是可以送你一樣東西和一句話。"說完,她自袖中掏出一張紙,將它拋向珉兒。"你曉不曉得聶驍為何帶你上山?"
珉兒困惑地望向她,跟著盯住地上的紙張。
"他是要你的身體,不過卻是用來'養毒'——你是他的棋子,用來報復的棋子!"她揣測褚皋的話,而紙張上的東西則是她對絕香追根究柢後的成績。"懷疑嗎?你根本不需要懷疑,因為你本來就不夠格待在他身邊,如果你笨到以為他會留住你,那就可笑過頭了!"
目的達成,姬艷蝶和翠心便猶如打了場勝仗似的走出了紫葳築,留下珉兒一臉茫然地對著手上的紙張。
她說了什麼?珉兒駭然於姬艷蝶所說的話。
聶驍想報復,她比誰都清楚,但"養毒"……什麼是"養毒?"他留不留住她又有何關係?
珉兒抹去眼睫上的血,她讀著紙上的字。
霍地,她腦子一片轟然——
???
"碧琉恨……滇南詭毒。豢養者分七七四十九丹施於宿主,時控以絕香……毒性經氣血傳導。中毒者……中毒者全身血液逆行,經脈虛斷,忍百日樵心銼肺之苦……而亡?"
珉兒覆誦了不下十餘遍,她無法相信,聶驍竟然自始至終都在騙她。
他從沒想過一命抵一命,更沒有打算因為抓了她,而放過裴家的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她大哥。
而她也只是他報復的一著棋罷了!
"裴珉兒啊裴珉兒……你真是太過天真了,也錯估了他的恨意了……"
自己已然成為聶驍復仇工具的殘忍事實,著實令珉兒心如刀割。
她的淚不自覺奪眶而出,額上的傷固然疼痛難耐,可也抵不上心頭創傷的萬分之一。
她難過自己是再也幫不上裴家的忙;更痛苦她居然在這時候發現了一個連自己都不曾注意過的事實——
她心痛,因為她在乎聶驍。
不知何時開始,她的心就已經因他而陷溺了。
???
兩個時辰後,聶驍來到了紫葳築。
他一進門就看見珉兒跌坐在地上,額角淌血,而且還無神地望著地面發愣。
"你,在搞什麼?"
他的語氣冷淡,也沒上前探視,他認為這只是她醒來以後撒潑的結果,而他也不會再因此而心軟。
珉兒抬頭靜望住他,眼眸裡淨是空洞。
聶驍不悅。"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你走,爬起來!"他不想再看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那會讓他心煩。
珉兒沒有反駁,她依言緩緩爬起並坐回了炕上,這簡單的動作對她而言,仍舊是非常吃力。
"看守你的丫頭呢?"他問,並在桌前落坐。
為了不讓她有機會逃走,他甚至將與她相處甚歡的娘愛都支開了。
但他還是不放心將珍貴的碧琉恨交給一名粗手粗腳的下人,所以才迫不得已親自來了。
"走了。"珉兒答。
"走了?那丹藥呢?"要是那丫頭敢把東西弄丟,那他可不饒人。
珉兒緩緩抬起眼睫,她以淡得毫無情緒可言的眼神對住聶驍。"我吃了……全吃了。"
"全部?"聶驍訝然。錦盒內共有六顆碧琉恨,她竟然全部吃了?
"只是舒筋活血的藥丸,多吃應該對我有益。"她知道他驚訝,但卻沒揭穿他。
"誰跟你說的,錦盒呢?"他眉頭緊攏,神情嚴肅。
珉兒覷了幾頭一眼,聶驍拿來一看,裡頭果真空無一物。
"你真的一口吃了六顆?"他的表情更難看了。
他至今仍未讓人試過一次服下大量碧琉恨的效果,但依他看來並無大礙,她蒼白的臉色應該是額上的傷所引起的。
只要絕香按時嗅入,她體內的毒素就不會提早潰散!他這麼想。
珉兒不答,她將視線移到雙腿上,問道:"你……傷害了我大哥?"
聶驍的情緒乍變,他微怒:"別再在我面前提起他!你再犯相同的錯,我當真會對他下手!"
"倘若我不犯相同的錯,你就真不會對我大哥下手了嗎?"她的心深深在抽痛。
"你——"
"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仍會對重雲山莊不利?你還是會殺害裴家所有的人是不……呃!"
珉兒這幾近輕喃的話還沒說完,聶驍就已毫不留情地掐上了她的頸項。
"你是存心想挑撥我的怒氣,是不是?"
雖然他手下的動作冷血無情,而說出的話更寒肅迫人,但這些卻始終掩飾不了他眼中些微的不確定。
他似乎是因為珉兒死護著裴家的行為而動怒,而不再是為了"裴穎風"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