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著水泥建築和玻璃帷幕的都市叢林,一到夏天,冷氣壓縮機的熱氣拚命往外擠,台北盆地瞬間變成一個道地的大悶鍋,幾乎把路人給悶熟。
軍司剛走出涼爽的空調大樓,陽剛味十足的挺直鼻梁上架著一副淺色墨鏡,鏡片下的眼眸畏光地瞇成一條直線,迎面撲來的熱浪將他所剩無幾的耐性燃燒殆盡,讓他極度不爽地放聲咒罵──
“這是什麼鬼天氣!存心熱死人嗎?”
怕熱的他穿著無袖亞麻上衣,寬松的及膝短褲,高大俊挺的身影讓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側目,驚艷地回頭多看好幾眼。
軍司擁有一張女人愛慕、男人嫉妒的俊美臉龐,雖然此時臉上有幾天沒刮的胡渣,頭發也因為懶得整理而任其自由發展,卻恰好讓他原本偏中性的俊逸五官多了幾分頹廢的男人味,因而更加迷人。只不過,他粗暴的言語讓這完美的形象瞬間幻滅。
“現在是七月啊……”不熱才奇怪咧。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小李,只敢小小聲提醒。
軍司是近幾年在國際迅速竄紅的畫家,他呢?則是一個苦命的經紀公司小小助理。
軍司的畫作以風景實物為主,尤其偏好枯旱的大地或是白茫的冰原雪地,畫風犀利寫實,完整呈現大自然索然的一面,但又帶著不可思議的生命力。
他總會在畫作不起眼的角落增添一股旺盛的生機,比如枯樹上的綠芽,掙脫出冰雪的小花,或是沙漠中的仙人掌,讓人深深感動,這也是他的作品獲得極高評價的原因,只要落上“C。S。”,也就是他的名字縮寫,每幅畫作就是數百萬元起跳。
“我管他幾月,這麼悶熱就是不對!”蠻橫到天氣都歸他管似的。
“……”可憐的小李只能苦著一張臉,什麼話也不敢多說。
藝術家通常都有些脾氣,軍司當然也不例外,而且還是其中之最!
他非常怕熱,這也是他這幾年躲到山裡過著半隱居生活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他的脾氣更不是普通的暴躁,看不順眼就破口大罵,公司裡有幾名女同事,從剛開始的見獵心喜,到最後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嚇得皮皮。
通常像軍司這種“大咖”,都是由他的老板劉光群親自負責,但不幸的是劉光群很不負責任地出國度蜜月,自己去happy卻不管他們這些可憐員工的死活,害他這個可憐蟲被硬生生地推上火線,獨自面對這個號稱最難纏的大客戶,每次都被吼到耳朵轟隆作響。
“畫展場地由你們決定就行,以後別讓我為了這點小事下山。”軍司臭著一張臉,滿臉不耐煩地怒斥:“我付錢給你們,就是讓你們幫我處理這些小事的!”
“這怎能算是小事……”小李還是只能小小聲地反駁。
軍司耳朵尖得很,立刻不悅地瞪了小李一眼。“你在嘟囔什麼?”
“沒什麼……”即使透過墨鏡,軍司的眼神依然讓小李不自覺地縮了一下,但是仍鼓足勇氣催畫。“對了,大師,這個月底前你還要補上一幅畫……”
目前軍司完成十九幅畫,老板劉光群認為“十九”這個數字太零碎,強力要求再增加一幅,湊成“二十”,有好事成雙的涵義在裡面,當然,催畫這個“重責大任”也一並移交到他頭上。
嗚……他真的好命苦啊!
軍司瞪了小李一眼,逕自走下台階,不對這個要求作出任何實際的回應。
他最近沒啥靈感,沒有動筆的欲望。
“大師,計程車在路邊叫就好了,你要去哪裡?”小李趕緊追下去,叫住他正往左轉的腳步。
“我要去對面喝杯咖啡。”軍司繼續往不遠的地下道方向行走,目標是對面路邊的一家連鎖咖啡店。
他有嚴重的咖啡癮,每天都要由咖啡喚醒腦袋,要不然就會整天昏昏沉沈,無法清醒,就像現在一樣。
“我陪你過去。”小李驚惶地跟上他的腳步,不敢讓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外。
這個大師不但怕熱、脾氣暴躁之外,還有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缺點,那就是……路癡。
沒錯,軍司是個道道地地的大路癡。就算只是過個地下道到馬路對面,他都有本事搞到不見蹤影,還得出動警察幫忙找人。
“你很煩欸!”軍司不爽地回過頭瞪著他。“不要一直跟著我!”
“可是我聽老板說……”小李忍不住笑地說出流傳在公司內部的最大笑話。“你上次也曾經要過地下道,結果過到警察局去,哈……”
“劉光群這個混蛋!”軍司咬牙切齒地罵著出賣自己的多年好友。“等他回來,我非宰了他不可!”
“呃……”小李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出賣老板,趕緊掩嘴。
“你回去忙你的,我自己可以過馬路!”軍司惱羞成怒地嚷道。
說來也奇怪,他可以在叢林、沙漠和雪原自由來去,從來沒有迷路的問題,但一碰到人造的建築物和馬路,他就沒轍,完全被困在“都市叢林”之中。
“還是讓我陪你過去……”小李就是不放心。
“去去去……”軍司不耐煩地揮手。“少囉唆,我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他要過的是地下道,又不是迷宮,干麼這麼大驚小怪。
“可是……”
“夠了沒?”軍司舉起右手的拳頭,威脅地揚一揚。“再囉唆,我就宰了你!”
“好吧,如果你不小心又迷路了,一定要打手機給我……”拳頭比人家小,小李就算再不放心也只能妥協。
“煩!”弱點不斷被人提及,軍司極度不爽地甩頭就走,邁開大步走進地下道,看到第一個出口就直覺往上走,開始找尋剛才鎖定的餐廳招牌,可是走了一百多公尺,就是沒有看見先前那家連鎖咖啡廳的招牌。
“搞什麼?”不相信自己又迷路的軍司,四處張望,奇怪的是怎麼也找不到那家咖啡廳。“怎麼會找不到?我就不相信!”
他轉回頭,又走向另一邊路口,還是沒找到那塊招牌,他站在車來人往的大馬路旁,兩道濃眉幾乎連成一條直線。終於他的臉色越來越臭,眉頭越皺越緊,忍不住爆出怒吼──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他納悶地看著矗立在各個路口的地下道入口,表情除了茫然還是茫然。“搞什麼鬼?欸?我剛剛是從哪一個入口進地下道的?”
剛才他很有“志氣”地拒絕小李的帶路,因為他不相信過馬路再叫部計程車這種連小學生都會的“任務”,他會辦不到。
但事實證明……他果然辦不到!
“……該死。”軍司無力地詛咒,對象不知道是悶熱的天氣,還是沒有方向感的自己。“我到底在哪裡?”
胡亂轉了半個小時,還是找不到那家咖啡廳的招牌,結果就是完全的迷路,但他又不想打電話跟小李求救,因為太丟臉了。
“算了……”既然不知道身在何處,他索性連路也不找了,順著感覺在巷弄裡隨便亂走。僻靜的巷弄遠離外頭車水馬龍的吵雜聲,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原來台北也有這樣的地方!”僅容一輛車通過的狹窄巷弄,兩旁種滿足以遮蔭的大樹,消了不少悶熱的暑氣,慢慢地在樹蔭下走著,他的心情也跟著轉好不少。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被眼前一棟兩層樓的紅頂白牆房捨吸引。
“欸?在這個路段竟然有歐式建築,真稀奇。”仔細一瞧,門外還掛著一塊原木招牌,寫著「花屋”。
“‘花屋’?這是什麼店?賣花的嗎?”管他的,先進去再說。
他老實不客氣地跨進綠色大門,經過開滿不知名紫紅色小花的庭院,走進涼爽的屋內。一進屋,他就聞到淡淡的咖啡香味,五張原木桌全部擺在靠窗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庭園的美景,感覺非常的歐洲,非常的舒服。
他自動挑了個靠角落的座位坐下,屋外的好景色一絲不漏地全都納入他的視線,包括一個蹲在花圃旁埋頭苦干的嬌小身影。
“沒想到今天的迷路,倒是迷得恰到好處。”否則以他迷路的功力,要他特地找,絕對找不到這個地方。
據他判斷,這屋捨占地起碼超過兩百坪,在這寸土寸金的台北市區,雖然是巷弄之內,光是地皮也值不少錢,怎麼有人捨得開一家沒什麼客人的咖啡館?
這間屋子除了他以外,屋裡沒有半個人,連個服務生都沒有……
“服務生?”說的也是,他已經在椅子上坐了大半天,竟然沒有半個人出來招呼他。“搞什麼?人都死光啦?服務這麼差,難怪沒客人!”
勉強多等了五分鍾,他的耐性終於告罄,火大地站起來沖到庭院外,站到那名“園丁”旁邊狂飆──
“喂!這家店是怎麼回事?客人上門了,竟然沒人招呼,干脆關門算了!”
“噢!”戴著大草帽的花朵,被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一大跳,跌坐在地,可憐兮兮地抬頭看著他。“你……你要喝咖啡?”
這個人好凶喔!
“廢話!”軍司火大地又吼。“我不喝咖啡,來這裡做什麼?”
“你……可以自己煮……桌上有咖啡壺……”
“哪有咖啡廳要客人自己煮咖啡的?那我在自己家裡煮就好,干麼還來這裡?”他惱火地打斷她的話。
“可是……”
“別再可是,馬上煮一杯咖啡給我!”他霸道地打斷她的話,說完便轉身走回屋內的座位,大剌剌地等她送咖啡過來。
“這個人真霸道……”被吼得莫名其妙的花朵,只得歎口氣,無奈地站起來,拍拍沾在褲子上的塵土,慢吞吞地收拾耙土和除草的工具。
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那麼優雅迷人,可惜有人完全無法欣賞──
“你慢吞吞在摸什麼摸?還不趕快進來煮咖啡!”軍司打開窗戶對著東摸西摸的花朵又是一陣大吼,最後還附上“砰!”的關窗聲作為背景音效。
“喝!”花朵再度被他的吼聲嚇到,雙手一松,所有的器具又掉到地上。“干麼這麼大聲?喉嚨不痛嗎?”
避免再一次受驚嚇,她只好先放下手邊的收拾工作,進去安撫那個火爆男,以免他將屋子給拆了。
“請問……”她慢慢走到他面前,輕聲細氣地確認。“你真的要我幫你煮咖啡嗎?”
“廢話!”他沒好氣地隔著墨鏡賞她一個白眼。
這女的真不是普通的白目!沒看到他已經在發火了嗎?竟然還問這個白癡問題。
她滿臉無奈地說:“好吧,希望你不要後悔。”
她已經盡了提醒的義務,他還是非要她煮不可,那後果就由他自行負責嘍。
“後悔?”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請問你想喝什麼咖啡?”就算是面對史上最大的“澳客”,她的態度還是非常有禮貌,完全沒得挑剔。
“隨便,只要好喝就行。”軍司對於她的服從非常滿意,蹺起二郎腿,就等咖啡送上。
“好喝啊……”這可就有點難嘍!花朵面有難色地想著。
她緩緩地走到工作台後面,不熟練地倒著咖啡粉和水,再拿出一個英國古董骨瓷杯,倒進煮好的香濃咖啡,放在托盤上端過去給軍司。
說了聲“請慢用”後,她馬上躲回工作台後方,把手放在電話上,戰戰兢兢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要是他出現異狀,就得馬上撥電話求救。
軍司端起咖啡杯,飄揚的香氣讓他滿意地嘴角微勾,他深深地吸口氣,這才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大口──
“惡──難喝死了!”他的臉立刻皺成一團,招牌大吼隨即出籠。“怎麼苦成這樣?還滿嘴渣,這是藥水還是咖啡啊?”
“你……還好吧?”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一臉苦瓜的他,考慮著要不要叫救護車。
“你給我過來!”他坐在位子上粗暴地吼道。
“你要不要去醫院……”
“我叫你過來,沒聽見啊?”他的怒火越燒越旺,吼聲足以跟雷聲相比。
“呼……”她放心地松了一口氣,來到他面前,綻開安心的笑靨。“你還能吼這麼大聲,身體應該沒問題才對,太好了。”
他是第一個喝了她煮的咖啡後,還能生龍活虎大吼的人,生命力真是旺盛啊!
“好你個頭!”他差點被她氣得口吐白沫。“你技術這麼爛,怎麼敢來當店員?你老板是白癡啊?怎麼會雇用你?”若不是他的腸胃夠強壯,絕對掛急診。
“我剛剛有問你要不要自己煮,是你堅持要我煮的欸,怎麼能怪我?”她滿臉無辜,小小聲地反駁。
“不怪你怪誰?”他打雷般的聲音硬是壓過她嬌柔的嗓音。“開店做生意,居然要客人自己動手,哪有那麼好賺的生意?”
“可是menu上明明寫著DIY……”
“我沒看見!”他高傲地揚起鼻梁。
管她有沒有寫,沒看見最大。
“在這兒啊,你看……”她翻開桌子上的menu,指給他看。“我們每張menu都有寫喔,這是‘花屋’的特色……”
“什麼特色?分明是因為你不會煮才搞出這個噱頭,你該不會是這家店的老板吧?”他相信沒有一個老板會笨到雇用這種員工。
“欸?”她一臉崇拜地望著他。“你怎麼會知道?好聰明喔!”
當初她開設這家咖啡店,只是為了想開而開,從沒考慮過自己的技術,更沒想過會不會賺錢,若不是父母和兩個妹妹因為喝了她沖的咖啡而差點送急診,她絕對會繼續“毒害”其他人。最後還是腦袋靈活的三妹想出DIY這個點子,才讓她順利當上咖啡店老板。
有了那次經驗,沒人敢再讓她碰咖啡壺,熟客也“耳聞”過她的“壯舉”,寧可自己來,久而久之,這裡變成台北唯一的DIY咖啡館,也有了固定班底,畢竟在台北市區要找到這麼幽靜的地方,並不容易。
“你……”軍司嘴角抽搐。沒想到瞎貓碰到死耗子,竟然讓他給猜中了。
“我的客人都知道來‘花屋’要自己煮咖啡,就當作是在茶藝館泡茶,有時候他們也會帶來一些特別的咖啡豆,讓大家一起品嘗。”
“喔?這倒是不錯……”欸,不對!他怎麼可以贊美她?他應該要因為她的笨手笨腳而大發脾氣才對啊!
他馬上擺出極度凶惡的表情,第一次抬頭正視這個差點害他掛急診的笨蛋,破口大罵──
“你這個白癡……欸……你?!”突然間,他驚愕地張著嘴,愣愣地望著她。
“我?我怎麼了?”她不解地跟他對看。
“你……你要不要當我的模特兒?”軍司激動地抓住她的肩膀。“我想畫你!”他消失許久的作畫欲望,突然回來了。
她長得很美,而且是那種清雅的美,就像粉色的荷花,嬌艷卻又清新。瞧她,長發烏黑亮麗,披散在肩後,小小的瓜子臉,柳眉,細長的鳳眼,小巧的鼻和粉嫩的唇瓣……怎麼看她都像是誤闖時空的古代美女,讓他很想將她的美留在畫布上。
一直以來,他的畫作主題都是以景物為主,不曾畫過人物,因為沒有人讓他有想畫的欲望……不,認真說起來,她並不是第一個勾起他繪畫欲望的人。
在他尚未成名之前,曾在國外遇上一個非常有“維納斯”感覺的性感女子,名叫凱薩琳,可惜她瞧不起當時沒什麼名氣的他,不但不答應,還羞辱了他一頓。他會有今天的成就,說起來有一部分要歸功於那個女人的刺激。
從此以後,他對人物,尤其是女人,可以說是敬謝不敏,直到遇見眼前的她。
“模特兒?”她納悶地問:“什麼樣的模特兒?”
“我是個畫家。”他輕描淡寫地說明自己的身分。
“喔,好啊。”她很爽快地答應。
“好?!”這下子換他傻眼,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惱意湧上心頭,脾氣也跟著冒上來。“我說我是畫家,你就相信?如果我是壞人,或是專門畫裸體的話,你要怎麼辦?”這年代竟然還有這種天真到近乎蠢的人,真是奇葩!
“喔……”花朵聳聳肩。“那你是壞人嗎?”
“當然不是。”
“你要畫裸體嗎?”
“沒有。”
“既然你不是壞人,也不畫裸體,我還怕什麼?”她的語氣還是一貫的溫柔緩慢。
“呃……話不是這麼說啊!”被她一堵,他愣了幾秒才找到話回答。“世上沒有人會承認自己是壞人的好不好?”
“喔……那就不要吧。”她很好說話,馬上改變決定。
“喂……”聽到她反覆的回答,他又有意見。“一下答應,一下又拒絕,你這人怎麼這麼沒原則!”
“那麼,請問一下,我該怎麼回答你才好?”她澄澈的漂亮眼眸直直地望著他,認真地反問。
她答應,他生氣;她說不好,他也惱火,到底是想怎樣嘛?
“……你當然要答應當我的模特兒。”他愣了好幾秒才回答。
“可是你剛剛不是說……”
“第一,你已經答應我。第二,你也證明我不是壞人。”他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所以,你當然要當我的模特兒。”
“你很缺模特兒嗎?”看了他破舊邋遢的穿著,她得出一個結論──他一定很窮,窮到請不起模特兒,才會找上她。
“我會缺模特兒哈哈……”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我要多少有多少,怎麼可能會缺模特兒?”
“喔?”她狐疑地看著他。既然不缺模特兒,干麼找她?
“我騙你干麼?”竟然懷疑他的能耐!“你到底要不要當我的模特兒?”
“好,我答應就是了。”花朵認為他絕對是打腫臉充胖子,明明找不到模特兒才找上她,還要誇口說大話。
男人果然很愛面子!老爸也是,每次都說不怕老婆,但是只要老媽一拉下臉,哪一次不是乖乖聽話。
“那好,你明天到我的工作室……”
“不行,我要看店。”
“不能找人幫你看店嗎?反正這裡也沒什麼生意。”
“不行。”這點她很堅持。雖然這是一家完全沒賺頭的店,但畢竟是由她負責,她就要盡老板的本分。
“啊?那我不就要下山……”這下換他頭痛了。
他實在很不想再到市區來,不只是天氣悶熱,復雜的道路也是他的致命傷,他可不想每天花一、兩個小時在找路上頭。
“你不住在這附近嗎?”
“我住在山上。”其實他住在新店山區,並不會非常遙遠。
“山上!那很遠欸……”她想了想,突然高興地拍手。“有了!你要不要住這裡?二樓有空房間。”
看他的穿著打扮,應該是沒什麼錢的落魄畫家,才會住在山上,那她就來個舉手之勞,也許可以培養出一個了不起的未來大畫家呢。
“住這裡……”他開始認真考慮她的提議。這裡環境幽靜,如果住在這兒,他就不需要來回奔波,倒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好吧,既然是你求我住的,我就勉為其難住下來吧,不過我要先回去拿畫材,明天再過來。”雖然心裡很滿意她的安排,但他還是表現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欠扁模樣。
“那我等一下就先把房間整理整理,換上新的棉被和被單,你明天來就可以住了。”他這種囂張的高姿態,若是別人可能早就發火,但花朵不是一般人,她完全沒有受欺負的感覺,態度還是一貫的溫柔親切。
“你安排就好。”他對住宿問題不是太在意,因為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急需解決──“現在告訴我,該死的廁所到底在哪裡?”
剛才那口咖啡的“毒性”開始發揮,他不行了……